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加海湾位于江城南端，当温诺驱车回到市中心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一点。
一路上，打给她的电话就没断过，微信消息也是接二连三地往外跳。
难得逃离喧嚣，还如同幸运女神降临一般与“歧”有了一点联系，温诺原本一点也不想理会这些消息。
但在等红绿灯时，她看到白雅兰又开始威胁她。
白雅兰：【再不回消息，我就报警。】
白雅兰：【温诺你心里清楚，我做的出来。】
温诺一窒，苦笑出声，她当然清楚这是白雅兰的风格，甚至如果她被警察捉回去的事儿上了热搜，白雅兰还会高兴呢。
叹了口气，温诺无奈地打字。
言若：【我好好的，就是出来散散心，今晚不回去，也别找我。】
那边消息秒回。
白雅兰：【红毯后有采访，为下部剧预热那么好的机会，你竟然直接逃了？还说去散心？温诺，你到底明不明白妈妈的良苦用心？】
白雅兰：【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做事还都不考虑后果吗？】
后面噼里啪啦得来了好多消息，温诺见绿灯亮起，直接将手机扔到了副驾驶，没有再回。千篇一律的说辞，她都能全文背诵了，换做平时可能会玻璃心，但她今天得到了“歧”的玫瑰花，好心情buff值加满，才不要为白雅兰的话难过。
一点过，温诺把车开到一家她常住的酒店，拎着旅行洗漱包，在那里办理了入住。她知道住在这里就会有人和白雅兰报告她的行踪，这样也好，至少白雅兰就不会继续追问她到底在哪，和谁在一起。
果然，当她抱着玫瑰坐在酒店床上的时候，白雅兰的那些咄咄逼人也停了下来。
白雅兰：【妈妈不是不让你散心，只是希望你明白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
白雅兰：【你今天也累了，在酒店早点休息。】
白雅兰：【明天下午三点会有人去给你做妆造，六点半容正宇去接你参加晚宴。】
白雅兰：【好好表现，别再出纰漏。】
言若：【嗯。】
接着，她切回信息页面，发现容正宇也给她发了消息。
正宇哥：【诺诺，听白阿姨说，红毯结束后你跑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大家都很担心你。】
温诺思索了一下，最终没有说实话。
言若：【我只是有些累了，出去散散心，没什么事。抱歉让你们担心啦~】
那边没有再回，估计是已经睡了。温诺也没在意，只是坐在床上发愣。
容正宇是容氏集团太子爷，相貌好，家底厚，能力出众，待人接物面面俱到，可以说是江城众多千金的梦中情人。
大概三四年前，容氏在江城还算不得龙头企业，白雅兰曾为温诺争取到了给容氏旗下一款化妆产品代言的机会，在广告拍摄期间，温诺与容正宇相识。情窦初开的少女怎么可能对这样如白马王子一样的人有抵抗力，温诺迅速沦为他的暗恋者之一。
那时她觉得容正宇像是一束光，她敬仰他，也渴望容正宇可以带她脱离黑暗。说得文艺些，她觉得容正宇可以救赎她。
只是说来奇怪，容正宇这些年一直对她照顾有加，也经常带她出席活动，却从未提过进一步发展。
起初，温诺还有些失落，以为容正宇只把她当作妹妹。但久而久之，在娱乐圈呆久了，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太多，逢场作戏的事做的太多，温诺发现自己也不再找得到当年心头小鹿乱撞的感觉。所以现在，于她而言，保持着这样不上不下的关系，大概挺好的。
估计也没人愿意救赎她这样的疯子。
温诺突然这样悲观地想。
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玫瑰枝蔓留在外面的刺儿戳破了她的手指，温诺抿了抿血珠，起身将绕在包装纸外的绳子解开，把玫瑰插在了酒店自带的花瓶里，并往里面灌了些水。
玫瑰已经开的太过，最多再放一夜就要凋败，温诺自知留不住，只能打开手机多拍了几张照片。
暖光，玫瑰，还有灯火阑珊的夜景。
浪漫又孤独。
*
第二天的行程都在白雅兰的计划之中，没什么差池。
