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古堡不是她家的,而且离酒园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中间隔着一座大湖,需要划船才能进去,划船的老人和陈父认识,两个人总是没有事就拿着钓鱼竿在湖边钓鱼。
古堡是酒园真正的主人的,这里只是酒园主人度假旅游的时候会回来住上两天。
陈晚玉第二日清晨就早早起床,和陈父一起去看酒园的酒。
酒园绿色的植物偏多,高树环绕,遮住夏日的太阳,日光从树叶的缝隙垂直照射下来,陈晚玉穿的凉快,是一件祥云金丝裙,裙摆做工精细,大片祥云绣出,金丝线织成的晚霞洒在裙摆,腰间的佩玉温润,陈晚玉很是喜欢,这个衣裙是从箱子底下找出来的。
陈晚玉还不太愿意穿现在的衣物,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太过匪夷所思,让陈晚玉的思想有天翻地覆的变换。
小三轮颠簸不止,陈晚玉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双手紧紧扶着车前的栏杆,稳定住身体,闭上双眼,拥抱温柔又带着浓厚酒香的风。
这个感觉就像青桃爱看的画本子上对江湖的描述,自由且快乐。
青桃倘若看见她如今的模样,会不会很开心,会不会把妆台上的一排珠钗都扔掉跟她一起走。
她好想青桃啊!
陈晚玉有些难过,她那么好的青桃,还被困在千年前的深宫吗?
路过一段段的水果种植的地方,陈晚玉也无心再看,满脑子都是青桃笑嘻嘻喊自己娘娘的模样。
小三轮半路没油,陈父将其停在路边,陪陈晚玉慢步走过去的。
一路上,陈晚玉感觉到父亲在旁敲侧击,想从她的嘴里套话出来。
陈晚玉对于之前的事情已经全然记不得了,她的脑海只有在千秋殿和青桃相依为命的事,对陈父也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只知道他以前一心向政,现在是一心向钱和酒园。
“晚玉,你今年二十岁了,有对象吗?”陈父不动声色的问出来,眼睛没敢看陈晚玉,一直直视前方。
“父亲所言的对象,是我的爱人吗?”陈晚玉从小过目不忘,聪明伶俐,对于才在电脑上看到的一些网络名词有深刻印象。
在千年之前,她们称呼爱人为夫君,夫为天地,夫为纲,当时年少念书多,因为这些礼教,不喜嫁人,反而向往江湖天下。
“对。”陈父看向陈晚玉的眼睛瞬间收回,仿佛做了亏心事一样。
“没有。”陈晚玉没有从自己房间找出另一个男人的踪迹,由此可以说明,自己根本没有喜欢的人,她眼神坚定,认为自己分析的很有道理。
面对陈晚玉的坚定的眼神,陈父犯难,表情略微不自然,点点头,余光还在看陈晚玉的反应,见陈晚玉没有反应,双手放到后面紧紧握起,人走到前面,三步一晃,和之前板正的父亲简直不像。
陈晚玉叫住陈父:“父亲,我好像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了,你可以告诉我一些吗?”
陈父故作迟疑,但嘴角的笑容不断扩大,直到眼角眉梢甚至皱纹都带着一丝喜悦,他说:“失忆好啊,失忆好,以前的事我慢慢讲给你听。”
陈晚玉假装没看见陈父的喜悦,她的眼睛透过陈父看见千年前的父亲,陈晚玉应了一声好,在隔着一米的距离前,耀眼的光线倾撒,陈晚玉看见千年前的父亲一身朝服走在路的尽头,也如今天这般,转过一半的身体,微风吹起的衣角荡漾,笑容在父亲满脸皱纹的脸上更加明显,她微微半蹲身子,对着陈父行礼:“女儿在此谢过父亲。”
陈父有些晃神,看着眉眼弯弯的陈晚玉认真仔细行礼,这个场景曾经出现在自己的梦中,在陈晚玉小的时候,梦中的高墙红瓦,长长的甬道走不到尽头,陈晚玉面对自己,脸是清晰的,但醒来就忘记。梦见她要离开家去往深宫,他想尽办法也阻止不了,后来更加向政,保护陈晚玉在宫中的平安。
陈父的笑容僵在脸上,那个梦太真切了,他甚至怀疑是不是真正出现过,后来陈晚玉越长越像自己梦中的女儿。
他老泪纵横,独自转过身去,不留痕迹擦干眼泪:“不打紧,不打紧的。你平安快乐就是我和容容最幸福的事情。”
陈晚玉慢步跟着陈父,眼睛却一直看着陈父。他擦眼泪之前,会手指指向别处,吸引陈晚玉的目光。
这招叫声东击西,陈晚玉知道,却不戳破,浅浅的笑容挂在她的嘴角,她也乐意顺着陈父手指的方向看去,待陈父擦干眼泪,她再回头,继续跟着陈父的身后走。
