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二兄说这些作甚,不过是徒增些气愤罢了。二兄说得对,三族兄势大,非是我等能抵抗。只是若就这样由着他们压着,我的子子孙孙都被欺压,我也是不甘心的。”

    姜沅宁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侍郎府一直对他们家打压,她想到祖父才华学识皆非下品,却一直不得升任,还以为是他淡薄名利的缘故,不想里面竟是侍郎府动手脚。

    “那是不是祖父不能升职,阿爹也就升不上去了,”她记得时下是有子不能越父的规定,官场上最是看重礼仪规矩孝道,忙道。

    姜父道:“是有此规矩,但也有例外。”

    “若是我辞职,便不会影响你阿爹,我本也没有什么大志向,打算过两年就退下来的。”姜老爷子看孙女气鼓了脸,怕气到孩子,忙安慰她。这也是他不将这些事告诉家里人的缘故,说了只徒增气恼罢了。

    姜沅宁却不这样认为,气愤道,“欺人太甚。”

    不管祖父和阿爹是不是想要升官往上爬,但被人刻意打压是另一回事。

    她本以为侍郎府是看他们不顺,前世被推出去被杀是他们自私自保,现在才知道,其实恶意一直都存在。

    “这样的族亲,不要也罢,也莫等侍郎府除族我大哥了,咱们一家子自请除族算了,”也是话赶话的巧机了,姜沅宁索性借自己女儿家不懂的便宜,直接抛出,“不行,除族太吃亏了,我们又没有做错事,是受害的一方,才不要担不好的名声,要不,就……就……”

    她皱眉做冥思苦想状,须臾在二族伯祖没反应过来,姜老爷子和姜父极快掩饰住情绪一脸惊讶中,看过去,“阿爹,还有什么法子可以跟侍郎府断开关系的,这样的族亲咱可亲不起。”

    “这,阿宁你……”姜父心道,这孩子怎么忽然就演上了,都不带提前提示一下的,难道要自己说分宗?

    却见小姑娘忽然一拍自己额头,“啊,对了,还可以分宗,分宗另起门户!对,就这样,反正大哥说起过,我天祖母,不是,是高祖那时候早早就被分出去住了,那就算是分家了,传到咱们这儿,早就算分宗了。”

    她说的不很连贯,像是小姑娘心血来潮的想法,只有姜老爷子和姜父知道,她故意演出来的,但又不得不说,演得真好,不知道的都要被糊弄过去了。

    比如,不知真情的二族伯祖。

    老人家好笑又慈爱地看着天真的族孙女,摇摇头道:“真是孩子气,哪里是这样论的。分家,分的是家,分宗却是要从族中分出去另立祠堂,就是单独的族谱喽。这世道,不管是除族、分宗,都不是小事,也容易叫人非议,小阿宁还是想的简单了。”

    再说了,二十三弟就这么几口人,分出去另立一族,能立起来?

    老爷子摇摇头,觉着族孙女还真是孩子,都是些孩子气的话。

    可一抬眼,却看到姜老爷子似乎若有所思,不由一愣,“阿鹤,你想什么呢?该不会真把小阿宁的话当正经话了吧?”

    “伯祖,”姜沅宁微微抗议,她说话怎么就不正经了?

    二族伯祖也觉出自己用词不当,忙道:“伯祖说错了,不过阿宁还小,许多事不懂,这可不是过家家,分宗出族都不可儿戏。”

    姜沅宁心道,她可没儿戏,只是以儿戏之言引出目的。

    回以二族伯祖一笑,“我就是觉着侍郎府欺人太甚,不想大哥被欺负,除族,我们一家人共进退。”

    “是好孩子,”二族伯祖觉着这倒是赤子之心,但还是觉着分宗这话过于儿戏。

    却听姜老爷子道:“二兄,我是有些心动,若是分宗另立,侍郎府也不必再纠结原配平妻一事了吧?”

    分宗另立,便是与之前的宗族彻底断开关系。

    “这……”二族伯祖看姜老爷子不适说笑,是真动了心思,“或许如此,但阿鹤你却不能,你们这一支本就人丁稀少,分出去另立,便成了独门独户。侍郎府或许欺人,但总归挂着姜氏族亲的名头,有族里维护,外面人不会太欺。分宗另立,独木难支,便是外人都要欺上三分。”

    姜沅宁心道,不跟侍郎府断开关系,才是要被欺负死。

    她知道祖父有心拉二族伯祖这些亲近的族人一把,干脆仗着小姑娘身份,天真地道:“那伯祖跟我们家一起分宗,再多找两家,咱们人不就多了。反正跟侍郎府有亲,咱们沾不着他们好处,别反过头来他们干出什么事,反倒连累咱们。”

    “阿宁,”姜父忙喊了她一声,朝二族伯祖歉意道,“二族伯莫要在意,她小孩子不懂,乱说的。”

    “哼,我哪里有乱说,明明就是这样的,是你们大人把事情看的太复杂了,”姜沅宁故意哼了一声,将头重重一扭,做出不满的模样来,很是赌气一般道,“我还就非说了,侍郎府烈火烹油,不是好兆头!”

