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林莉正式来到元存上班的第一天。她把手续办完、流程走完，拿到了印有“元存生物”的衬衫和工牌，还有一堆钢笔记事本什么的。她几乎已经见过了公司里的所有人，除了张潮，每个人都很和蔼可亲。
只有张潮，要么风风火火地出入实验室，要么坐在工位里面无表情地看文件。
可偏偏她就坐在张潮对面，一抬头就能看见他。所以，林莉总是低着头。
其实张潮也没有不友善，反而明显是公司里顶梁柱的角色。他个子很高，据他自己说有186，很喜欢穿蓝色系衣服。比如今天，就穿着藏蓝色的连帽卫衣和同色运动长裤。话也不多，手头没有工作的时候总是在喝水，或者被别人叫去解决什么问题。当他站在窗边喝水时，总有女员工捧着杯子过来和他聊天，边喝边聊。
张潮人如其名，是一个海一样的男人。
林莉的意思是，他真的好爱喝水啊……哈哈哈哈，上辈子是条鱼吧，没水干死了，所以这辈子特别爱水？
下午手上没什么事情，同事美嘉凑过来：“林莉，要不我们去做个按摩吧？”
“上班这么自由，还可以去做按摩啊？”林莉惊讶。
“害！上班不就这样吗，有活就干，没活滚蛋。”
“谁说没活了，”对面的张潮把一个蓝色文件夹放到林莉桌上，“这是公司最近需要的一种材料，市面上买不到。你看看有没有其他生产途径。”
林莉翻开文件夹，上面是张潮做的笔记。别看他人高高大大，蓝色字迹倒秀气得像个女人写的。
这是一种罕见药品，谐音与“精灵”近似，因此绰号叫“小精灵”。曾在十年前活跃于癫痫的治疗中，后来因为制作工艺复杂、成本高昂，便逐渐被新式药物替代了。因为应用场景狭窄，慢慢地，没有生产商愿意生产这种没有销量的药品。
“美嘉已经打电话问过制药厂和化工厂，他们已经撤下生产线了。”张潮合上手里的文件夹。
“对呀对呀，都没有了呢，”美嘉说，“要我看呐，这单生意就别接了，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呀。你说我们老板，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嘴上答应得那么好，结果现在，买都买不到，打脸了吧？”
张潮不说话，沉默地转着手里的中性笔。
“小精灵”的购买是为了合成一种更新的保健品，而这笔保健品的订购方不是别人，正是林莉的前东家——新明州公司。虽然这个“前东家”不太符合事实。早上，元存老板已经从美嘉那里知道了“小精灵”的供应困难，已经唉声叹气，考虑放弃这笔高额订单了，但张潮阻止了老板，让他再给些时间。
“林莉，你有没有办法？”张潮问。
林莉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能有什么办法？思来想去，她问：“呃……新明州要的量大吗？”
张潮：“我用笔圈出来了，自己看。”
“哦哦，”林莉在张潮的记录里找到一个用蓝笔圈出来的数字，“那这个量也不是很大呀，我们可以在实验室自己合成吗？”
“这个呀，我们当时也想过，”美嘉说，“可是‘小精灵’是申请了专利的，制作技术对外保密，我们不知道合成方法。”
美嘉皱着眉，撅着嘴，长睫毛忽闪忽闪的，十分可爱，让林莉想到了闺蜜小圆。林莉忍不住悄悄笑了一下，这一微表情被张潮看见了，于是张潮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一下。
美嘉沮丧地嘟着嘴：“只要能联系到发明人就好了，那样就能把技术买下来了。”
张潮：“那很贵的。”他不是没想过买专利这条路，但是预料到有可能超过订单本身的金额，别打消了这个念头。
“没事！”美嘉表情夸张，“我们老板可要面子了，为了不被新明州看扁，再贵他都会买。”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不就没有利润空间了吗？不管是买专利也好，还是重新搭建生产线也好，我感觉都没有这个砸钱的必要，毕竟我们也只要一点点就够。”林莉认真分析着。张潮向她投来了赞许的眼神。
她转念一想：“把技术‘借’我们用一会不太可能，那么最好，我是说最好……能让专利的所有者直接制造——反正我们要的那个量，实验室里就能完成——然后让他直接卖给我们。”
这个办法，其实张潮也想过。他故意说：“但首要问题是——我们不认识发明者本人，也联系不上他。”他想看看林莉怎么说。
林莉问：“能查到他的姓名和电话吗？”
“叫傅青岭，在研究院工作。但是没有可用的联系方式，专利网上查到的电话拨过去是错误的。”
“错误的？”
“对对对，无语死了，”美嘉说，“拨过去是个女人接的。我问她认不认识傅青岭，她说不认识，然后我就把电话挂了。”