她从未见过父亲这一面,入宫前的父亲严肃异常,不苟言笑,母亲生病,他要一面照顾母亲,一面叮嘱自己,貌似青桃还说过自己离家出走过。自己一直以为父亲根本就没有眼泪,或者根本就不会流眼泪,不然怎么舍得送自己去那吃人的深宫,还对自己漠不关心,一心向政,根本不管自己。
陈晚玉很开心,连带着步伐都轻快许多。
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陈晚玉在路边看见两座大房子,上面写着一个古代字体:陈氏酒业。
酒香愈发浓厚,大门上锁,一旁有一只毛茸茸的小狗跳出草丛,,见陈晚玉来,不停摇尾巴,眼睛睁的很大,原地转圈圈,生怕陈晚玉看不见它的样子。陈晚玉微微提起裙边靠近它,脱口而出叫出它的名字:“橙橙。”
说完自己也惊讶了。在此之前,陈晚玉可是从未见过这个东西。
被唤作橙橙的小狗肉眼可见的开心,不停蹭着陈晚玉的手掌心。
陈父解释道:“橙橙还是你从古堡抱回来的,它三个月没见到你,就跑到你最爱的地方来找你,我每天早晚过来添饭,它还变胖了不少。”
陈晚玉抱着它一起进门看酿酒。
酿酒的房子里面别有洞天,一进门冷气迎面而来,和外面燥热的热风完全不同,陈晚玉的皮肤发麻,她的千秋殿之前有放冰块,但效果远没有这个强。
陈晚玉抱紧毛茸茸的橙橙,走下台阶看到一个巨型天坑,坑中放着一坛一坛的酒,整齐划一的排列,安静的躺在地上,和千秋殿不远处的小酒屋一样,很多大的酒缸子。
每一块区域的酒坛都有细微差别,最上面有酒的名称和介绍,需要陈晚玉仰头去看,但有些字她看不太懂。
陈晚玉决定回家之后一定要恶补一下这个时代的字。
陈父去了角落的地方,挖出一个坑,提了一小罐存封十年的酒,上面有些泥土覆盖,泥土下边有塑料袋,里面放着一张陈旧的白纸。
这个场景莫名熟悉,陈晚玉好像在千秋殿的梧桐树下也存封过这样一坛酒,和谁一起,她记不太清,梧桐树叶飘落的时候只有对影子,逆着光影,女孩头顶的发簪和珠钗摇曳,男孩微笑的嘴角勾起。
陈晚玉微微皱眉,她上前一步,板鞋踩进泥土里,手指拂去上面的土层,一封信映入眼帘,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依稀看得见“宋祁和陈晚玉”这几个字。
青桃口中的废太子。
陈父见陈晚玉露出疑惑的表情,开口解释道:
“你小时候放进去的,说等自己嫁人的时候再拿出来,灌醉自己最爱的人。”
说完,陈父轻轻撇了一眼陈晚玉,笑着把这坛酒直接送到她的手边。
这时陈父还未松手,他见陈晚玉已经牢牢握紧绳子,便松开手来。
陈晚玉提酒坛子的手差点废掉,这酒好重。
昨夜看了以前的陈晚玉一手一坛酒的照片,陈晚玉为了不让陈父对自己有所怀疑,咬牙挺起腰板,稳稳的提着这份酒。
回家的路上,陈晚玉装作认识宋祁的样子,转身问陈父:“宋祁最近怎么样?”
陈父有些不自然,也不敢看陈晚玉,眼睛看向别处,慢悠悠转移话题:“宋祁很好的,你多多照顾自己的身体。”说完看向陈晚玉手中的酒:“这酒你可要放上一个月再喝,听见没有,臭丫头。”
陈晚玉点点头,目光却看向他怀中的两坛大酒,酒坛正面的雕花精致,毛笔字书写的毫无逻辑且粗糙,经过折磨多年也不曾脱落,陈父说,这是陈晚玉刚刚出生的时候他们存封的,上面的毛笔字是陈晚玉满月的时候在上面随意画的。
满月抓阄,选了毛笔,大家都说陈晚玉长大之后会是才女,可是事与愿违。以前的陈晚玉成绩很差,让现在的陈晚玉觉得是不是千年之前的过于聪慧,毕竟,千年之前她可是上京乃至整个洛阳名震天下的才女。
陈晚玉不免感慨都是她,为何差别如此之大。她看陈父虽然是笑着说出来的,但脸上的辛酸和无奈就像千年之前的陈父看自家妹妹一样。
所以现在的陈晚玉在父亲面前就是小妹。
“父亲放心,晚玉定然不会再让您和母亲劳心,你们只等着我好好将此酒园壮大,不光这里有,我要这全天下都有我们陈氏酒业的身影和酒香。”
“壮大不着急,你先好好把a市的大学毕了业,其余的咱们和酒一样先放到一边。”陈父的笑容璀璨。
酒放到小三轮上,陈父推着车,陈晚玉在另一端的跟着一起,夏日午后的燥热逐渐消退,晚风轻柔,陈晚玉很喜欢这样的日子,满怀期待回到家中,母亲已经做好饭菜,正在门口等着他们父女二人,提酒归来。
陈晚玉记得,千年之前的陈父严厉禁止她饮酒,她以前只是偷偷喝一点点,在自己赚不到银子苦恼的时候,后来从高楼跌落,嗜酒成性是因为什么事情呢?