温诺还怕容正宇会再问她关于昨晚的事，不过在车上，他只同她寒暄了句“昨晚睡得还好吗”，就转而聊起晚宴的事。
对于参与人多的场合一向恐惧又厌烦的温诺心不在焉地听着，理清了容正宇大概的意思就是：今天的晚宴明面上是钱氏为了小女儿办的成人礼，实际上是为了公司转型结交人脉。江城今年经济形势动荡，大家都想抱团取暖，所以晚宴的规模会很大……
规模很大。
温诺在心里撇撇嘴。
她真得不想再去卖笑，和一群不认识的人虚与委蛇，也不想在别人得知她只是个三四线小演员的时候，接受那些审视的目光。
能变成一只猫就好了，就不必再被扔进烦人的名利场。
她游离着，想到猫，又想到“歧”曾经为他的猫创作过一幅画……
“是我说的太无趣了吗？”容正宇瞄了一眼对着指尖发呆的温诺，关切地问。
“啊？”温诺回神。
“抱歉啊，一直跟你念叨这些。”容正宇转着方向盘，“但是是阿姨希望我多跟你介绍一下晚宴的情况，她也想你能多结交一些人脉，对于你以后的发展也有帮助。”
虽然完全不是他的错，但容正宇还是表达了歉意，这让温诺很内疚，她连忙说：“不是你的错，你不用抱歉的。是我为了穿礼服，中午吃的太少了，饿的有点恍惚。嗯……你继续说，我有在听的。”
温诺胡诌了个借口，容正宇也给了台阶下：“那晚宴结束后，带你去吃好吃的。”
“嗯，好。”
后半程，温诺认真听了听容正宇挑选出来介绍给她的人，好几个都在娱乐圈说得上话，他大概也是花了心思的。
他就不会觉得累吗？温诺想不通。
*
晚宴比想象中还要无聊，还要窒息。
温诺把手搭在容正宇的臂弯上，脸都快笑僵了。几个面熟的、对容正宇虎视眈眈的千金，一如既往地用一种轻蔑又嫉妒的目光盯着她，恨不得把她看穿。还有些她从未见过的面孔，打探的目光让她不适，小臂上密密麻麻起了层鸡皮疙瘩。
生意和女人，这种场合里永恒的话题，饶是容正宇教养高尚，也不得不为了人情世故被卷入对女性的评头论足之中。他没有说些粗俗的话，只是议论本身就足以让温诺反感。
如果换作几年前，温诺会觉得容正宇既能在每个话题里如鱼得水，又能坚守住自己的看法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但今天，温诺的心里却好像有一朵玫瑰挣扎着绽开——
他不能制止这种可笑的话题吗？
借口要去卫生间，温诺从侧门离开了宴会厅。
为了搭配银灰色的一字肩鱼尾裙，温诺手里捏着一只小巧的装饰包，按理说没有人会往里面放东西，连手机都会留在助理那里，因此不会有人想到温诺在里面偷偷放了一包女士香烟和一支打火机。
心里的烦闷急需宣泄，温诺乘电梯到了天台。
虽然只用到了一楼宴会厅，钱氏董事长钱程还是包了场，所以天台空空荡荡，温诺也乐得自在。
走到围栏前，晚风吹来，温诺有些发抖，她熟练地点燃一支烟，放在嘴中轻轻一咬，橘子的味道在口腔中炸开，香烟尾端留下一圈口红印。
烟雾缭绕。
温诺用指尖轻轻点了下烟，然后把手搭在围栏上，颓靡地低下头。
香槟喝了两轮，酒意上头，就容易伤春悲秋胡思乱想。
她受够了当一个提线木偶，每一步都要按照白雅兰的意思走下去。但更让她痛苦的是，她清醒地明白，即使没有白雅兰，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能做什么，甚至每当她的情绪没有那么极端的时候，她都觉得，或许白雅兰的一切安排都是对的。
被压抑了太久，她早就没资格寻找自我。
烟丝燃烧着，微弱的猩红烫伤不了夜色。然后，在混沌的时间里，两指间即将燃尽的烟被抽走。
温诺以为是容正宇，心中一慌，连忙抬起头，脑子飞速转动着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结果，落入眼中的不是他。
完全不同于容正宇温和的长相，眼前男人的面部线条硬朗而分明，带有极强的侵略性。他透过反着月光的金丝框镜片看着她，墨黑的双眸宛若无尽的夜色。
提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温诺勾勾唇角，说道：“是你啊。”
男人挑眉，慢条斯理地用指尖摁灭了烟头，问：“你以为是谁？”
