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常宜馨惊叫一声,下意识要挣扎起身,但陆长泽欺身顶开她双腿,一把将她按了回去。

    她突然懂了,又羞又喜,随即便是铺天盖地的懊丧。

    “相公……我、我才来月信。”她声若蚊鸣。

    陆长泽埋首的动作一顿,他盯着即将挨上的娇嫩肌肤,舒出一团热气:“身子还好?可要传唤医正?”

    她扫了夫君的兴头,他却只关心她身子好不好。

    常宜馨声儿越低,字字灌满欢喜:“有些酸疼,但还好……忍得过去。”

    几乎是同时,她想起出嫁前继母的耳提面命,讷讷道:“我屋里那几个丫鬟都是好的,不如相公从中挑一个……”

    “不必。”陆长泽哪里看不出她的挣扎,正了神色,起身理好衣襟:“你好生休息,我走了。”

    常宜馨见他推拒,更是欢欣,坐起来搂住他脖颈依依不舍:“相公要去哪里?”

    “书房还有事。”

    “……你,”常宜馨不愿放手,期期艾艾,“你可是要去寻徐氏姐妹?”

    其实她想问他是不是要去寻林臻儿……不敢言明。

    陆长泽顿了顿,听出她醉翁之意不在酒,无奈道:“我当真只去书房。”

    但她仍是痴缠。陆长泽挣了几下,终是轻笑:“你几日后方便?”

    这是打了明牌要尽快和她圆房了。

    常宜馨触电般收回手,脸蛋红得要滴血,蚊子似的哼哼:“约莫六七日吧。”

    陆长泽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常宜馨也嗯了一声,羞得躲进被褥里,都不知道夫君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捧着通红的脸,让人把新做的衣裳头面都找出来,摆得满屋子都是。

    “是该好好准备一番。”吴婆子也为她高兴,凑趣道,“老爷如今待夫人好得叫人艳羡,来日诞下几位小公子,夫人在陆府的地位便更稳了!”

    ……

    既然陆长泽让她代替照应臻夫人,常宜馨便大摇大摆亲自带着银两去了芳华苑。

    “六七日?”文斐知她进展,却有些不满,“六日就六日,七日就七日,你就不能给个准话?”

    若这夫妻俩有此约定,二人圆房之夜该是她夜行出府的最好时机啊……毕竟是她头一回挑战陆府的布防,谨慎些总没错处。

    常宜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有什么打紧的?”

    “我认识他十来年了,是你了解他还是我了解他?”文斐一脸过来人的神色,戏谑道,“这等小事你不提醒他一声,依他那闲不下来的劳碌命,说不得转过天就忘了。”

    “胡说!他才不会忘!”

    常宜馨跳脚,赌气跑了。赌气归赌气,她事后细细思量一番,越想越觉着有理,是该给夫君递个准话。

    她倒不相信相公会忘了这回事,只是二人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若是第六日他来了,偏偏她的身上还不爽利,又拒他一回,搞不好真把他往外推了。

    他如今瞧着是厌了林臻儿,可府里还有那对才貌双绝的徐氏姐妹呀。

    常宜馨不敢赌男人每次都会为她收敛欲望,当真吞吞吐吐在陆长泽面前提了一嘴。此事她没有告知芳华苑那边,一是自觉跌面子,二是没必要事事让那边知道。

    但文斐还是知道了。

    隔壁布置的动静太隆重了,下人们嘴上也没个把门,整个陆府但凡耳朵没聋的都知道老爷说好了哪天要同宜夫人圆房。

    这回,海棠看向自家小姐的眼神,明晃晃布满了同情和哀伤。

    芳华苑活似霜打的茄子园,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不蔫的,那些因文斐照拂而逃过陆长泽责罚的仆从更是愁眉苦脸。

    文斐初时也烦这些家伙,但她的鬼主意总是信手拈来,当夜悄然焚上迷香,湿帕子掩上口鼻呜呜咽咽,直说自己肝肠寸断不愿一个人呆着。

    海棠一看小姐的泪水顺着帕子角滴滴答答,帕子都哭湿了,可见有多伤心呢!

    她悲从中来,破天荒将芳华苑一干人等全集中到屋里头,含泪道:“小姐莫伤心,今夜我们都在这儿陪着您,会过去的。”

    文斐眼儿在哭嘴在笑,帕子掩着捂得死紧,连咳了好几声才遏住笑声,抽泣道:“好丫头,快些将门窗关严实,莫令隔壁看了笑话。”

