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这场大雪下了许久，似是要补回这些年的遗憾。
四处是风，穿过竹枝细叶，便听到了云雀的鸣叫，徐徐青烟升起，最后又随着扬起的风没入山林，隐匿无踪。
关瑾蹲坐在一尊陵墓前，一点点往那堆然燃烧的火堆里放着黄表纸。
正是清早，冬季的山林很是阴冷，阿若看着眼前的关瑾，虽有件大氅御寒，却也抵不过这寒冬腊月的天气。
但她却像丧失知觉般，用通红的双手将纸沉入火光。
阿若叹了口气，却又做不了什么。这是小姐生母逝世的第七年，这个世界上再无人记得她了……
关瑾看着墓碑上镌刻的几个字，不禁失笑。
娘被自己的仇人害死，却要进他家的祖坟，冠以他的姓氏，甚至写为他的妻子。墓碑上都不能镌刻她本来的名字，这个世界何其公平。
眼眶发酸，视线逐渐模糊，眼泪一滴滴砸进那堆火焰里。
“娘，您的忌日没人记得，您一生做的所有贡献，也没有人记得。”
“那个人，甚至让您的尸首不得安宁，用您一生的功绩做他高枕无忧的垫脚石。”
“……”
她的声音很轻，如果不是颤抖的声音和梗咽的话语，或许还真觉得她没什么情绪。
山间又静默了许久，甚至连呼啸的风声，鸟禽的叫声，都消失无踪。
直到被一阵抽泣打破，像是频死之人的大口呼救。
关瑾低下了头，冷冽的风将泪痕碾过，像利刃般划破她的脸颊，只余阵痛。
她的母亲是个优秀的人，她女扮男装入仕，几年便坐到了无数人望尘莫及的地位。
她为天子出谋划策，为百姓做事，让天下太平。
却不曾想被关沉设计陷害，被天子发现女儿身。
龙颜大怒，但又念其有功，只是将她下了大狱，秋后再审。
关沉又假惺惺地在天子面前那关家世代荣誉作保，将母亲娶为正妻，不再干预朝政。
母亲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作罢。
反倒是关沉落了个痴情种的好名。
再几年，母亲生下了她，不久后便发现了当年的真相，为保其性命，将她送走。最后一代天子近臣，死在了后宅争风吃醋的算计中。
关瑾终于缓过了气，将手中的最后一张纸烧完。
当年关沉打的一手好算盘，切断了母亲所有的退路，连救她出狱的时间，都是熬死了她父母后做的。
天子不忍受辱，自己居然重用一个女人；朝臣忌惮她，也恼羞成怒，自己竟然比不过一个女人；百姓更是不相信，一个女人竟带领他们走了这么多路。
从此无一人记得承窈月，只知道丞相嫡妻。
她终于用麻木的肢体支撑着站起，颤颤巍巍地稳住身形后，才看着承窈月的墓碑，一字一句地开口。
“娘，其实这么多年没来看您，是因为我怕我忍不了这种仇，受不了如此屈辱。”
“但…今天…”
关瑾抬手将脸上的泪痕擦干，认真地擦了擦满是尘土的碑铭，还是没说的下去。
她转身朝着大路走，没再将那句话补完。
她不能死，也不会死。她要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如恶鬼般，将仇人一个一个带入地狱。
她一步步朝前走，不敢再回头望。
“小姐，还有我陪着您。”阿若快步走到她身侧，轻轻地安慰着她。
“此处不必叫我小姐。你本就并非奴籍，若不是当年硬要跟着我回来受苦，此时，也不知去哪做个江湖游侠了。”
关瑾冲她笑了笑，缓声道。
“诶，跟着姐姐，总比我一人孤苦伶仃的好啊。”
阿若轻笑，还没等关瑾接话，便飞奔至前方，说是要替她探探路。