“不知道，”温诺撩了下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长发，“但应该是个质问我为什么抽烟然后把我捉回宴会的人。”
“还是不能适应这种场合吗？”
“你不也一样？”
男人没有回答，温诺就当他是默认了。
两个人并肩站在清冷的月光之下，任由时间一点点流逝。
温诺第一次见到身旁的男人，是半年前的某次宴会，她在安全通道偷偷抽烟的时候。
厚重的门突然被推开，她着急忙慌地把香烟扔在地上，在裙摆的掩盖下，用高跟鞋踩灭了烟蒂，低着头就想逃。
然而，突然闯进这片领域的人却靠在了门上，堵住了她的去路。
“啪嗒”一声后，男人也点燃一支烟，味道比女士香烟冲得多，在雾气弥漫中，他盯着双手攥紧包包的温诺，缓缓开口：“抱歉，我打扰到你了吗？”
或许是因为烟气过喉，才让声音显得格外磁性，温诺好像被蛊惑了一般，闻声抬起头，愣愣地说了一句：“没，没有。”
后来的每一次大型宴会，偶尔是安全通道，偶尔是楼梯的拐角，在这种窥不见天光的隐蔽角落里，只要温诺逃了出来，就总会碰见他。
一开始温诺怀疑过他是不是跟踪狂，但后来她的确在宴会正厅中见到过他的身影，也就推翻了这种想法。只当他和她一样，是个需要喘息的人罢了。
半年，他们的见面都不过是点头问好，然后一起闷不做声地抽烟，等烟味散尽，再分开回到宴会。从来没有人提问过彼此姓名，也极少有别的交谈。除非温诺喝得太多，会在酒精的刺激下呢喃两句“还不如世界毁灭呢”之类的话。
不过今天男人没有抽烟，只是陪她静静看着眼前的万家灯火。
计算着时间，温诺知道自己该回去了。回过身刚打算离开，就听见身旁的人说：“想逃离这里吗？”
他的声音是压低了的，温诺觉得有些熟悉，但并没有过多纠结。
她回答：“想啊。不过今天不行。”
“为什么？”
“因为昨天刚逃过，今天再跑，会惹大事。”
男人顿了顿，然后开口：“昨天看画展，是逃过去的？”
“对……”温诺下意识地回答，却在电光火石间回忆起在一片漆黑中男人的声音，与此刻她听到的慢慢重叠。
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慢慢睁大，温诺偏回头与他对视，问：“昨天二楼展厅里的男人，是你？”
一路上，打给她的电话就没断过，微信消息也是接二连三地往外跳。
难得逃离喧嚣，还如同幸运女神降临一般与“歧”有了一点联系，温诺原本一点也不想理会这些消息。
但在等红绿灯时，她看到白雅兰又开始威胁她。
白雅兰：【再不回消息，我就报警。】
白雅兰：【温诺你心里清楚，我做的出来。】
温诺一窒，苦笑出声，她当然清楚这是白雅兰的风格，甚至如果她被警察捉回去的事儿上了热搜，白雅兰还会高兴呢。
叹了口气，温诺无奈地打字。
言若：【我好好的，就是出来散散心，今晚不回去，也别找我。】
那边消息秒回。
白雅兰：【红毯后有采访，为下部剧预热那么好的机会，你竟然直接逃了？还说去散心？温诺，你到底明不明白妈妈的良苦用心？】
白雅兰：【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做事还都不考虑后果吗？】
后面噼里啪啦得来了好多消息，温诺见绿灯亮起，直接将手机扔到了副驾驶，没有再回。千篇一律的说辞，她都能全文背诵了，换做平时可能会玻璃心，但她今天得到了“歧”的玫瑰花，好心情buff值加满，才不要为白雅兰的话难过。
一点过，温诺把车开到一家她常住的酒店，拎着旅行洗漱包，在那里办理了入住。她知道住在这里就会有人和白雅兰报告她的行踪，这样也好，至少白雅兰就不会继续追问她到底在哪，和谁在一起。
果然，当她抱着玫瑰坐在酒店床上的时候，白雅兰的那些咄咄逼人也停了下来。
白雅兰：【妈妈不是不让你散心，只是希望你明白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
白雅兰：【你今天也累了，在酒店早点休息。】
白雅兰：【明天下午三点会有人去给你做妆造，六点半容正宇去接你参加晚宴。】
白雅兰：【好好表现，别再出纰漏。】
言若：【嗯。】
接着，她切回信息页面，发现容正宇也给她发了消息。
