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佳元刚签了劳动合同的时候，陈树就给她介绍了一个兼职。
于是许佳元每天在下班之后，还要先去小朋友家里辅导三个小时的功课。
李姐最先发现许佳元比刚入职的时候瘦了。
问起来的时候，许佳元的表情看起来很崩溃，“李姐，你要是保持每天下班不吃饭就去干兼职到晚上十点才回家、而且有可能回家还要继续加班的生活作息，你也会瘦。”
李姐的表情看起来也很崩溃，“可是佳元，我16+8快半个月了还没掉秤，我觉得我和秤肯定有一个坏了。”
许佳元正式入职作为实习律师的工资在最一开始到手只有4000块，而兼职的报酬都有6000块，她有时候觉得这律师当的都窝囊的可笑。
虽然有时候陈树会给她额外发一千块的奖金，但依旧抚平不了许佳元内心的怒火。
律所没地方吃外卖，而这栋楼里的堂食都比别的地方更贵一些。
许佳元时常被自己穷笑。
后来许佳元工资涨了一千，刨去房租，终于勉勉强强每个月能够让自己生存下去。
不过她也知道，天达律所的工资标准大差不差就这么个水平。
除了红圈所能给实习律师开到上万的工资，其他的别管什么一流所二流所，除了个别有钱的大老板团队，基本都是一个德行。
有的时候她真的很想把那些把律师行业拍的光鲜亮丽的综艺通通举报一遍。
这他妈跟诈骗有什么区别。
就这样过了半年，许佳元的兼职也干不动了。
许佳元的工作内容越来越复杂，工作量也越来越大，再加上她自己肯社交拓客，自己也偶尔会接到点小活。
在这种强度下还要每天披星戴月的去辅导功课，许佳元觉得她比生产队的驴都累。
驴好歹还能吃上口热乎的晚饭。
虽然说这大半年虽然也没存下多少钱，但好歹也有那么一星半点儿。
许佳元算了半天，希望自己能没有负债地撑到拿到执业证涨工资那天。
她跟陈树说起想把兼职停掉的时候，陈树沉默了一会。
许佳元其实没怎么和陈树提过做这份兼职到底有多么辛苦，陈树也是直到这时候才知道许佳元几乎每天都没有时间吃晚饭。
而且三点一线的通勤，让她每天在地铁上总共要耗费将近四个小时。
陈树忽然问许佳元，“你每天大概要什么时候到家？”
许佳元想了想，“大概十点多，有的时候下班晚了再兼职回来，可能要十一点多了。”
陈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说，“我只是觉得你可能需要多赚一点钱，我没考虑到那么多，是我的问题。”
许佳元倒是觉得无所谓，“跟你没什么关系，这些在我答应兼职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接受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只不过现在和那时候相比，阶段不太一样了，所以我可能需要重新做一下权衡。”
陈树抬起头，“那我尊重你的选择，不想做就停掉好了。”
他停了一下，又重新坐直身体，“如果你有什么其他的困难，你可以跟我说。”
许佳元在听到的那一秒还是有点感动的，但她知道当老板的都不是慈善家。
即便是陈树，也不会真的对自己有求必应。
更何况，他都已经给自己介绍了一份兼职，她又怎么能再提别的要求呢？
人还是得有点自知之明。
许佳元总是在提醒自己，不要抱有幻想。
包括陈树。
这天下午木雪突然在办公室发了好大的一通火。
起因是陈树让许佳元去给他们的公司客户送合同，陈树只说最好是当场就能让公司盖好章，然后就直接把盖完章的合同带回来，其他的也没再说什么。
但是公司的人当时给许佳元打了个马虎眼，说今天行政下班了，老板又不在，谁都没这个权限盖这个章。
许佳元在路上翻过，那是份委托合同。
木雪瞪着许佳元，许佳元只低着头不看任何人。
耳边又是一声炸雷，“去之前你不知道先和公司的人知会一声你要去送合同盖章？”
“说了，我提前打电话确认过，公司的人五点半才下班。”
“那你就卡着下班去？不会早点？”
“我五点就到了。”
其实还剩下后半句，是陈树让我晚点过去的，他说这样盖完章不用回律所可以直接下班回家。
但许佳元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木雪冷笑一声，“公司的人糊弄你不给你盖章，你倒是听话马上就乖乖走人。”
许佳元不吭声。
当时去了公司之后那帮老油子一看她年纪小就知道该怎么应付，说话全都是密不透风滴水不漏的，根本让人挑不出毛病。