不知是因走动起来，还是因小丫头的几句话，寒凉僵硬的身体总算涌上了几分暖意。
只是还没走出这片竹林，便听到了前方阿若的呼声：“姐姐，你看这……”
阿若指了指地上那支断掉的矢羽，断处呈整齐的切面，应是被利器砍断。木柄很硬，没有疏散的迹象。更重要的是，今早经过这里的时候并未有此物。
关瑾眸光沉了沉，收了收情绪，才低头看了看地面的沙土，转头隐入侧边的竹林。
半响，她才面色不虞地从暗影出出来。
“走吧，先不回府了。”
……
栾仙楼
“这栾仙楼啊，可是京城最繁华的青楼。只是大多都是清倌，红倌可是少之又少。”
“那此处为何如此繁荣？难不成有人才艺双绝？”
“倒也称得上才艺双绝，只是并非里面的姑娘，而是这家的老板。”
“但却极少露面，今日带你来，只是碰碰运气。”
一女子端坐在角落里，听着周围宾客的议论。
她头上戴了个斗笠，面纱遮住了面容。倒是依然能看出其气质出众，脱凡俗尘。
有人正欲搭话，却被过来传唤的伙计挡了回去。只能望着那个背影被引上了二楼，然后消失在尽头。
关瑾被引进一间上等厢房，虽不说奢华无比，但用的器具皆是上好的材料。
屋内并无第二人，刚才的伙计也已悄然离开。房间里只余下那只鸟是个活物。
她将斗笠摘去，抿了口茶。嗯，倒是比关家的好喝点。
“你这茶倒是名贵，平时怎么不请我喝？”
“你自己不愿意来嘛，反倒是怨上我了？”许是被她说气了，那人终于从屏风后出来。
来人身着姜红色襦裙，发髻上还簪着枝流苏钗，妆容倒是比平时浅淡些，只是容貌绝色，衬的那红裙都淡了几分。
南念看着她，满脸怨气。随即坐到她对面，给她斟了杯茶。
“今天找我什么事？我这大老板可比你这个嫡小姐忙。”
“哦不对，没将军夫人忙。”
关瑾扶了扶额，这一桩婚事搞的。
“是是是，您比我忙，让我在底下等了那么久。”
“好了说正事，给我查查这个。”关瑾从怀里掏出那断掉的矢羽，递了过去。
从怀里翻了翻，又翻出了个小包：“还有这个。”
南念看到失箭的时候便收了笑，视线掠过断箭看向了关瑾。
“这是有人刺杀你了？你没事吧？我给你处理下伤口！”说着就要扒她衣服。
“诶呀，没有。这应该是刺杀我的，结果被人引到远处解决了。”
起初并未想到此物是针对于她，但关瑾总觉得有些不对。
于是在林子里翻找时找到了……她的画像，这是故意扔下来给她看的吧……
那人在她身上摸了个遍，确认没伤处才放开。
“这包小的是箭头上的东西，你查一下。”关瑾得了清静，才继续道。
南念将两样物品看了看，最终收好。朝着关瑾点了点头。
“行，你新婚前会把结果交给你的。”
又顿了许久，才迟疑开口。
“不过，你真的要嫁给那将军吗？我这的情报，也差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如若真如传闻那般，那可……”
关瑾已经踱步到鸟笼前，揪着它的嘴。
“眼前只能如此走了。”
“不必担心，谁都收不了我的命。”
“时候不早了，阿若还在底下等我，先走了。”
屋里已经没了人影，只留下被她逗得生气的鸟。
“……我这何时成了如此随便的地方？”
……
暮色西下，街上却格外亮堂。
“这几天有人办了花灯会，所以这街上来来往往都是人。”
“小姐，要去看看吗？”
“那走吧。”
她看阿若讲的很雀跃，许是想见见这灯会。正巧也没什么大事，索性就应了。
街上满是摊铺，这些年小生意难做了许多，今年太平，不少人又出来重操旧业。
“小姐，看！水上的灯！”
