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亭急成锅上的蚂蚁,面上不敢露出分毫,嘴里嘟囔:“我看一眼怎的了?”

    在文府门口撞见儿子之后,魏轲的右眼皮便跳个不停,果然一会儿没看住,好大儿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劫救面具人。再这般下去,他在陆长泽面前还有什么份量可言?

    他越想越气,低喝道:“谁让你跟来了?这儿不用你,给我滚家去!”

    魏亭转头看向正在拭剑的邓逸:“我爹问你呢,谁让你跟来了?”

    “臭小子!”魏轲咒骂一句,飞去手中冷掉的茶盏!

    魏亭猫腰躲去,嘣地一记闷响,那茶盏直撞邓逸肩头!

    邓逸的袍子顿时遭了殃,茶水漫胸扑面!他手掌一翻,稳稳接住掉落的茶盏,拇指翘起扣住,凌空蹦跶的茶盖归了位,再一抬脸,下巴上还沾着两片茶叶。

    他笑了,白牙森森:“二位,过分了吧。”

    魏氏父子僵立当场。

    “我儿顽劣,殃及小友……”魏轲红着老脸粗声命道,“魏亭!快去买件上好的锦袍来,天寒地冻,莫冻着逸哥儿了!”

    “一盏冷茶,晾晾就干了,不必劳您破费。但魏叔,我不能白捱这一下。”邓逸伸臂扣住魏亭的手腕,“俗话说得好,父债子偿,不如亭哥儿就让我打一顿吧?”

    魏轲缄默片刻,以拳掩唇:“出去打,别扰了陆大人。”

    不是,爹?魏亭瞠目,尚未反应过来,人已被撞出门外——!

    事发突然,他毫无防备,所幸有多年习武的底子撑着,足尖勾了廊柱,滞于空中身形翻转,落地那一瞬,不必抬眼看,长枪于侧面一挡!正好将邓逸追来的长剑抵住!

    他沉喝一声振开那柄长剑,步伐翩若游龙,转眼便拖着银枪滑出三丈远,似落荒而逃避其锋芒。

    “哪里跑!”邓逸紧追其后,不料魏亭反身刺回一枪,他急刹以剑相抵,生生被击退半步,顿觉持剑之手虎口震痛!遂大笑一声,飞速缠身而上:“好个回马枪,再来!”

    两人噼噼嗙嗙打得难分难解,魏亭游刃有余却苦着脸:“你这……!莫不是真来找我干架罢?”

    邓逸眸光微闪,一剑向他的咽喉:“不然呢?”

    “不打了!我有要事在身,拖不得!”魏亭气结,再次拖枪遁逃,此番再不回头,急速冲向行知堂——

    邓逸差点儿追不上,勉力拦住他的时候气息都有些乱了:“你这武呆子!先前自己拖泥带水,反怪上我来!”

    魏亭则是一喜,回了他一套花丽狐哨的枪法:“我就说!如镜惯行周全之道,这等人前现眼的事怎会叫我一力独抗!”

    “亏他信得过你,竟也给你留了遗笔……”邓逸先前不冷不热是有意试探,听他提起那位英年早逝的好友,心下感伤,一边假意切磋,一边急如风火催道,“眼下该如何是好?他要我击落行知堂中的那块牌匾!”

    魏亭一听就知两人拿到的亲笔信内容有异,相比之下他拿到的那封书信言辞模糊太多,他甚至不知道冲进行知堂除了搅停里头的争吵还能做什么。

    所幸文斐昔年智计百出,最是折服人心。他平素又是个心大的,只道自己立场敏感不能直接出手,爽快道:“好办,你只管打我就是,去那边飞它一剑!走!”

    邓逸追打过去,咬了咬牙才说:“我怎打得过你!他们能信?”

    “不妨事,我身上有伤,一时不敌亦属寻常!”

    邓逸见他行走如飞,不由垮了嘴角:“伤在哪了?”

    “左肋……”魏亭话音刚落,就见一柄寒锋凛凛追击左肋而来,他偏身瞪眼道,“这般狠绝?!”

    “你当陆长泽是好糊弄的?莫忘了他在刑部的手段……”邓逸一剑狠命劈在魏亭横举格挡的枪杆上,嗓音压到几近嘶哑,“看似文弱书生,那对招子可毒得很!来打!”

    那一劈,隐见火花爆裂,锵锵之音刺入众人的耳膜——

    正在互揪领口的文黎、文颖愕然回头,就见外头两位少将军打红了眼,犹如两股夹杂剑光枪影的旋风,摧枯拉朽席卷而至!

    邓逸追在魏亭后头,似已勃然大怒,将宝剑朝上一抛——他人杀回门口,脚蹬门框飞身而起,凌空踢向剑柄!

    借着这股冲势,那道寒锋狭带千钧之力急旋而去,直冲前方恰好跃起的魏亭!

    其剑势之凌厉,教人避之唯恐不及!奇怪的是魏亭并不闪躲,只见他就着飞腾的姿势,腰胯极速一旋,长枪朝天划去,眼看红缨枪头就要精准截住那剑——

    众人见惯了镇北少将军的神武,好些人正要拍手喝彩,却见他身形一僵,犹如一尾半路挨了霜冻的游蛟,重重砸向地面!

