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夏末的夜已经染上了些冷意，晚风吹过梧桐树，偶尔卷走两片枯黄的叶片。
阿里加海湾的浪花扑打在沙滩上，算是为无人问津的夜，增添了几分色彩。
“嗞——”
突兀的刹车声突然打破了静谧，连值守的保安都猛地从瞌睡中惊醒，站直了身子。
“怪事了”，保安揉着发涩的眼睛，小声嘟囔着，“大半夜的还有人来看海？”
心想如此，但职业操守还是让他上前了两步，弯下腰，敲了敲车窗。
“您好，请问您提前预约……”
玻璃窗落下，保安大哥看清了驾驶者，舌头突然打了结。
怎么会有人在大半夜穿着礼服，带着墨镜来看海？他是不是遇到神经病了？
愣了一瞬后，他回过神来：“……了吗？”
车里的女人似乎并不在意保安的诧异，超大的墨镜下，她的唇仍保持着笑意。轻轻点头后，她顺手捞起手机，把预约码拿给保安看。
“我是来看展的，应该还没关门吧？”
保安用机器扫了一下预约码，确认无误后，对她说：“没有，您进门右转就行，现在地上有停车位。”
“好的，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保安摆摆手，转回身给汽车开门。
望着价值不菲的超跑进入海湾园区内，保安用手挠了挠头。
“竟然不是来看海，是来看展的……有钱人真会玩，那黑黑白白的画有那么好看？”
*
温诺没有听到旁人的不解，当她身着藕粉色拖尾礼裙，脚踩车上常备的球鞋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她只庆幸自己从红毯结束后就一路飙车赶过来，总算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来看展。
她最最最喜欢的画师，在江城开的第一场画展。
简单登记以后，温诺拎着裙摆走进了展厅。
黑与白，无论是展厅设计还是画作，都只有这两种颜色的对冲，永远共存，也永不相融。
已是晚上九点半，展厅里几乎没有人，温诺想了想，最终还是取下墨镜，将它寄存在工作人员那里。
隔着一层有色镜片去欣赏颜色的艺术，是对画作的不尊重。
温诺站在亮眼的纯白色灯光下，目光紧紧黏在一幅又一幅作品上，似乎只有这样全身心地投入，才不会浪费此刻她偷来的自由。
展览中一部分画作她已经在外网的社交媒体上见画师发布过了，但仍有一些是新作，她手痒想偷拍下来私藏，可惜被工作人员及时制止。
温诺微微缩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着道歉，心下可惜地把手机收了起来。
算了，能身临其境地看到“歧”的画，已经很幸福了。温诺垂下头，默默安慰自己。
心中由画作牵引的情感已经能绕地球三圈，可画展十一点闭门，温诺也只能简单品略，在时间过半后就匆匆走到二楼。
恍若由极昼坠入极夜，浓稠的黑一瞬间将她包围，只有寥寥画作上亮着弱光灯，为欣赏者指引方向。
五感互通，当视觉受限，人的其他感官就会变得格外敏锐。温诺置身黑暗，在尚未适应前，她不敢挪步，却敏锐地捕捉到了玫瑰花的香气。
她轻轻笑了一下。
盛放到即将凋败，艳红到掺杂墨黑的玫瑰，是“歧”在三年前说过的喜好。那篇帖子在凌晨三点发布，三点一刻就被删除，而温诺碰巧看到，也至今记得。
因为她也自那时起，最偏爱玫瑰。
耳边是最舒缓版本的《river flows in you》，温诺深呼吸了两下，总算迈开了步子。
一楼的画作更倾向于描绘这个世界，虽不是写实，但每个人在欣赏时，如果配上旁边的解说，理解出的意味总是差不多。
而二楼的画则偏向于抽象，它们没有解说，甚至没有名字，似乎只是在激发一个人的内心所想——
由浓墨渲染的深渊被一道白光劈开，你会想到什么？
张牙舞爪的恶鬼手持剑柄也轻轻捧着玫瑰，你会想到什么？
温诺在为数不多的画作中，极慢地走着，灵魂透过黑暗感知艺术的力量，不知不觉间突然鼻尖酸涩，情绪从心脏溢满，争着从眼眶宣泄。
在这里，颜色的世界黑白分明，昭然若揭。而人有AB面，B面却永远被隐藏。
人们强迫B面见不得光，或者，人们被强迫不准B面得以见天日。
