第 15 章
京城去往边西镇的官道并不平整，最初刚出京城还好，越到后面马车便颠簸得越发厉害。
许是每年都会回去一趟，其余几人似是接受良好，唯独苏婉在车内感觉身子都快散架了。
此次前往边西镇除她和谢昭明外，还有曲氏和谢昭璟，外加一个阿青在前方赶车。因着沐儿太小害怕不好照顾，谢晗霜带着沐儿留在谢府。
平日里谢昭璟在书院内住，就是有假期回家也是成日在书房中，说来苏婉也是许久未见过他。
谢昭璟年岁不大，十岁刚出头的模样，相比谢昭明长得与曲氏更像些，此时不知在想写什么牢牢抱住手中的布包。
布包内能让其紧张的除了书之外应当也无其他物件了，可书本向来沉，现下出门没多久还好，久了只怕是会胳膊都抬不起来。
苏婉不禁出言提醒：
“小璟，手中的东西可以放置一边，拿久了手酸。”
谢昭璟开口：“多谢嫂嫂提醒，这点东西拿手中不会太累，若是受不住我会放下。”
苏婉还欲劝说，却见那布包动了一下。
难不成是她眼花了？
苏婉哀叹，这路也太不平了些。
“喵”
一声猫叫自布包中传出，声音真切，苏婉也不可能再说自己又出现幻听。
马车内一行人的目光集中在那个布包上。
谢昭璟见所有人视线集中在他手上，耳尖滚烫发红，小声嘀咕：
“过河拆桥的家伙，说好不出声的。”
手中还是将布包拆解开，一直三花自包中跳出。
光是见那毛色，这小家伙不是辣条又能是谁。
“它不是我塞进来的，我今早上车它就已经在我包中了。”
谢昭璟急忙辩解。
曲氏佯装生气拍了拍谢昭璟，又看向苏婉：“小璟淘气了些。”
“不打紧，小璟平日在学业上用功，断不会这般。想来是辣条提前跑这车上了。”
辣条是谢昭明养的猫这事曲氏是知道的，平日里除谢昭明外谢昭璟也会时常照料，曲氏虽没那般喜欢小动物，也随他们去了。
辣条平时不太亲人，原以为儿媳会对这猫有意见，这样一看对方还挺喜欢的。
自从包中探出头，除去在车内转的那两圈后，辣条最后窝在一个角落，倒是没让苏婉操心。
去往边西镇的官道大多为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因此路上还算太平，荒无人烟的地方甚少，不时还能路过一两个搭建的茶棚，用来给路过的行人歇脚，再给马儿补充些草料。
马车一路行驶，暮色西沉，几人终于到达边西镇。
谢昭明往先在这方住的房子已经许久没住人，加之几人不准备常驻，因此只在镇上找家客栈住下。
边西镇自是比不上京城繁华，可在附近也算得上是一个大镇，只是并未像京城般形成夜间市集。
苏婉抵达边西镇，不禁有些许恍惚。这镇上的大小街道街道她还算熟悉，只是没曾想再次踏足这片土地会是另一种身份。
第二日，正是清明节，天气一改往日的晴朗下起蒙蒙细雨，路上行人来往匆匆，此番情景颇有路上行人欲断魂之感。
待他们扫墓回客栈，已错过饭点，苏婉借机同伙计搭话。
“小哥，我们方才有些错过饭点，不知附近有无还能寻些吃食的食肆或酒楼？”
伙计是个机灵的，立马点头：“有，我们客栈还能帮忙跑腿，客人付些跑腿费，只要不是太远大概两刻钟的时间便能送达。”
当初她还在边西镇的时候成天守着店面在后厨炒菜，还没注意过这代为跑腿的事，欣然答应。
“我已经许久未到边西镇，附近的食肆等也不知哪些还在哪些不在，想必小哥对这块熟悉，捡些味道好点够我们四口人吃的便是。”
说完，估摸着差不多的银两给伙计递去。
她倒是不怕伙计忽悠她，毕竟在这边干活的，掌柜与附近几家酒楼客栈都有来往，为这点银两把活计丢了不值。
况且这家客栈算得上是镇上比较好的客栈了，来往商人旅客比她有线的人自是不少，伙计也多少见过些市面。
不一会儿，那些菜品便被送至房内。
