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卿知道等待萧青芸的是什么,她曾经的恐惧萧青芸百倍千倍的承受着,她不觉得愧疚,是萧青芸先撕碎了一个刚笈笃少女对未来的幻想,先践踏了一个女子受尽屈辱,等待十几年的简单的愿望,这一切都是萧青芸应付的代价。

    这一夜,凤卿睡的格外安稳。

    次日,是楚寰宇夫妻进宫谢恩的好日子,宫里会再举办宴会热闹一番,在京的从四品以上的官员及家眷都受邀参加宫宴,给足了楚寰宇脸面。

    凤卿对此嗤之以鼻,虚情假意的一对怨偶有什么好庆祝的,她才不要去凑热闹呢。

    再说了,与楚寰宇虚与委蛇,真的是太为难她了,母后派人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切不可胡闹。依着五公主原先的脾性,只要去,定会胡闹,不如不去,免得徒添麻烦,反正五公主与楚寰宇不和十几年了,早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楚君澜倒是把她的心思了解得透彻,赌她一定不会去参加宫宴,一大清早堵在公主府外,约她去游玩,他还真是胆大妄为,楚寰宇好歹是皇子,他这不是打陛下的脸吗?

    凤卿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掀开纱幔,见冬月端着散着热气的水盆走了进来,问道,“人真来了?”

    这人肯定是指楚君澜啦。

    冬月笑着给凤卿递过温热的帕子,说,“是,早就来了,见公主还没醒,没让打扰,就在府外等着”

    凤卿擦脸的动作顿了顿,道“那怎么不把人请进来,虽是初春,倒早上露水重,着凉了岂不是落人话柄,诋毁本公主不敬师长”

    冬雪拿着骑服走了进来,笑呵呵的,“公主气还没消,王爷怎么可能不得允许贸然进府,再惹公主生气”

    凤卿由冬雪、冬月两人服侍着穿好衣服和鞋子,才道,“还算懂事,不过这个点邀本公主游玩,不是给我招人恨吗?”

    冬雪呵呵笑了一声,“公主,九王恨你可不是一两天了”

    “是呀,公主,安逸王都给你了台阶了,你就顺着下吧”冬月见凤卿心情愉悦,随口提了一句。

    安逸王和公主相交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放下身段给公主台阶下,以前都是公主捧着王爷,师傅长师父短,像个小孩子。

    这次王爷确实对公主严厉了些,但贵在主动,公主可以顺着台阶下来了,不要端着了。

    凤卿哼了一声,“台阶?我看他是想摔死我”

    给人服软,好吃好喝招待,或者送送礼品也好。明知她不会骑马,竟然还要带她去骑马。

    打人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哪有这么简单。

    “公主,你之前整日追着安逸王要学骑马的”冬雪一边摆放早餐,一边随口道。

    “偷偷骑过,差点坠马摔死,怕了,不想骑了”凤卿想起那日的逃亡,她第一次骑马,十分狼狈,几次惊险要从马上摔下来,想想都后怕。

    冬雪急忙抓着凤卿,左看看右看看,“什么时候,有没有摔到”

    凤卿笑道,“没有,打发你们回京监督公主府手工装修那段时间,几个月前”

    冬雪不放心,追问道,“公主可有受到惊吓,依奴婢看,还是请太医开些安神的方子。公主身份高贵,出门马车随行,会不会骑马不重要,千万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凤卿点点头,道,“嗯,这里是京都,我父皇眼皮子底下,自从俞小婉摔断了腿,父皇便严令禁止我骑马,哪个人不要命了,敢带我骑马?再说,我可不想摔成俞小婉那样才后悔呀”

    说起来俞小婉,真是可惜,若不是俞小婉摔断了腿,宝儿就要从俞小婉肚子里出来了。

    当年太子妃之位,俞小婉是最有实力的,将军俞家祖上马背上发家,马技了得,跟着楚国皇帝南征北战,战功赫赫,俞小婉的父亲更是兵马大元帅。俞小婉虽为千金小姐,却英姿煞爽,刚柔并济,让人眼前一亮的人物,母后有心选她为太子妃。

    只可惜后来的秋围狩猎中,她摔下马,伤了腿,落寞地嫁给了一个偏远县城的小官。从此以后,她就和京都的那些名门贵女断了联系,再无消息。

    当年的事蹊跷,脚指头想想都知道是谁做的,太子若与俞小婉联姻,强强联合,是那些人不愿看到的。

    因有俞小婉的先例,陛下不再允许五公主学骑马,实在要过马瘾,让人牵着矮小温顺的马儿带五公主溜达一圈。

    这些事,楚君澜都跟她说过。

    “磕着碰着,就让安逸王负责呗”冬月接过侍女拿来的包裹和食盒,出门游玩太过突然,只能让人随便备些吃食,一边打开包裹确认东西是否带齐全,一边说,“大不了,自认倒霉,公主委屈下嫁好了。冬雪,公主是不是和王爷挺般配的”

    冬雪点点头,一个刁蛮任性,一个睿智腹黑,可不是绝配吗?“公主,你不要怕,顶多牵着马带你溜达一圈,安逸王亲自牵马,公主你想想是不是很爽,很解气”

    冬月在背后偷偷给冬雪竖了大拇指,说出这么优秀的话,厉害呀。

    牵马?他会这么好心?

