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原!苏原!”田彩轻轻推我,我才终于回过神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居然站了起来,就在桌边,手里握着一只冰冷的、全空的绿色啤酒瓶。

    “你没事吧,苏原?”

    “嗯?嗯,没事!我好像酒喝得有点儿多了。”尴尬微笑,其实我今晚滴酒未沾,总得找个好借口解释刚才的失态。

    “苏原你可不能把喝多了当理由,抓紧时间赶紧挑一个。”前班长张伟伸过来一个剪掉瓶口的可口可乐,红色喜庆的包装,里面满满当当堆挤着瘪掉的纸团儿。这一桌已经围了不少人,带着看热闹的表情,隔壁桌也在引颈观望,我恍惚意识到,宋言未在其列,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

    我把空酒瓶放回圆桌,随便拈了一个纸团儿递给田彩,“彩彩,麻烦你帮我看一下吧,我怎么头还有点儿晕了。”说着,我顺势在百里的空位坐了下来,头偏向一边,不去看他。自始至终,陈风一直默然地坐着涮火锅,事不关己。或许我不该把那只绿色空酒瓶放回去,应该狠狠砸他头上。

    田彩展开纸条,轻轻念道:“女生抓此阄者,须从参加联谊的男生中找一名自愿的黑骑士,让他拉手唱《空白格》,直到女生泪流满面,任务才算成功。男生抓此阄者,须......

    “此处省略一万字,啰里啰嗦!如若任务不成功,则不论男女必自罚啤酒一扎。”

    “这谁写的?也太刁钻了!”田彩翻翻白眼,不耐烦地把纸条儿扔回桌子。

    “我提的,咋啦!”张伟不满抗议。

    “还‘泪流满面’,你咋不说‘痛哭流涕’呢!”

    “情人节总得搞点儿有气氛的东西吧!都是单身狗......”张伟咋咋呼呼地说。

    “你!”田彩瞪他,刚想分辨,话被打断。国际金融系那个叫做郭某鹏的男生,粉脸猥琐,狎昵地说道:“好啦,好啦!都别吵了!小学妹,你想挑谁做你的黑骑士?”他强烈地暗示:“这首歌我碰巧也会,正好可以唱给大家听听。”

    我轻轻微笑,“听歌就免了,让服务员拿啤酒来吧,我自罚。”

    一扎啤酒原来这么多。

    我站起来接住,油腻的大玻璃杯端在手里,沉重,冰凉,刺骨,还得用手掌托着,白色的泡沫,嗤嗤直冒,吞噬的声音。

    田彩皱眉,笑着说道:“苏原,你刚才不是还说喝多了。我说,这时候某位男同志是不是应该积极主动,发扬作风,大胆站出来!”她话里有话,提高音量,瞅一眼他,又自然而然地打量我的脸色。

    连田彩都误会了我与他的关系。之前还暗自嘲笑宋言对他的公开爱慕,我自以为隐藏得极好,果然小丑是我。

    “彩彩,不要为难我了,黑骑士啥的哪儿那么容易当的。”我笑着打哈哈,心里却很痛。

    “你提的,你唱!”她捯捯张伟的胳膊。张伟面露难色,不好意思地挠头,“我五音不全啊,对不住了苏原!”

    “我看那就让苏原少喝点儿,意思意思算了!本来就是游戏,也没有必要太当真,大家说是不是?”田彩笑着征求意见。

    “切!”郭猥琐男发出不屑的声音,小声咕哝:“整天喊男女公平,这种时候就知道搞双标。”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这么冰的东西,一大杯灌下去,我们女生能受得了嘛!”田彩愤愤不平地说,众人反应不一,却显然反感破坏游戏规则的做法,本来聚会联谊就是为了凑热闹,谁都不喜欢冷场扫兴。

    “彩彩,不用担心!”我强颜欢笑,“你还不知道吧,我其实挺能喝的。规则就是规则,不能随便破坏。今天过节,大家都高高兴兴的!我先干为敬!”