这些菜都是些当地常吃的家常菜肴，苏婉心下微动，趁着那伙计还未离开出言叫住对方。
“小哥，我早先听闻附近有家好味食肆，说味道很是不错，不知现今怎样了？”
许是苏婉这单跑腿赚到些许，伙计停下脚步同苏婉谈上两句。
“客人怕是有些年头未回西边镇了？”
谈及此事，那伙计显然来了兴致。
“早两年确实有这么家食肆，那生意实在红火，一到饭点那店里的人真真称得上是一个客似云来。那东家娘子是个极为厚道的人，店内菜品对比旁家食肆更是便宜上许多。”
听着一旁的让当面夸自己，苏婉饶是脸皮再厚也不好再听对方夸赞，赶忙截停伙计的话。
“听你的意思是说那家食肆现今已经不开了？”
伙计也是察觉到自己话题有些跑跑偏，不好意思摸摸脑袋点头：“当时生意正好，谁也没想到第二日就来了一对夫妻自称是那东家的爹娘，说是那东家小娘子夜里碰上歹人被杀害了。”
许是情绪上涌，伙计感染几分哀伤：“那小娘子我曾见过几次，我有一个兄弟也曾在那家店当过伙计，待遇算是极好的，至今也想不通那么好一个人怎就遭遇不测了呢。”
苏婉心想，这哪是不测，这完全就是私底下蓄谋已久的人祸。
只是没想到距离李欢的死亡已经过去两年多了，看来她中间错过很长一段时间。
“你既说那东家爹娘前来接管食肆，怎后来会关门倒闭呢？”
说起李氏两夫妻，伙计摆手。
“那夫妻俩说是小娘子的爹娘，手艺实在是比不上小娘子的三分，就连店内的老客都留不住，更别说是吸引新客。他们一来首先便把手底下的伙计辞了去，最后还未撑过两个月那食肆便倒闭了。”
说完，还不忘惋惜一声：“我曾经有幸吃上过几次那里的菜肴，往后是吃不到咯。”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有人念叨自己的那手手艺，苏婉觉得有些好笑，加之自己耽误伙计许久，便从包中数出些许铜板权当赏钱。
“叫住小哥打听这么多怕是耽误了小哥时间，这点铜板也够小哥休息时买上壶茶喝。”
没想到自己就说点陈年旧事还有赏，伙计拿到铜板更是热情：“谢过客人，客人日后若是还有些想知道的只管叫我。我在这块长大，对西边镇那是熟得很，叫我准没错。”
确认过苏婉无事后，才笑着离开。
准备将房门关上时，却见谢昭明在她身后喝茶落座许久。
方才那段话也不知他听见了多少。
苏婉将门关上的瞬间，脑中迅速排查方才的谈话内容，确认没有异样后才稍稍放下心。
“方才找伙计定了些吃食，大家今日去扫墓怕是也饿了，你将那些给娘送去。”
说着将一旁的菜品指给谢昭明示意。
她本意是谢昭明拿上自己的那份去和曲氏一起吃自己静一静，却见谢昭明留下两份，最终还是未开口说明。
待他给曲氏送完饭回来，开口：“你不想知道后续吗？”
苏婉被这突然的开口打得摸不着头脑：
“什么？”
见她没想起来的样子，谢昭明出言提醒：“好味食肆。”
苏婉警觉，要糟。
她可不认为谢昭明是一个无故喜欢和旁人八卦的人，现下这般反常莫不是发现些许端倪？
苏婉只得将自己到达边西镇的一言一行试图回忆，特别是方才与伙计的那段对话，排查几遍过后她还是看不出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怎么看也是她好美食随口打听附近的食肆店铺而已。她往常一直是个爱鼓捣吃食的形象，方才那些对话应当不至于显得突兀。
不知是苏婉太久未曾回应，谢昭明接上一句：“方才听你与伙计聊上许多，恰好当时我也在边西镇，知道些后面的情况。”
见他并不是怀疑自己，苏婉心下舒口气：“那后面怎样了？”
谢昭明对上苏婉清亮的眼眸，直将苏婉看得有些心虚别过眼神才笑，伸手将竹筷递于苏婉手中：“后面听说那夫妻的儿子好赌，想来是躲债去了。当然，这也是听闻，具体事件我也不是那家人，也不知具体情形。”