    一阵死寂之后,芳华苑熄灭了大部分烛火,仿佛女主人已然入寝。

    身着夜行服的文斐捂着口鼻出了屋舍,拿手一扬。湿帕子飞落在屋瓦之上,发出一声极为轻微的闷响。

    她戴上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左手抬臂握紧剑鞘,用拇指一撑推开剑柄。

    就着朦胧的月色,那一小截剑身映出她藏在面具后的双眼,眸子晶亮,但在狰狞的纹饰之下,难以辨清实际的眼型。

    “认不出就好。”她端详片刻,用指尖弹了弹面具上的獠牙,携剑潜入夜色中。

    ……

    文斐借力一跃,轻松翻入镇北将军府——她要赌一把,给少将军魏亭递信。

    镇北将军魏轲自从向陆长泽投诚,就与洪丰文氏划清界限。像送信这种事,若拜托包掌柜出面,搞不好那封信当日就会呈上陆长泽的案头……

    好在文斐与魏亭是自小玩大的情分。

    二人堪称狐朋狗友,以飞檐走壁为乐,时常在两府之间潜来潜去,起初闹得鸡飞狗跳,切磋久了,探访对方的府邸就跟在逛自家后花园一样——这是他们彼此的长辈都不知晓的秘密。

    文斐连着避开三列巡逻的卫士,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越靠近魏亭的院子,防守就愈加严密。纵是镇北将军有意约束他这个独子,也没有必要防到这个程度。

    这种预感,在觑见胡杉之后落了地。

    胡杉,那个曾追踪她追到文氏成衣铺的陆府暗卫,此刻正带着一列卫士朝着这边行来。

    文斐借着灌木丛掩蔽身形,身后是浴室黑灯瞎火的后窗。与此同时,规律的脚步声响起,是另一队卫士从隔壁的回廊行出,正好与胡杉那队形成夹击之势。

    几乎没有犹豫,文斐顶开背后的窗户,脚尖一蹬,翻了进去。

    不曾想,里头竟是热气腾腾气雾缭绕!

    文斐先惊后喜,惊的是室内有人,喜的是她猜到这人是谁!

    “少夫人!”她疾声低唤,听有利刃出鞘之声,持剑相抵,在黑暗中与那人过了几招。

    她的剑不出鞘,却逼得对方节节败退。只听当啷一声,那人剑脱了手,低呼一声似要摔倒。

    文斐暗叫一声不好,循声抱住那具即将倒地的温软躯体,在电光火石之间旋身当了肉垫。

    那重重一磕,眼冒金星腰背痛极,她嘶声道:“楼从心,仔细你的身子!”

    身上那人当机立断夺走她的剑,死死压在她的咽喉处:“知我是谁,还敢在此造次!莫不就是冲着我腹中孩儿来的!”

    剑鞘凸起的纹饰在文斐的咽喉处重力碾着,她忍着干呕的冲动,竭力道:“若有意伤害少夫人腹中胎儿,我何必出手搭救?我替文三爷而来,可否请少夫人先听我一言……再杀我不迟!”

    那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惊动了屋外的丫鬟。她听不见两人对话,试探着敲了几下门:“少夫人,少夫人?”

    屋内陷入沉默,只有两人轻微的喘息声。忽听外头甲胄声响起,随即是胡杉的声音:“何事惊慌?”

    那丫鬟急道:“怕是少夫人出事了,我……”

    “是我不慎碰掉了一盆水,无事!”楼从心稍微松了手中的力道,提高音调,“外头是谁?外男不要在此处逗留!”

    丫鬟听她语气不善,连忙应是,带着歉意请走胡杉等人。

    听着脚步声渐远,文斐悄声干咳了一阵才缓解了咽喉处的不适。

    她小心翼翼扶着楼从心起身,任由对方拿剑鞘抵住脖子,低声笑道:“我有事相求,正待劳烦少将军。若连累少夫人动了胎气,我的罪过就大了。”

    她的笑声刻意压低,可是落在楼从心的耳朵里,却莫名显得知书达理……特别无害的那种。

    “你是文三哥的什么人?”楼从心在黑暗中单手摸索着穿好衣物,暗自纳罕:这姑娘与文斐倒有几分相似,一听就是一路人……可为何不曾听说他身边有这号人物?

    她抖了火折子,燃了灯烛,回头看去,却见对方执着一个粗陋的信封挡在脸上,那字迹看着极为眼熟,一时出神,伸手要去取——

    文斐不松手,也不答她的话,温声道:“我这面具骇人了些,恐惊着少夫人。”

    “废话少说,拿着你的破剑。”楼从心轻哼一声,揭开那信封,看见那张面具,还是惊得按住心口。

    文斐一叹,接过剑,张开另一只手掌掩着面具。她的手白皙纤长,在烛火下泛着润泽的微光,衬得那青面獠牙愈发可怖,犹如烛下恶鬼以素手掩面。

    “快别挡着了,看着更骇人!”楼从心简直没眼看,低头去拆信,忽地哽住,美目圆睁,“……这?!”

    她顾不得那凶厉的面具,踮起脚攥着文斐的衣襟欺上前去,光洁的额头几乎要触到面具的獠牙,眸光大盛:“你实话与我说,文三哥活着,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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