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住,以为自己听错。“我就知道你会是这种反应。”他轻笑。

    “学长,我......”我的脸很热,思绪迷茫,心很乱。

    “既然这是一个冲动的问题,现在你不需要给我答案。”陈风语调非常轻松,帅气的脸庞充盈笑意,黑眸明亮,仿佛终于卸下内心负担。

    “还有件事我想建议你......”

    “陈风,你们怎么跑那里去啦,带着小美女说什么悄悄话呢!赶紧归队!”大林老师向这边招手,大家都在看我们,小林老师果然紧绷脸,双手抱胸,非常不满。原来音乐不知何时早已终止,而我俩居然都没注意。

    “苏原!好好考虑我今天的提议。另外,还有一句话。”陈风小声说道,表情变得异常认真。

    “不要在危险的边缘游走。”

    他突然没头没脑来这一么句,我们已然回到队伍中,被迫分开。接下来四十分钟的舞蹈课花在了男女分组练习,我与陈风始终没有机会碰头,这反而让我松一口气。偶尔偷眼看男生队伍,只见他面容明亮,温雅彬彬,举止宛如青年贵族,学校熠熠闪光的首席男神,当之无愧,而他突如其来的告白,像铅铸的羽毛,蜜甜的忧愁,让我几度失魂踩错简单舞步,惹得一众女生嗤笑。

    下课铃声从未如此悦耳。小林老师似乎打定主意要给男生们拖堂,随着大林老师一声“解散”令下,女孩儿莺莺燕燕、欢声笑语,围着看男生笨拙跳舞,只有我奔过角落抓起地板上的书包,做贼也似,从舞蹈教室夺路而逃。

    今夜睡得相当不安稳。点灯熬油,重温惊情百年的凄美吸血鬼爱情,直到书也拿不稳,终于朦胧睡去。碎梦杂乱,梦里闪现白雾濛濛哥特式的暗黑古堡,静寂无声,黑色蝙蝠鬼魅飞翔,忽然又回到南大,铺着铮亮红木地板的舞蹈教室,阳光明亮,空无一人,偌大枫树投下玻璃阴影,陈风拉着我的手,做我的女朋友,他低沉地说。我正自犹豫,突然他裂开嘴,唇角流血,眼睛赤金,面部模糊,手持黑色镰刀......我惊醒过来,心兀自突突跳,黑暗中,更深的团团黑影闯入眼底,心脏骤然漏跳,急促扭开台灯,朦胧的黄色灯光笼住对方,他坐在对过木床,一动不动,原来是百里。我顿时松口气,汗从背上沁出。

    “吓死我了!差点儿吓得我心脏骤停!深更半夜,你又跑过来做什么。”我不禁抱怨,声音犹然沙哑。

    百里却不说话。他正在思考,神情沉静,目光聚焦,盯着我。美丽的褐色双眸,冷血的样子,让我蓦然打个冷战,好像潜藏深草丛的捕猎者暗然打量无知猎物。

    “你身上有奇怪的味道。”他盯着我,像在研究,说着粲然微笑,恢复平日神采。可他刚才那种深沉、危险的模样,却像雪地的脚印,深深刻画在我心里,瞬间让我忆起,强烈地,初遇时,他黄金瞳孔、白色獠牙的吸血鬼模样。不要在危险的陌生边缘游走。陈风告诫的话语,突然如空中影魅,幽幽浮动。

    百里绝对不会伤害我,刚才只是没睡醒。我安慰自己,噩梦片段渐渐褪尽。

    “神经病!再这么半夜闯进来,小心我用白银打断你的尖牙!”我愤懑地说,掖紧被子,闭上眼不理他。

    “我睡不着嘛,来看看你。”

    “慢走不送,我要睡觉。”

    “起床气这么大。”百里不满嘟哝,接着,宿舍门轻轻咔哒一响,我知道他走远了,睡意朦胧,很快又滑入黑甜睡乡。

    清晨,睡意朦胧,双眼浮肿,我一边排队买饭一边琢磨着要跟百里谈谈。最近他频频深夜探访,好像袭击他的神秘人真会神不知鬼不觉秘密潜入我那默默无闻的单人宿舍似的。我睡觉很轻,不堪其扰。

    正这么想着,一只冰凉指尖儿轻触我的脸颊,一回头,他人却在另一侧。

    “哈罗,早上好,小妞儿!”百里满面春风,仿佛空气是玫瑰色。黑发微卷潇洒齐整,俊美的脸,完全看不出一点儿睡眠不足的迹象。吸血鬼真是活力充沛,我气愤地想。相比之下,我肯定显得精神委顿,面色蜡黄,头发蓬乱。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不会偷偷在我手机里装了定位软件吧。”我没好气地问,怀疑地看着他。

    “宝贝,你这么说,我会很受伤的,你怎么可以这样怀疑我的人品?”百里略略噘嘴,装出委屈的表情,活像只无辜可爱、极讨人喜欢的狗儿。

    “大男人能不能不要噘嘴!”

