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在墙角处,沈知许半坐在地上嘴里嚼着一根稻草。

    稻草根处被锋利的牙齿咀嚼到破烂,潮湿微腥的泥土气息在嘴巴里蔓延开来,充斥着整个口腔。

    四四方方的柴房里暗沉沉的,只有头顶一扇碗口小的天窗处漏些光线进来,叫沈知许勉强看的清自己身处的地方。

    “吱啦”一声,柴房大门被人打开,有个扎着双髻的小丫鬟小心翼翼的钻进来。

    “呸!”

    将嘴巴里嚼烂的稻草狠狠吐出,沈知许面色一喜忙从地上爬起来。

    “喜春?可是爹爹叫你放我出去了?”

    小丫鬟名叫喜春,是沈知许的贴身丫鬟,沈知许穿越过来的时候,原主才十三岁,那时候喜春就已经跟着沈知许了,至今应该已经有三年的时间。

    喜春看着自家姑娘一张就算灰头土脸但也难掩姿色的面容,即使非常不情愿,但还是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姑娘,那人……死了。”

    “什么?死了?怎么可能?”沈知许大惊,不可置信的回想那日的情况:“我只吩咐乔云打断他的腿,乔云向来有分寸,怎么可能将人就打死!”

    说到这儿,沈知许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抓住喜春的胳膊急急问道:“乔云呢?他怎么样了?”

    喜春瞬间红了眼眶,说话的时候嗓间也带了颤音:“那家人日日来沈府拉着白幡叫冤,老爷知道乔云是姑娘的心腹,还是没松口将乔云交去官府,只不过众口悠悠,为了平息众怒,老爷还是罚了乔云一顿板子,还不准他治伤,现下已经移到庄子上去了。”

    沈知许再也听不下去,推了门就要往外走。

    “人是我下令打的,乔云只是听命行事,出了问题也该我来担,况且将人打二十板子又不给治伤,还送到了庄子上,那庄子又黑又冷,乔云怎么受的住?”

    喜春见沈知许大步就要离开柴房,忙拉住她劝道:“姑娘别急,您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之上,老爷将您关在柴房也是为了保护您,您若是出了门,那家人如狼似虎的,保不齐要做出什么对您不利的事,既然老爷没将乔云送官,想是也要保下他人的。”

    沈知许关心则乱,此刻听了喜春的话瞬间冷静下来停住脚步。

    喜春眼见自己的话奏效,小声叹口气一边将人拉回来,一边继续道:“姑娘先在这里待着,等风头过去,姑娘再和老爷撒个娇,老爷一向将姑娘疼的眼珠子似的,定然会把乔云接回来继续伺候姑娘的。”

    三声梆响过后,整个沈府都静下来,大门外连日叫嚷的冤屈声也随着春夜的凉风散尽。

    沈知许撕开喜春临走前留下的肉包子,一口一口的往嘴巴里塞,脑中思绪神游。

    说起来,来到这个时代,成为这里的沈知许,是个意外。

    三年前,二十一世纪女大学生沈知许周末在家煮云南蘑菇吃,结果把自己吃穿越了,穿到了一个架空时代,成为了当代大学士沈桓的独女。

    不同于书里电视里那些穿越者的悲惨经历,沈知许可谓是幸运值爆棚,原主虽然不说家世显赫,但也是出生钟鸣鼎食之家,吃穿不愁,身份娇贵。

    而且,沈府门风清正,沈桓后院除了一位正妻关氏,也只纳了一房侧室丽姨娘。

    关氏膝下唯有一女,便是沈知许,丽姨娘并无所出,但也与关氏和睦交好,将沈知许当作自己的女儿来宠着,至于沈桓本人更是将沈知许宠的如珠如玉,眼珠子似的。

    所以从十三岁到现在十六岁,沈知许在这个时代的三年里,过的风生水起,好不快活。

    变故出现在三天前。

    沈知许背靠老爹,又带着现代人的思维,一向在汴京皇城是小霸王一样的存在,而且她还有一个特殊的爱好。

    她喜欢看帅哥。

    要知道在现代,KTV点个男/模都得好几千。

    命运就像是给沈知许开了挂,不仅赐她有钱的老爹和良好的家庭氛围,他老爹还是个天秤座,平生爱好就是搜罗又有才华又长得帅的帅哥门生在家里养着。

    沈知许几乎是见一个爱一个。

    那日门生路童红着眼眶找到沈知许,说他家有个妹妹近期频频受隔壁的地痞无奈黄三调戏,不胜其烦,但他家中贫困,黄三家中有些田地,附近的村民都在他家做长工谋生,他们因此不敢得罪。

