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是假的,“没事”是她安慰自己的,林清婉心疼得不得了。迄今为止,男主好感度纹丝不动,半点没涨,稳得跟泰山似的,他越稳,林清婉就越慌。

    日日盯着那红得刺眼的“-100”,感觉天都要塌了,现在又来个“-100”,不是雪上加霜吗?这是什么地狱级难度?回家之路漫漫,希望之星遥不可及。

    对此系统无辜表示:【加油哦亲,看好你呢。】

    林清婉一如既往无视它,一心吐槽褚青云。

    褚青云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腰牌是我故意放的,你是我有意引来的,藏书阁里的移伤术是我专门摆的,能暗示的都暗示了,我不信你猜不出来。

    好一个记打不记吃的狼崽子,好歹加一分安慰我呢。

    林清婉垂眼瞥他,恰好撞到褚青云打量的目光。从他的视角来看,她方才的眼神分明带着不爽,不像是要把他护在手边庇佑,反倒是要弄到身边方便折磨。

    呵,我就知道。

    此处空地前有一座寝居,寝居旁孤零零立着一个狭窄拥挤、破旧简陋的小房子,一个不能算作房子的房子,没门没窗,没案没床。只能依稀瞧见里面隐隐冒头的木柴,应该是个柴房。

    雨已经停了,褚青云顶着数道视线,越过一众震惊的弟子,目不斜视地踏入那间阴暗的柴房。不多时,他抱着潮湿脏污、打着补丁的被子出来。

    ——那竟是他住的地方。

    “没了?”

    “没了。”

    想想也是,他受尽薄待,能有多少东西要拿?

    林清婉似乎叹了口气,转身领着褚青云走了。她努力搜寻脑海中的记忆,对天祈祷这次千万不要再走错路。

    天地可鉴,她可不是故意要上演电视剧里那种等人被打了再英雄救美的情节。她一早便拿了伞往剑堂赶,谁知沧海峰的路弯弯绕绕,林清婉走错了地方,等赶到之时,褚青云已经躺在地上,头破血流……

    幸好昨晚让他去了灵药阁。

    越怕什么来什么,林清婉望着近前庄严肃穆的建筑,以及建筑上充满肃杀气的牌匾,匾上写着两个大字——刑堂。

    笞杖鞭打皮肉的声音携同着无法忍耐的痛呼,一齐从刑堂冒出来,那叫一个响遏行云,经久不息。

    头顶飞过一只乌鸦在鸣叫,在褚青云不解与无语的注视下,林清婉硬着头皮假装若无其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嗯,看来他们没有偷奸耍滑。”

    她拂袖转身,端的是一派风轻云淡的高人之姿。一炷香后,她望着弟子寝院里的晾衣杆,以及晾衣杆前站着的秋夭夭和白灼华,两人脸上写满一排问号。

    秋夭夭犹豫地说:“师尊,您……”

    白灼华接话道:“您还有何事要吩咐?”

    嘶……

    “无事。”林清婉背过身去,忍无可忍,“你走前面。”

    半柱香后,二人终于回到林清婉的寝居。丁静正好收拾完偏房出来,她一看褚青云手里的被子,立时笑道:“原来是给褚师叔住啊,已经收拾好了,快进去看看吧。”

    “峰主你放心,他虽辰时初就要起床洗漱去讲经堂,但这房子挺隔音的,不会打扰到您。午时到未时是弟子们的休息时间,大概未时末他会去剑堂,酉时回来,到时候可以给您做晚膳。一月有八日休沐,平时可以让褚师叔陪您逗逗鸟,下下棋,养养花,闲暇时候当个逗趣儿的玩伴也是好的。”

    丁静这一番话,表面处处为林清婉着想,看似让她把褚青云当个凑趣的猫儿狗儿,实则是在暗示他多少有点价值,希望她不要苛待这个小可怜,又是在教褚青云今后如何行事,如何巴结讨好她。

    林清婉会心一笑,朝小可怜抬抬下巴:“去。”

    褚青云抱起铺盖卷儿要进入偏房,却蓦然听得一声,“等等。”

    林清婉上前抖开被子,其上沾满不明水渍,一片白花花的东西掉落下来,赫然是一根根钢针。她眼神冰冷,把被子随手一扔,说:“屋子里什么都有,这个不要了。”

    褚青云无言看了她片晌,蹲下身将钢针一根一根捡起来,握进手心里。他看着针尖什么也没说,最终起身对林清婉道:“弟子告退。”

    林清婉目送他进了偏房,丁静忙三步并两步凑上来,一边比划一边说:“那些小屁孩也太坏了,怎么能往人家被子里藏针呢?那么长、那么尖,要是扎到他该多疼啊!真是胆大妄为!”