    也好,就让这扎冰透的酒浇灭我愚蠢的最后念想。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抱冰冷的扎啤杯,直接灌下去吧。眼角的余光瞥见陈风漠然静坐的侧影。

    又或者,干脆一股脑儿把满满冷酒兜头浇陈风身上,当众宣布......失误,这也是我的失误。

    担忧、嘲弄、不屑、看好戏,被众人围观,我复又化作马戏团的小丑,不过这次是独角戏。

    沉重端起玻璃杯,冰凉的酒水流到唇齿间,我听到众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开关门的声音,密密麻麻的冰晶泡泡汩汩上升,隔着晃荡的酒水,我终于看到他了,黑发微卷,身材挺拔,他向着我微笑,潇洒挥手,翩然走近,他褐色的眸子装满严肃,大手轻轻夺下酒杯,捏捏我的脸。

    把硕大酒杯向桌子重重一放,颠出不少泡沫,他粲然轻笑,露出好看的洁白牙齿:“别傻了,酒是想喝的时候喝,不想喝的时候,谁也逼不得。你说对不对,美丽的班长?”他转向脸色微红的田彩,帅气地勾勾额前黝黑微卷的头发,算是敬礼,“谢谢你今晚的盛情邀请,班长大人,我迟到了。”接着,他拉起我的手,红唇微启,静静地说:“妞儿,我回来了。”

    “百里,你......”

    我想说,百里,你终于回来了。眼泪却先流了出来。

    “呦,这是怎么了?!来来来,我看看,怎么我不在,谁敢欺负你不成?”百里故作惊讶,拉着我的手,夸张地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百里同学,”田彩脸红扑扑地,赶紧打圆场,“我们正玩联谊游戏,苏原抓了个阄。”

    百里接过微微沾湿的纸条儿,大声朗读,滑稽地,新闻播报一般,字正腔圆。

    “原来如此。”他微微一笑,深沉地说:“看来这个时代虽然伟大,但的确缺乏骑士精神,不过幸好,我的女士,你还有我。就让我做你的knight in shining armour(穿闪亮盔甲的骑士)。”

    田彩早已扶我坐在她的位置,自己坐旁边。百里微微躬身,轻轻托起我的手背,送到唇边,温柔地触上去,雨点一般,行了一个非常古雅的吻手礼,继而他挺直身体,神采飞扬地环顾四周,大声说:“本少爷许久没吊过嗓子,献丑了!”几声喝彩,屋里的气氛瞬时又热烈起来。

    其实很简单,其实很自然。

    两个人的爱,由两人分担。

    其实并不难,是你太悲观,

    隔着一道墙不跟谁分享。

    不想让.......你为难。

    你不再需要给我个答案。

    我想你是爱我的,

    我猜你也舍不得。

    但是怎么说,总觉得,

    我们之间留了太多空白格。

    也许你不是我的,

    爱你却又该割舍,

    分开或许是选择。

    但它也可能是我们的缘分。

    也许你不是我的,

    爱你却又该割舍,

    分开或许是选择。

    我猜你也舍不得。

    但是怎么说,总觉得,

    我们之间留了太多空白格......

    一首悲伤的歌曲,百里唱得深情却莫名欢乐,时而闭上眼、纵情投入,时而给满屋的女生递一个秋波,好像中世纪放荡不羁的吟游诗人,手里只差一把六弦琴。全屋喝彩、鼓掌、口哨声不断,有人跟着轻轻唱,有人甚至热烈地打起拍子,百里成为全场焦点,成功地挽救了差点儿因我而冷场的情人节联谊。曲终人散,各回各位,一时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我与陈风之间何止是留了太多空白格。我们俩根本就从来不在一个世界。

    再也没有任何顾忌。百里的回归好像给了我无限的安全感与勇气,我坐着默默流泪,肆无忌惮,不担心被人看见,不担心由人嘲笑,爱咋咋地,本姑娘失恋了,彻底的......田彩在旁边轻轻安慰我,面有不忍。

    “苏原,你跟陈风学长,你俩这是咋了......我看他脸色也不好。”