    太子楚涵予家的宝儿都会钓鱼扑蝶了,楚君澜家连个女婢都没有。听说是被太子妃表妹吓出来的后遗症,久而久之地,竟传出了楚君澜好男风的传闻。如此荒谬的传言,还真的有人信了,物色了一个美男子讨好楚君澜,被吴醒放狗咬了出去,流言并未因此中断,相反是说这个男子不够绝美,安逸王看不上眼。

    楚君澜牵马,凤卿眼前不自觉地眼前勾勒出一副唯美画面:明媚的阳光晒在西山,清风阵阵,鸟鸣蝶舞,溪水潺潺,一个俊朗的男人,牵着马儿,缓缓走在绿草地上,马背上坐着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俊男美女,不由得笑了起来。

    “公主,你笑什么”冬雪问道,刚才一脸嫌弃,这会又突然笑得花枝乱颤,有点花痴。

    冬雪不敢说,不代表冬月也没胆。

    冬月绕着公主走了一圈,连连点头,斩钉截铁道,“公主在犯花痴”

    犯花痴,楚君澜,天大的笑话。

    凤卿指着冬月,“冬雪给我教训她”

    “是”

    “不要过来,公主这是恼羞成怒了,看来奴婢说对了,公主刚刚真的是对安逸王犯花痴了”冬月跑着还不忘嚷嚷。

    生怕别人不知道堂堂公主殿下对男人犯花痴了,大声嚷嚷,凤卿气的也加入了队伍,两个人追逐着合力去挠冬月痒痒,好不热闹。

    公主府外,安逸王府的马车,吴醒看了眼毫无动静的公主府,走到车窗边,“主子,等了这么久,公主应该是不会去了”

    吴醒透过车帘看到楚君澜身边的小册子,不由的撇撇嘴,自从回到京都以后,他在主子心中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不高兴的时候让他读话本,抄话本,昨日竟然沦落到当梁上君子,去画人家夫妻的小册子,若是被人知晓,他除了娶不到媳妇,这辈子的英明也在地上摩擦摩擦了。

    “王爷,公主来了”冬月冲着马车喊道。

    透过车床,楚君澜隐约见到一个身穿粉色素净百褶裙的女子与一个身穿碧绿色衣服的女子追着同样穿着碧绿衣服的女子嬉闹着从公主府跑出来,见到安逸王府的马车,才收敛起来。

    凤卿转过头看向心虚的冬月和冬雪,“你们这两个叛徒,公主府饭不好吃,准备换家吃?”

    冬月与冬雪互看一眼,异口同声道,“我们只吃公主府的饭,只跟着公主”

    “回来再收拾你们”

    凤卿缓缓登上马车,掀开车帘,却见楚君澜像个没事人一样在那喝茶,故意冷着脸坐到他身边。

    冬月与冬雪很有眼色地和吴醒坐在驾驶的位置,车内的空间留给楚君澜和凤卿。

    “这个给你”楚君澜把身边的小册子扔到凤卿怀里,“你喜欢的东西”

    凤卿翻了一下,这么烂的画技,画的什么,小人书?嘴里“哄小孩子的东西来哄我呀,我才不要看呢”

    外面的吴醒听不下去了,这可是他费尽心思去画的,“公主,这是属下昨夜受尽冷风吹,当了两个时辰梁上君子画来的,公主若是不喜,那属下不是白瞎了眼睛呀”

    凤卿翻了楚君澜一眼,“原来拿了人家的东西借花献佛”

    哼,一点诚心都没有。

    梁上君子,夫妻俩?难道是楚寰宇和萧青芸的春宫图?凤卿心中来了兴趣,轻轻翻来看,忍不住嘴角上扬,楚寰宇是铁了心要让萧青芸难堪,还带了妾室观摩洞房。

    整个小册子大概意思是楚寰宇进入新房之后,屏退了除了巧儿以外的所有下人。先是指着萧青芸骂骂咧咧,萧青芸跪在地上掩面哭泣。接着巧儿坐在那里,萧青芸端了盆水,还给她洗脚。这是把尊严往地下踩,萧青芸也是能屈能伸,乖乖地给昔日的贴身婢女洗脚,最后一张图上,巧儿不见了,新房里只剩下楚寰宇和萧青芸两人。

    “没啦?”凤卿指了指画册上被人撕掉的痕迹,凤卿知道撕掉的是男女之间的事。正常人都能想象到后面的事,撕掉就有点欲盖弥彰了吧,可是她就是想打趣楚君澜,故意问的。

    “吴醒画错撕掉的吧”楚君澜声音淡淡的。

    “是奴才撕掉的”车外的吴醒翻了白眼,忍不住吐槽,我的王爷,明明是您自己撕的,现在又将责任推到无辜之人身上,无奈解释道,“属下怕污了公主的眼”

    凤卿将册子轻轻扬起,又轻轻落在掌心,车里过于安静,显得册子与掌心的接触发出的声音格外清脆,如此重复几次,才淡漠开口,“王爷这是气消了?”