没想到那两夫妻最终也不知结果，苏婉心下没趣，不再多言。
上述的那些话语，自然不是谢昭明听闻的，实际上他在从中还有过一笔。
只是当他看见苏婉躲闪的神情，终究没再往下说罢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挑破为好。
*
在苏婉返回京城的当天，她收到钱氏遣人送来的消息，那就是润笔的人选找到了。
天知道苏婉这几日为那几个遣词造句薅掉了多少头发。
而那个人选也出乎苏婉的意料，没想到钱氏寻到的人是二舅母田氏。还顺道捎来一本田氏根据钱氏口述故事情节自己润色的话本子。
苏婉看完，当即拍板田氏这个话本子的写手是当定了。
对比之下，她那半吊子功夫就没得比。况且田氏参与更加不用担心被人撬走的问题。这事情一顺遂，苏婉刚回京城身上的疲惫感消散不少，起身便琢磨着能制作些什么吃食给王家送去。
思来想去，苏婉看向带回的青团身上。
许是看西坊那家店的青团许多人前去购买，苏婉回来这日坊市上几乎每家卖吃食的店铺都会捎带卖青团，一时间青团的制作口味等五花八门起来，味道也不单单是那一家店胜出了。
这一时的“青团热”令苏婉窥见些市井间生意之中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若是她往后能想手底下的吃食卖好，店内长久保持下去，除开吃食的味道还需保持创新。
不过现下店还未开门，也不是她该考虑的。
她今日则是想做和青团同出一门的吃食——艾米粿。
大米磨浆，再将艾草加入碱水煮熟剁碎挤干水分加入锅中搅拌至成团。
待出锅后将剂子内包上馅料捏出花型便是。
苏婉出门没再碰见谢昭明，只将其分出一些遣人送去王家后，再给曲氏送去一些。
来到曲氏院内，谢晗霜等人都在，还是沐儿先发现的苏婉：“舅母！”
苏婉将手中的东西搁置在小桌上，摸摸沐儿的发髻：“沐儿真棒，舅母刚到就看见舅母了。”
“那沐儿有没有什么奖励呀？”
沐儿拽着苏婉的袖角，黑葡萄似的眼睛忽闪忽闪看向苏婉。
苏婉将小桌上的吃食一递：“舅母现下只有这个了，就看沐儿喜不喜欢。”
而后又加上一句：“不喜欢也得吃完。”
苏婉做出的吃食哪有不好吃的？沐儿连声道“喜欢”似护短怕旁人抢去的模样，将碟子往后躲。
这一通互动，把一旁的曲氏和谢晗霜逗得哈哈大笑。
“行了小馋猫，去旁边洗完手再吃。”
笑过后，谢晗霜带沐儿去洗手，只剩苏婉与曲氏在一块。
苏婉平日里和曲氏相处的时日不多，虽说曲氏对比别家婆母是和善的存在，或许多多少少有点长辈的压力感，像如今这种单独相处的时候更是少。
“婉娘，之前我听淮颂说过你要开家茶楼，现在怎样了？”
说起茶楼的事，苏婉也不怵：“准备得差不多了，待过上几日便能开业。”
曲氏了然，两人间又是好一阵沉默。
就在苏婉以为曲氏询问此事是不赞同她做生意时，曲氏再次开口。
“婉娘，你看晗霜怎么样？”
苏婉奇怪，曲氏这意思是想让谢晗霜做事？
“婆母你有何想法都可细说。”
曲氏现下觉得自己此番行事有些为难人，毕竟儿媳与娘家亲戚一同做的生意，自己插手想将小姑子塞进去可能会让苏婉难做。可是她这个当娘的看谢晗霜在家中坐立难安也看不下去。
“你小姑子平日在家闲不住，若是你店里缺人手叫晗霜一起？工钱之类的你看心意给便可。”
苏婉沉思，谢晗霜的为人她还是知晓的，最近几日她每日忙着往返两家之间确实忘了和谢晗霜相处，当下答应。
“我们茶楼做的好些点心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可不能让配方外露。晗霜来帮我刚好，省的我还要每日担心方子泄露呢。”