    陈风就站在对过,与我隔着圆桌,旁边华丽的装饰酒柜贴墙而立,他正被七八个男女生簇拥,大家谈笑风生,他表情深沉,似笑非笑,偶尔略点点头,像尊王者。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未看向我这边。

    “彩彩,别担心!”我哽咽,边强笑着圆谎,“我就是喝多了,真得。今晚太高兴了,百里也回来了,这家伙请长假都没告诉我......下次我可不喝酒了,今晚出大丑了。”

    田彩将信将疑,递给我一张纸巾,欲言又止地还想再问点什么,幸而这时百里及时回到这桌,他刚刚去隔壁桌“联络感情”,在大家的起哄下吹了两瓶啤酒,今晚似乎兴致极好,穿着宽大的套头咖色羊毛衫和同色系的粗布裤子,恣情欢谑。

    “妞儿,咱们该走了。”百里满身酒气,俯身勾住我的肩膀,“酒虽然还没尽兴,不过我和你还有正事,我可是特意早点回来接你哟。”他勾起一抹魅惑的笑,故意把嘴贴向我耳边,呼出的热气撩动发丝儿。离近了,可以清晰地闻到他身体幽幽散着一股别致的香气——阳光与甜柚——与我的相像。田彩明显扭捏起来,百里向来口无遮拦,她肯定是误会了。

    我赶紧挣脱,“当着班长的面你少胡说八道!彩彩,你不要听他胡说,他从小就这样,没大没小惯了!”我不想让田彩也误会我和百里的关系。

    眼神飘离,陈风与他的崇拜者们已经挪到了对桌,大家把酒言欢,宋言居然不在。

    “啧啧!怎么?我幼儿园的发小,还怕别人误会哪!让班长评评理,看看咱们俩谁配不上谁?”百里愈发胡闹,一把搂住我,把我的头埋向他宽阔的胸膛。

    “百里,放开我......我真要生气了。”我在他怀里闷声说道,百里松开手,委屈地说:“这脾气,哄她开心还不领情。”他向田彩微微躬身,又作出骑士般的姿态:“美丽的班长大人,下次我请你喝酒,顺便带着这傻妞儿,我知道一个很好的地方,那里炸鸡和鸡尾酒都不错。”接着他故意向满屋大声宣布:“诸位,我要先行告退,希望大家都能像我一样,不会辜负如此美丽的情人节之夜。”有人开始起哄。

    甩开百里,我拿起外套和手机,自顾自向外走,努力目不斜视。百里大步追上来,走到门口的翠竹屏障,我总觉得背后似有一道犀利目光。会是陈风吗?或许是我的错觉,错觉造成误会,就像以前,我们之间所有的一切皆是自作多情。

    “呼!”百里舒展筋骨,大大伸了一个懒腰,“这校园的空气还真让我怀念,有你的味道。”

    从食堂楼出来,他一路哼哼唱唱,心情极好,对我也没有多余的逼问。

    我们俩刚刚走到主楼与图书馆之间诺大的草坪。一旁是静静伫立的法国梧桐。我现在的心情很奇怪,像一条久已暴露在空气中的鱼儿,茫然虚脱,心里诡异的静,不再绝望,久不识水的滋味。

    “哎呦,我的肚子。”他突然弯腰捂住腹部,像普通人类吃喝过盛闹肠绞痛。

    “百里,谢谢你帮我救场。不过你现在说谎都不打草稿了,你什么时候联系的田彩,还跟她说你是我幼儿园同学。”

    “小丫头,彼此彼此,你刚才也演得不错。”百里瞅我一眼,皱着眉头哼唱:“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你又不是个演员......逼一个最爱你的人即兴表演......”

    我没再说话,挽着他的胳膊,只想静静地走下去。长夜漫漫,幸亏还有他陪着我。

    “花褪残红青杏小,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多情却被无情恼......好一个天涯何处无芳草,小苏学士果然才华横溢。”

    “百里。”我闷闷地说。

    “怎么了,傻丫头,终于想通了,要跟我倾诉了。”

    我慢慢说道:“我跟他完了。”

    “定义‘完了’。”

    “准确地说,是从未开始过。一个人的自作多情,孤单的独角戏,赤裸裸的谎言,光秃秃的笑话。”

    “妞儿,你这是跟我谈感情问题,还是写诗哪,要说白话新诗的话,我以前也写过那么几首......”