    与此同时,他们听见一声活似天地崩裂的巨响,这声东击西似的动静,晃得大家不知先看哪边好。

    再分神循声去寻那动静,是那柄宝剑!

    它深深凿入牌匾正中,伴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碎裂声,裂纹由小变大,迅速蔓延了整块实木镶金的牌匾——哗啦一阵响,居然碎了,下雨似的落了一地。

    更令人震惊的是,牌匾之后,入剑之处往下三寸,还内置了一个翡翠方盒?玉质清透,绿如流油,远远看去就知价值不菲!

    轩然大波之下,无人追究魏邓两位少将军闯了什么祸,他们紧盯着那方夺目的翡翠,因玉质绝佳,透似琉璃,他们甚至可以瞧见里面装了一叠似纸非纸的东西——

    “里面是什么……这么大的翡翠,也舍得拿来造盒子!”

    “必是宗主之物,不知为何藏在那里?”

    文老太君凝视那方玉盒,神色阴晴不定,眼见众人私议声渐大,她用力置下手里的茶盏,敛眉掩唇,面有哀色:

    “那孩儿生前总爱藏东藏西,藏的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物什,老身常说她是兔子投胎来家里挖窟窿来了。此时睹物思人,真真教人肝肠寸断,让诸位见笑了。”

    说到最后一句,老太太已是语带哽咽、泪光盈动,言外之意是不愿当众开这盒子。

    她多年积威,鲜有柔弱之态,这席话说下来,那些拥护文老二的族人互通眼色,心照不宣静了下来——终归暂为联盟,新任宗主未定,多少还是要给她些面子。至于那盒子里的东西,日后大可另寻他机谋划。

    文颖松开文黎的前襟,圆场道:“是啊,我也记得,那孩子六岁那年去池边拾了一兜石子,马不停蹄就去黄家买了好几个玉盒子,藏得那是七零八落,直让人啼笑皆非。”

    文黎嘴角抽搐,这话说的,他都快不认识文如镜了。

    怎他的记忆里,尽是那小子仗剑而行的威势?

    好在文黎视洪丰文氏如囊中之物,也不愿在外人面前暴露族中秘密。他无可奈何笑道:“唉,他确是这般散漫的性子,且不管那劳什子玉盒,我等还是说回正题吧。”

    文老太君见状,以袖揩着眼角,面上呜咽难言,心中初定,不料有人出声道——

    “阿泽,那盒子装着什么?”

    她老眼一眯,斜着瞳子望去,就见那位臻夫人歪头巴巴看夫君:“藏得这么好,不会是……藏宝图吧?”

    文斐看似在说悄悄话,声量并不算小。

    瞬息之间,文家所有人陷入沉默,脑子转得快的已然冒出冷汗——坊间曾有传闻,他们宗主能得先帝青眼平步青云,是因着他献出了西山藏宝图的大部分残片。

    再看墙上那翡翠方盒,里面那叠东西,莫不是西山藏宝图的复刻本?藏宝图虽好,但私藏皇室机密是大忌中的大忌,更别提这事抖到了陆长泽面前!

    陆长泽静静看着傻妻,见她天真中带着一丝好奇,正在等自己的回答。这痴儿,可知这一问会兴起多大的风浪?

    他再次望向宝剑之下那方绿影,文如镜……那家伙行事以滴水不漏著称,会干这种连累全族的事?

    不,她都敢女扮男装官拜首辅了,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大约不是。”陆长泽隔着斗篷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坐好,别乱动。”

    大约不是——这四个字仿佛是文家人的救命神药。他用余光瞧见他们有些人忍不住松了口气,同时也看见黄叔端扶着魏亭出门的紧张身影,而邓逸白着脸跟了出去。

    又是巧合么?今日的巧合未免太多了。

    陆长泽若有所思,忽道:“慢着,还是打开看看。”

    ……

    文府大门外,黄叔端手忙脚乱将魏亭搬上马车,进了车厢,嗅到更为浓重的血腥味,冲着邓逸劈头盖脸就嚷:

    “你打听文氏的行程,我给你递信儿,我……我是让你来帮忙的!你怎害亭哥儿伤成这样?!”

    邓逸脸色也难看得很:“是他原先有伤在身……”

    “什么伤?”黄叔端惊愕之余又是愧疚,再看魏亭左肋还在噗噗冒血,眼前一阵晕眩,“你明知他有伤也不让着些,下这么重的手!”

    魏亭闭着眼,耳听马车开始走动,忽而坐起,小声道:“有益,我没事,莫骂他了。”

    见其余两人呆若木鸡,他嘴角翘起:“我爹到底不好糊弄。拙荆用肠衣制了血包,给我裹在袍子里,我摔下去之时将它压破了。”

    黄叔端呆呆问:“那你的伤……?”

    魏亭笑道:“就是前些日子让我家老头踹了几脚,青了一片,不碍事。”

    “那、那牌匾之后是什么东西?”

    魏亭怔住:“你们也不知道?”

    “我原想看看那玉盒的真面目,你小子整这死出,把我也诓出来了!”邓逸哎呀一声,怒蹬了他两脚,连滚带爬跳下车,“他信中还嘱咐了别的事,我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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