她暂时想不起来,陈晚玉仰头望向天空,夏日闪耀的星异常好看,她在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不好的记忆就随今日的晚风一同吹散吧,她陈晚玉向来豁达聪慧。
一个星期之后的清晨,陈晚玉还在睡梦中,被陈父叫醒,她收到一份来自a市拍摄区的律师函,控诉她的理由:病情好了多时,无故旷工数日。
陈晚玉:我家有这么大的酒园我还要打工拍戏?
霸王合同,天价违约。
陈晚玉怕陈母舟车劳顿,独自一个人坐车去了a市。
陈母每天晚上例行一次电话,准时准点,连续一个月。
陈晚玉是做火车到a市的,临走之前她做了很多乘坐火车的攻略,中途还是发生了一些小插曲。
那是她第一次尝试穿现代的服饰,穿之前的衣裙难免会不方便,因为她还拖着一个很大的箱子,里面放了许多自己的日用品和电脑,手机陈晚玉随身携带,手机中除了一些基本软件还有一个软件名字叫:文字学习。
取票的时候人潮拥挤,陈晚玉小心翼翼把火车票收到自己贴身的口袋里,她的头发高高束起,走动时青丝晃动,人显得精气神十足,短袖显腰线,露出如月皎洁般的手臂,黑色牛仔裤垂地,腿型修长,鼻子上的眼镜是陈父要求带的,日光大防晒,这一身生人勿近的打扮,倒是很像简装出行的大明星,引得行人驻足。
箱子里面塞满陈母准备的土特产,陈晚玉提着箱子上楼下楼上火车,火车很小,左手边三个座位,依次往前排开,右手边两个座位依次往前排开,靠近窗户的地方是难得的宝座,陈晚玉很想吹吹火车上的风。
但很不幸,陈晚玉做的位置是左手边的第二个,也就是中间位置,一个看起来很小的男孩子,还有一个打扮和陈晚玉一样精致但按着太阳穴,脸上很不耐烦的女士,对面坐着一对中年夫妻。
陈晚玉将自己的箱子顺到一旁,拿着票轻步走到小孩子和女士的中间,双手举着车票放在心口位置,慢慢坐下去。
出乎意料的柔软,比皇后宫殿的那些椅子舒服多了。
坐好之后,陈晚玉就开始学习文字。
火车窗外的阳光明媚,陈晚玉看到不经意间抬头,看到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树影和江河湖海,陈晚玉低头靠近小孩子,小心翼翼询问他能否开窗。
小男孩一副见鬼的表情,他白了一眼陈晚玉,他用右手敲了敲对面的窗户上的玻璃,竖起双手胖胖的食指,相互叠交,变成一个叉叉的形状。
陈晚玉看不太懂,尴尬的笑了笑,撤回自己的目光,却记住了这个手势,在小男孩不注意的时候也还原了一遍。
大概坐了三个小时的火车,到达a市的时候,陈晚玉还有些恍惚,这也算自己第一次独自一个人出远门,之前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门身边总有有丫鬟仆人跟着,陈晚玉深吸一口气,内心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和放松。
她的每次去寺庙祈的愿好像变成真的了。父母安康,禁锢离身,从皇城出来,拥抱酒庄。
陈晚玉站在人潮中,头顶的楼层构建空出一块距离,一大片阳光垂直照射,光影中人群涌动,陈晚玉站在暗处,推着箱子,走出原本位置,去拥抱属于自己的阳光。
一位衣冠楚楚的年轻男士拦住陈晚玉的脚步。
他手提一个黑色公文包,给陈晚玉看了自己只剩一格电的手机。
想借陈晚玉的手机打电话,陈晚玉把自己的手机给他打了电话,里面确实有一个女士接听,之后他又要求陈晚玉和他一起去某一个地方等这位男士的朋友。
陈晚玉觉得不对劲,后退几步,准备转身离开时,男子猛然上前一步已经提前动手握住陈晚玉的手腕,冰凉陌生的触感让陈晚玉非常不适和讨厌,她挣脱开来,大喊:“大胆,放肆。”
一旁已经有行人留神关注。
男人不甘心到手的鸭子飞了,准备强夺。
陈晚玉从口袋中掏出100元现金,塞到他欲欲跃试的手中,并叮嘱他道:“强盗行径最是可耻,这些银两算是我资助你的,以后不要再骗人。”
陈晚玉将其当成扒手。
也没管男子错愕的表情,转身推着自己的箱子离开车站。
之后的某一天,陈晚玉在社会与法频道中看到这个人。
陈晚玉先是去学校报道。
她没有用母亲挑选的眼眶,反而戴上父亲选的墨镜,黑色镜片遮住双眼,她可以看见别人,但别人很难看到陈晚玉的眼神。这个眼镜能帮助自己省去许多麻烦。
听说自己在学校可是一个异常高冷的人,孤傲自信且学习一般。
这些描述是陈晚玉锁起来的柜子里那本日记上写的,以及父母对自己的评价。她甚至日记本里看到一张写满名字的纸,那张纸上全是一个人的名字,不厌其烦,字字认真。
陈晚玉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名字。
宿舍的房门被打开,陈晚玉侧身站起,收拾一半的箱子被陈晚玉盖上,她在桌子上找墨镜,稳定身体戴好扶正。
身后的女孩看到陈晚玉的身影,惊叹叫出声音,声音中满是喜悦和不敢置信:“陈晚玉!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呀,我从国外听说你出事了,我担心死了,整日茶不思饭不想,你都不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
陈晚玉:不是说拿我当空气和花瓶吗?