    我摇摇头,不想再多言,百里突然变魔术似的,从袖口抖出一方蓝色斜纹丝帕,极像我弄掉的那条,蓝色爱琴海厄克里特岛唯一的手工纪念品,他送我的礼物。

    “瞧瞧你哭花的胖脸,妞儿,难为你今晚穿得如此迷人。”

    “你从哪儿找到的,”我抢过帕子,反复翻看,的确是那一条,“我找了许久,以为掉在楼道,被人捡走了。”

    “你把帕子掉在人家的宿舍,怎么不想着去那里找找。”百里暧昧地笑了。

    我攥着手帕,心虚地问:“你都知道了。”

    “放心,宝贝儿,我只知道你在他屋里过了一夜。至于深夜的故事,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还是没发生什么......少儿不宜的,”他轻笑,“我不会多问,虽然活了一百多岁,我还不是老古董。”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接吻了。”我很快轻轻加一句,“但没有任何意义。”

    “哦,何出此言。”

    “因为他说那就是一个失误。和任何人都会发生的错误。”我平静地说。

    百里揉揉我的头发,“宝贝儿,活的久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多见不怪。人类的语言如果只理解表面含义,那就太傻了。”

    “反正我已经放弃了,累了。”

    “但有人好像还打不算放手。”百里耸耸肩,“这小子从一开始就鬼鬼祟祟跟着。”

    扭头看去,陈风果然远远站在大草坪另一头,我不由自主停下脚步。

    “咱们走吧,不要理他。”

    百里轻笑,“嘴里说着要走,自己倒先停下来,果然身体的反应最真实。”

    陈风双手插在外套口袋,慢慢踱过来,面色冷峻,明亮的黑眼睛放在我身上,不去看百里。

    “苏原,我要跟你谈谈。”

    百里俯身在我耳边,声音很轻,却清晰,寂静的校园里,我们三个人都能听见,“去吧,妞儿,不过不要太久,我先回去等你。”

    天上乌云密布,却独独透着一轮圆月。那月亮非常明,白金的光,浸透了云,浸染了夜色,纤缕的阴云浮在光晕下,像古诗里素玉盘上的花纹。

    在这样月色美好的夜晚,与心爱的人漫步于校园,本是一件极美丽的事情。可惜这个人今晚刚刚残忍地把我的心拧碎,鲜红的血,斑斑驳驳,在绿色的月光下,妖异地洒满一路,像残冬寒夜里盛开的荆棘玫瑰。当然,流血是我的想象,我现在非常平静,起码表面是这样,我甚至荒谬地想到百里以前拿我做的比喻,我这座冰山下的火山还没到彻底喷发的时候。

    陈风面无表情地走在旁边,好像终归不过是想单纯地散散步,冷漠无言。许久,最后还是我忍不住先开口。

    “你想说什么就快说吧。”

    “你就这么讨厌跟我在一起。”

    “只是不想浪费时间,一会儿还有要事。”

    陈风停下,面对着我,眉头紧锁,表情凝重。

    “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未言明“他”是谁,但其实我俩心照不宣。

    “关你什么事?”

    “这很重要,对我,对我们!”

    “我们?”我冷笑,“我们有什么!我们之间只有失误。”

    陈风脸上蕴含着隐忍不发的怒气。

    “不是吗?你自己刚刚涮着火锅亲口承认!”