“哎呀小许，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跑这一趟，但是现在能盖章的人都不在，我们这帮人就会混日子又管不了这事儿。你说要是谁胆子大的把章盖了，万一回头出点事儿这责任我们都担不起呀。都是打工的，你也别为难我们，是吧？”
扯皮扯了半个多小时，许佳元实在说服不了他们找个人出来给她把这事儿办了。
而且整个过程，她都和陈树发着微信实况转播，陈树都知道。
最后许佳元把合同留在公司，等公司明天上班了再说，陈树也是同意的。
“录音了没有？”
“没。”许佳元蔫头搭脑的，当时哪成想给合同盖个章也会出岔子，更没想到还会搞出这么严重的后果，早知道……算了，解释无益，她确实没想那么多。
木雪又抓到一个发作的机会，“你也是做律师的，不知道录音？连基本的证据意识都没有，以后怎么做案子？怎么服务客户？不说你改的合同压根不能直接用，我和陈律师可以体谅你算个新人。但送个合同盖个章你也能出问题？万一合同最后盖不出来，我和陈律师的损失谁来承担？这跟工作能力没有任何关系，这完全是工作态度的问题！就你这样，我劝你趁早转行，少在这浪费时间！”
许佳元低着头，努力睁大眼睛。
眼眶里有热热的液体摇摇欲坠。
就她这样，她哪样了？
明明陈树只是让她去送合同跑个腿，公司的人不肯盖章明摆着是故意不配合，他们自己没和公司的人沟通好，跟她有什么关系？
谁都没告诉她这合同有多重要，盖不出来会出大事，她当然也没想到这都能上升成一个取证的过程。
而且，她也都一直和陈树保持着联系，她自己的老板当时都同意她先回家了，木律师干嘛抓着她不放？
再说了，改的合同不能直接用又怎么了，她才上班多久，改合同改不到十全十美也很正常。许佳元其实也看过木雪发给客户的最终版本，也都是在她的修改基础上进行简单的二次加工，那她已经给老板们省去了很多时间和工作量啊。
还有，她工作态度明明一直很好……
许佳元出了合伙人办公室，鼻子又酸又涩。
木雪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张谌想不听见都难。
听到许佳元走了，他火速把瓜子放下打开和陈树的对话框，“哎哟哟，树哥，刚刚那位可是差点把你小助理给吃了。”
陈树没回。
张谌还在噼里啪啦敲键盘，“你不知道那位有多凶，声音大的保准外头打雷都听不见，就是我跟她对线，都保不齐要犯怵。”
“你说说，我一直就不喜欢她，跟她合作那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我记得木雪是不是喜欢你啊，上次问你你也不告诉我。真不是我说，你这就有点没意思了啊，跟我还藏着掖着。”
陈树还是没回。
张谌八卦得不亦乐乎，主题也逐渐跑偏，在连发了一大堆之后终于发送了最后一条，“唉，小元总多可怜哪，这多开朗的小女孩，都被骂哭喽。”
陈树终于回了一个问号。
陈树在开车，只看到手机显示张谌的信息一条一条接二连三地往外蹦。
一开始他也没当回事，因为张谌的废话总是跟垃圾短信一样没完没了。
结果又瞥了一眼，就看见信息最后停在他发来的最后一句，许佳元哭了。
陈树顿时觉得心烦，坚持着又开了两个红绿灯，终于还是认命般叹了口气，把车停在了路边。
打了个双闪，陈树拨通了许佳元的电话。
“喂？”
“陈律师。”
许佳元在洗手间外的走廊上，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在说了这三个字之后又差点崩溃。
她安慰自己，工作本来就没有不挨骂的吧，也很正常。
但接了陈树的电话之后，突然又觉得委屈的不行。
过了一会，陈树的声音低低地传来，“哭了？”
“你眼线真多。”许佳元的声音闷闷的。
“这事儿不全怪你，而且木律师也不全是冲你，她一直这么个脾气，你别放心上。”
许佳元嘴一瘪，没吭气。
陈树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今天早点下班回家，不扣你工资。”
许佳元应了一声，还是闷闷的。
电话挂断，陈树想了想，又给许佳元发了个红包。
“请你喝杯奶茶吧，开心一点。”
许佳元看到陈树的消息，心情很复杂。
这是一杯奶茶的事吗？陈树以为她多心大呀。
陈树皱了皱眉，看红包没人领，消息也没人理，心想，这小姑娘可真难哄。
手机又一震。
微信提醒：您的红包已被领取。
微信消息：“谢谢老板，为你们卖命我心甘情愿，就是再骂两句也行。”
陈树忍不住想翻白眼。
许佳元忍不住眉开眼笑。
算了，干嘛和钱过不去。
于是许佳元每天在下班之后，还要先去小朋友家里辅导三个小时的功课。
李姐最先发现许佳元比刚入职的时候瘦了。