关瑾还在四处探望，耳边阿若的话音刚落，她便被拉着一起到了河岸边。
此处是片小空地，正前方是汇入护城河的流水，四处皆是细小的径流，只能容纳两个花灯的宽度。
空地外满是卖花灯的小贩，注意到关瑾的目光，便开始售卖。
花灯的样子不多，最常见的只有一个莲花形状的花朵，花蕊处摆放着一只不大的蜡烛。据说点燃后便可放入水中，可燃一个时辰。
这种花灯的作用是祈福，不少男女小儿都将虔诚地摆上，然后点燃，看着它流入远方，只要成功环绕空地一圈，最后汇入主河，那便是祈福成功了。
“姑娘，买一个保佑家人。”
关瑾听完此物的风俗，索性拜了拜手。随即转头寻着阿若，意欲离开此处。
只是没看到她，却看到河流里飘着几个形状怪异的花灯。白色的薄纸笼罩住中间的蜡烛，烛火透过细薄的纸，闪出微弱的亮光，连绵不绝。
刚觉怪异，还未细想，便被跑来的阿若抱住了胳膊。
“走吧小姐！”阿若笑得很是灿烂，不知道背着她干了什么事。
还没等她问话，便被拉着走开。
“你这是干什么了？”关瑾眯着眼睛，盯着小丫头。
“诶小姐，你看那有个算卦的！”
“…又岔开话题。”
这丫头鬼点子多，年少遇见她时，被她救下，被诓着她收留自己。
只不过最后被关瑾识破了。
虽然还是收留她了…
顺着她的目光移去，关瑾只瞅见一个有些像江湖骗子的…乞丐，或许不是乞丐，只是打扮有些邋遢，正在招呼着行人算卦。
那人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抬头狂热地朝她招呼。
“小姐，来算一卦，不准不要钱。”
那人样子似乎笃定必能算对，用这种话忽悠着她。
关瑾被此话吸引，走过去问道。
“那你给我算算我的命，如果对了给你双倍。”
那人听完来了兴致，拿着她给的生辰八字就开始算。
“小姐命很贵啊，定是富贵人家。前半身…艰苦…”那人说话顿了顿，随即停了下来。
“我不收你的钱了，此卦不可说。”
那乞丐神色严肃了下来，试图将二人赶走。
“诶，你这人，为何这样？”
阿若听见便要上前和他理论，但被关瑾拦住了。
“不用了阿若。这挂卦你也算了一半，倒是对了，愿赌服输，我把钱给你。”说罢便从兜里掏出一贯铜钱，递了过去。见他不要，最后又放到地上。
她起身刚要拉着阿若离开，就被人揪住了衣角。
她顺着那只手看向了主人。
那乞丐将脸抬起来，正巧对上他黑黢黢的眼睛。
“诶……我收了钱，那就得把卦算下去。”
“姑娘，你后半生堕于地狱，形同疯魔。”
“切不可一条路走到黑…罢了，此卦无解。”
那人的手终于松开了。关瑾顿了顿，还是没问为何。
抬脚，还未落地，便听闻一阵雷声，如长空破剑，万里轰鸣。
街上的人群都被吓得一惊，顿在了原地。
“卦签断了…有破。”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里，那乞丐幽幽地吐出了几个字，听不出喜还是悲。
关瑾刚转过身，便看见那人拿着半支卦签，抬起头，却不是看她，而是望天。
“活人死灵”
她抬步上前询问是什么意思，还没问出声，便被那场惊雷带来的大雨浇了个透顶。
这寒冬九月，哪来的雨？这雨还并非寻常大小，淋下来的瞬间，便将人笼罩在半步距离内，连那乞丐都看不清了。
人群四散，阿若拉着她寻找避雨处，却被人群撞开。
刚一抬头，却对上了远处的视线。
那人长身玉立，隐匿在黑暗处，看不清面容，不知看了她多久。
“小姐！找到你了！”