    她又马上接道:“不过现在有峰主庇护褚师叔了,峰主如何能容忍一群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欺负徒儿,量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毕竟您英明神武,谁不敬畏您呢?”

    丁静真会给她戴高帽,就那么一点心眼子全用她和褚青云身上去了。昔日的月离君英不英明神不神武林清婉不知道,她只知道如今的她只是一副空壳子,徒有光鲜亮丽的外表,暗地里连剑都使唤不动。

    丁静目送林清婉进了寝居,她在里面一待就是一个时辰,房里烛火也不点,不知道在干嘛。

    褚青云在灶房里忙活了一个时辰,出来时端了两盘盖着盖子的菜,脸上手上都沾着锅底灰。丁静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孺子可教,就是要多做点事,让峰主看到你的价值。”

    褚青云微不可察地后撤一步,把菜端到桌子上,说:“我明白。”

    丁静越发觉得他乖巧懂事,笑了笑:“明白就好,峰主会喜欢你的。”

    林清婉正在榻上闭目打坐,蓦然听见敲门声和一道清脆女声,“峰主,褚师叔做了饭菜,要出来尝尝吗?”

    月离君已至辟谷境界,又因无相派信奉“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注】”,意在告诫弟子无所执念、无所欲望,才能生出清净无染之菩提心,得超脱尘世之天道。因而她不执着于口腹之欲,自辟谷那日起,便不再进一日三餐。

    林清婉就不一样了,即使不觉得饿也觉得嘴巴闲得慌,总想嚼点什么打发空闲。自从穿进这地儿,她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她当即跳下床,三两下穿起鞋去开门。

    林清婉满怀期待在饭桌上坐下,出于矜持按耐住蠢蠢欲动的双手,没去揭盖。褚青云的手交握着放在腿上,眼睛一动不动盯着桌沿,也没去揭盖。

    丁静憨笑一声,抬起手去拿那两个盖子,盖一掀开,举起的手乍然凝在半空——

    只见两个精致刻花的白瓷盘里装着两坨黑不溜秋的不明物体,毫不掩饰的焦糊味钻进几人鼻尖,此间的沉默震耳欲聋。

    林清婉拿起筷子,夹起一小坨“菜”,仔仔细细辨认一番,勉强能认出这是一坨蔬菜。她又夹起一小坨“菜”,又仔仔细细辨认一番,嗯,这是一坨肉。

    她严重怀疑这小子要毒死她。

    丁静正在用眼神疯狂询问褚青云:这就是你说的明白?!

    褚青云切断信号,拒绝通讯。

    丁静呵呵一笑,连忙找补:“褚师叔家中没有长辈,没人教他如何做饭,峰主您多多担待,我!我来教他,以他的学习能力,不出半日,定能学得一手好厨艺!”

    林清婉刚升起的一点情绪又落下去,也是,他这么一个半大孩子,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想法。

    饭是吃不成了,林清婉回到内室,又开始打坐。月离君的灵力就摆在这,她悟性有这么差?摸了好几天也没摸到影儿。她把腿一盘,手一掐,势必要拿下这一身修为,和那柄状若死物的剑。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困意袭来,天空砰的一声巨响,把林清婉吓得一激灵。窗外黑幕划过一道银龙闪电,雨哗啦哗啦下起来。

    她打了个哈欠,正要入睡,忽然想起来什么,起身朝偏房走。

    屋子里很干净,很宽敞,枕褥家具一应俱全,空气中没有难闻的味道,也没有乱七八糟的脏东西,更没有人会闯进来恶作剧。一下子变化太大,褚青云有点不习惯。

    “你怎么睡在地上?”

    林清婉将屋里烛火点亮,看着他问道。

    猛然冒出个人说话,褚青云差点被吓得惊叫出声。他坐起来背对她:“要你管。”

    林清婉要越过他去床铺前,褚青云顿时拉住她的袖子,脱口而出:“别过去!”

    林清婉一身反骨,视线下意识就朝床上飘,烛火昏暗,却影响不了她清晰地看到褥子上有一滩未干的水渍。

    怪不得褚青云放着好好的软榻不睡,偏要去睡地上,原来他尿床了!

    林清婉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住没笑,饶是如此,褚青云也气得不行,他把褥子扯下来胡乱揉作一团,瞪眼道:“都说了别看,你、你——”

    “你只说了别过去,我没过去。”

    “玩弄字眼。”褚青云一张脸涨得通红,抱着褥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到我那儿去睡吧。”

    “睡茅坑也不睡你的床。”褚青云直接下逐客令,“你快走。”

    这小子还会害羞。

    林清婉如是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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