见苏婉答应的如此之快，曲氏面上的担忧消散，这段谈话随着谢晗霜的到来停止。
“晗霜，过几日我的擦汗楼要开业了，店内缺人手，想问问你是否空闲？待遇方面自是不会亏待你。”
这事也不是她们两人拍板决定的，最后还是要看谢晗霜的意思。
没想到自己出去一趟，苏婉突然提出这事，不过苏婉能寻上她自是有考量，谢晗霜连做什么都不问忙开口说愿意。
“你先别急，明日我带你去茶楼看看吧。”
苏婉旁的不担心，既然有谢晗霜在更好。她准备将一些比较新奇的糕点配料等方面由自己人配齐，等东西混合到一起表面上不好猜是什么之后再加工。
*
谢昭明照例来到店铺，今日便可收尾完成了。
“今日便做完了吧？”
见谢昭明从内间出来，唐老小口抿酒杯的动作一顿，旋即停止手下动作笑眯眯看向谢昭明。
谢昭明点头：“您做的玉饰多，不然您帮我先看看女孩子是否否喜欢？”
这是谢昭明第一次做女子的物件，他心中有些没底。
“行了，早几日不是给我看过了吗，做的不错。至于那姑娘是否会喜欢我可不能保证。”
毕竟每个人的审美不同。
唐老又抿一口手中的酒，再次看向谢昭明，见他还是一副扭捏状态：“行了，不必担心。都成亲了怎还这般扭捏。”
谢昭明摸摸鼻尖，同唐老告辞后离去。
方回到小院，就见苏婉一手抱猫一边翻看手中的册子。
她今日身穿粉色罗裙，如墨般的发丝被盘起，步摇随着她时不时摆动手臂带出的细微幅度摇晃。丹霞晕染脸颊，唇间不染而红，如此静谧的场景谢昭明不忍心打破。
似是听到些许响动，苏婉抬头含笑，眼眸似含春水般盈盈动人，含笑望向谢昭明。
“你回来了。”
苏婉将手中的册子置于石桌上，叮嘱谢昭明：“你等等。”
等再次出现手中端着盛放艾米粿的小碟。
“今日做了些吃食，方才娘她们都说好吃，这是特意给你留的。”
谢昭明看向盘中，为半月状，和青团般碧绿的颜色。
“刚刚热了一下，你尝尝好不好吃。”
见谢昭明还站在原地，苏婉起身示意谢昭明到旁边石凳坐下。
见到苏婉，没由来，心下那些托词全忘得一干二净，谢昭明上前将玉簪插于苏婉发间，再坐下吃东西，动作流畅到苏婉差点没觉察出异样。
方才，他是往她头上插了个东西吧？
苏婉抬手摸了摸发髻，感觉是多出一个物件，再看谢昭明正慢条斯理吃着东西。
艾米粿外皮光滑，色泽翠绿，相比青团韧劲更足些，因是米浆揉面米香更足。
内里的馅料苏婉用的是笋丁猪肉内馅，脆口的笋丁早已吸饱猪肉的油脂，肉粒中又显现笋丁的咸鲜，二者相得益彰。
因着自己爱吃辣，苏婉为自己做的那一份加入了些许辣子，爽口又带着些许辣味刺激每一个味蕾，吃完一口又被那辣味折服。
只是考虑到谢昭明不能吃辣，这分美味她只能自己独享了。
见谢昭明吃得正开心没空关注她，她悄悄将头上的物件拿下。
那是一支玉簪。苏婉不懂玉，可这色泽温润玉簪造型流畅修长，簪首雕刻着小朵半开的玉兰，线条精细，想来应当不似廉价玉石。
苏婉不禁出声：“哪来的玉簪？”
谢昭明嘴中含糊，匆匆说明：“今日在市集上看着不错便买下，你若不喜欢收回梳妆匣便是。”
收到的东西哪有说不喜欢的道理，苏婉忙点头，递给谢昭明：“喜欢喜欢，你再帮我簪上吧。”
谢昭明眼中深潭似有波动，在苏婉看不见的地方眉眼舒展为其戴上玉簪。
许是每年都会回去一趟，其余几人似是接受良好，唯独苏婉在车内感觉身子都快散架了。
此次前往边西镇除她和谢昭明外，还有曲氏和谢昭璟，外加一个阿青在前方赶车。因着沐儿太小害怕不好照顾，谢晗霜带着沐儿留在谢府。
平日里谢昭璟在书院内住，就是有假期回家也是成日在书房中，说来苏婉也是许久未见过他。
