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呆愣地看着安山水,姚今闭上眼,再次睁开时,一上一上提起长枪,嘴里叫喊着与安山水不同意这个惩罚一样的话。

    被他们的士气振奋,周围又有不少人加入为陈荃求情的行列。周围影响周围,被影响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遵从内心的想法,不愿让陈荃被斩,即使要违背最崇敬的胜远大将军。他们举着枪,整齐地说:“我们不同意这个惩罚!”

    即使有不了解或者不喜陈荃的人,看到眼前的情形,也只得跟着众人一起反对。

    清齐的风依旧很大,吹散陈荃的长发,糊住半张脸。嘴唇无意识嚅动:“谢谢,谢谢你们。”

    “你们在做什么!”陈正严厉喝停,没想到声音只停了一瞬,接着是更大的反对声。

    于夏使出全身的劲,终于挣脱了陈誉的束缚。他三步并两步跨到台子上,跪在陈正脚边。

    “女婿于夏,为吾妻求情。”于夏眼含热泪,抬头直望陈正,“陈荃或许犯了错误,但是她在战场上立过大大小小的军功,难道还不能抵掉这一过吗?”

    “大钟军令并非是我陈正确立,我被皇上委以大将军,就不能担着这个名头而不做其事。你以为她只是违反女子不得擅自入营的军令,那就错了。军营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叫全晨的人,她这可是——欺君之罪,必须受罚。”

    “她身为女子,即使是扮男装混入军营,也是为国效忠。她身为女子,但做到了常人不可及的事情。我相信,即使现在皇上在这,一定不会这么干脆要斩首!将军明鉴!”于夏抓住陈荃的功,证明陈荃不应死。

    他为陈荃说的话传到下方,士兵们同样觉得陈荃的功大大大于过,跟着于夏跪倒在地,纷纷大喊:“将军明鉴!将军明鉴!”

    陈正看着声势浩大的求情现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可她的确违反了军令,如若不罚,何以服理?”

    陈誉上来也跪在陈正面前,抱拳道:“孩儿认为,现在不应罚,等进京面圣之后,请皇上定夺。”

    陈正不认可,摇头道:“你还想一拖再拖,拖到京城吗?”

    于夏见大舅哥出马也不行,急中生智:“无论陈荃是男是女,这段时间她为国做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看看有多少将士为其求情,她乃大钟不可多得的人才,绝不能死!”

    “于将军说得对!”台下适时应和于夏,连剩下两位将军也上前劝陈正。

    “陈将军,他们说得有道理。你若是要处决陈荃,我们俩也不会同意的。人才被死板的规定束缚住,那是大钟的悲哀。”

    于夏缓了口气,继续道:“我有一个办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何不割发代首?”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割掉头发对很多人来说是不能接受的事。但比起无伤无性命危险,割掉头发是最轻的惩罚了。

    “唰——”陈正还在犹豫时,陈荃拢起头发,拔出佩剑。一剑下去,毫不拖泥带水,一截长发落于她手中。

    谁也没想到她执行力这么强,场面奇异地静默住。于夏率先回神,他对陈正说:“陈荃已经领罚,不该再追究她的责任!”

    陈正似是生气他们自作主张,严厉道:“我还没有发话该怎么处置你,你以为这么干就能算了吗?还有你,于夏,不要以为随便自罚就能躲过其他处罚!”

    众人被陈荃的干脆果断定住,不由得更敬佩她。陈荃现在的头发只及胸前,发尾参差不齐凌乱飞舞着。她向陈正跪下,手中抓着那一截头发:“陈荃知罪,已割发代首,望父亲莫要再次焦虑。待面圣之时,自会再次向皇上请罪。”

    处罚已经降下,反对的声音那么多,陈正再怎么不近人情,也不好说什么。更不用说,这一切他早就预料到了,这是为陈荃免于身份处罚所演的一出戏。只不过,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人知晓这出戏。这样也好,能得到很多意想不到的真心,岂非坏事?

    陈荃只损失了一截头发,安稳回到阵营里。她一路上继续迎着众人复杂的目光,将剩下的头发绑起来,戴上盔帽,又是那个没有表情的冷面士兵。

    她站到之前的位置上,周围的人想上前安抚她,表达对她无事的关心,又因为性别不同,只好讪讪将手停在原位。

    安山水习惯性地想拍肩,手伸到一半愣是收了回去。他尴尬挠头,眼神乱飘,扯出僵硬的笑:“你竟然是胜远大将军那个传说中最宠爱的女儿,这身份可是不一般,吓了我们好大一跳呢。”

    “不好意思骗了你们这么长时间。”陈荃淡淡笑着。

    “这也是无奈之举,你不用跟我们道歉。”安山水干笑两声,“哈哈。现在知道你的身份之后,回想过去的事情,好像有好些时候冒犯到你。现在给你赔不是。”