连日来在无奈中堆砌的壁垒顷刻坍塌，暴露在空气中的肩头微微颤抖着，在黑暗的隐匿下，温诺放纵地落泪，空气中玫瑰甜腻的味道掺杂了女孩克制的抽噎声。
也许是哭的太过投入，温诺发蒙的脑袋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走来。
“有那么好哭吗？”声音自左边传来，轻而低沉，听不出什么感情。
温诺被吓了一跳，连忙往右撤了两步，模糊双眼的泪水落尽，借着画作前的微光，也只能看出眼前男人侧面的一点剪影。
她偏回头，轻轻拂去脸上的泪珠，低声说了句：“‘歧’的画作原本就是千人千面，我也只是自己理解地很悲伤而已。”
“哦，”男人仍旧盯着眼前的画，并没有看温诺，“不过就是一些黑白颜色随便画画，值得你那么感触吗？”
温诺皱眉，觉得她为几幅画落泪可笑可以，但质疑她最喜欢的画师不行！
想着即将闭馆，不会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们，而且在黑暗里男人也绝对认不出她是谁，温诺壮壮胆子，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后辩驳他：“怎么能叫随便画画呢？你知道‘歧’在法国多出名吗？如果你看不懂，可以不看，但请不要乱说好吗？他的每幅画分明都很有意义！”
男人沉默了片刻，终于也转向温诺。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看不清什么，只隐约与她的双眸对视，感知到她的倔强又认真。
“有意义吗？”
温诺不假思索：“是。很有意义。”
她在多少个辗转难眠的夜里，总觉得有“歧”的画在托底着她的灵魂，告诉她，她不是这世界上最奇怪的人，不是这世界上唯一的异类，哪怕隔着虚无缥缈的网络，她都为此坚信有人能与她共鸣。
艺术似乎总有触及灵魂的能力，有些人被音乐治愈，而她不需要被治愈，这些画让她无处安放的情绪拥有归处，已经让她足够快乐。
所以，不管是谁，都妄想非议她心中的圣地。
男人没有再说话，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温诺以为是自己的坚定怼的男人无言，悄悄翻了个白眼，也不打算再管他。
略过男人，温诺盘算着时间，继续去看下一幅画。情绪一旦被打断就很难再连续，她有些烦躁，后悔刚刚接腔了男人的提问。不过好在二楼也有几幅画她早就见过，总体而言还算圆满地在闭馆前将所有作品看了个遍。
闭馆提醒在一段音乐后响起，温诺长长叹了一口气，回过头，准备离开。
原路返回时，男人还站在刚才的位置，没有挪动，他应该是感知到了温诺走了过来，在她即将推开门下楼的时候，再次开口。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不必与这种画共鸣。”
温诺顿住了脚步，而后回怼：“你管得着吗？”
说完，她用力推开门又关上，一点也不想再与这个男人有所交集。
突然由暗转明，亮晃晃的灯刺痛了温诺的双眼，她下意识地闭眼，在楼梯间恍惚了好一会，才迈步向楼下走去。
一楼展厅原本就屈指可数的人也早已走完了，温诺也就毫无顾忌地团起身后的长裙，快步走向前台去取墨镜。
带上墨镜后，温诺正打算离开，却突然被一名身穿职业正装的女士拦住了去路。
“您好，”她递来一束盛开到极致的玫瑰花，大概十来支，青黑色的根长短不一，刺儿也没被修剪，包装只有偏硬质的透明塑料，略显简陋，“这个给您。”
“啊？”温诺愣住，脑中有些空白。
“是这样，我是这次展览的主要负责人，然后画师委托我将这束玫瑰送给您。”负责人不知是从哪里将玫瑰取了过来，跟温诺说话的时候，还有些喘。
一听到与画师有关，温诺突然激动起来，她握住负责人的手臂，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画师？是‘歧’吗？他今天来这里了吗？他为什么要送我花？我能见见他吗？”
“抱歉，女士，”负责人微笑着摇摇头，“我只是帮‘歧’画师送花，别的我没办法回答你，也不能贸然带你去见他。”
