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曜风刚进来就听到萧凛的话,蹙眉看向萧长安和萧柏,两人一个宗人府府正,主管皇家诸事,一个权势在身的亲王,皆沉默不言。

    萧凛晚年丧子,自此,皇家最尊贵的一脉绝嗣。而下一个皇帝的人选还要依赖萧凛这个皇上的决断。

    萧长安和萧柏都不想在此关头刺激他,横竖东宫的女人和他们没干系,便默认了。

    萧曜风绕过金丝檀木如意屏风进来,出言反对:“殉葬制度早已被废弃,皇伯父怎可重开?”

    “哼,满院子的女人,无一知道规劝太子,全都不中用。能去陪伴太子,已是她们的福分。”

    萧凛双眼上仿佛蒙了一层阴翳,说话刻薄,不似从前的宽厚仁慈。转头去看萧曜风的时候,收起了纵容,反而多了几分审视。

    萧曜风转而道:“那就让她们去守陵。”

    瑞王萧柏抢先骂道:“混账,住嘴。”

    萧曜风头都没回,佯装没听见。

    萧凛看看垂头站立的皇叔和胞弟,又看看立在一边的萧曜风,没说准还是不准,“太子慧而有德,谥号便定为怀德。皇叔,太子的丧事便交由你来办,东宫正需要人主持大局,你这就去吧。”

    萧长安闻言,应了一声是,就下去了。皇上有意支开他,萧长安心知肚明。

    “曜风,你找萧逸来。”萧凛面容沧桑,又寻了个事给萧曜风做。

    萧曜风斜眼看向自己的父亲,也离开了。

    祝公公知情识趣的弯腰退下,寝殿里就只剩下皇上和瑞王两个人。

    等萧曜风和萧逸来到宣政殿,萧凛传话出来,皇上病重,让他们早日出宫回家。

    萧曜风和萧逸对视一眼,眼里的错愕清晰可见。这时,祝公公走过来,传皇上口谕:“永宁侯,皇上命你与瑞王一起负责安置东宫属官。一定要让太子地下安眠。”

    萧逸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拱手道:“微臣遵旨。”

    “皇伯父病情如何?连我们也不见?”萧曜风拧眉,盯着殿门口。

    祝公公早有准备,笑眯眯的说:“皇上还说了,若是昭郡王不想走,就让他去东宫帮皇上,送太子最后一程。”

    想到太子,萧曜风的感受极为复杂,幼时的疼爱不掺假,后来的步步算计也是真,太子一直防着皇伯父过继他。这些萧曜风都明白,如今人都去了,惋惜难过,还有对萧凛身体的担忧,萧曜风沉声答应。

    离开前,萧曜风掏出一盒白玉药膏,递给祝公公,“给江公公的。劳烦祝公公转交。”

    江、祝两位公公都是看着萧曜风长大的,江公公和他接触的更多,知道江公公头晕起不来床,萧曜风顺便送一份药过去。

    太子骤逝,皇上悲痛病重,朝事全由内阁商量着办。宗人府府正萧长安和昭郡王萧曜风主持太子丧事,瑞王萧柏和永宁候萧逸负责安置东宫诸人。

    最新消息一条一条的传出来。

    接下来几天,东宫属官接二连三的被抄家流放,罪名各式各样,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营私舞弊,欺男霸女等等。很快,波及的官员从东宫扩散开来,从京官到地方官,风波蔓延朝野上下。

    云星回待在家里也能感受到朝堂的暗流涌动。这件事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上一世,太子一直活的好好的。

    萧曜风似乎特别忙,匆忙送了口信来,提了一句周雅晟,不论是看在信的份上,还是云星回的面上,萧曜风都会尽力保全。

    皇城根下的百姓嗅觉灵敏的不行,太子一死,走街串巷的卖货郎一日比一日少了。

    这一天,太子头七刚过,寂静的朱雀大街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三匹快马一路畅通无阻的跑到皇宫门前,出示守关令牌,无需通禀,径直去了宣政殿。

    而此时,宣政殿。

    太子丧事接近尾声,萧凛没有继续借病不见人,毕竟该杀的已经杀了一批,不会再有不长眼的大臣御史来他跟前磨叽。

    萧凛一露面,皇亲和大臣分列两边,宗人府府正萧长安,瑞王萧柏,瑞王世子萧泽,昭郡王萧曜风,永宁侯萧逸,站在一处。对面则是四位内阁老臣,户部尚书裴放,还有礼部侍郎岑淳两位皇帝心腹。

    议完太子丧事后续事宜,又说了几件重要朝事,皇上露面,观气色神态,听声辨音,依然精神矍铄,在场众人有的宽心,有的恼恨。

    本以为就要散去,谁知下一刻,萧长安突然上前一步,朗声奏道:“启禀皇上,储君之位不宜空缺,已故怀德太子并未留下男嗣。太子者,国之根本。宜早不宜迟,还请皇上早日立新太子。”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脸色皆变。又不由期待萧凛的反应。

    瑞王撇嘴,皇叔未免太着急了。

    萧泽压抑着激动,仍忍不住稍稍站直。

    萧曜风第一个抬头看向萧凛,皇伯父还没走出丧子之痛,恼怒萧长安哪壶不开提哪壶。张口请立太子,嫌现在形势还不够乱啊!

