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澜之所以不会劝凤卿放下对楚寰宇的仇恨,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即使凤卿不去招惹楚寰宇,楚寰宇也不会放过凤卿。

    楚寰宇对凤卿的仇恨从呱呱坠地开始的吧,他是陛下最小的孩子,老来得子,本应是最受宠的,可是他确实所有皇子里最不受陛下宠爱的。六皇子、七皇子生母地位低微,母家无靠山,因着与凤卿自幼一起长大,时常在陛下眼前转悠,得了圣宠,过的颇为体面。

    真正让楚寰宇这份恨深入骨髓的源头要从八年前说起。

    八年前,楚寰宇八岁生辰,他满心欢喜地等待了一天,等着陛下陪他过生辰,可是最后等到了一些珍玩,还有五公主凤卿忽然出了疹子,瘙痒难耐,陛下亲自守着,不让公主抓破了留下伤疤。

    楚寰宇从淑妃处出来散心,遇到楚潇潇与侍从在御花园钓鱼。

    “殿下,五公主生着病呢,咱们在这钓鱼不合适吧?”楚潇潇身后的小太监唯唯诺诺小声道。

    楚潇潇对小太监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紧紧盯着鱼竿,突然杆抖动了下,这才一边站起身收杆,一边对小太监说,“姐姐生病,父皇母后寸步不离地守着,太子哥哥都被挡了回去,我去了有什么用”

    小太监有眼色地上前一步,去取鱼钩上的鱼儿,笑嘻嘻道,“咱们五公主就是陛下的心头肉,宝贝得紧,一听五公主病了,也不顾不得碧玉宫那位的生辰”

    碧玉宫那位自然指的是楚寰宇。

    楚潇潇瞪了眼小安子,“主子的事,岂是你能议论的,他遭父皇厌弃,和我五姐姐无关,因果循环而已”

    “是,奴才错了”

    主仆两人的谈话让楚寰宇想起宫中的风言风语,当即怒火中烧,冲了出来,一脚踹飞了小安子,上来就对着楚潇潇一顿打,楚潇潇无故挨了打,哪里肯罢休,两个人扭打了起来。

    最后两个人都受了伤,楚潇潇磕到了头,满脸的血,而楚寰宇痛苦地捂着□□,躺在蜷缩成一团。

    楚寰宇□□撞在了石头上,伤在了不可描述的地方,御医说,这伤不影响男女之事,却永远无法生育子嗣。

    淑妃是个能忍的,凤卿是陛下的掌中宝、心头肉,又是个护犊子的主。即便陛下责罚八王爷,碍着五公主的面子,还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而会招到五公主的记恨,碧玉宫会成为名副其实的冷宫,他们母子三人在宫里的处境更加艰难。

    再者闹大了,这事传出去,楚寰宇一辈子就完了,连带着还会影响楚寰落,楚寰落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指望,绝不能出任何差错。于是淑妃选择把这件事瞒了下来,事后还带着楚寰宇去未央宫赔礼道歉。

    从这件事开始,楚寰宇对凤卿姐弟三人的恨意更深了,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恨深刻骨子里。

    身体上的残疾,日渐荼毒他的心理,楚寰宇渐渐放浪形骸,名声极差。以至于到了成年,京都里的名门世家大多瞧不上他,不愿将女儿幸福和家族的兴旺与他绑定。这些人的注意力更多在楚潇潇身上,偏偏楚潇潇还不屑一顾,更深深刺痛了楚寰宇的心。

    这三年,凤卿在外游历。淑妃借着这个间隙,收敛了锋芒,伏低做小。皇后仁慈,对她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陛下呢也不像以前那样冷着她,时不时地歇在碧玉宫,碧玉宫这才有了些生机。

    楚寰落很有主见,从来不让淑妃烦心,她一心扑在楚寰宇身上,想要弥补对他的亏欠。为楚寰宇物色王妃时,她看上了英勇侯府的萧青芸,端庄有礼,美名在外,容貌上乘,虽说英勇侯府已有落败之势,但是配楚寰宇绰绰有余,费尽心思讨好陛下,才为楚寰宇求了这门婚事。

    淑妃的算盘被英勇侯府的一顿骚操作打乱,但楚寰宇并不是一无所知,视若无睹是为了他自己的小算盘,他需要的是一个花瓶王妃,而软弱不受宠的楚萧青禾更适合。这一切是英勇侯府捣鬼,就是欺君也是他们欺君,和他楚寰宇无关。

    只可惜,楚寰宇千算万算没算到平日里软弱无能的萧青禾竟然如此烈性,宁愿死也不屈服,反而连累他落下个克妻的骂名。

    楚君澜知道,这个克妻的名声是凤卿一手促成的,虱子多了不怕痒,但若虱子钻到心里,痒得难耐,他会不会想到始作俑者,恨得牙根直痒痒。出于这个目的,回京都以后,凤卿极力促成楚寰宇与萧青芸这对渣男贱女。

    楚寰宇和凤卿自幼针锋相对,凤卿一点不意外,毕竟这是楚国人尽皆知的事。只是没想到中间还有这等隐秘的事,“宫里耳目众多,楚寰宇这事怎么可能瞒得住”

    凤卿深信楚君澜绝不会拿皇室秘闻开玩笑,只是那个时候,淑妃失宠,太医院那些墙头草,怎会冒着杀头之罪隐瞒不报?