谢昭璟年岁不大，十岁刚出头的模样，相比谢昭明长得与曲氏更像些，此时不知在想写什么牢牢抱住手中的布包。
布包内能让其紧张的除了书之外应当也无其他物件了，可书本向来沉，现下出门没多久还好，久了只怕是会胳膊都抬不起来。
苏婉不禁出言提醒：
“小璟，手中的东西可以放置一边，拿久了手酸。”
谢昭璟开口：“多谢嫂嫂提醒，这点东西拿手中不会太累，若是受不住我会放下。”
苏婉还欲劝说，却见那布包动了一下。
难不成是她眼花了？
苏婉哀叹，这路也太不平了些。
“喵”
一声猫叫自布包中传出，声音真切，苏婉也不可能再说自己又出现幻听。
马车内一行人的目光集中在那个布包上。
谢昭璟见所有人视线集中在他手上，耳尖滚烫发红，小声嘀咕：
“过河拆桥的家伙，说好不出声的。”
手中还是将布包拆解开，一直三花自包中跳出。
光是见那毛色，这小家伙不是辣条又能是谁。
“它不是我塞进来的，我今早上车它就已经在我包中了。”
谢昭璟急忙辩解。
曲氏佯装生气拍了拍谢昭璟，又看向苏婉：“小璟淘气了些。”
“不打紧，小璟平日在学业上用功，断不会这般。想来是辣条提前跑这车上了。”
辣条是谢昭明养的猫这事曲氏是知道的，平日里除谢昭明外谢昭璟也会时常照料，曲氏虽没那般喜欢小动物，也随他们去了。
辣条平时不太亲人，原以为儿媳会对这猫有意见，这样一看对方还挺喜欢的。
自从包中探出头，除去在车内转的那两圈后，辣条最后窝在一个角落，倒是没让苏婉操心。
去往边西镇的官道大多为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因此路上还算太平，荒无人烟的地方甚少，不时还能路过一两个搭建的茶棚，用来给路过的行人歇脚，再给马儿补充些草料。
马车一路行驶，暮色西沉，几人终于到达边西镇。
谢昭明往先在这方住的房子已经许久没住人，加之几人不准备常驻，因此只在镇上找家客栈住下。
边西镇自是比不上京城繁华，可在附近也算得上是一个大镇，只是并未像京城般形成夜间市集。
苏婉抵达边西镇，不禁有些许恍惚。这镇上的大小街道街道她还算熟悉，只是没曾想再次踏足这片土地会是另一种身份。
第二日，正是清明节，天气一改往日的晴朗下起蒙蒙细雨，路上行人来往匆匆，此番情景颇有路上行人欲断魂之感。
待他们扫墓回客栈，已错过饭点，苏婉借机同伙计搭话。
“小哥，我们方才有些错过饭点，不知附近有无还能寻些吃食的食肆或酒楼？”
伙计是个机灵的，立马点头：“有，我们客栈还能帮忙跑腿，客人付些跑腿费，只要不是太远大概两刻钟的时间便能送达。”
当初她还在边西镇的时候成天守着店面在后厨炒菜，还没注意过这代为跑腿的事，欣然答应。
“我已经许久未到边西镇，附近的食肆等也不知哪些还在哪些不在，想必小哥对这块熟悉，捡些味道好点够我们四口人吃的便是。”
说完，估摸着差不多的银两给伙计递去。
她倒是不怕伙计忽悠她，毕竟在这边干活的，掌柜与附近几家酒楼客栈都有来往，为这点银两把活计丢了不值。
况且这家客栈算得上是镇上比较好的客栈了，来往商人旅客比她有线的人自是不少，伙计也多少见过些市面。
不一会儿，那些菜品便被送至房内。
这些菜都是些当地常吃的家常菜肴，苏婉心下微动，趁着那伙计还未离开出言叫住对方。
“小哥，我早先听闻附近有家好味食肆，说味道很是不错，不知现今怎样了？”
许是苏婉这单跑腿赚到些许，伙计停下脚步同苏婉谈上两句。
“客人怕是有些年头未回西边镇了？”
谈及此事，那伙计显然来了兴致。
“早两年确实有这么家食肆，那生意实在红火，一到饭点那店里的人真真称得上是一个客似云来。那东家娘子是个极为厚道的人，店内菜品对比旁家食肆更是便宜上许多。”