林莉不信邪，掏出手机，“美嘉，把号码给我。”
拨过去，一会就通了，果然是个女人接的，听声音应该是个中老年人了。
“喂，哪位呀？”
“您好，我想请问您认识……傅青岭吗？”
“唉，”对面叹了口气，“我说了，不认识。最近怎么总是来找什么傅青岭。”
林莉拿下手机看了眼号码，确定没拨错：“不好意思，这个号码也是我从专利网上找到的，应该是专利的发明者在登记的时候留下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打扰到你真不好意思。”
“哦……”对面沉默一阵，“这个号码是我老公给我的。”
“你老公？”
“嗯，手机是他买的，后来他不想用，就给我了。”
林莉有些激动：“那、那您老公……”
对面打断他：“可我老公也不叫傅青岭……”
林莉顿时泄气。
听筒里传来一句补充：“……我老公姓纯。”
什么？姓纯？
林莉脑中一道闪电劈过。这个罕见的姓，他的恩师正是姓纯！林莉的嗓音都在颤抖了：“您、您先别挂，等一下……”
“又怎么了？”
“您老公是不是叫纯顺宜？纯教授？理学院的纯教授？”
“哎，你怎么知道……”
林莉一个激动，手一滑，对方没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她兴高采烈地对张潮和美嘉说：“纯教授！我大学老师！他肯定认识傅青岭！傅青岭留的电话是我老师的！”
两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林莉果然厉害。林莉认识纯教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傅青岭留的电话是纯教授的，但纯教授也十之八九认识傅青岭。只要找到纯教授，那么傅青岭这小子岂不是收入囊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先让林莉仰天大笑三小时！
……
人高马大的张潮第一个站起来，“别笑了，现在跟我去一趟大学。”
美嘉在旁边跳起来：“我也要去！”
“你别去了，公司得留一个人。”张潮说。
美嘉顿时嘴撅得老高，林莉觉得和张潮独处有点尴尬，便打圆场让美嘉同去。美嘉笑嘻嘻地开始收拾起她那个丁零当啷的粉色提包，又是香水又是湿巾纸，还要重新梳头、夹发夹，整得去拍杂志封面似的。
好不容易出发了，三人一起下楼，张潮提议：“坐我车去吧。”
美嘉举起拳头，开心地惊呼：“哇哦～好幸福～能坐张工程师的爱车耶！”
林莉差点把口水喷出来：“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张潮扯了扯嘴角：“她一直都这样。”
美嘉委屈地嘟嘴：“人家就是很想坐你的车嘛。”
“行了行了，我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林莉扶额。
三人抵达大学，林莉觉得美嘉夸张的行事风格可能会坏事，就让美嘉和张潮两人自己在大学逛逛，林莉自己先去找纯教授。这正中美嘉下怀，哇塞，能跟自己的男神单独逛大学，好像回到了青涩的学生时代呢！
送别两人，林莉来到了理学院，找到了纯教授的办公室。
她有点紧张，又有点激动，轻轻叩响了门。
“请进。”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
林莉面带微笑，进了门。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坐在办公椅里，手里正捧着《每日晚报》。他就是纯教授。
纯教授读着报纸上的字：“又是一年考研季，几家欢喜——几家愁？”说到“愁”的同一时刻报纸放下，眼睛露出来，看着林莉，笑眯眯道：“你呢，是欢喜还是愁？”
林莉低下头，羞赧地回答：“……愁。”
“那好吧，”纯教授把报纸往旁边一放，“不看了。来，说说吧，考研怎么了？”
“面试的时候发挥不好。”
“那也没办法，明年再来吧。”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我妈……不太支持。”林莉挠挠头。
纯教授眼底一动，问：“你妈妈还是不支持？”
“嗯……”
纯教授笑笑，“世界上怎么有妈妈不支持女儿读研呢。”
“啊，也不能这样说，”林莉急忙为妈妈说话，“我妈妈还是很好的。”
“嗯，你妈妈很好，”纯教授温柔微笑，慈爱地望着林莉，“把你培养成了一个很优秀的大人。”
要是换做其他含情脉脉望着自己的男老师，林莉会觉得浑身难受。但是纯教授不会。纯教授身上有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让林莉觉得舒服极了。