    今早我换了个地方买早餐。学生食堂一楼东侧,面向环绕而过的黑柏油路,开有四五家小小私档,烧烤棚、露天小火锅、米线、鸡蛋灌饼等等,应有尽有。灌饼店老板是河南夫妻,人很朴实,店面深狭,窗口向外,男人负责在里面揉面、打饼,黑铁鏊子上一只只脆薄小饼子煎得滋滋作响,主妇则熟练地把鲜嫩鸡蛋摊在上面,再厚厚刷一层通红的蒜蓉酱,裹上青绿生菜、肉肠,咬一口汁水横溢。

    那主妇双颊苍红,递给我两只灌饼,赞扬地说:“男朋友真俊哪!”

    我心知她误会了,连忙把百里推开,“阿姨,我不认识他,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百里一把搂住我,下巴压在我头顶,声音甜腻:“大姐,您眼力真好,我就是她男人!昨晚还共处一室,她现在倒是不好意思了!”

    那主妇脸更红了,满眼疑惑,我尴尬付钱,拽着哈哈轻笑的百里仓惶逃走。

    “下次你再胡说八道,我......!”我愤懑剜他一眼,想不出更好的威胁。

    “下次你再重色轻友、跟我撇清关系,我就当众吻你,说到做到。”百里懒洋洋地说,双手搭在脑后,非常惬意,“小丫头,你逃不出我的掌心。”

    被百里说中心事,我有些讪讪的。刚才我确实想到了陈风,害怕我俩亲密的样子被陈风看到。重色轻友?当真是这样么。

    啃几口灌饼,我又为自己辩解地似的说道:“那能不能至少不要再半夜来我宿舍,别人看见了会怎么想。”

    “切,开玩笑,没人能看见,凭我的极速。”百里非常笃定。

    “可是你瞧我的眼睛,每晚被你吵醒,睡不好,都肿了。”

    他当真讶异地注视我的眼睛,轻笑,“还算漂亮。”

    “睁眼说瞎话。”我愤愤咬两口脆饼,小声嘟囔,“自己顶着一张帅哥脸,哪哪儿都是万能通行证,不管别人死活。”

    我们俩已经走到主楼,很多人正往相反方向去上课,不少女生不免都对百里多看两眼,对我则是含义复杂的一瞥。这个世界果然是看脸的。要是别人看到我与陈风站在一起,会不会也是类似反应?我悲哀想到。

    “啧,啧,小丫头,大清早这么多闷气!我看你是该抓紧时间交个男朋友,荷尔蒙失调。”

    我恨恨瞪他一眼,“别惹我!睡不好觉,我烦!”昨天下午英语听力课犯困,结果被听力老师许丽狠狠挖苦,她近来似乎心事不少,风度大失,脾气比以前暴躁多了。

    “得啦,得啦,大不了以后半夜我去你屋里,不故意吵醒你就是了。”百里满不在乎地说。

    “谢谢你啊,大哥。原来每次我都是被你故意叫醒的啊,我还怪我自己睡眠质量太差。”

    “长夜漫漫,我却一个人寂寞,我也想找个说话的伴儿。不像你似的,能和情人梦中相会。你说是不是。”百里坏笑。

    我瞅他一眼,闷头吃饼。

    “啧啧,瞧瞧你嘴边的酱汁,真真有失淑女风范。”

    “纸巾,给我,书包.....”我满嘴食物、说话含混不清,百里倒是非常默契地伸手到背包里帮忙掏面纸。

    “啊!!!!”像是被针蜇,他突然捂着手指头尖儿痛苦嚎叫,引来不少人侧目,“丫头,跟我来!”他咬牙切齿,转身快步走到喷泉许愿池对面。学校雕花的黑铁大门寥落无人,两侧的法国梧桐树冠撑开极大,嫩茸尚且裹着灰色外衣,一串串桐铃呈现成熟的深黑色,映着铁灰的寒春天空,如画一般。

    “姑奶奶,打击报复也不用这么狠啊!你瞅瞅,你瞅瞅,好好看看你给我造成的伤害。”百里龇牙咧嘴,夸张做作地把左手伸到我眼前,食指与中指,指肚血肉模糊,如重度烧烫伤。我恍然大悟。

    “呃,对不起百里,我把纯银音乐盒放在书包里,刚才忘了,真不是故意的。”我心虚讪讪地说。吸血鬼最怕阳光与纯银。

    “算了,算了。你的定情信物,你想随身带着随时观摩,我可以理解。”话虽如此,他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嫌恶。