听着一旁的让当面夸自己，苏婉饶是脸皮再厚也不好再听对方夸赞，赶忙截停伙计的话。
“听你的意思是说那家食肆现今已经不开了？”
伙计也是察觉到自己话题有些跑跑偏，不好意思摸摸脑袋点头：“当时生意正好，谁也没想到第二日就来了一对夫妻自称是那东家的爹娘，说是那东家小娘子夜里碰上歹人被杀害了。”
许是情绪上涌，伙计感染几分哀伤：“那小娘子我曾见过几次，我有一个兄弟也曾在那家店当过伙计，待遇算是极好的，至今也想不通那么好一个人怎就遭遇不测了呢。”
苏婉心想，这哪是不测，这完全就是私底下蓄谋已久的人祸。
只是没想到距离李欢的死亡已经过去两年多了，看来她中间错过很长一段时间。
“你既说那东家爹娘前来接管食肆，怎后来会关门倒闭呢？”
说起李氏两夫妻，伙计摆手。
“那夫妻俩说是小娘子的爹娘，手艺实在是比不上小娘子的三分，就连店内的老客都留不住，更别说是吸引新客。他们一来首先便把手底下的伙计辞了去，最后还未撑过两个月那食肆便倒闭了。”
说完，还不忘惋惜一声：“我曾经有幸吃上过几次那里的菜肴，往后是吃不到咯。”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有人念叨自己的那手手艺，苏婉觉得有些好笑，加之自己耽误伙计许久，便从包中数出些许铜板权当赏钱。
“叫住小哥打听这么多怕是耽误了小哥时间，这点铜板也够小哥休息时买上壶茶喝。”
没想到自己就说点陈年旧事还有赏，伙计拿到铜板更是热情：“谢过客人，客人日后若是还有些想知道的只管叫我。我在这块长大，对西边镇那是熟得很，叫我准没错。”
确认过苏婉无事后，才笑着离开。
准备将房门关上时，却见谢昭明在她身后喝茶落座许久。
方才那段话也不知他听见了多少。
苏婉将门关上的瞬间，脑中迅速排查方才的谈话内容，确认没有异样后才稍稍放下心。
“方才找伙计定了些吃食，大家今日去扫墓怕是也饿了，你将那些给娘送去。”
说着将一旁的菜品指给谢昭明示意。
她本意是谢昭明拿上自己的那份去和曲氏一起吃自己静一静，却见谢昭明留下两份，最终还是未开口说明。
待他给曲氏送完饭回来，开口：“你不想知道后续吗？”
苏婉被这突然的开口打得摸不着头脑：
“什么？”
见她没想起来的样子，谢昭明出言提醒：“好味食肆。”
苏婉警觉，要糟。
她可不认为谢昭明是一个无故喜欢和旁人八卦的人，现下这般反常莫不是发现些许端倪？
苏婉只得将自己到达边西镇的一言一行试图回忆，特别是方才与伙计的那段对话，排查几遍过后她还是看不出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怎么看也是她好美食随口打听附近的食肆店铺而已。她往常一直是个爱鼓捣吃食的形象，方才那些对话应当不至于显得突兀。
不知是苏婉太久未曾回应，谢昭明接上一句：“方才听你与伙计聊上许多，恰好当时我也在边西镇，知道些后面的情况。”
见他并不是怀疑自己，苏婉心下舒口气：“那后面怎样了？”
谢昭明对上苏婉清亮的眼眸，直将苏婉看得有些心虚别过眼神才笑，伸手将竹筷递于苏婉手中：“后面听说那夫妻的儿子好赌，想来是躲债去了。当然，这也是听闻，具体事件我也不是那家人，也不知具体情形。”
没想到那两夫妻最终也不知结果，苏婉心下没趣，不再多言。
上述的那些话语，自然不是谢昭明听闻的，实际上他在从中还有过一笔。