陈晚玉点点头,不失礼貌回应你好,在她惊愕的表情下双手交叉与头平齐,微微行朋友之礼。
那女孩直接冲上来紧紧拥抱陈晚玉的身体,她比陈晚玉略矮一点,索性环着陈晚玉的腰,泪水浸湿陈晚玉的衣衫,嘴里一口一个大骗子。
陈晚玉的手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面前的这个女孩她一点也记不起来,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看着她哭的如此伤心,陈晚玉瞬间记起她的小青桃,心底柔软的角落被唤起,陈晚玉僵硬的手,慢慢伸出来,放到女孩的头顶,温柔抚摸她的头发。
拥抱着陈晚玉的女孩使劲蹭着陈晚玉的肩膀,双手握紧腰又松开,非常生气道:“果然瘦了,都说了不去参加什么电视剧选拔,结果还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
女孩从怀中抬起头,紧紧盯着陈晚玉的双眼,梨花带雨的双眼楚楚可怜,标准的瓜子脸,高鼻梁,带着一丝异国美人的风范。
陈晚玉顺着女孩的话说:“是来解决演戏的事情,别哭啦,快帮我看看这个合同。”
陈晚玉感觉到这个女孩跟青桃一样可爱,便把那份寄给自己的天价合同给她看,想问问她有什么办法。
桌子上有自己和女孩出去游玩的照片,笑容是发自内心的,陈晚玉心想:自己和她关系一定不错。
周慧眼睛一亮,“包在我身上,我叔叔是律师,我现在就拍给他看。”
周慧拿起手机一顿拍照,都拍给自家的小叔,她平日里一有时间就会去小叔的律师事务所,她最喜欢看小叔打官司的样子,这几日听说小叔相亲,她都没太敢和小叔发消息,正好趁这个机会。
陈晚玉看着周慧仔细认真的模样,下定好大决心,才说出自己受伤失忆的事情。
面前的女孩眼圈微红,嘴角肉眼可见的向下,原本笑意盈盈的双眼开始不受控制地落泪,逐渐变成嚎啕大哭,陈晚玉着急去擦,又怕碰到她的眼睛,一只手在她的脸颊处接着泪珠,一只手试试又回,场景无比混乱。
“晚晚,你居然忘记我啦,难怪我打电话问你受伤的事情,伯父支支吾吾,老是转移话题,你真的忘记我了。”周慧捂住心,哭得一抽一抽的,突然周慧的手机提示音响了。
周慧立马偏头擦干眼泪,露出微笑,去看小叔回的消息。
这个变脸的速度陈晚玉只在德妃脸上见过,皇后在的时候德妃尚且会好脸相待,皇后一走,立刻恶狠狠盯着陈晚玉。
陈晚玉突然记起她是如何对付德妃的,她说:“你胆敢再多看我一眼,我便让皇上挖了你的眼睛。”
青桃在她失忆的时候与她讲过这件事,她还不相信,自己能有这么恶毒,也不会被人从高楼推下去。
思虑太远,恍如隔世。
周慧见陈晚玉发呆,一个响指,让陈晚玉的思绪回归正规。
“我叫周慧,是你高中到大学的好朋友。”
陈晚玉微微点头,露出友好笑容,将双手放置右侧,背脊直挺,欠身行礼,仪态绝佳,看上去就像官宦世家的小姐,陈晚玉的举手投足让周慧主动忽略了她的现代衣着。
“你好,我叫陈晚玉。”
周慧认为陈晚玉是演戏演的走火入魔,所以在陈晚玉要独自一个人去剧组的时候,周慧强烈反对,反对无效的周慧只能跟着陈晚玉一起去剧组。
路上周慧还发现陈晚玉不会打车,坐上车之后,没有来靠在自己肩膀上,与自己聊天,周慧忍不住侧着头看她,陈晚玉闭着眼睛,侧面能看到长长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车内开着冷气,周慧抱紧自己的胳膊,以前也没有感觉到这么冷,周慧心想。
陈晚玉正襟危坐,二十年的制度礼仪还是深入骨髓,坐上车,陈晚玉不自觉就挺直背脊,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到了地方陈晚玉和指定的手机号打电话。
“你好,我叫陈晚玉,今天是来找你们老板谈一谈的,请问他在吗?”