正宇哥：【诺诺，听白阿姨说，红毯结束后你跑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大家都很担心你。】
温诺思索了一下，最终没有说实话。
言若：【我只是有些累了，出去散散心，没什么事。抱歉让你们担心啦~】
那边没有再回，估计是已经睡了。温诺也没在意，只是坐在床上发愣。
容正宇是容氏集团太子爷，相貌好，家底厚，能力出众，待人接物面面俱到，可以说是江城众多千金的梦中情人。
大概三四年前，容氏在江城还算不得龙头企业，白雅兰曾为温诺争取到了给容氏旗下一款化妆产品代言的机会，在广告拍摄期间，温诺与容正宇相识。情窦初开的少女怎么可能对这样如白马王子一样的人有抵抗力，温诺迅速沦为他的暗恋者之一。
那时她觉得容正宇像是一束光，她敬仰他，也渴望容正宇可以带她脱离黑暗。说得文艺些，她觉得容正宇可以救赎她。
只是说来奇怪，容正宇这些年一直对她照顾有加，也经常带她出席活动，却从未提过进一步发展。
起初，温诺还有些失落，以为容正宇只把她当作妹妹。但久而久之，在娱乐圈呆久了，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太多，逢场作戏的事做的太多，温诺发现自己也不再找得到当年心头小鹿乱撞的感觉。所以现在，于她而言，保持着这样不上不下的关系，大概挺好的。
估计也没人愿意救赎她这样的疯子。
温诺突然这样悲观地想。
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玫瑰枝蔓留在外面的刺儿戳破了她的手指，温诺抿了抿血珠，起身将绕在包装纸外的绳子解开，把玫瑰插在了酒店自带的花瓶里，并往里面灌了些水。
玫瑰已经开的太过，最多再放一夜就要凋败，温诺自知留不住，只能打开手机多拍了几张照片。
暖光，玫瑰，还有灯火阑珊的夜景。
浪漫又孤独。
*
第二天的行程都在白雅兰的计划之中，没什么差池。
温诺还怕容正宇会再问她关于昨晚的事，不过在车上，他只同她寒暄了句“昨晚睡得还好吗”，就转而聊起晚宴的事。
对于参与人多的场合一向恐惧又厌烦的温诺心不在焉地听着，理清了容正宇大概的意思就是：今天的晚宴明面上是钱氏为了小女儿办的成人礼，实际上是为了公司转型结交人脉。江城今年经济形势动荡，大家都想抱团取暖，所以晚宴的规模会很大……
规模很大。
温诺在心里撇撇嘴。
她真得不想再去卖笑，和一群不认识的人虚与委蛇，也不想在别人得知她只是个三四线小演员的时候，接受那些审视的目光。
能变成一只猫就好了，就不必再被扔进烦人的名利场。
她游离着，想到猫，又想到“歧”曾经为他的猫创作过一幅画……
“是我说的太无趣了吗？”容正宇瞄了一眼对着指尖发呆的温诺，关切地问。
“啊？”温诺回神。
“抱歉啊，一直跟你念叨这些。”容正宇转着方向盘，“但是是阿姨希望我多跟你介绍一下晚宴的情况，她也想你能多结交一些人脉，对于你以后的发展也有帮助。”
虽然完全不是他的错，但容正宇还是表达了歉意，这让温诺很内疚，她连忙说：“不是你的错，你不用抱歉的。是我为了穿礼服，中午吃的太少了，饿的有点恍惚。嗯……你继续说，我有在听的。”
温诺胡诌了个借口，容正宇也给了台阶下：“那晚宴结束后，带你去吃好吃的。”
“嗯，好。”
后半程，温诺认真听了听容正宇挑选出来介绍给她的人，好几个都在娱乐圈说得上话，他大概也是花了心思的。
他就不会觉得累吗？温诺想不通。
*
晚宴比想象中还要无聊，还要窒息。
温诺把手搭在容正宇的臂弯上，脸都快笑僵了。几个面熟的、对容正宇虎视眈眈的千金，一如既往地用一种轻蔑又嫉妒的目光盯着她，恨不得把她看穿。还有些她从未见过的面孔，打探的目光让她不适，小臂上密密麻麻起了层鸡皮疙瘩。
生意和女人，这种场合里永恒的话题，饶是容正宇教养高尚，也不得不为了人情世故被卷入对女性的评头论足之中。他没有说些粗俗的话，只是议论本身就足以让温诺反感。
如果换作几年前，温诺会觉得容正宇既能在每个话题里如鱼得水，又能坚守住自己的看法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但今天，温诺的心里却好像有一朵玫瑰挣扎着绽开——
他不能制止这种可笑的话题吗？
借口要去卫生间，温诺从侧门离开了宴会厅。