只有张潮，要么风风火火地出入实验室，要么坐在工位里面无表情地看文件。
可偏偏她就坐在张潮对面，一抬头就能看见他。所以，林莉总是低着头。
其实张潮也没有不友善，反而明显是公司里顶梁柱的角色。他个子很高，据他自己说有186，很喜欢穿蓝色系衣服。比如今天，就穿着藏蓝色的连帽卫衣和同色运动长裤。话也不多，手头没有工作的时候总是在喝水，或者被别人叫去解决什么问题。当他站在窗边喝水时，总有女员工捧着杯子过来和他聊天，边喝边聊。
张潮人如其名，是一个海一样的男人。
林莉的意思是，他真的好爱喝水啊……哈哈哈哈，上辈子是条鱼吧，没水干死了，所以这辈子特别爱水？
下午手上没什么事情，同事美嘉凑过来：“林莉，要不我们去做个按摩吧？”
“上班这么自由，还可以去做按摩啊？”林莉惊讶。
“害！上班不就这样吗，有活就干，没活滚蛋。”
“谁说没活了，”对面的张潮把一个蓝色文件夹放到林莉桌上，“这是公司最近需要的一种材料，市面上买不到。你看看有没有其他生产途径。”
林莉翻开文件夹，上面是张潮做的笔记。别看他人高高大大，蓝色字迹倒秀气得像个女人写的。
这是一种罕见药品，谐音与“精灵”近似，因此绰号叫“小精灵”。曾在十年前活跃于癫痫的治疗中，后来因为制作工艺复杂、成本高昂，便逐渐被新式药物替代了。因为应用场景狭窄，慢慢地，没有生产商愿意生产这种没有销量的药品。
“美嘉已经打电话问过制药厂和化工厂，他们已经撤下生产线了。”张潮合上手里的文件夹。
“对呀对呀，都没有了呢，”美嘉说，“要我看呐，这单生意就别接了，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呀。你说我们老板，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嘴上答应得那么好，结果现在，买都买不到，打脸了吧？”
张潮不说话，沉默地转着手里的中性笔。
“小精灵”的购买是为了合成一种更新的保健品，而这笔保健品的订购方不是别人，正是林莉的前东家——新明州公司。虽然这个“前东家”不太符合事实。早上，元存老板已经从美嘉那里知道了“小精灵”的供应困难，已经唉声叹气，考虑放弃这笔高额订单了，但张潮阻止了老板，让他再给些时间。
“林莉，你有没有办法？”张潮问。
林莉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能有什么办法？思来想去，她问：“呃……新明州要的量大吗？”
张潮：“我用笔圈出来了，自己看。”
“哦哦，”林莉在张潮的记录里找到一个用蓝笔圈出来的数字，“那这个量也不是很大呀，我们可以在实验室自己合成吗？”
“这个呀，我们当时也想过，”美嘉说，“可是‘小精灵’是申请了专利的，制作技术对外保密，我们不知道合成方法。”
美嘉皱着眉，撅着嘴，长睫毛忽闪忽闪的，十分可爱，让林莉想到了闺蜜小圆。林莉忍不住悄悄笑了一下，这一微表情被张潮看见了，于是张潮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一下。
美嘉沮丧地嘟着嘴：“只要能联系到发明人就好了，那样就能把技术买下来了。”
张潮：“那很贵的。”他不是没想过买专利这条路，但是预料到有可能超过订单本身的金额，别打消了这个念头。
“没事！”美嘉表情夸张，“我们老板可要面子了，为了不被新明州看扁，再贵他都会买。”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不就没有利润空间了吗？不管是买专利也好，还是重新搭建生产线也好，我感觉都没有这个砸钱的必要，毕竟我们也只要一点点就够。”林莉认真分析着。张潮向她投来了赞许的眼神。
她转念一想：“把技术‘借’我们用一会不太可能，那么最好，我是说最好……能让专利的所有者直接制造——反正我们要的那个量，实验室里就能完成——然后让他直接卖给我们。”
这个办法，其实张潮也想过。他故意说：“但首要问题是——我们不认识发明者本人，也联系不上他。”他想看看林莉怎么说。
林莉问：“能查到他的姓名和电话吗？”
“叫傅青岭，在研究院工作。但是没有可用的联系方式，专利网上查到的电话拨过去是错误的。”
“错误的？”
“对对对，无语死了，”美嘉说，“拨过去是个女人接的。我问她认不认识傅青岭，她说不认识，然后我就把电话挂了。”
林莉不信邪，掏出手机，“美嘉，把号码给我。”
拨过去，一会就通了，果然是个女人接的，听声音应该是个中老年人了。
“喂，哪位呀？”
“您好，我想请问您认识……傅青岭吗？”