温诺被负责人的话拉回理智，意识到失态，讪讪地收回手：“没事没事，对不起啊，我有点激动了。”
“没关系。”负责人仍然保持职业笑容，将花束往温诺的方向递。
温诺赶紧接了过来：“谢谢。”
“不客气。”
盯着怀中的玫瑰，温诺离开了展厅，脑中一团乱。
没能见到“歧”有点失落，对于“歧”为什么要送给她玫瑰很疑惑，可是收到“歧”送来的玫瑰又足够她开心的转上好多圈圈……
直到车内充斥着玫瑰馥郁的香味，温诺才察觉到，哪怕今天诸多不顺，哪怕还有疑问没得到答案，她都已经忍不住翘起了嘴角，甚至不争气地眼眶泛红。
幸福，快乐，世界上所有能够代表多巴胺分泌带来的情绪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就好像是个追星成功的小女孩儿，她忍不住笑，也忍不住眼泪比刚才更加汹涌。
平复了好一会后，温诺翻出手机，刻意忽略掉几十条未接来电以及微信未读消息，打开一个社交软件，点开与“歧”的私信框。
“阿止先生。”
她不知道“歧”会不会看见，但她喜欢叫他“阿止”，这是她的一个小癖好，只取名字的一部分当作昵称，显得亲昵又与众不同，好像这样她就能独有一样。
同时为了尊重，她又加了“先生”二字。
“我收到了您的花，很漂亮，谢谢。”
原本她只是想道谢，但每次她一给“歧”发消息，就好像打开了话匣子，根本停不下来。哪怕她从未得到过“歧”的回复，当然也不曾奢望得到回应。
于是她又滔滔不绝地说了她今天在看展时的感受，以及她对其中几幅画的理解。当然，她还不忘吐槽了那个奇怪的男人。
“阿止先生，如果您以后遇到这样的人，千万不要理会。他什么都不懂，也根本不配指点。”
温诺义愤填膺地打着字，好像在同多年的老友交流观后感。
殊不知，被她狠狠吐槽的男人，此刻仍旧置身在玫瑰香气逐渐淡去的黑暗中，他摸出手机，打开同样的社交软件，在众多消息中发现了一条对话框，并且点了进去。
一条又一条消息不断弹出。
他静默着，大拇指滑动屏幕，看到消息的发送日期一点点前移，甚至……到了三年前。
阿里加海湾的浪花扑打在沙滩上，算是为无人问津的夜，增添了几分色彩。
“嗞——”
突兀的刹车声突然打破了静谧，连值守的保安都猛地从瞌睡中惊醒，站直了身子。
“怪事了”，保安揉着发涩的眼睛，小声嘟囔着，“大半夜的还有人来看海？”
心想如此，但职业操守还是让他上前了两步，弯下腰，敲了敲车窗。
“您好，请问您提前预约……”
玻璃窗落下，保安大哥看清了驾驶者，舌头突然打了结。
怎么会有人在大半夜穿着礼服，带着墨镜来看海？他是不是遇到神经病了？
愣了一瞬后，他回过神来：“……了吗？”
车里的女人似乎并不在意保安的诧异，超大的墨镜下，她的唇仍保持着笑意。轻轻点头后，她顺手捞起手机，把预约码拿给保安看。
“我是来看展的，应该还没关门吧？”
保安用机器扫了一下预约码，确认无误后，对她说：“没有，您进门右转就行，现在地上有停车位。”
“好的，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保安摆摆手，转回身给汽车开门。
望着价值不菲的超跑进入海湾园区内，保安用手挠了挠头。
“竟然不是来看海，是来看展的……有钱人真会玩，那黑黑白白的画有那么好看？”
*
温诺没有听到旁人的不解，当她身着藕粉色拖尾礼裙，脚踩车上常备的球鞋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她只庆幸自己从红毯结束后就一路飙车赶过来，总算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来看展。
她最最最喜欢的画师，在江城开的第一场画展。
简单登记以后，温诺拎着裙摆走进了展厅。
黑与白，无论是展厅设计还是画作，都只有这两种颜色的对冲，永远共存，也永不相融。
已是晚上九点半，展厅里几乎没有人，温诺想了想，最终还是取下墨镜，将它寄存在工作人员那里。
隔着一层有色镜片去欣赏颜色的艺术，是对画作的不尊重。