问起来的时候，许佳元的表情看起来很崩溃，“李姐，你要是保持每天下班不吃饭就去干兼职到晚上十点才回家、而且有可能回家还要继续加班的生活作息，你也会瘦。”
李姐的表情看起来也很崩溃，“可是佳元，我16+8快半个月了还没掉秤，我觉得我和秤肯定有一个坏了。”
许佳元正式入职作为实习律师的工资在最一开始到手只有4000块，而兼职的报酬都有6000块，她有时候觉得这律师当的都窝囊的可笑。
虽然有时候陈树会给她额外发一千块的奖金，但依旧抚平不了许佳元内心的怒火。
律所没地方吃外卖，而这栋楼里的堂食都比别的地方更贵一些。
许佳元时常被自己穷笑。
后来许佳元工资涨了一千，刨去房租，终于勉勉强强每个月能够让自己生存下去。
不过她也知道，天达律所的工资标准大差不差就这么个水平。
除了红圈所能给实习律师开到上万的工资，其他的别管什么一流所二流所，除了个别有钱的大老板团队，基本都是一个德行。
有的时候她真的很想把那些把律师行业拍的光鲜亮丽的综艺通通举报一遍。
这他妈跟诈骗有什么区别。
就这样过了半年，许佳元的兼职也干不动了。
许佳元的工作内容越来越复杂，工作量也越来越大，再加上她自己肯社交拓客，自己也偶尔会接到点小活。
在这种强度下还要每天披星戴月的去辅导功课，许佳元觉得她比生产队的驴都累。
驴好歹还能吃上口热乎的晚饭。
虽然说这大半年虽然也没存下多少钱，但好歹也有那么一星半点儿。
许佳元算了半天，希望自己能没有负债地撑到拿到执业证涨工资那天。
她跟陈树说起想把兼职停掉的时候，陈树沉默了一会。
许佳元其实没怎么和陈树提过做这份兼职到底有多么辛苦，陈树也是直到这时候才知道许佳元几乎每天都没有时间吃晚饭。
而且三点一线的通勤，让她每天在地铁上总共要耗费将近四个小时。
陈树忽然问许佳元，“你每天大概要什么时候到家？”
许佳元想了想，“大概十点多，有的时候下班晚了再兼职回来，可能要十一点多了。”
陈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说，“我只是觉得你可能需要多赚一点钱，我没考虑到那么多，是我的问题。”
许佳元倒是觉得无所谓，“跟你没什么关系，这些在我答应兼职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接受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只不过现在和那时候相比，阶段不太一样了，所以我可能需要重新做一下权衡。”
陈树抬起头，“那我尊重你的选择，不想做就停掉好了。”
他停了一下，又重新坐直身体，“如果你有什么其他的困难，你可以跟我说。”
许佳元在听到的那一秒还是有点感动的，但她知道当老板的都不是慈善家。
即便是陈树，也不会真的对自己有求必应。
更何况，他都已经给自己介绍了一份兼职，她又怎么能再提别的要求呢？
人还是得有点自知之明。
许佳元总是在提醒自己，不要抱有幻想。
包括陈树。
这天下午木雪突然在办公室发了好大的一通火。
起因是陈树让许佳元去给他们的公司客户送合同，陈树只说最好是当场就能让公司盖好章，然后就直接把盖完章的合同带回来，其他的也没再说什么。
但是公司的人当时给许佳元打了个马虎眼，说今天行政下班了，老板又不在，谁都没这个权限盖这个章。
许佳元在路上翻过，那是份委托合同。
木雪瞪着许佳元，许佳元只低着头不看任何人。
耳边又是一声炸雷，“去之前你不知道先和公司的人知会一声你要去送合同盖章？”
“说了，我提前打电话确认过，公司的人五点半才下班。”
“那你就卡着下班去？不会早点？”
“我五点就到了。”
其实还剩下后半句，是陈树让我晚点过去的，他说这样盖完章不用回律所可以直接下班回家。
但许佳元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木雪冷笑一声，“公司的人糊弄你不给你盖章，你倒是听话马上就乖乖走人。”
许佳元不吭声。
当时去了公司之后那帮老油子一看她年纪小就知道该怎么应付，说话全都是密不透风滴水不漏的，根本让人挑不出毛病。
“哎呀小许，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跑这一趟，但是现在能盖章的人都不在，我们这帮人就会混日子又管不了这事儿。你说要是谁胆子大的把章盖了，万一回头出点事儿这责任我们都担不起呀。都是打工的，你也别为难我们，是吧？”
扯皮扯了半个多小时，许佳元实在说服不了他们找个人出来给她把这事儿办了。