    “额呵呵,我们也是,给你赔个不是。”与陈荃同住一个新兵营帐内的士兵,一起上来同她表达歉意。他们有的内心恐慌,细想自己是否在陈荃面前袒胸露乳,也懂了“辣眼睛”为何意。

    “唉全弟,不对,荃妹?陈妹?”安山水知道人家不叫全晨而是陈荃,并且还是女子之后,意识到再叫“全弟”不合适。他一连改了好几个称呼,全都叫不顺耳。

    陈荃无奈说道:“你可以直呼我名字。如若还是不习惯,就按照以前的叫法吧,我听着也习惯些。”

    “呃……陈、陈荃。”安山水结巴一样叫出陈荃名字,问出了自己刚才一直在想的问题,“你这个身份,是不是、是不是就是传说中同于将军成亲的那位小姐?刚才我也听到于将军说了‘吾妻’来着。”

    陈荃点头,安山水再次感觉压在身上闷闷的疑问消失了。他先前一直觉得于夏对他有隐隐的敌意,再怎么回想也想不出什么时候得罪过于夏,他与于夏在昨日上清齐镇玩之前就没见过几次。并且于夏没有对他不好,他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

    现在得知这一层关系,那么就说得通了。“但也不对,刚才于将军看上去也是被蒙在鼓里的样子。要不然他呆愣愣站在那做什么?”安山水腹议,推断不出所以然。

    “那他有没有——”安山水想问陈荃问题,陈荃抬手打断他,示意待会再说。

    解散之后,陈荃和安山水一起走回营帐处。陈荃说道:“你刚才是不是想问,于夏这些天知不知道我的身份。”

    安山水惊了,难道陈荃不止眼力耳力厉害,就连推测别人心里在想什么的技能也这么强?他踢着路上的小石子,点点头。实在太想知道于将军到底有没有讨厌自己,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一开始不知道。”哦哦,一开始不知道,后来肯定是知道了。安山水在心里抱歉,和人家夫人待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走这么近真是罪过,不过谁让他夫人武力这么强呢?谁不想学两手,学不到精髓,能学到保命技术就行。

    “那个……以后我们还能再见吗?不是,我的意思是能不能继续向你请教问题?”

    “不太行。”一道冷漠的声音插进他们的谈话,于夏一脸冷意盯着走在一块的两个人。于夏集合站的位置要比新兵营离营帐近很多,解散之后他本想在原地等陈荃,但人流实在太多,他看不清在盔帽下的脸,只好先回来,在营帐门口等着陈荃。

    陈荃要回于夏的营帐,安山水一直跟在她身旁与她说话。于夏哪知道自己老早就在帘门处等待,本以为能第一时间迎接身份暴露心里肯定难受伤心的陈荃,结果看到的是这样的情形。哼,早知道还不如在营帐里好好躺着休息。

    “回京之后你们就没有什么能见面的机会了,再说我看京城军营里教你们的夫子那么多,干嘛一定要扒着陈荃。”说实话,我看不爽你很久了!这句话于夏只能在心里呐喊。

    “呃,好吧。”安山水失落了一瞬,很快接受这个结果,“那我就先回营帐了。”

    十天之后,已到七月酷暑,饶是清齐的风再大,毒辣的阳光也能穿透一切。于夏的伤可以忽略了,只剩下长长的一道疤,狰狞扒在上面,破坏他细皮嫩肉白净腰腹的美感。

    于夏对他的腰腹很不满意,不是不满意伤疤,而是不满意细皮嫩肉白白净净。在他心中,一个男人,留下的疤痕更显男人魅力,尤其这还是在战场上受的伤,是魅力的证明。而白净的腰腹,像话本里被妖怪惦记的僧人。

    本来在军营里自己就是个异类,那些在他面前光裸上身的士兵,哪个不是古铜色肤色,还有好多块肌肉,有些还有伤疤。自己肤色已不合群,但受伤之后,这副身子闲置已久,腰腹上堆满肉,像某些肥肥胖胖的食材,更加不像上战场的。

    他从安山水那天的话里受到启发,身边就有一个高手,为什么不充分利用高手,向他讨教,最后成功减掉大肚子,回归男人十八一枝花应有的健硕身材。

    他说干就干,陈荃不会拒绝这些学习武功的请求,于夏跟着她已经练习了好几天。

    这一日,他俩依旧寻着阴凉处,陈荃纠正于夏的动作之后,自己在旁练别的。看起来那是互不打扰,一派和谐景象。

    突然第三个人闯入其中,对他们说道:“朝廷已来消息,我们不日便动身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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