温诺站在亮眼的纯白色灯光下，目光紧紧黏在一幅又一幅作品上，似乎只有这样全身心地投入，才不会浪费此刻她偷来的自由。
展览中一部分画作她已经在外网的社交媒体上见画师发布过了，但仍有一些是新作，她手痒想偷拍下来私藏，可惜被工作人员及时制止。
温诺微微缩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着道歉，心下可惜地把手机收了起来。
算了，能身临其境地看到“歧”的画，已经很幸福了。温诺垂下头，默默安慰自己。
心中由画作牵引的情感已经能绕地球三圈，可画展十一点闭门，温诺也只能简单品略，在时间过半后就匆匆走到二楼。
恍若由极昼坠入极夜，浓稠的黑一瞬间将她包围，只有寥寥画作上亮着弱光灯，为欣赏者指引方向。
五感互通，当视觉受限，人的其他感官就会变得格外敏锐。温诺置身黑暗，在尚未适应前，她不敢挪步，却敏锐地捕捉到了玫瑰花的香气。
她轻轻笑了一下。
盛放到即将凋败，艳红到掺杂墨黑的玫瑰，是“歧”在三年前说过的喜好。那篇帖子在凌晨三点发布，三点一刻就被删除，而温诺碰巧看到，也至今记得。
因为她也自那时起，最偏爱玫瑰。
耳边是最舒缓版本的《river flows in you》，温诺深呼吸了两下，总算迈开了步子。
一楼的画作更倾向于描绘这个世界，虽不是写实，但每个人在欣赏时，如果配上旁边的解说，理解出的意味总是差不多。
而二楼的画则偏向于抽象，它们没有解说，甚至没有名字，似乎只是在激发一个人的内心所想——
由浓墨渲染的深渊被一道白光劈开，你会想到什么？
张牙舞爪的恶鬼手持剑柄也轻轻捧着玫瑰，你会想到什么？
温诺在为数不多的画作中，极慢地走着，灵魂透过黑暗感知艺术的力量，不知不觉间突然鼻尖酸涩，情绪从心脏溢满，争着从眼眶宣泄。
在这里，颜色的世界黑白分明，昭然若揭。而人有AB面，B面却永远被隐藏。
人们强迫B面见不得光，或者，人们被强迫不准B面得以见天日。
连日来在无奈中堆砌的壁垒顷刻坍塌，暴露在空气中的肩头微微颤抖着，在黑暗的隐匿下，温诺放纵地落泪，空气中玫瑰甜腻的味道掺杂了女孩克制的抽噎声。
也许是哭的太过投入，温诺发蒙的脑袋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走来。
“有那么好哭吗？”声音自左边传来，轻而低沉，听不出什么感情。
温诺被吓了一跳，连忙往右撤了两步，模糊双眼的泪水落尽，借着画作前的微光，也只能看出眼前男人侧面的一点剪影。
她偏回头，轻轻拂去脸上的泪珠，低声说了句：“‘歧’的画作原本就是千人千面，我也只是自己理解地很悲伤而已。”
“哦，”男人仍旧盯着眼前的画，并没有看温诺，“不过就是一些黑白颜色随便画画，值得你那么感触吗？”
温诺皱眉，觉得她为几幅画落泪可笑可以，但质疑她最喜欢的画师不行！
想着即将闭馆，不会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们，而且在黑暗里男人也绝对认不出她是谁，温诺壮壮胆子，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后辩驳他：“怎么能叫随便画画呢？你知道‘歧’在法国多出名吗？如果你看不懂，可以不看，但请不要乱说好吗？他的每幅画分明都很有意义！”
男人沉默了片刻，终于也转向温诺。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看不清什么，只隐约与她的双眸对视，感知到她的倔强又认真。
“有意义吗？”
温诺不假思索：“是。很有意义。”
她在多少个辗转难眠的夜里，总觉得有“歧”的画在托底着她的灵魂，告诉她，她不是这世界上最奇怪的人，不是这世界上唯一的异类，哪怕隔着虚无缥缈的网络，她都为此坚信有人能与她共鸣。
艺术似乎总有触及灵魂的能力，有些人被音乐治愈，而她不需要被治愈，这些画让她无处安放的情绪拥有归处，已经让她足够快乐。
所以，不管是谁，都妄想非议她心中的圣地。