    楚君澜剑眉一挑,轻哼一声,“除了贿赂,他更怕丢掉性命,毕竟皇子与太监无异这等丑闻累及皇家颜面。”

    “八年前,太医吴晓东辞官回乡途中遇到强盗,一家老小都被杀,是他吧”凤卿回想起,时间对的上的一个人,吴晓东借老家母亲病重为由辞官回乡侍候老母,却在回乡途中遇到强盗,一家人丧命,最可怜的是一双儿女。

    “聪明”,楚君澜轻轻地拍了三下手,目光落在脸上,肤白胜雪,一身红衣,今日的她格外地光彩夺目。

    凤卿被楚君澜毫不掩饰地盯着看,脸上不自觉地染上了红霞,心中嘀咕,不是清心寡欲嘛,这般赤裸裸地盯着女子看,读书人的礼仪去哪了,伪君子。轻咳了声,道,“那巧儿怀孕作何解释”

    “一个正常的男人,私生活糜烂不堪,却从未有人传出好消息,流言蜚语四起,你说,突然有人传出好孕,是为了什么”

    “为了掩盖他的秘密?可巧儿的孩子是谁的”

    “反正不是楚寰宇的,是谁的有什么区别吗?注定是个牺牲品”这个女人,鬼门关走过一遭,还是不知惜命。

    “巧儿并非十恶不赦,她已经为她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更何况她腹中还有了孩子,一尸两命的事我不做。”凤卿一步一步地靠近楚君澜,“楚君澜,我既已答应了她,定然会做到,不管……”

    话还没说完,突然脚下一个踉跄,身体往前扑去,楚君澜是个文弱书生,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生猛扑倒,躲也不是,不躲也不行,犹豫间被凤卿扑倒在地,给人家当了肉垫,重重地后背摔在地上,地上的碎石子,咯得他眉头紧皱。

    “看着很瘦,怎么能这么重,要减减肥了”

    凤卿挣扎了下,动不了,“你抱着我怎么起来”

    楚君澜这才意思到他抱着凤卿,尴尬地松开手,凤卿麻利爬起来,看楚君澜的动作缓慢,不由得站笑起来,吐槽道,“楚君澜,你除了弱,是不是还肾虚呀,你这长胜将军的名头含金量让人怀疑呀”

    “我是不是肾虚,你试试不就知道了”说完这句话,楚君澜的耳朵红了起来,他只是想反驳凤卿,不曾想说出这样浪荡的话。

    凤卿盯着楚君澜,嘲讽道,“楚君澜,分寸呢,你的文人风骨呢”望着楚君澜的后背,她的手,轻轻放在胸口的位置,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不停,快的她有些喘不过气。

    楚君澜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缓缓开口,错开话题,“你安排巧儿算计楚寰宇,我能不知道吗?”

    凤卿从药庐拿走的药是他亲手所制,他怎么能察觉不到,让人盯着药的去向,这才发现巧儿算计楚寰宇反被算计。

    “你既然知道巧儿的事,为什么不提醒我,楚君澜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我沉了,你也逃不了”

    其实凤卿心里明白,楚君澜多次提醒她楚寰宇危险,但是她就是不愿意承认,谁让他说话阴阳怪气,也别怪别人接受不了。

    “他留着巧儿,就是为了引出背后之人”楚君澜眯着眸子,看向九王府的方向,声音透着寒意,“你之所以没露馅,那是因为他最近心思在其他地方,你还记得他大婚那日,安逸王府送了什么吗?”

    楚寰宇暂时是不会将一切和凤卿联系到一起,因为以前五公主针对他,不需要什么理由,更不需要绕这么大圈。

    “百子千孙图”凤卿突然好想笑,之前她就奇怪,楚君澜这么好心,盼着楚寰宇那个败类百子千孙。现在知道楚寰宇的秘密以后,感觉好嘲讽,杀人不见血,这事不愧是他的作风,在楚寰宇伤口上撒盐,楚寰宇估计要气疯了。等等,他在转移楚寰宇的注意力,是在保护她吗?

    “巧儿,你若是想救她,我帮你”楚君澜面色凝重,“楚寰宇就是个疯子,疯起来,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你凡事不可轻举妄动”

    楚寰宇骨子里的疯癫不是一两日了,对五公主兄妹三人的恨也不是一两日,但是他能忍,不是他的本事,是楚寰落的压制。

    “谢谢你,楚君澜”凤卿语气淡淡的,却不像以前那么尖锐。“你保护我,我也会保护你,不会让楚寰宇伤到你的”

    楚君澜看着眼前的女子,眼神变得柔和,那个一辈子为他而活的女子也曾说过类似的话,澜儿,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的,“你放心,他伤不到我,也不会伤到你”

    第一次见她时,她浑身是血,躺在那里,昏迷之中,嘴里一直念叨着,娘亲,娘亲……,同是天涯沦落人,他才费尽心思救了她。

    现在楚君澜很庆幸当时救了她,若是没有她,他的生活会少很多乐趣。

    “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还是保护好自己吧”凤卿心想,这个人以前真的是个将军吗?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军吗?真的,接触下来,真的将两者联系不到一起去,尤其是刚刚他从地上起来的狼狈样子。不由得笑起来,灿烂如山间花儿,娇艳欲滴,笑声如林间的鸟儿清脆。

    “还说别人,先看看自己”笑容大概是会感染的,楚君澜也笑了起来。

    凤卿故意用帕子故作柔弱,学起大家闺秀那一套,“女子本柔弱”

    “收,矫揉做作,让人起鸡皮疙瘩”楚君澜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

    两人相视而笑,彼此坦白以后,相处确实比以前舒服自在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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