    凤卿清楚,楚君澜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她并未将楚君澜的气话放在心上,她知道,楚君澜是为了她好。

    可是她生气了,她对楚君澜百分百信任,而他对她始终未真正敞开心扉,真心接纳。

    这么多天,凤卿一直在等楚君澜开口。对于今日楚君澜的邀约,她嘴上得理不饶人,心里确是高兴的,因为他已经做出选择了。

    “所以我来坦诚相待了”楚君澜漆黑的眸子盯着凤卿,语重心长道,“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

    楚君澜清楚眼前的人与英勇侯府、楚寰宇的恩怨纠葛,从她愿意活在五公主的皮囊之下,回京顶替五公主迎接未知的命运,他就知道,除了报恩,她还回来报仇了。

    英勇侯府,一个夕阳日下的破落侯府,灭了就灭了,捉弄报复楚寰宇,他也冷眼旁观,毕竟她是受害者,她有这个权利。

    可是他却突然发现他想错了,从她回京的那一刻,她竟然对楚寰宇那个十足的疯子动了杀心,他不想她陷入危险之中。

    明媚的阳光照耀下,雨后的草原清新碧绿,各色的野花娇艳欲滴,阵阵清香扑鼻,让人心旷神怡。

    骑马踏红尘,半是春泥半是花。

    “我要下去”凤卿紧紧抓着马绳,害怕,头晕想吐,语气又怕又急,“楚君澜,快停下来”

    凤卿身上淡淡的香气随着风飘入楚君澜的鼻子,淡雅清新,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被凤卿这么一喊,才反应过来,心想一定是她身上的安神香包的作用,让他晃了神,轻轻舒了口气,“马上到”

    西山的凉亭,这个地方人迹罕至,没什么稀奇之处。

    楚君澜自顾自地在亭里凳子上铺了白色的帕子,随后坐了上去,凤卿翻了他一眼,心里很是不屑他的矫情,轻轻吹了下凉亭边上浮尘,呛得她干咳了几声,才背靠着柱子坐了下来,整个京都都尽收眼底,挺壮观。

    西山不高,却因地势佳,给人一种一览众山小的错觉。

    “京都之大,鱼龙混杂,暗流涌动,它是权利的中心,是修罗场。英勇侯府、楚寰宇斗都不过是一粒粒尘埃,为了微不足道的尘埃,让自己身处危险之中,值得吗?”楚君澜见凤卿轻微的神色波动,继续道,“公主身份是你的保命符也是催命符,暗里有多少人想要你的性命,好不容易,与上天争来的命,要好好珍惜”

    “是你告诉我,公主这个身份可以让我随心所欲,我只不过让伤我害我之人付出代价”凤卿语气淡淡的,她的心地却是阵阵涟漪,她的本意是让罪有应得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但是重获新生,她也不希望自己再次身处危险。

    “切勿被仇恨迷了眼睛,来日方长,你还是好好考虑下眼前的困境吧?,你被人惦记上了”

    凤卿回过头,眼睛里有那么一点点震惊,语气依旧平和,“要杀了我?”

    “比杀人更残忍的手段”楚君澜缓缓起身站了起来,走到凤卿的身边,俯视着她,“诛心是这个世界上最折磨人的手段,比杀了一个人更可怕”

    “又要故技重施?”凤卿继续盯着繁华的京都,诛心,对一个女子,还有什么比情更诛心?

    楚君澜点点头,“那你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楚寰宇碰不得?我想过了,我做什么,你都视若无睹,由着我折腾。直到我去见了巧儿,你才发的脾气”凤卿幽幽开口,她回到京都针对的只有楚寰宇和英勇侯府,他一直强调的危险都是在她接触九王府之后,他是在说楚寰宇很危险。

    “那是我没想过你存了杀他的心思。若我早想到,绝不会由着你胡闹。”

    “你要阻止我?”凤卿挑眉。

    楚君澜摇头,“不,楚寰宇罪该万死,却不能脏了你的手”

    “你的意思是是借刀杀人?,楚寰宇好歹是个皇子,能奈何他的刀,不就是父皇吗?可是父皇他是庶子出身,对庶子颇为大度”

    楚君澜狐狸一样的眼睛眯了眯,“陛下最在乎的除了公主殿下,还有什么?”

    “皇位”凤卿恍然大悟,心里暗道,果然是个老狐狸,“将楚寰宇引上夺储之战,让父皇不得不出手”

    楚君澜点点头,皇位之争,太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其他任何抢夺的人都是乱臣贼子,这是陛下的底线,一旦碰触,陛下定会动手为太子扫清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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