“唉，”对面叹了口气，“我说了，不认识。最近怎么总是来找什么傅青岭。”
林莉拿下手机看了眼号码，确定没拨错：“不好意思，这个号码也是我从专利网上找到的，应该是专利的发明者在登记的时候留下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打扰到你真不好意思。”
“哦……”对面沉默一阵，“这个号码是我老公给我的。”
“你老公？”
“嗯，手机是他买的，后来他不想用，就给我了。”
林莉有些激动：“那、那您老公……”
对面打断他：“可我老公也不叫傅青岭……”
林莉顿时泄气。
听筒里传来一句补充：“……我老公姓纯。”
什么？姓纯？
林莉脑中一道闪电劈过。这个罕见的姓，他的恩师正是姓纯！林莉的嗓音都在颤抖了：“您、您先别挂，等一下……”
“又怎么了？”
“您老公是不是叫纯顺宜？纯教授？理学院的纯教授？”
“哎，你怎么知道……”
林莉一个激动，手一滑，对方没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她兴高采烈地对张潮和美嘉说：“纯教授！我大学老师！他肯定认识傅青岭！傅青岭留的电话是我老师的！”
两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林莉果然厉害。林莉认识纯教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傅青岭留的电话是纯教授的，但纯教授也十之八九认识傅青岭。只要找到纯教授，那么傅青岭这小子岂不是收入囊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先让林莉仰天大笑三小时！
……
人高马大的张潮第一个站起来，“别笑了，现在跟我去一趟大学。”
美嘉在旁边跳起来：“我也要去！”
“你别去了，公司得留一个人。”张潮说。
美嘉顿时嘴撅得老高，林莉觉得和张潮独处有点尴尬，便打圆场让美嘉同去。美嘉笑嘻嘻地开始收拾起她那个丁零当啷的粉色提包，又是香水又是湿巾纸，还要重新梳头、夹发夹，整得去拍杂志封面似的。
好不容易出发了，三人一起下楼，张潮提议：“坐我车去吧。”
美嘉举起拳头，开心地惊呼：“哇哦～好幸福～能坐张工程师的爱车耶！”
林莉差点把口水喷出来：“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张潮扯了扯嘴角：“她一直都这样。”
美嘉委屈地嘟嘴：“人家就是很想坐你的车嘛。”
“行了行了，我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林莉扶额。
三人抵达大学，林莉觉得美嘉夸张的行事风格可能会坏事，就让美嘉和张潮两人自己在大学逛逛，林莉自己先去找纯教授。这正中美嘉下怀，哇塞，能跟自己的男神单独逛大学，好像回到了青涩的学生时代呢！
送别两人，林莉来到了理学院，找到了纯教授的办公室。
她有点紧张，又有点激动，轻轻叩响了门。
“请进。”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
林莉面带微笑，进了门。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坐在办公椅里，手里正捧着《每日晚报》。他就是纯教授。
纯教授读着报纸上的字：“又是一年考研季，几家欢喜——几家愁？”说到“愁”的同一时刻报纸放下，眼睛露出来，看着林莉，笑眯眯道：“你呢，是欢喜还是愁？”
林莉低下头，羞赧地回答：“……愁。”
“那好吧，”纯教授把报纸往旁边一放，“不看了。来，说说吧，考研怎么了？”
“面试的时候发挥不好。”
“那也没办法，明年再来吧。”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我妈……不太支持。”林莉挠挠头。
纯教授眼底一动，问：“你妈妈还是不支持？”
“嗯……”
纯教授笑笑，“世界上怎么有妈妈不支持女儿读研呢。”
“啊，也不能这样说，”林莉急忙为妈妈说话，“我妈妈还是很好的。”
“嗯，你妈妈很好，”纯教授温柔微笑，慈爱地望着林莉，“把你培养成了一个很优秀的大人。”
要是换做其他含情脉脉望着自己的男老师，林莉会觉得浑身难受。但是纯教授不会。纯教授身上有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让林莉觉得舒服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