被阿若拉着跑开，再看原地，却已无踪迹。
四处是风，穿过竹枝细叶，便听到了云雀的鸣叫，徐徐青烟升起，最后又随着扬起的风没入山林，隐匿无踪。
关瑾蹲坐在一尊陵墓前，一点点往那堆然燃烧的火堆里放着黄表纸。
正是清早，冬季的山林很是阴冷，阿若看着眼前的关瑾，虽有件大氅御寒，却也抵不过这寒冬腊月的天气。
但她却像丧失知觉般，用通红的双手将纸沉入火光。
阿若叹了口气，却又做不了什么。这是小姐生母逝世的第七年，这个世界上再无人记得她了……
关瑾看着墓碑上镌刻的几个字，不禁失笑。
娘被自己的仇人害死，却要进他家的祖坟，冠以他的姓氏，甚至写为他的妻子。墓碑上都不能镌刻她本来的名字，这个世界何其公平。
眼眶发酸，视线逐渐模糊，眼泪一滴滴砸进那堆火焰里。
“娘，您的忌日没人记得，您一生做的所有贡献，也没有人记得。”
“那个人，甚至让您的尸首不得安宁，用您一生的功绩做他高枕无忧的垫脚石。”
“……”
她的声音很轻，如果不是颤抖的声音和梗咽的话语，或许还真觉得她没什么情绪。
山间又静默了许久，甚至连呼啸的风声，鸟禽的叫声，都消失无踪。
直到被一阵抽泣打破，像是频死之人的大口呼救。
关瑾低下了头，冷冽的风将泪痕碾过，像利刃般划破她的脸颊，只余阵痛。
她的母亲是个优秀的人，她女扮男装入仕，几年便坐到了无数人望尘莫及的地位。
她为天子出谋划策，为百姓做事，让天下太平。
却不曾想被关沉设计陷害，被天子发现女儿身。
龙颜大怒，但又念其有功，只是将她下了大狱，秋后再审。
关沉又假惺惺地在天子面前那关家世代荣誉作保，将母亲娶为正妻，不再干预朝政。
母亲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作罢。
反倒是关沉落了个痴情种的好名。
再几年，母亲生下了她，不久后便发现了当年的真相，为保其性命，将她送走。最后一代天子近臣，死在了后宅争风吃醋的算计中。
关瑾终于缓过了气，将手中的最后一张纸烧完。
当年关沉打的一手好算盘，切断了母亲所有的退路，连救她出狱的时间，都是熬死了她父母后做的。
天子不忍受辱，自己居然重用一个女人；朝臣忌惮她，也恼羞成怒，自己竟然比不过一个女人；百姓更是不相信，一个女人竟带领他们走了这么多路。
从此无一人记得承窈月，只知道丞相嫡妻。
她终于用麻木的肢体支撑着站起，颤颤巍巍地稳住身形后，才看着承窈月的墓碑，一字一句地开口。
“娘，其实这么多年没来看您，是因为我怕我忍不了这种仇，受不了如此屈辱。”
“但…今天…”
关瑾抬手将脸上的泪痕擦干，认真地擦了擦满是尘土的碑铭，还是没说的下去。
她转身朝着大路走，没再将那句话补完。
她不能死，也不会死。她要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如恶鬼般，将仇人一个一个带入地狱。
她一步步朝前走，不敢再回头望。
“小姐，还有我陪着您。”阿若快步走到她身侧，轻轻地安慰着她。
“此处不必叫我小姐。你本就并非奴籍，若不是当年硬要跟着我回来受苦，此时，也不知去哪做个江湖游侠了。”
关瑾冲她笑了笑，缓声道。
“诶，跟着姐姐，总比我一人孤苦伶仃的好啊。”
阿若轻笑，还没等关瑾接话，便飞奔至前方，说是要替她探探路。
不知是因走动起来，还是因小丫头的几句话，寒凉僵硬的身体总算涌上了几分暖意。
只是还没走出这片竹林，便听到了前方阿若的呼声：“姐姐，你看这……”