    “苏原,拜托你讲讲道理!”他不耐烦地说,“那天晚上你喝醉了,我太冲动,我刚才只是就事论事。

    “我也是就事论事!我和百里的关系,跟你无关,我个人的任何一切都跟你无关!我和你也没有任何干系!拜托你也讲讲道理,以后不要再纠缠我!”顿了顿,我逼着自己语调清晰、冷静地说:“你让我厌恶。”

    陈风脸上闪过痛苦和震惊,转瞬即逝。

    复仇的感觉原来这么爽,把利刃刺进他的胸膛,鲜血淋漓,同归于尽。我漠然地、变本加厉地说:“我确实得罪过你,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你多担待。不过请你不要以此为借口,继续侵占我的个人时间,窥探我的私人生活。

    “不要以为别人都要以你的意志为转移,你不过是个伪君子,霸道、虚伪、自鸣得意,让我觉得恶心。”

    “告诉我你在说谎。”陈风冷冷地说。

    我咬着嘴唇,固执不言,迎视他隐忍的眼睛。

    “告诉我你在说谎!!”

    他盯着我,步步逼近,我被迫退到白杨树前,他脸上怒意渐盛,眼睛里是危险的气息。忽然他一拳挥过来,擦过我的脸,重重砸向我背后粗糙的树干。

    眼睛似乎装着火,他语速极慢,每一个字的气息都喷到我脸上:“所以你就这么自轻自贱,明明有男人,还几次三番跑来勾引我。你们究竟在玩什么鬼把戏,嗯?他刚才说等着你,在哪里等你?去酒店?开房?你是不是苦苦等了一晚上,穿成这样,喷好香水,就是为了等着床上迎合他......”

    啪!

    我气得浑身乱战,下意识甩给他一巴掌,瞬间截住他不堪入耳的话头。生平第一次打人,手掌火辣辣地疼。

    陈风震怒地捂住脸,转身就走。

    “陈风!!!!!你站住!!!!!”

    我追上去,跑到他面前。

    “陈风,你给我好好听着!是我贱!我太贱,所以我才会喜欢你!爱你!爱你到骨髓!喜欢你不可自拔!!以后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苏原看上你是瞎了眼!我瞎了眼!!!!!明天我就去找葛老师!什么狗屁翻译助理我再也不当了!学生会我也不去了!从今以后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没有任何纠葛!!没有任何念想!!如果食言,我就不是人!我不是人!!!!”

    陈风神情复杂地看着我,表情是冷漠,震惊,或者震怒,他试图走近,抓住我歇斯底里狂挥乱舞的手。

    我用尽最大力气狠狠推开他,向他狂怒嘶喊:“滚!!!你滚!!!”

    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我转身快步离开,怒火冲顶,眼泪横流。

    即使是情人节,静夜的南大校园也显得黑暗而沉寂,圆月早已隐没,幽幽的昏暗灯光,形同鬼火。枝杈摇动,扑棱扑簌,冷风起,空气里浸透阴森森的冷。

    一点晶花落到脸上,凉凉的,我伸手一摸,下雪了。晶莹的雪花点点扑落,我擦干眼泪,镇静地进入十三号楼重返宿舍。

    不出我所料,百里果然在我宿舍,四仰八叉躺在干净的床铺上,双手垫头下,安逸地闭目养神,皮鞋都没脱。他是怎么进来的,我没有多问,我什么心情都没有,反正他是万能的吸血鬼,有的是办法。

    “给我让让地方。”我推推他,只想快点儿躺下。

    “哎呦,哎呦呦......”百里开始哀怨地呻吟。

    “别装了,”我烦闷地说,“快起来,我要躺着。”

    “哎呦呦呦呦......”

    “百里昔,你给我起来!最好别惹我!我现在真得很烦!”我恼怒地把书砸向他。

    “啊啊啊!”百里惨叫,面色惨白,额头沁汗,看样子居然绝不像假装,更可怖的是,他一向冰凉的手,居然微微发烫。吸血鬼的身体,不是没有温度的么。

    “百里,你怎么了?!百里!”我吓得手足无措。

    百里痛苦地掀起毛衣,他肌肉结实的腹部,竟然横斜着一条伤口,非常深邃,但非常细长,像锋利的纸片切割的那种,直直的,干净利落,如果不是正在发生的诡异现象,根本看不出来。

    莹润的滴滴鲜血,红色的,从百里身体溢出,像无数细虻,涌动着飞向半空,整条伤口看起来像红光熠熠的姻缘线,血滴愈聚愈多,飞向天花板的白炽灯,形成迷濛闪亮的红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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