    “别胡说了,什么定情信物......我是要把它还回去。”

    “还回去?丫头,你想什么呢。”

    “君子不随便受人厚礼。”

    “哼,你是女子,不是君子。”

    “那也不行。”

    “如果你非得这么想,我只能祝你好自为之。希望你把那小子费心挑选的生日礼物退回去的时候,他能跟你一样明白事理。”百里阴阴地说,粲然笑了。

    又被他说中心事,我闷闷地吞下最后一口饼子,下意识地把包装袋揉搓成纠结的一团儿。

    “好啦,小妞儿,何必事事这么较真!”百里轻轻拍拍我的头发,“不过我希望你能把这块纯银继续留在身边一段时间,而且最好还是随身带着——当然下次我可不帮你掏书包。”他吹吹受伤的手指头。

    “为什么要随身带块银子?”我不禁觉得他的要求有点儿古怪。

    “你昨天去哪儿了,好好想想,务必想清楚。”他的回答更是古怪。

    我扭头看他,他表情倒是相当认真,褐色晶莹的眸子里装着我小小的倒影。

    “昨天我正常上课,不过听力课挨批了,托你的福——睡眠不足,许丽的课,不过估计你也不认识她,我都快忘了咱俩是同班同学。然后,图书馆,食堂,宿舍,就这些,完了。噢对,课间还抽空找了趟葛主任。”

    “葛主任?英语系主任?”

    “嗯,怎么了。”

    百里注视着我,轻抚受伤的指尖儿,沉默不语。

    晨风微凉,树杈轻摇,教学楼区扬起悠扬的上课铃声。主楼前面已空无一人,寂静的喷水池子,干涸无泉,仰望天使的肃穆雕像,石头冰冷,绝望向天伸出的双手,蹦跳着几只聒噪的麻雀。我们俩坐到水池石沿。过往车辆都不见,群树矗立,麻雀啁啾,空气干净,甘甜冷冽。

    “到底怎么啦,你别吓我?”

    百里突然安静下来的样子,眼底深处藏着陌生,犹如深夜印象,让我惶惶不安。

    “你身上有奇怪的味道,妞儿。”

    “这话你昨夜说过。”

    “英语系葛主任现在兼任你们班导师。”

    “‘咱们’班导师,别忘了名义上你也是英语系的大一学生。”

    对于陈风戳穿百里伪造学籍这件事,我选择对百里保密,不想在他俩之间制造更多矛盾,反正身为普通人类的陈风永远也不会猜到百里是吸血鬼的真相。

    “为什么系主任兼任班导师?”

    “上一位班导师蒋老师请了长假,好像是身体不舒服。”田彩是这么跟我说的。

    “蒋老师是体育老师?”

    “嗯,是啊。你这不是知道挺多。他上学期还教我排球呢。”

    “排球蒋老师和网球方老师,一对铁哥们。”

    “谁是网球方老师?”

    “他的课取消,你才有了机会和梦中情人携手共舞。”百里言简意赅地说。我则想起来,大林老师好像提过,教授网球课的老师生病请假,所以本来选修网球公开课的陈风重选了体育舞蹈(陈风,他是因为我,故意这么选择的吗)。我在心里叹息,心里朦胧地升起自作多情的阴影。

    “蒋方一对儿,据说关系极好。丫头,你看出来规律了吗?”

    “什么规律?你是想说蒋老师与方老师关系好得生病请假都要同时?”

    “或者,反过来说,他们因为关系亲近,才会同时遭殃。”

    “什么意思?他们互相传染?感冒了?”我感到十分不解。

    “学校官方说法,这对铁哥们都感染了‘嗜睡症’,在北邬医院静养。”

    “嗜睡症?那是什么?”

    “一种在医学上存在争议的症候,患者生命体征稳定,但陷入不明原因深度昏迷,宛如深睡。”

    “好奇怪的病,但不受打扰的睡眠,我好羡慕,现在的我极度缺觉。”

    百里奇怪地瞅我一眼,轻轻说:“世上只有一种不受打扰的睡眠——死亡。”

    我打个冷战,“干嘛突然这么深沉。”

    “因为死亡的阴影,已然笼罩这俩人,甚至很快会波及更多的无辜者,像野玫瑰的荆棘爬藤,最终把整所学校包围。”

    “呸呸呸,胡说八道!他们可能只是工作太累,得了一种喜欢睡觉的微恙。我学习累的时候,也常想大睡三天三夜。哪有这么严重!”

    百里摇头,“他们根本不是生病。”

    “那是什么。”

    “中毒。”

    “中毒?!”

    “对。我已经去医院看过,表面上他俩确是普通昏迷,但仔细检查,他们都皮肤暗沉,指甲根青紫......”