    沈知许听了一下震怒,带着自己的贴身护卫就将黄三绑了打断了腿。

    明明沈知许叫人套了麻袋,不知道为什么第二日黄三的家人就叫冤叫到了沈府门前,要讨个说法。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在这个时代,阶级森严,黄三可以凭借家里有些祖产欺辱民女还逍遥法外,那沈知许作为大学士之女打抱不平打断他的腿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本以为,黄三闹个几天沈家再贴些赔偿金这事就算过了。

    可现在……黄三死了。

    这事情的性质,瞬间就不一样了。

    怎么想怎么不对劲,沈知许总觉得这事儿过于不正常了一些。

    乔云会些武功,是沈桓放在沈知许身边做护卫的,但乔云下手绝对不会这么没有轻重,活生生就将人打死了。

    带着满脑袋的疑惑,沈知许不知不觉的靠在墙边睡了过去。

    再睁眼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沈知许一个懒腰还没来得及伸开,有人急匆匆的推门进来。

    “姑娘,老太太叫您去永安堂,老爷夫人也都在。”

    沈知许抬眼去看,说话的是沈老太太身边伺候的王妈妈,而乔云正是她的儿子。

    想是也很担忧自己的儿子,乔妈妈眼下一片乌青,两只眼睛也红红的,细细看还有些肿着。

    沈知许内心一阵负罪感,经过王妈妈的时候,声音不自觉地闷闷的:“对不起,乔云……我一定会保护好他的。”

    乔妈妈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女,乌发秀眼,皮肤白皙,一截腰身不盈一握,即使在柴房关了两日,满身狼藉也不显狼狈,一双漂亮的杏眼里满是晶亮的光芒。

    心中一动,乔妈妈微微一笑道:“姑娘哪用跟我们做下人的道不是,况且虽然外面都说姑娘顽劣成性,种种恶名,可老奴是自小将姑娘看着长大的,姑娘绝不会轻易就将别人的性命不当一回事,这事儿,一定有误会。”

    听了这话,沈知许鼻尖一酸,秀眸中不自觉晕出点点水汽。

    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也只道一声:“王妈妈,走吧,别让祖母等久了。”

    穿过雕花阁,再走过后花园,沈老太太住的永安堂就在沈桓的书房后头。

    王妈妈掀开门上的帘子,静静等在一旁。

    沈知许一进门就听见老太太盛怒的声音。

    “她是你的女儿!说她杀人,你信吗!”

    沈桓面色也不好看,几次握了握拳,才沉声道:“儿子当然不信,可能怎么办?那家人金银珠宝都不要,就咬死了要送知许去见官,现在整个汴京都传遍了,说我沈家的女儿欺凌弱小,草菅人命,儿子能怎么办!”

    听到这儿,沈知许终于确定下来。

    这事儿一定有猫腻!

    “见过父亲,祖母,母亲。”

    沈知许出声打断母子间的话,一直在旁边抹眼泪没出声的关氏看到沈知许一下放声迎过来。

    “我的心肝儿,这是受了多大苦,好好一个小姑娘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沈桓侧目看过来,见到沈知许一身脏污,满头稻草的模样,眼神动了动,但到底还是沉的住气一些,厉声道:“孽障!还不过来跪着!”

    沈知许没有反驳,上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在沈老太太跟前。

    沈老太太心疼的直抽抽,赶忙吩咐边上的人:“快,快给囡囡拿个蒲团垫在地上,这才四月天,地上凉气要是入了体,生病了可怎么办1”

    沈桓本想开口阻止,可看了看地上跪着的姑娘,到底是没忍心,只别过头去,错开眼神,眼不见为净。

    垫上蒲团以后,沈知许果然觉得膝盖处舒服一大截,关氏站在雕花木椅前始终没有坐下去。

    “平常在家跪一下都要喊半天的人,这要是去了刑部那个黑漆漆的监牢里,可怎么办啊!”

    关氏想都不敢想,哭声渐大。

    沈桓被她哭的本就焦躁的心绪更加心烦意乱,转头斥了一声:“哭!哭什么哭!还不是她自己捅出来的篓子!小小年纪就敢当街打死人,日后还要翻天不成!”

    “没有!”

    沈知许终于开口。

    沈桓脸色更沉:“你说什么?”

    沈知许抬头,毫不畏惧的对上沈桓的目光,眼神坚定的一字一句道:“我说没有,爹爹,女儿绝不会干出这种事!”

    沈桓盯着沈知许的眼睛,心里微微动容。

    他这女儿虽然自小骄纵成性,仗着家里的宠爱在汴京无法无天,在外的名声也不大好听,但她绝不是那种会草菅人命的品性。

    可现在,事实摆在面前,那家人又口径统一,他又能如何?

    正踌躇之间,沈知许再次开口。

    “爹爹,这事儿是我被人下套了,主谋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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