    短短几日,原来在太子麾下的朝臣,攀附他人的攀附,落罪的落罪。剩下的人,显然要成为靶子了。

    萧凛没有大发雷霆,只是沉下脸,仿佛已经接受了太子已去的事实,叹口气才看着下面站立的众人,嗓音沉闷,“皇叔说的有理。”

    还要再往下说,殿外突然冲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的士兵,闯进殿内,扑通一声跪下,哑声高喊:“皇上,北戎突袭!宣北城危在旦夕!”

    萧凛面色骤然一沉,站起身,“怎么回事?你说。”

    太子新丧,大楚眼见就要陷入储君之争,就是消息长了翅膀飞都不可能这么快。北戎突袭的时机掐的这么准,萧凛眸中划过寒光。

    宣政殿内登时风声鹤唳。

    ——

    这时,云星回正气呼呼的要出门逮人。原来周华跃嘴馋卖货郎家自己做的凉花糕和冰糖葫芦,忍了几天,一直等不到人来。趁着看门的小厮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周华跃活泼好动,早和隔壁街普通人家的小孩混熟了。至于同一条街的官宦子弟,周华跃不耐烦听小大人们说之乎者也,躲着人家走。

    云星回一听说周华跃溜出去了,就猜到八成是去隔壁街卖吃食的铺子去了。于是,云星回带木兰出门抓他回来,中途碰见云曦,他担忧好友,也要跟着出来。

    从角门出去,沿着小巷往前走,拐过三道弯,就是隔壁街,也叫铜花街。原本是桐花,后来开铺子做小生意的人多了,便改做了铜花街。

    云星回一行人目的明确,还没走到卖货郎家的铺子,就看到周华跃满眼渴望的盯着画糖人的摊子,喉咙一会儿就吞咽一下,馋的不行。

    云星回不禁噗嗤一笑,用力敲一下他的后脑勺,“家里又不是没零嘴,怎么馋成这样。 ”

    “云姐姐,云曦,木兰姐姐,你们怎么来了!”周华跃脱口而出,惊讶过后,马上讨好的拉住云星回的手,“姐姐,姐姐,这糖人可好吃了,我请你们一人一个,别告诉伯父伯母好不好?”

    “姐姐,你就饶了他一回吧。昨天夜里做梦,他都想着吃一口糖葫芦,还磨着我给他画一串出来,说要望葫芦止馋。”云曦也跟着求情,他觉得小伙伴太可怜了,想一口吃的想了这么多天。

    云星回先是板着脸教训偷跑出来的错处,训的两个小家伙纷纷低头认错,这才大发慈悲,“你们知错就好。既然都出来了,那就买几样你们喜欢吃的回去吧。”

    “好!”

    “好耶!”

    两小孩朝着老伯形容定制糖人,又去铺子里买了糕点、果脯,每人手上都没空着。

    回家的时候走了另一条小巷,距离更近,是周华跃带路。

    才走了一会儿,对面一个宅子的侧门正要关上,云星回眼睛尖,哪怕转瞬即逝,仍然一眼就认出进门的三个人,有两个都是她认识的。

    赵捷安和裴行楷!

    这两个人竟然走在一起,还有说有笑的。

    还有一个男子,走在最前面,云星回只能看到背影,不知是谁。

    云星回心如擂鼓,不敢表现出异样,门吱呀合上的时候,恰好对上关门小厮的眼睛。

    云星回迅速移开视线。

    周华跃突然大声赞道:“这糖葫芦真甜!”

    云星回余光扫到那小厮轻视的眼神,不耐烦的关上门。她大松一口气,笑着摸周华跃的脑袋,“小福星。”

    “哈?”周华跃赶紧咬住快要掉下来的糖霜,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云星回:“快吃,又有一块要掉了。”

    一行人到家,云星回赶紧叫甲一来,说了偶遇赵捷安和裴行楷的事,指明是哪家宅子,让甲一去报信。

    甲一却说:“云小姐,不如我先去探探。”机不可失,他听见赵捷安也在,想到上次去边境宣北城的调查结果,心里升起一股迫切。

    云星回想了想,同意了。

    甲一才出去,木兰就慌慌张张跑来,“小姐,不好了,北边要打仗啦!”

    云星回一惊,“是北戎吗?”

    木兰点头,就将今日朱雀大街快马的事说了一遍,京城的百姓聪明人不少,朝廷还没说话,他们已经有了猜测。

    “现在外面粮铺的粮食已经涨了十文,排队的人还老长。我回来的时候碰见金嬷嬷,也张罗人去外面买。”

    云星回沉思,北戎突袭的时间也变了,比上一世足足提前了半年。她立刻想到太子薨逝,这时机抓得不可谓不好。一时间脑海里千头万绪。

    京城稳固,物价飞涨只是一时的。

    她更担心萧曜风的安危!

    足足过了三个时辰,甲一才回来,只说此事干系重大,已和萧曜风禀报过了。没他的允许,不能说。

    偏偏事多,甲一忘了请示。

    云星回一愣,闷闷的想,还是得有自己的人!

章节目录

星沉佳时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鹊经年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鹊经年并收藏星沉佳时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