只是当他看见苏婉躲闪的神情，终究没再往下说罢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挑破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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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婉返回京城的当天，她收到钱氏遣人送来的消息，那就是润笔的人选找到了。
天知道苏婉这几日为那几个遣词造句薅掉了多少头发。
而那个人选也出乎苏婉的意料，没想到钱氏寻到的人是二舅母田氏。还顺道捎来一本田氏根据钱氏口述故事情节自己润色的话本子。
苏婉看完，当即拍板田氏这个话本子的写手是当定了。
对比之下，她那半吊子功夫就没得比。况且田氏参与更加不用担心被人撬走的问题。这事情一顺遂，苏婉刚回京城身上的疲惫感消散不少，起身便琢磨着能制作些什么吃食给王家送去。
思来想去，苏婉看向带回的青团身上。
许是看西坊那家店的青团许多人前去购买，苏婉回来这日坊市上几乎每家卖吃食的店铺都会捎带卖青团，一时间青团的制作口味等五花八门起来，味道也不单单是那一家店胜出了。
这一时的“青团热”令苏婉窥见些市井间生意之中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若是她往后能想手底下的吃食卖好，店内长久保持下去，除开吃食的味道还需保持创新。
不过现下店还未开门，也不是她该考虑的。
她今日则是想做和青团同出一门的吃食——艾米粿。
大米磨浆，再将艾草加入碱水煮熟剁碎挤干水分加入锅中搅拌至成团。
待出锅后将剂子内包上馅料捏出花型便是。
苏婉出门没再碰见谢昭明，只将其分出一些遣人送去王家后，再给曲氏送去一些。
来到曲氏院内，谢晗霜等人都在，还是沐儿先发现的苏婉：“舅母！”
苏婉将手中的东西搁置在小桌上，摸摸沐儿的发髻：“沐儿真棒，舅母刚到就看见舅母了。”
“那沐儿有没有什么奖励呀？”
沐儿拽着苏婉的袖角，黑葡萄似的眼睛忽闪忽闪看向苏婉。
苏婉将小桌上的吃食一递：“舅母现下只有这个了，就看沐儿喜不喜欢。”
而后又加上一句：“不喜欢也得吃完。”
苏婉做出的吃食哪有不好吃的？沐儿连声道“喜欢”似护短怕旁人抢去的模样，将碟子往后躲。
这一通互动，把一旁的曲氏和谢晗霜逗得哈哈大笑。
“行了小馋猫，去旁边洗完手再吃。”
笑过后，谢晗霜带沐儿去洗手，只剩苏婉与曲氏在一块。
苏婉平日里和曲氏相处的时日不多，虽说曲氏对比别家婆母是和善的存在，或许多多少少有点长辈的压力感，像如今这种单独相处的时候更是少。
“婉娘，之前我听淮颂说过你要开家茶楼，现在怎样了？”
说起茶楼的事，苏婉也不怵：“准备得差不多了，待过上几日便能开业。”
曲氏了然，两人间又是好一阵沉默。
就在苏婉以为曲氏询问此事是不赞同她做生意时，曲氏再次开口。
“婉娘，你看晗霜怎么样？”
苏婉奇怪，曲氏这意思是想让谢晗霜做事？
“婆母你有何想法都可细说。”
曲氏现下觉得自己此番行事有些为难人，毕竟儿媳与娘家亲戚一同做的生意，自己插手想将小姑子塞进去可能会让苏婉难做。可是她这个当娘的看谢晗霜在家中坐立难安也看不下去。
“你小姑子平日在家闲不住，若是你店里缺人手叫晗霜一起？工钱之类的你看心意给便可。”
苏婉沉思，谢晗霜的为人她还是知晓的，最近几日她每日忙着往返两家之间确实忘了和谢晗霜相处，当下答应。
“我们茶楼做的好些点心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可不能让配方外露。晗霜来帮我刚好，省的我还要每日担心方子泄露呢。”