男人没有再说话，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温诺以为是自己的坚定怼的男人无言，悄悄翻了个白眼，也不打算再管他。
略过男人，温诺盘算着时间，继续去看下一幅画。情绪一旦被打断就很难再连续，她有些烦躁，后悔刚刚接腔了男人的提问。不过好在二楼也有几幅画她早就见过，总体而言还算圆满地在闭馆前将所有作品看了个遍。
闭馆提醒在一段音乐后响起，温诺长长叹了一口气，回过头，准备离开。
原路返回时，男人还站在刚才的位置，没有挪动，他应该是感知到了温诺走了过来，在她即将推开门下楼的时候，再次开口。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不必与这种画共鸣。”
温诺顿住了脚步，而后回怼：“你管得着吗？”
说完，她用力推开门又关上，一点也不想再与这个男人有所交集。
突然由暗转明，亮晃晃的灯刺痛了温诺的双眼，她下意识地闭眼，在楼梯间恍惚了好一会，才迈步向楼下走去。
一楼展厅原本就屈指可数的人也早已走完了，温诺也就毫无顾忌地团起身后的长裙，快步走向前台去取墨镜。
带上墨镜后，温诺正打算离开，却突然被一名身穿职业正装的女士拦住了去路。
“您好，”她递来一束盛开到极致的玫瑰花，大概十来支，青黑色的根长短不一，刺儿也没被修剪，包装只有偏硬质的透明塑料，略显简陋，“这个给您。”
“啊？”温诺愣住，脑中有些空白。
“是这样，我是这次展览的主要负责人，然后画师委托我将这束玫瑰送给您。”负责人不知是从哪里将玫瑰取了过来，跟温诺说话的时候，还有些喘。
一听到与画师有关，温诺突然激动起来，她握住负责人的手臂，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画师？是‘歧’吗？他今天来这里了吗？他为什么要送我花？我能见见他吗？”
“抱歉，女士，”负责人微笑着摇摇头，“我只是帮‘歧’画师送花，别的我没办法回答你，也不能贸然带你去见他。”
温诺被负责人的话拉回理智，意识到失态，讪讪地收回手：“没事没事，对不起啊，我有点激动了。”
“没关系。”负责人仍然保持职业笑容，将花束往温诺的方向递。
温诺赶紧接了过来：“谢谢。”
“不客气。”
盯着怀中的玫瑰，温诺离开了展厅，脑中一团乱。
没能见到“歧”有点失落，对于“歧”为什么要送给她玫瑰很疑惑，可是收到“歧”送来的玫瑰又足够她开心的转上好多圈圈……
直到车内充斥着玫瑰馥郁的香味，温诺才察觉到，哪怕今天诸多不顺，哪怕还有疑问没得到答案，她都已经忍不住翘起了嘴角，甚至不争气地眼眶泛红。
幸福，快乐，世界上所有能够代表多巴胺分泌带来的情绪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就好像是个追星成功的小女孩儿，她忍不住笑，也忍不住眼泪比刚才更加汹涌。
平复了好一会后，温诺翻出手机，刻意忽略掉几十条未接来电以及微信未读消息，打开一个社交软件，点开与“歧”的私信框。
“阿止先生。”
她不知道“歧”会不会看见，但她喜欢叫他“阿止”，这是她的一个小癖好，只取名字的一部分当作昵称，显得亲昵又与众不同，好像这样她就能独有一样。
同时为了尊重，她又加了“先生”二字。
“我收到了您的花，很漂亮，谢谢。”
原本她只是想道谢，但每次她一给“歧”发消息，就好像打开了话匣子，根本停不下来。哪怕她从未得到过“歧”的回复，当然也不曾奢望得到回应。
于是她又滔滔不绝地说了她今天在看展时的感受，以及她对其中几幅画的理解。当然，她还不忘吐槽了那个奇怪的男人。
“阿止先生，如果您以后遇到这样的人，千万不要理会。他什么都不懂，也根本不配指点。”
温诺义愤填膺地打着字，好像在同多年的老友交流观后感。
殊不知，被她狠狠吐槽的男人，此刻仍旧置身在玫瑰香气逐渐淡去的黑暗中，他摸出手机，打开同样的社交软件，在众多消息中发现了一条对话框，并且点了进去。
一条又一条消息不断弹出。
他静默着，大拇指滑动屏幕，看到消息的发送日期一点点前移，甚至……到了三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