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切都收拾好了,我们就走。”来人是陈誉,陈荃和于夏对视一眼,陈荃没什么情绪,于夏倒是很高兴。终于可以回自己的房内睡上软软的床了,还有那些狐朋狗友,可以跟他们吹嘘战场上的事。

    陈荃收回剑,问道:“大概几日。”

    “至多三日。”这个时间很赶。士兵们不止要将装备粮草整理到辎重车上,还要把现在驻扎的营地拆了。

    因为驻守清齐的营地本应该在清齐镇更北边,由于之前不敌北吴,在援军来之前营地朝南后退了。现在战事结束,自然是要回到原本的地方。

    陈誉走后,于夏心里的激动压制不住,他扔下树枝,兴冲冲地对陈荃说:“我现在浑身燥热,已无心练习,陪我去一趟后面的河吧。”说完,似是为了证明他现在真的很热,几滴汗自额头落下,滑落至下巴,很有说服力。

    本来七月就炎热无比,即使在阴凉处练习,全身跑来跳去这么久,于夏本就出了一身大汗。现在知道好消息。这叫热上加热。

    陈荃感受到于夏身上那股热腾腾的水汽,夹杂着十八岁少年旺盛的活力。她问于夏:“河就在后头不远处,你又不是没单独去过,现在还是大白天,为何还要我陪着你去?”她其实也很热,从小练就一声武艺的身体,比一般人更能抗冻,也更有火气。

    陈荃不动声色抹去头上的汗,此时有些羡慕男子。羡慕他们可以赤裸上身,羡慕他们可以赤条条在河里洗澡不怕被发现。

    “我受伤这么久,什么时候去过啊。难道我自己的事都能忘?”于夏皱眉,他对陈荃的话没有十分信也有八分信,此时怀疑自己真忘了。突然他想到某个晚上,自己真的单独来到河边。

    “但是,”于夏疑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们刚到清齐不久,你也是第一次上战场。但我出来之时是夜半十分,我记得很清楚,去的时候河边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陈荃看着他腰侧挂的玉佩,即使是上战场,全身被甲胄包裹着,他也没有摘下。她伸手捧起这枚玉佩,仔细观察道:“因为我不便与其他人一同去河边沐浴,只好挑一个夜半十分的时辰,独自一人过去。你没有看到我,当然是因为我先发现有其他人,藏了起来。”

    于夏将头靠过来,跟着陈荃一起端详自己的玉佩:“后来呢?你要是喜欢这玉佩,我现在就摘下送你。咳咳,反正也是那时大将军送给我的。”本来就是你家的东西。

    “我藏匿身形,一般人都不会发现我,更何况是在黑夜里,那人自然没发现。我本来以为只是一个普通士兵,不过——”陈荃晃晃玉佩,“我看到了这枚玉佩,立马就确认了那人的身份,就是你。”

    “你、你是靠着玉佩才把我认出来的?”

    陈荃点头,放下玉佩。于夏晴天霹雳,原来分别之后,陈荃看到自己的第一眼,也没有认出来!他嘴角抽搐,成亲的时候,自己也没有涂脂抹粉,就是衣着稍微华丽鲜艳了些,差距比陈荃要小得多,她竟然没有认出来!

    “你在京城的时候,那一面,有没有记得我的脸?”热汗没了,变成冷汗,于夏不甘心问道。

    “嗯,记住了。”陈荃还有夜视能力,在将军府那次于夏看不清,陈荃可是看清了于夏的脸。成亲的时候,房内灯火通明,睫毛清晰可见,这两次见面足够陈荃将于夏记住了。

    “不是,那为什么你还要靠玉佩认人?这些身外之物,随时可以送人,靠它们认人,万一、万一认错了怎么办?”于夏深觉不安,“以前我在书院上学的时候,就听那些爱看话本的女同窗说过,有些人拿走别人的信物,顶替原来的人。后来一切都换过来,原来的人什么也没得到。你这个习惯可不好。”

    陈荃没看过话本,没听过狗血爱情故事,最重要的是她对自己的眼睛与记忆有信心:“当时靠着玉佩认出你,是因为……”

    她看着于夏的脸,受伤之后待在营帐里长了些肉,但离在京城时候那张两颊鼓鼓带着婴儿肥的面庞还是差得老远。于夏紧张摸着自己的脸,还挺滑嫩的,没摸出脏东西,鼻毛也好好待在里面,为什么要这么看着自己?

    不说俊朗世无双,自己长得应该也算一表人才。

    “因为你变黑变瘦了好多。我不算对人过目不忘,尤其你变化这么大,我没认出来情有可原。你不也是因为同个原因一直没认出我吗?”