见苏婉答应的如此之快，曲氏面上的担忧消散，这段谈话随着谢晗霜的到来停止。
“晗霜，过几日我的擦汗楼要开业了，店内缺人手，想问问你是否空闲？待遇方面自是不会亏待你。”
这事也不是她们两人拍板决定的，最后还是要看谢晗霜的意思。
没想到自己出去一趟，苏婉突然提出这事，不过苏婉能寻上她自是有考量，谢晗霜连做什么都不问忙开口说愿意。
“你先别急，明日我带你去茶楼看看吧。”
苏婉旁的不担心，既然有谢晗霜在更好。她准备将一些比较新奇的糕点配料等方面由自己人配齐，等东西混合到一起表面上不好猜是什么之后再加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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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明照例来到店铺，今日便可收尾完成了。
“今日便做完了吧？”
见谢昭明从内间出来，唐老小口抿酒杯的动作一顿，旋即停止手下动作笑眯眯看向谢昭明。
谢昭明点头：“您做的玉饰多，不然您帮我先看看女孩子是否否喜欢？”
这是谢昭明第一次做女子的物件，他心中有些没底。
“行了，早几日不是给我看过了吗，做的不错。至于那姑娘是否会喜欢我可不能保证。”
毕竟每个人的审美不同。
唐老又抿一口手中的酒，再次看向谢昭明，见他还是一副扭捏状态：“行了，不必担心。都成亲了怎还这般扭捏。”
谢昭明摸摸鼻尖，同唐老告辞后离去。
方回到小院，就见苏婉一手抱猫一边翻看手中的册子。
她今日身穿粉色罗裙，如墨般的发丝被盘起，步摇随着她时不时摆动手臂带出的细微幅度摇晃。丹霞晕染脸颊，唇间不染而红，如此静谧的场景谢昭明不忍心打破。
似是听到些许响动，苏婉抬头含笑，眼眸似含春水般盈盈动人，含笑望向谢昭明。
“你回来了。”
苏婉将手中的册子置于石桌上，叮嘱谢昭明：“你等等。”
等再次出现手中端着盛放艾米粿的小碟。
“今日做了些吃食，方才娘她们都说好吃，这是特意给你留的。”
谢昭明看向盘中，为半月状，和青团般碧绿的颜色。
“刚刚热了一下，你尝尝好不好吃。”
见谢昭明还站在原地，苏婉起身示意谢昭明到旁边石凳坐下。
见到苏婉，没由来，心下那些托词全忘得一干二净，谢昭明上前将玉簪插于苏婉发间，再坐下吃东西，动作流畅到苏婉差点没觉察出异样。
方才，他是往她头上插了个东西吧？
苏婉抬手摸了摸发髻，感觉是多出一个物件，再看谢昭明正慢条斯理吃着东西。
艾米粿外皮光滑，色泽翠绿，相比青团韧劲更足些，因是米浆揉面米香更足。
内里的馅料苏婉用的是笋丁猪肉内馅，脆口的笋丁早已吸饱猪肉的油脂，肉粒中又显现笋丁的咸鲜，二者相得益彰。
因着自己爱吃辣，苏婉为自己做的那一份加入了些许辣子，爽口又带着些许辣味刺激每一个味蕾，吃完一口又被那辣味折服。
只是考虑到谢昭明不能吃辣，这分美味她只能自己独享了。
见谢昭明吃得正开心没空关注她，她悄悄将头上的物件拿下。
那是一支玉簪。苏婉不懂玉，可这色泽温润玉簪造型流畅修长，簪首雕刻着小朵半开的玉兰，线条精细，想来应当不似廉价玉石。
苏婉不禁出声：“哪来的玉簪？”
谢昭明嘴中含糊，匆匆说明：“今日在市集上看着不错便买下，你若不喜欢收回梳妆匣便是。”
收到的东西哪有说不喜欢的道理，苏婉忙点头，递给谢昭明：“喜欢喜欢，你再帮我簪上吧。”
谢昭明眼中深潭似有波动，在苏婉看不见的地方眉眼舒展为其戴上玉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