    艾玛,演的有些干哕人。

    这些天大哥在外面是怎么演的?那么以假乱真的,真有几把刷子!

    “咳……”姜老爷子干咳两声,无奈又宠溺地看小孙女,“阿宁莫闹。”

    “就是,阿宁,不许乱说,”姜父板着脸训了一句,又很快哄人,“阿宁乖,这里没你的事,回去找你祖母和阿娘玩吧,乖。”

    “不去!就爱听你们说话。”

    姜沅宁:……她家里人最近都是戏精,全群演呐。

    “老爷,公子回来了,”门外,小厮通禀。

    姜沅宁忙朝门外望去,“大哥回来了,阿爹,快让大哥来,也不知他之前做什么去了?”

    很快,一身寒气的姜远晏穿着鸦青色斗篷自门外大步而来,俊美的脸上布满笑容,进门先给二族伯祖作了个揖,“二族伯祖您老来了,小子来迟了。”

    又与姜老爷子和姜父问了声,姜沅宁已经笑嘻嘻朝他小幅度摆手。

    二族伯祖见他生气蓬勃的样子就喜爱,笑着朝他招手,“阿远这是去哪里了?看着有什么开心事。”

    姜远晏随意地朝二族伯祖旁边位置下一坐,笑道:“可不是开心事,我刚出去看了一场热闹。您老是不知道啊,今儿西市那边榆叶胡同可是发生了一桩热闹事,差点点就错过去了。”

    不等几人问,他自说了下去,“原是有人在那榆叶胡同置了两房外室,还比邻而居,不知怎地两边争宠闹将起来,反倒将正室原配给引了过去,这下可好,那养外室的男人丑事全暴露了。被正室原配好一顿抓挠,那脸和脖颈子都给抓出花来了。”

    “咳……”姜老爷子猛咳一声,“混小子,当着你妹妹的面,混说些什么?”

    他真不知道孙子出门一趟,去瞧了这样的热闹回来,若早知道一定阻止这小子当着阿宁的面直接讲。

    姜沅宁却听得兴致勃勃,甚至还好奇地问,“那两外室为何闹起来?她们一直都知道彼此吗?是自愿给人做外室的吗?”

    不知为什么,总觉着似乎什么时候听说过这样类似的事情,只是一时记不起来。

    “阿宁,”姜父娇宠女儿,但这不是还有二族伯祖这位族中长辈在,怕他看不惯,忙出言提醒。

    但他这轻飘飘的声音,二族伯祖哪里看不出是顾忌自己,摆了摆手主动道:“不是三岁孩子了,多知道些事也能多长心,就当听个乐子。”

    姜远晏却语出惊人,“伯祖却是错了,这还真不是简单的乐子,跟咱们还有些关系的。”

    姜沅宁却“啊”地一声,想到了什么,差点脱口而出,“该……”

    又极快地改口,疑惑不解,“跟咱们有关系?!”

    她道方才为何觉着事情耳熟,这不就是侍郎府那边二房二老爷的风流事么。

    前世她在流放的路上,姜二老爷跟二夫人吵架提及此事,她听了一耳朵,原来是这时候发生的吗?

    只是,她更好奇大哥怎么知道这事的?

    想到之前香桂说是杨森将大哥叫出去的,莫非是杨森发现的这事?这也太凑巧了。

    揣了一肚子问题,却顾忌二族伯祖不好发问,只不解地望着姜远晏。

    二族伯祖也紧紧地看他,“是谁?”

    他心里有些打突,不会是自家哪个不成器的儿孙吧?

    这养外室听起来是风流事,但也只于普通人而言,若在朝为官者,置别宅妇是要被参被弹劾,轻则惩治,五品之上重者贬官偏远地区。

    “是侍郎府二老爷。”

    还好,姜远晏一句话让他放下心,然后又不觉着意外,“原是他,那倒是极有可能。”

    姜沅宁前世也只听了些许,听二族伯祖这样说有些纳闷,便听大哥解释,“据说二夫人霸道善嫉,给二老爷安排的妾室丫鬟都是些样貌不好的,二老爷便自己寻了可心的养做外室。本来也是密不透风,养了一两年没出事,谁想到那两个外室掐了起来。”

    二族伯祖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他这个侄子好美色,当初丁氏就怕他在女色上误事,特意为他选了貌平且性子霸道的二夫人,压着他的性子。这小子便在外面偷着养了个女子,却被丁氏发现,悄无声地压了下去,将人抬进府里,没过几年就病逝了。

    如今又整出外室,可见还是毛病没改,难怪上回见他跟被掏空了似的,还真没看错。

    就是不知道这次的事,怎么就那么凑巧,还是说里面有什么内情?

    至于他怎么知道这些,二族伯祖可没白在侍郎府祖宅生活那些年,自有自己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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