    “但是医院不会注意到这些症状吗?”

    “很可能会,但极有可能把它们处理为嗜睡症的一般表现,因为他们所中的毒,靠医学手段根本无法检测到。”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中毒?”

    “因为一个普通人类根本注意不到的关键证据。”

    “关键证据?”

    “他们身上有奇怪的味道,”百里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跟你一样。”

    “说明这种毒素已经开始秘密地,以某种方式,在学校蔓延,像野草的种子。如果我没猜错,昨天你接触过的某个人,将会是学校所谓‘嗜睡症’的下一个牺牲者。所以你身上沾染了一丝儿这种恶心的气味。”

    “但普通人类根本无法察觉,而且,正常情况,本绝不该出现在‘活人’身上。”

    “活人”——这个形容太过诡异,我感到恶寒,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顿了顿,百里问我:“妞儿,你还得红颜的配方吗?”

    模糊的预感愈加清晰强烈,我抬起袖子盲目地左闻右嗅,只闻到红颜甜美的气息。

    “甜柚、大马士革玫瑰、薄荷、麝香、鼠尾草、七里香、海盐精油......”百里自问自答,低沉忧郁,“还有我的......一滴血。”

    “我把我的血加到里面,这样你的身上就会有‘我’的味道,你的身体就丧失了对我的诱惑。因为吸血鬼厌恶自己的味道,我也不例外。”百里的表情变得痛苦矛盾,让我忍不住想安慰他。

    “不,妞儿,听我说完。”他抬手示意我噤声。

    “他们厌恶自己,因为这种味道的来源,让他们由人类变成怪物,获得永恒生命,成就幸与不幸。”

    百里总喜欢用“他们”形容同类,仿佛从内心深处排斥自己是其中一员。

    “但这种恶心的味道如影随形,浸透了他们的骨髓,浸满了他们的鲜血。每只‘鬼’味道的千差万别,但他们均能准确辨识,就像狗识别同类的尿液。”百里厌恶地说,我把手覆到他冰凉的手背上,他反过来握住我的手,我不禁打个冷颤,好像突然掉在冰窟窿里

    “所以,当另外一只‘鬼’的味道出现在学校,我马上就发现了。”

    “百里,蒋老师他们中的毒是......”我战战兢兢地问。

    他看着我的眼睛,轻轻说道:“妞儿,你很聪明。你猜对了。

    “他们中了寒尸毒。让吸血鬼又爱又恨的万恶之源。”

    “那他们会不会......”我不知如何表述才不会伤害百里的感情。

    “那两个男老师不会变成吸血鬼,至少据我判断。‘转化’需要非常特殊的条件,比如,濒临死亡。”百里略带悲哀地说。

    “对不起,百里。”我觉得自己触碰了不该碰的话题。

    “所以,小妞,留好你的定情信物,关键时候,说不定它能帮你的忙,就像刚才。”他轻笑,抬起左手,被纯银八音盒烫伤的两只手指依然血肉模糊。我不禁又握住他的手,仔细打量,想起他曾经被我用纯银烧烫又极快复原的脸颊。吸血鬼的生命力也非常惊人。

    “百里,我不明白,学校里难道还有其他的吸血鬼?”

    他摇头,表情十分笃定。

    “可你刚才说学校里有其他吸血鬼的味道。”

    “寒尸毒,存在于吸血鬼的鲜血,如果这只鬼没有‘流血’,那连我也察觉不到。”

    “所以学校里有受伤的吸血鬼?”

    “除了我,这里没有其他吸血鬼。”百里平淡地说。

    “那怎么会有......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毒?”我更糊涂了。

    “捕猎一只吸血鬼,想办法留住他的命,又要放干他的血。让他的鲜血一滴滴向外流,像他痛苦的喘息,直至耗尽。经过复杂提炼,就可以获得他体内的寒尸毒。”

    百里的描述十分平静,却让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谁会干这么惨无人道的事情?!”

    “对鬼需要讲人道吗,天真了,妞儿。”

    “可是那也太......!”

    “传说,历史上的中国南方道人曾经用这种办法获得寒尸毒,加以训练‘尸鬼’。”

    “尸鬼?”又一个让我身体遍生恶寒的词儿。

    “给死尸注射寒尸毒,变成易于操控、拥有短暂活动机能的行尸走肉。罢了,今天我已经说得太多,到此为止。要不然你简单的小脑袋夜里又该做噩梦了。”百里拍拍我的头,抚慰说道。

    “但是......学校里的......尸毒,”我勉力说出恐怖字眼,“到底是谁在散布?会不会是!”我抓紧百里的胳膊,“在南岭鹿场袭击你的那个神秘人!”

    “还不能确定。”百里低沉地说,“但一定也是内心阴暗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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