而且整个过程，她都和陈树发着微信实况转播，陈树都知道。
最后许佳元把合同留在公司，等公司明天上班了再说，陈树也是同意的。
“录音了没有？”
“没。”许佳元蔫头搭脑的，当时哪成想给合同盖个章也会出岔子，更没想到还会搞出这么严重的后果，早知道……算了，解释无益，她确实没想那么多。
木雪又抓到一个发作的机会，“你也是做律师的，不知道录音？连基本的证据意识都没有，以后怎么做案子？怎么服务客户？不说你改的合同压根不能直接用，我和陈律师可以体谅你算个新人。但送个合同盖个章你也能出问题？万一合同最后盖不出来，我和陈律师的损失谁来承担？这跟工作能力没有任何关系，这完全是工作态度的问题！就你这样，我劝你趁早转行，少在这浪费时间！”
许佳元低着头，努力睁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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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陈树只是让她去送合同跑个腿，公司的人不肯盖章明摆着是故意不配合，他们自己没和公司的人沟通好，跟她有什么关系？
谁都没告诉她这合同有多重要，盖不出来会出大事，她当然也没想到这都能上升成一个取证的过程。
而且，她也都一直和陈树保持着联系，她自己的老板当时都同意她先回家了，木律师干嘛抓着她不放？
再说了，改的合同不能直接用又怎么了，她才上班多久，改合同改不到十全十美也很正常。许佳元其实也看过木雪发给客户的最终版本，也都是在她的修改基础上进行简单的二次加工，那她已经给老板们省去了很多时间和工作量啊。
还有，她工作态度明明一直很好……
许佳元出了合伙人办公室，鼻子又酸又涩。
木雪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张谌想不听见都难。
听到许佳元走了，他火速把瓜子放下打开和陈树的对话框，“哎哟哟，树哥，刚刚那位可是差点把你小助理给吃了。”
陈树没回。
张谌还在噼里啪啦敲键盘，“你不知道那位有多凶，声音大的保准外头打雷都听不见，就是我跟她对线，都保不齐要犯怵。”
“你说说，我一直就不喜欢她，跟她合作那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我记得木雪是不是喜欢你啊，上次问你你也不告诉我。真不是我说，你这就有点没意思了啊，跟我还藏着掖着。”
陈树还是没回。
张谌八卦得不亦乐乎，主题也逐渐跑偏，在连发了一大堆之后终于发送了最后一条，“唉，小元总多可怜哪，这多开朗的小女孩，都被骂哭喽。”
陈树终于回了一个问号。
陈树在开车，只看到手机显示张谌的信息一条一条接二连三地往外蹦。
一开始他也没当回事，因为张谌的废话总是跟垃圾短信一样没完没了。
结果又瞥了一眼，就看见信息最后停在他发来的最后一句，许佳元哭了。
陈树顿时觉得心烦，坚持着又开了两个红绿灯，终于还是认命般叹了口气，把车停在了路边。
打了个双闪，陈树拨通了许佳元的电话。
“喂？”
“陈律师。”
许佳元在洗手间外的走廊上，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在说了这三个字之后又差点崩溃。
她安慰自己，工作本来就没有不挨骂的吧，也很正常。
但接了陈树的电话之后，突然又觉得委屈的不行。
过了一会，陈树的声音低低地传来，“哭了？”
“你眼线真多。”许佳元的声音闷闷的。
“这事儿不全怪你，而且木律师也不全是冲你，她一直这么个脾气，你别放心上。”
许佳元嘴一瘪，没吭气。
陈树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今天早点下班回家，不扣你工资。”
许佳元应了一声，还是闷闷的。
电话挂断，陈树想了想，又给许佳元发了个红包。
“请你喝杯奶茶吧，开心一点。”
许佳元看到陈树的消息，心情很复杂。
这是一杯奶茶的事吗？陈树以为她多心大呀。
陈树皱了皱眉，看红包没人领，消息也没人理，心想，这小姑娘可真难哄。
手机又一震。
微信提醒：您的红包已被领取。
微信消息：“谢谢老板，为你们卖命我心甘情愿，就是再骂两句也行。”
陈树忍不住想翻白眼。
许佳元忍不住眉开眼笑。
算了，干嘛和钱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