对面传来浅浅的呼吸声,陈晚玉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陈晚玉久久等不到对方的回复,她以为是不小心按错了,又看了一眼天价合同,上面的数字没有错,错的是不应该这个人接。
“你好,陈晚玉。”
对方的声音低沉沙哑,但在最后一个玉字上过分缠绵,陈晚玉没有发现,她只是觉得声音耳熟,她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古堡是酒园真正的主人的,这里只是酒园主人度假旅游的时候会回来住上两天。
陈晚玉第二日清晨就早早起床,和陈父一起去看酒园的酒。
酒园绿色的植物偏多,高树环绕,遮住夏日的太阳,日光从树叶的缝隙垂直照射下来,陈晚玉穿的凉快,是一件祥云金丝裙,裙摆做工精细,大片祥云绣出,金丝线织成的晚霞洒在裙摆,腰间的佩玉温润,陈晚玉很是喜欢,这个衣裙是从箱子底下找出来的。
陈晚玉还不太愿意穿现在的衣物,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太过匪夷所思,让陈晚玉的思想有天翻地覆的变换。
小三轮颠簸不止,陈晚玉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双手紧紧扶着车前的栏杆,稳定住身体,闭上双眼,拥抱温柔又带着浓厚酒香的风。
这个感觉就像青桃爱看的画本子上对江湖的描述,自由且快乐。
青桃倘若看见她如今的模样,会不会很开心,会不会把妆台上的一排珠钗都扔掉跟她一起走。
她好想青桃啊!
陈晚玉有些难过,她那么好的青桃,还被困在千年前的深宫吗?
路过一段段的水果种植的地方,陈晚玉也无心再看,满脑子都是青桃笑嘻嘻喊自己娘娘的模样。
小三轮半路没油,陈父将其停在路边,陪陈晚玉慢步走过去的。
一路上,陈晚玉感觉到父亲在旁敲侧击,想从她的嘴里套话出来。
陈晚玉对于之前的事情已经全然记不得了,她的脑海只有在千秋殿和青桃相依为命的事,对陈父也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只知道他以前一心向政,现在是一心向钱和酒园。
“晚玉,你今年二十岁了,有对象吗?”陈父不动声色的问出来,眼睛没敢看陈晚玉,一直直视前方。
“父亲所言的对象,是我的爱人吗?”陈晚玉从小过目不忘,聪明伶俐,对于才在电脑上看到的一些网络名词有深刻印象。
在千年之前,她们称呼爱人为夫君,夫为天地,夫为纲,当时年少念书多,因为这些礼教,不喜嫁人,反而向往江湖天下。
“对。”陈父看向陈晚玉的眼睛瞬间收回,仿佛做了亏心事一样。
“没有。”陈晚玉没有从自己房间找出另一个男人的踪迹,由此可以说明,自己根本没有喜欢的人,她眼神坚定,认为自己分析的很有道理。
面对陈晚玉的坚定的眼神,陈父犯难,表情略微不自然,点点头,余光还在看陈晚玉的反应,见陈晚玉没有反应,双手放到后面紧紧握起,人走到前面,三步一晃,和之前板正的父亲简直不像。
陈晚玉叫住陈父:“父亲,我好像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了,你可以告诉我一些吗?”
陈父故作迟疑,但嘴角的笑容不断扩大,直到眼角眉梢甚至皱纹都带着一丝喜悦,他说:“失忆好啊,失忆好,以前的事我慢慢讲给你听。”
陈晚玉假装没看见陈父的喜悦,她的眼睛透过陈父看见千年前的父亲,陈晚玉应了一声好,在隔着一米的距离前,耀眼的光线倾撒,陈晚玉看见千年前的父亲一身朝服走在路的尽头,也如今天这般,转过一半的身体,微风吹起的衣角荡漾,笑容在父亲满脸皱纹的脸上更加明显,她微微半蹲身子,对着陈父行礼:“女儿在此谢过父亲。”
陈父有些晃神,看着眉眼弯弯的陈晚玉认真仔细行礼,这个场景曾经出现在自己的梦中,在陈晚玉小的时候,梦中的高墙红瓦,长长的甬道走不到尽头,陈晚玉面对自己,脸是清晰的,但醒来就忘记。梦见她要离开家去往深宫,他想尽办法也阻止不了,后来更加向政,保护陈晚玉在宫中的平安。
陈父的笑容僵在脸上,那个梦太真切了,他甚至怀疑是不是真正出现过,后来陈晚玉越长越像自己梦中的女儿。
他老泪纵横,独自转过身去,不留痕迹擦干眼泪:“不打紧,不打紧的。你平安快乐就是我和容容最幸福的事情。”
陈晚玉慢步跟着陈父,眼睛却一直看着陈父。他擦眼泪之前,会手指指向别处,吸引陈晚玉的目光。