为了搭配银灰色的一字肩鱼尾裙，温诺手里捏着一只小巧的装饰包，按理说没有人会往里面放东西，连手机都会留在助理那里，因此不会有人想到温诺在里面偷偷放了一包女士香烟和一支打火机。
心里的烦闷急需宣泄，温诺乘电梯到了天台。
虽然只用到了一楼宴会厅，钱氏董事长钱程还是包了场，所以天台空空荡荡，温诺也乐得自在。
走到围栏前，晚风吹来，温诺有些发抖，她熟练地点燃一支烟，放在嘴中轻轻一咬，橘子的味道在口腔中炸开，香烟尾端留下一圈口红印。
烟雾缭绕。
温诺用指尖轻轻点了下烟，然后把手搭在围栏上，颓靡地低下头。
香槟喝了两轮，酒意上头，就容易伤春悲秋胡思乱想。
她受够了当一个提线木偶，每一步都要按照白雅兰的意思走下去。但更让她痛苦的是，她清醒地明白，即使没有白雅兰，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能做什么，甚至每当她的情绪没有那么极端的时候，她都觉得，或许白雅兰的一切安排都是对的。
被压抑了太久，她早就没资格寻找自我。
烟丝燃烧着，微弱的猩红烫伤不了夜色。然后，在混沌的时间里，两指间即将燃尽的烟被抽走。
温诺以为是容正宇，心中一慌，连忙抬起头，脑子飞速转动着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结果，落入眼中的不是他。
完全不同于容正宇温和的长相，眼前男人的面部线条硬朗而分明，带有极强的侵略性。他透过反着月光的金丝框镜片看着她，墨黑的双眸宛若无尽的夜色。
提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温诺勾勾唇角，说道：“是你啊。”
男人挑眉，慢条斯理地用指尖摁灭了烟头，问：“你以为是谁？”
“不知道，”温诺撩了下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长发，“但应该是个质问我为什么抽烟然后把我捉回宴会的人。”
“还是不能适应这种场合吗？”
“你不也一样？”
男人没有回答，温诺就当他是默认了。
两个人并肩站在清冷的月光之下，任由时间一点点流逝。
温诺第一次见到身旁的男人，是半年前的某次宴会，她在安全通道偷偷抽烟的时候。
厚重的门突然被推开，她着急忙慌地把香烟扔在地上，在裙摆的掩盖下，用高跟鞋踩灭了烟蒂，低着头就想逃。
然而，突然闯进这片领域的人却靠在了门上，堵住了她的去路。
“啪嗒”一声后，男人也点燃一支烟，味道比女士香烟冲得多，在雾气弥漫中，他盯着双手攥紧包包的温诺，缓缓开口：“抱歉，我打扰到你了吗？”
或许是因为烟气过喉，才让声音显得格外磁性，温诺好像被蛊惑了一般，闻声抬起头，愣愣地说了一句：“没，没有。”
后来的每一次大型宴会，偶尔是安全通道，偶尔是楼梯的拐角，在这种窥不见天光的隐蔽角落里，只要温诺逃了出来，就总会碰见他。
一开始温诺怀疑过他是不是跟踪狂，但后来她的确在宴会正厅中见到过他的身影，也就推翻了这种想法。只当他和她一样，是个需要喘息的人罢了。
半年，他们的见面都不过是点头问好，然后一起闷不做声地抽烟，等烟味散尽，再分开回到宴会。从来没有人提问过彼此姓名，也极少有别的交谈。除非温诺喝得太多，会在酒精的刺激下呢喃两句“还不如世界毁灭呢”之类的话。
不过今天男人没有抽烟，只是陪她静静看着眼前的万家灯火。
计算着时间，温诺知道自己该回去了。回过身刚打算离开，就听见身旁的人说：“想逃离这里吗？”
他的声音是压低了的，温诺觉得有些熟悉，但并没有过多纠结。
她回答：“想啊。不过今天不行。”
“为什么？”
“因为昨天刚逃过，今天再跑，会惹大事。”
男人顿了顿，然后开口：“昨天看画展，是逃过去的？”
“对……”温诺下意识地回答，却在电光火石间回忆起在一片漆黑中男人的声音，与此刻她听到的慢慢重叠。
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慢慢睁大，温诺偏回头与他对视，问：“昨天二楼展厅里的男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