阿若指了指地上那支断掉的矢羽，断处呈整齐的切面，应是被利器砍断。木柄很硬，没有疏散的迹象。更重要的是，今早经过这里的时候并未有此物。
关瑾眸光沉了沉，收了收情绪，才低头看了看地面的沙土，转头隐入侧边的竹林。
半响，她才面色不虞地从暗影出出来。
“走吧，先不回府了。”
……
栾仙楼
“这栾仙楼啊，可是京城最繁华的青楼。只是大多都是清倌，红倌可是少之又少。”
“那此处为何如此繁荣？难不成有人才艺双绝？”
“倒也称得上才艺双绝，只是并非里面的姑娘，而是这家的老板。”
“但却极少露面，今日带你来，只是碰碰运气。”
一女子端坐在角落里，听着周围宾客的议论。
她头上戴了个斗笠，面纱遮住了面容。倒是依然能看出其气质出众，脱凡俗尘。
有人正欲搭话，却被过来传唤的伙计挡了回去。只能望着那个背影被引上了二楼，然后消失在尽头。
关瑾被引进一间上等厢房，虽不说奢华无比，但用的器具皆是上好的材料。
屋内并无第二人，刚才的伙计也已悄然离开。房间里只余下那只鸟是个活物。
她将斗笠摘去，抿了口茶。嗯，倒是比关家的好喝点。
“你这茶倒是名贵，平时怎么不请我喝？”
“你自己不愿意来嘛，反倒是怨上我了？”许是被她说气了，那人终于从屏风后出来。
来人身着姜红色襦裙，发髻上还簪着枝流苏钗，妆容倒是比平时浅淡些，只是容貌绝色，衬的那红裙都淡了几分。
南念看着她，满脸怨气。随即坐到她对面，给她斟了杯茶。
“今天找我什么事？我这大老板可比你这个嫡小姐忙。”
“哦不对，没将军夫人忙。”
关瑾扶了扶额，这一桩婚事搞的。
“是是是，您比我忙，让我在底下等了那么久。”
“好了说正事，给我查查这个。”关瑾从怀里掏出那断掉的矢羽，递了过去。
从怀里翻了翻，又翻出了个小包：“还有这个。”
南念看到失箭的时候便收了笑，视线掠过断箭看向了关瑾。
“这是有人刺杀你了？你没事吧？我给你处理下伤口！”说着就要扒她衣服。
“诶呀，没有。这应该是刺杀我的，结果被人引到远处解决了。”
起初并未想到此物是针对于她，但关瑾总觉得有些不对。
于是在林子里翻找时找到了……她的画像，这是故意扔下来给她看的吧……
那人在她身上摸了个遍，确认没伤处才放开。
“这包小的是箭头上的东西，你查一下。”关瑾得了清静，才继续道。
南念将两样物品看了看，最终收好。朝着关瑾点了点头。
“行，你新婚前会把结果交给你的。”
又顿了许久，才迟疑开口。
“不过，你真的要嫁给那将军吗？我这的情报，也差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如若真如传闻那般，那可……”
关瑾已经踱步到鸟笼前，揪着它的嘴。
“眼前只能如此走了。”
“不必担心，谁都收不了我的命。”
“时候不早了，阿若还在底下等我，先走了。”
屋里已经没了人影，只留下被她逗得生气的鸟。
“……我这何时成了如此随便的地方？”
……
暮色西下，街上却格外亮堂。
“这几天有人办了花灯会，所以这街上来来往往都是人。”
“小姐，要去看看吗？”
“那走吧。”
她看阿若讲的很雀跃，许是想见见这灯会。正巧也没什么大事，索性就应了。
街上满是摊铺，这些年小生意难做了许多，今年太平，不少人又出来重操旧业。
“小姐，看！水上的灯！”
关瑾还在四处探望，耳边阿若的话音刚落，她便被拉着一起到了河岸边。
此处是片小空地，正前方是汇入护城河的流水，四处皆是细小的径流，只能容纳两个花灯的宽度。