这招叫声东击西,陈晚玉知道,却不戳破,浅浅的笑容挂在她的嘴角,她也乐意顺着陈父手指的方向看去,待陈父擦干眼泪,她再回头,继续跟着陈父的身后走。
她从未见过父亲这一面,入宫前的父亲严肃异常,不苟言笑,母亲生病,他要一面照顾母亲,一面叮嘱自己,貌似青桃还说过自己离家出走过。自己一直以为父亲根本就没有眼泪,或者根本就不会流眼泪,不然怎么舍得送自己去那吃人的深宫,还对自己漠不关心,一心向政,根本不管自己。
陈晚玉很开心,连带着步伐都轻快许多。
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陈晚玉在路边看见两座大房子,上面写着一个古代字体:陈氏酒业。
酒香愈发浓厚,大门上锁,一旁有一只毛茸茸的小狗跳出草丛,,见陈晚玉来,不停摇尾巴,眼睛睁的很大,原地转圈圈,生怕陈晚玉看不见它的样子。陈晚玉微微提起裙边靠近它,脱口而出叫出它的名字:“橙橙。”
说完自己也惊讶了。在此之前,陈晚玉可是从未见过这个东西。
被唤作橙橙的小狗肉眼可见的开心,不停蹭着陈晚玉的手掌心。
陈父解释道:“橙橙还是你从古堡抱回来的,它三个月没见到你,就跑到你最爱的地方来找你,我每天早晚过来添饭,它还变胖了不少。”
陈晚玉抱着它一起进门看酿酒。
酿酒的房子里面别有洞天,一进门冷气迎面而来,和外面燥热的热风完全不同,陈晚玉的皮肤发麻,她的千秋殿之前有放冰块,但效果远没有这个强。
陈晚玉抱紧毛茸茸的橙橙,走下台阶看到一个巨型天坑,坑中放着一坛一坛的酒,整齐划一的排列,安静的躺在地上,和千秋殿不远处的小酒屋一样,很多大的酒缸子。
每一块区域的酒坛都有细微差别,最上面有酒的名称和介绍,需要陈晚玉仰头去看,但有些字她看不太懂。
陈晚玉决定回家之后一定要恶补一下这个时代的字。
陈父去了角落的地方,挖出一个坑,提了一小罐存封十年的酒,上面有些泥土覆盖,泥土下边有塑料袋,里面放着一张陈旧的白纸。
这个场景莫名熟悉,陈晚玉好像在千秋殿的梧桐树下也存封过这样一坛酒,和谁一起,她记不太清,梧桐树叶飘落的时候只有对影子,逆着光影,女孩头顶的发簪和珠钗摇曳,男孩微笑的嘴角勾起。
陈晚玉微微皱眉,她上前一步,板鞋踩进泥土里,手指拂去上面的土层,一封信映入眼帘,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依稀看得见“宋祁和陈晚玉”这几个字。
青桃口中的废太子。
陈父见陈晚玉露出疑惑的表情,开口解释道:
“你小时候放进去的,说等自己嫁人的时候再拿出来,灌醉自己最爱的人。”
说完,陈父轻轻撇了一眼陈晚玉,笑着把这坛酒直接送到她的手边。
这时陈父还未松手,他见陈晚玉已经牢牢握紧绳子,便松开手来。
陈晚玉提酒坛子的手差点废掉,这酒好重。
昨夜看了以前的陈晚玉一手一坛酒的照片,陈晚玉为了不让陈父对自己有所怀疑,咬牙挺起腰板,稳稳的提着这份酒。
回家的路上,陈晚玉装作认识宋祁的样子,转身问陈父:“宋祁最近怎么样?”
陈父有些不自然,也不敢看陈晚玉,眼睛看向别处,慢悠悠转移话题:“宋祁很好的,你多多照顾自己的身体。”说完看向陈晚玉手中的酒:“这酒你可要放上一个月再喝,听见没有,臭丫头。”
陈晚玉点点头,目光却看向他怀中的两坛大酒,酒坛正面的雕花精致,毛笔字书写的毫无逻辑且粗糙,经过折磨多年也不曾脱落,陈父说,这是陈晚玉刚刚出生的时候他们存封的,上面的毛笔字是陈晚玉满月的时候在上面随意画的。
满月抓阄,选了毛笔,大家都说陈晚玉长大之后会是才女,可是事与愿违。以前的陈晚玉成绩很差,让现在的陈晚玉觉得是不是千年之前的过于聪慧,毕竟,千年之前她可是上京乃至整个洛阳名震天下的才女。
陈晚玉不免感慨都是她,为何差别如此之大。她看陈父虽然是笑着说出来的,但脸上的辛酸和无奈就像千年之前的陈父看自家妹妹一样。
所以现在的陈晚玉在父亲面前就是小妹。
“父亲放心,晚玉定然不会再让您和母亲劳心,你们只等着我好好将此酒园壮大,不光这里有,我要这全天下都有我们陈氏酒业的身影和酒香。”
“壮大不着急,你先好好把a市的大学毕了业,其余的咱们和酒一样先放到一边。”陈父的笑容璀璨。
酒放到小三轮上,陈父推着车,陈晚玉在另一端的跟着一起,夏日午后的燥热逐渐消退,晚风轻柔,陈晚玉很喜欢这样的日子,满怀期待回到家中,母亲已经做好饭菜,正在门口等着他们父女二人,提酒归来。
陈晚玉记得,千年之前的陈父严厉禁止她饮酒,她以前只是偷偷喝一点点,在自己赚不到银子苦恼的时候,后来从高楼跌落,嗜酒成性是因为什么事情呢?