    “怎么就是同一个原因了?谁也想不到你原来是这样胆大妄为的人,敢偷偷混进来!”于夏不服气,就算“全晨”和之前的陈荃长得一模一样,他也不会觉得那个人就是陈荃,只会感叹这两人长得好像。

    但于夏又偷偷高兴,婴儿肥一直是他最痛恨的特征,这下瘦下来总算不会被当成小孩子。黑一些更有男子气概,搭配棱角分明的脸,是不错的类型。

    最后他俩没去成河边,因为又要集合了。

    这一次集合时间很短,大致内容是告知所有人战事结束,回京的驻扎清齐的,都要赶快收拾东西。

    收东西按每个人所在的位置安排,例如睡着五十个人的营帐,大通铺和帐篷是睡在里面的士兵收拾。

    于夏的营帐就睡着陈荃和他,虽然身份上一个是将军一个是胜远大将军女儿的普通步兵,但他们也要亲自动手,拆卸帐篷。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不应该去忙自己的事情吗?”于夏走到营帐前,看到分配给自己守门的几位士兵正在他的营帐进进出出,忙里忙外,帐外的空地上堆着屏风、床和铺子。

    他们说过来帮忙,于夏和陈荃让他们先收拾自己的营帐,有时间再过来。

    “可你们只有两人,身份尊贵。大将军要求时间那么急,还是这么大的帐篷……”守门士兵吞吞吐吐。

    陈荃上前一步说道:“但是我们里面的东西少,你们还要将五十个铺子一同搬到辎重车上,比我们这里难收拾。”

    “对呀对呀。”于夏接着说,“你们在这里,你们的那一份就是其他战友收拾,这样不太好哦,我也过意不去。等你们好了,再来这也不迟。”

    士兵们走后,于夏望着这大帐蓬犯了难。平日睡的时候感觉很大很舒适,现在要收起来,可有些难。在京城的时候有同窗约于夏爬山,提议携带小帐篷在山上睡一晚。当时很多人都去了,但他觉得人多也不安全,就拒绝了。现在十分后悔,早知道当时也跟着一群人去,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陈荃转过一圈,去看了其他人怎么拆下来的,心里已有了计量。

    “于夏,我们先把里面的东西都搬出来。”

    二人齐心协力,营帐里空空如也,东西全堆到空地上。接着他们一根一根把固定帐篷长长的铁钉拔出来,由于清齐风太大,当初搭帐篷的时候,这些铁钉被戳得非常深、非常紧实。

    陈荃身为女子的客观因素在这,在战场上可以靠巧劲对付敌人,面对实打实的大力,她用自己的劲拉不出来。

    “我来!”于夏两只手一起拔,松动了。不过没高兴多久,于夏拔出第一根,下一根就使不上劲了。力气在刚才搬东西的时候就用了不少,别看他们只有两个人,里面的东西很少,但也因为是两个人,搬来搬去花了不少时间和力气。

    他萎靡坐在地上,吹着自己两只手掌心。没干过重活的京城小少爷,手掌心自然是嫩嫩的,没什么老茧。现在只是多干了一些活,手指肿了,掌心也红了。

    在他羞愧自己这么弱,不像个男人时,陈荃活动自己的手掌,想道:还得我来。

    她沉下丹田之气,将内力传送至双手,走到于夏身边,抓住铁钉,往上一拔。

    “成功了。”陈荃将拔下来的铁钉递给于夏,于夏下意识接过,整个人愣愣的,陈荃越发觉得他就是一只笨猫。他不明白为什么刚才陈荃还拔不动,刚才却如此轻巧。

    “内力。”陈荃看出他所想,回答之后走到下一个铁钉处。

    “真、真厉害。能教教我吗?”于夏仿佛是下一个安山水,看到陈荃现出一招就想跟着学。

    陈荃手起铁钉出,抛到于夏手中:“可以,不过很苦。其实按照你们男子的力气,只有招式没有内力也够用了。”

    “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叮当”一声,又一根铁钉落入于夏手中。

    “不过,”陈荃想到最需要内力的东西,“轻功。你要学轻功,必须练内力。但我轻功比不上二哥,你可以回京之后,让二哥教你。他比我要更适合教人。”

    铁钉全部取出,接下来把绳结打开、将帐构拆卸,最后把没有支撑力飘落在地上的帐篷叠好,就完成最难的一部分了。

    行军路上只能原地露天休息,他们把这些用不到的物品放到辎重车上,只留下随身包裹。他们二人都有马,运送几趟就搞定全部。

    入夜时整个营地还是闹哄哄的,于夏和陈荃躺在马背上,看着满天的星星。

    “你来的时候是怎么睡的?”于夏觉得行军时候太苦了,但步兵肯定更苦。陈荃一个女子,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个地步的。

    陈荃回答:“直接躺在地上。”

    这些天,于夏时不时就被陈荃惊到,早就和当初的第一印象越走越远。但这么久,陈荃还是在打破他的想象。当时自己到底怎么眼瞎的,认为这女子是没有思想身体娇弱的普通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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