空地外满是卖花灯的小贩，注意到关瑾的目光，便开始售卖。
花灯的样子不多，最常见的只有一个莲花形状的花朵，花蕊处摆放着一只不大的蜡烛。据说点燃后便可放入水中，可燃一个时辰。
这种花灯的作用是祈福，不少男女小儿都将虔诚地摆上，然后点燃，看着它流入远方，只要成功环绕空地一圈，最后汇入主河，那便是祈福成功了。
“姑娘，买一个保佑家人。”
关瑾听完此物的风俗，索性拜了拜手。随即转头寻着阿若，意欲离开此处。
只是没看到她，却看到河流里飘着几个形状怪异的花灯。白色的薄纸笼罩住中间的蜡烛，烛火透过细薄的纸，闪出微弱的亮光，连绵不绝。
刚觉怪异，还未细想，便被跑来的阿若抱住了胳膊。
“走吧小姐！”阿若笑得很是灿烂，不知道背着她干了什么事。
还没等她问话，便被拉着走开。
“你这是干什么了？”关瑾眯着眼睛，盯着小丫头。
“诶小姐，你看那有个算卦的！”
“…又岔开话题。”
这丫头鬼点子多，年少遇见她时，被她救下，被诓着她收留自己。
只不过最后被关瑾识破了。
虽然还是收留她了…
顺着她的目光移去，关瑾只瞅见一个有些像江湖骗子的…乞丐，或许不是乞丐，只是打扮有些邋遢，正在招呼着行人算卦。
那人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抬头狂热地朝她招呼。
“小姐，来算一卦，不准不要钱。”
那人样子似乎笃定必能算对，用这种话忽悠着她。
关瑾被此话吸引，走过去问道。
“那你给我算算我的命，如果对了给你双倍。”
那人听完来了兴致，拿着她给的生辰八字就开始算。
“小姐命很贵啊，定是富贵人家。前半身…艰苦…”那人说话顿了顿，随即停了下来。
“我不收你的钱了，此卦不可说。”
那乞丐神色严肃了下来，试图将二人赶走。
“诶，你这人，为何这样？”
阿若听见便要上前和他理论，但被关瑾拦住了。
“不用了阿若。这挂卦你也算了一半，倒是对了，愿赌服输，我把钱给你。”说罢便从兜里掏出一贯铜钱，递了过去。见他不要，最后又放到地上。
她起身刚要拉着阿若离开，就被人揪住了衣角。
她顺着那只手看向了主人。
那乞丐将脸抬起来，正巧对上他黑黢黢的眼睛。
“诶……我收了钱，那就得把卦算下去。”
“姑娘，你后半生堕于地狱，形同疯魔。”
“切不可一条路走到黑…罢了，此卦无解。”
那人的手终于松开了。关瑾顿了顿，还是没问为何。
抬脚，还未落地，便听闻一阵雷声，如长空破剑，万里轰鸣。
街上的人群都被吓得一惊，顿在了原地。
“卦签断了…有破。”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里，那乞丐幽幽地吐出了几个字，听不出喜还是悲。
关瑾刚转过身，便看见那人拿着半支卦签，抬起头，却不是看她，而是望天。
“活人死灵”
她抬步上前询问是什么意思，还没问出声，便被那场惊雷带来的大雨浇了个透顶。
这寒冬九月，哪来的雨？这雨还并非寻常大小，淋下来的瞬间，便将人笼罩在半步距离内，连那乞丐都看不清了。
人群四散，阿若拉着她寻找避雨处，却被人群撞开。
刚一抬头，却对上了远处的视线。
那人长身玉立，隐匿在黑暗处，看不清面容，不知看了她多久。
“小姐！找到你了！”
被阿若拉着跑开，再看原地，却已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