她暂时想不起来,陈晚玉仰头望向天空,夏日闪耀的星异常好看,她在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不好的记忆就随今日的晚风一同吹散吧,她陈晚玉向来豁达聪慧。
一个星期之后的清晨,陈晚玉还在睡梦中,被陈父叫醒,她收到一份来自a市拍摄区的律师函,控诉她的理由:病情好了多时,无故旷工数日。
陈晚玉:我家有这么大的酒园我还要打工拍戏?
霸王合同,天价违约。
陈晚玉怕陈母舟车劳顿,独自一个人坐车去了a市。
陈母每天晚上例行一次电话,准时准点,连续一个月。
陈晚玉是做火车到a市的,临走之前她做了很多乘坐火车的攻略,中途还是发生了一些小插曲。
那是她第一次尝试穿现代的服饰,穿之前的衣裙难免会不方便,因为她还拖着一个很大的箱子,里面放了许多自己的日用品和电脑,手机陈晚玉随身携带,手机中除了一些基本软件还有一个软件名字叫:文字学习。
取票的时候人潮拥挤,陈晚玉小心翼翼把火车票收到自己贴身的口袋里,她的头发高高束起,走动时青丝晃动,人显得精气神十足,短袖显腰线,露出如月皎洁般的手臂,黑色牛仔裤垂地,腿型修长,鼻子上的眼镜是陈父要求带的,日光大防晒,这一身生人勿近的打扮,倒是很像简装出行的大明星,引得行人驻足。
箱子里面塞满陈母准备的土特产,陈晚玉提着箱子上楼下楼上火车,火车很小,左手边三个座位,依次往前排开,右手边两个座位依次往前排开,靠近窗户的地方是难得的宝座,陈晚玉很想吹吹火车上的风。
但很不幸,陈晚玉做的位置是左手边的第二个,也就是中间位置,一个看起来很小的男孩子,还有一个打扮和陈晚玉一样精致但按着太阳穴,脸上很不耐烦的女士,对面坐着一对中年夫妻。
陈晚玉将自己的箱子顺到一旁,拿着票轻步走到小孩子和女士的中间,双手举着车票放在心口位置,慢慢坐下去。
出乎意料的柔软,比皇后宫殿的那些椅子舒服多了。
坐好之后,陈晚玉就开始学习文字。
火车窗外的阳光明媚,陈晚玉看到不经意间抬头,看到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树影和江河湖海,陈晚玉低头靠近小孩子,小心翼翼询问他能否开窗。
小男孩一副见鬼的表情,他白了一眼陈晚玉,他用右手敲了敲对面的窗户上的玻璃,竖起双手胖胖的食指,相互叠交,变成一个叉叉的形状。
陈晚玉看不太懂,尴尬的笑了笑,撤回自己的目光,却记住了这个手势,在小男孩不注意的时候也还原了一遍。
大概坐了三个小时的火车,到达a市的时候,陈晚玉还有些恍惚,这也算自己第一次独自一个人出远门,之前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门身边总有有丫鬟仆人跟着,陈晚玉深吸一口气,内心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和放松。
她的每次去寺庙祈的愿好像变成真的了。父母安康,禁锢离身,从皇城出来,拥抱酒庄。
陈晚玉站在人潮中,头顶的楼层构建空出一块距离,一大片阳光垂直照射,光影中人群涌动,陈晚玉站在暗处,推着箱子,走出原本位置,去拥抱属于自己的阳光。
一位衣冠楚楚的年轻男士拦住陈晚玉的脚步。
他手提一个黑色公文包,给陈晚玉看了自己只剩一格电的手机。
想借陈晚玉的手机打电话,陈晚玉把自己的手机给他打了电话,里面确实有一个女士接听,之后他又要求陈晚玉和他一起去某一个地方等这位男士的朋友。
陈晚玉觉得不对劲,后退几步,准备转身离开时,男子猛然上前一步已经提前动手握住陈晚玉的手腕,冰凉陌生的触感让陈晚玉非常不适和讨厌,她挣脱开来,大喊:“大胆,放肆。”
一旁已经有行人留神关注。
男人不甘心到手的鸭子飞了,准备强夺。
陈晚玉从口袋中掏出100元现金,塞到他欲欲跃试的手中,并叮嘱他道:“强盗行径最是可耻,这些银两算是我资助你的,以后不要再骗人。”
陈晚玉将其当成扒手。
也没管男子错愕的表情,转身推着自己的箱子离开车站。
之后的某一天,陈晚玉在社会与法频道中看到这个人。
陈晚玉先是去学校报道。
她没有用母亲挑选的眼眶,反而戴上父亲选的墨镜,黑色镜片遮住双眼,她可以看见别人,但别人很难看到陈晚玉的眼神。这个眼镜能帮助自己省去许多麻烦。
听说自己在学校可是一个异常高冷的人,孤傲自信且学习一般。
这些描述是陈晚玉锁起来的柜子里那本日记上写的,以及父母对自己的评价。她甚至日记本里看到一张写满名字的纸,那张纸上全是一个人的名字,不厌其烦,字字认真。
陈晚玉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名字。
宿舍的房门被打开,陈晚玉侧身站起,收拾一半的箱子被陈晚玉盖上,她在桌子上找墨镜,稳定身体戴好扶正。
身后的女孩看到陈晚玉的身影,惊叹叫出声音,声音中满是喜悦和不敢置信:“陈晚玉!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呀,我从国外听说你出事了,我担心死了,整日茶不思饭不想,你都不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
陈晚玉:不是说拿我当空气和花瓶吗?
陈晚玉点点头,不失礼貌回应你好,在她惊愕的表情下双手交叉与头平齐,微微行朋友之礼。
那女孩直接冲上来紧紧拥抱陈晚玉的身体,她比陈晚玉略矮一点,索性环着陈晚玉的腰,泪水浸湿陈晚玉的衣衫,嘴里一口一个大骗子。
陈晚玉的手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面前的这个女孩她一点也记不起来,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看着她哭的如此伤心,陈晚玉瞬间记起她的小青桃,心底柔软的角落被唤起,陈晚玉僵硬的手,慢慢伸出来,放到女孩的头顶,温柔抚摸她的头发。
拥抱着陈晚玉的女孩使劲蹭着陈晚玉的肩膀,双手握紧腰又松开,非常生气道:“果然瘦了,都说了不去参加什么电视剧选拔,结果还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
女孩从怀中抬起头,紧紧盯着陈晚玉的双眼,梨花带雨的双眼楚楚可怜,标准的瓜子脸,高鼻梁,带着一丝异国美人的风范。
陈晚玉顺着女孩的话说:“是来解决演戏的事情,别哭啦,快帮我看看这个合同。”
陈晚玉感觉到这个女孩跟青桃一样可爱,便把那份寄给自己的天价合同给她看,想问问她有什么办法。
桌子上有自己和女孩出去游玩的照片,笑容是发自内心的,陈晚玉心想:自己和她关系一定不错。
周慧眼睛一亮,“包在我身上,我叔叔是律师,我现在就拍给他看。”
周慧拿起手机一顿拍照,都拍给自家的小叔,她平日里一有时间就会去小叔的律师事务所,她最喜欢看小叔打官司的样子,这几日听说小叔相亲,她都没太敢和小叔发消息,正好趁这个机会。
陈晚玉看着周慧仔细认真的模样,下定好大决心,才说出自己受伤失忆的事情。
面前的女孩眼圈微红,嘴角肉眼可见的向下,原本笑意盈盈的双眼开始不受控制地落泪,逐渐变成嚎啕大哭,陈晚玉着急去擦,又怕碰到她的眼睛,一只手在她的脸颊处接着泪珠,一只手试试又回,场景无比混乱。
“晚晚,你居然忘记我啦,难怪我打电话问你受伤的事情,伯父支支吾吾,老是转移话题,你真的忘记我了。”周慧捂住心,哭得一抽一抽的,突然周慧的手机提示音响了。
周慧立马偏头擦干眼泪,露出微笑,去看小叔回的消息。
这个变脸的速度陈晚玉只在德妃脸上见过,皇后在的时候德妃尚且会好脸相待,皇后一走,立刻恶狠狠盯着陈晚玉。
陈晚玉突然记起她是如何对付德妃的,她说:“你胆敢再多看我一眼,我便让皇上挖了你的眼睛。”
青桃在她失忆的时候与她讲过这件事,她还不相信,自己能有这么恶毒,也不会被人从高楼推下去。
思虑太远,恍如隔世。
周慧见陈晚玉发呆,一个响指,让陈晚玉的思绪回归正规。
“我叫周慧,是你高中到大学的好朋友。”
陈晚玉微微点头,露出友好笑容,将双手放置右侧,背脊直挺,欠身行礼,仪态绝佳,看上去就像官宦世家的小姐,陈晚玉的举手投足让周慧主动忽略了她的现代衣着。
“你好,我叫陈晚玉。”
周慧认为陈晚玉是演戏演的走火入魔,所以在陈晚玉要独自一个人去剧组的时候,周慧强烈反对,反对无效的周慧只能跟着陈晚玉一起去剧组。
路上周慧还发现陈晚玉不会打车,坐上车之后,没有来靠在自己肩膀上,与自己聊天,周慧忍不住侧着头看她,陈晚玉闭着眼睛,侧面能看到长长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车内开着冷气,周慧抱紧自己的胳膊,以前也没有感觉到这么冷,周慧心想。
陈晚玉正襟危坐,二十年的制度礼仪还是深入骨髓,坐上车,陈晚玉不自觉就挺直背脊,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到了地方陈晚玉和指定的手机号打电话。
“你好,我叫陈晚玉,今天是来找你们老板谈一谈的,请问他在吗?”
对面传来浅浅的呼吸声,陈晚玉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陈晚玉久久等不到对方的回复,她以为是不小心按错了,又看了一眼天价合同,上面的数字没有错,错的是不应该这个人接。
“你好,陈晚玉。”
对方的声音低沉沙哑,但在最后一个玉字上过分缠绵,陈晚玉没有发现,她只是觉得声音耳熟,她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