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樱只当叶桐是为解闷来了,听她如此吩咐,福了福身便往外去。

    张思端揣着袖子在旁边看戏,想瞧瞧叶桐能种出什么东西。

    没一会儿,罗樱便和一个小厮扛着锄头、耙子回来了。

    叶桐实际上只在电视里见过这些农具,握在手里,莫名有些兴奋。

    她掂了掂耙子,不算重,卷起袖子便开始扒草。

    罗樱见状慌忙去夺:“小姐,太累了,我来吧。”

    “没事,我自己可以,”叶桐将袖子往上拉了拉,“你现在去集市上,看看如今这时节种什么好,若有花籽也买些。”

    “……是。”眼看抢不过,罗樱只得找来根臂绳,帮叶桐把垂下的袍袖绑住,这才匆匆去了。

    叶桐以极快的速度将杂草清理出来,实在扒不动的便用锄头锄,干累了站直身子歇会儿腰,尔后一声不响地继续奋战。

    张思端瞧着烟土中站着的叶桐,表情很是怪异。

    传闻当真害人,她哪是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柔弱小姐,眼瞧着她做什么都像模像样,张思端打心底佩服,分明才十六岁的年纪,怎有如此心力。

    但眼看叶桐化身农妇大干特干,他又不由有些慌张,以她这种架势,恐怕下一刻便会扛着锄头跑了,撂下他一人成了鳏夫。

    他慢慢站不住了,遂夺过叶桐手里的锄头,好心帮她松土。

    难得有人帮忙,叶桐乐得接受:“瞧不出来,你干的还不错嘛。”

    张思端哼了声:“动动手指罢了,我堂堂张家三少爷,什么不会,比你那个满身脂粉气的柳南娇强多了。”

    “……她一介女流,你跟她比什么。”叶桐叉着腰指挥,“这里土块大,用锄头根敲一下,对了,真棒。”

    张思端被夸的歪起嘴角,柳南娇的事瞬间忘了:“也就我能敲这么均匀。”

    叶桐不禁失笑,注视着脚下的地道:“还有这儿,再扒一下。”

    张思端顺着她指的地方挥舞锄头:“好了吧?”

    叶桐点头:“深浅正合适。”

    “哎这里这里——”

    ……

    不多时,两畦地都被张思端松完了,他整个人灰头土脸,叶桐却好整以暇地端坐一旁。

    张思端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的将手中锄头丢了:“怎成了我在干了。”

    叶桐靠在墙根,兀自欣赏翻好的土地,没顾上理他。

    张思端拍拍身上的土,闷闷不乐道:“就你一直在恭维我,哄着我吭哧吭哧将活做完,自己却落得清闲,你这个黑心肝的,给我工钱。”

    叶桐余光瞥见他伸出的手,终于回神:“未成年哪有工钱,你打的是黑工,没钱。”她说着在他掌心拍了下。

    张思端默默将手收回:“……什么未成年,瞧不出啊叶二小姐,你竟是个守财的。”

    他想起什么,忽而关切道:“我且问你,若我有朝一日同王家兄弟一样,被柳南娇扣下了,你可会去赎我?”

    叶桐瞬间乐不可支:“张思端你在胡想些什么,柳娘现在都悔死了,有王家那两只二哈在已经够她受的,怎会想不开再添一个你,若真如此,她幻音阁怕是要关张大吉了,我劝你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听她谈起柳南娇甚是亲昵,张思端不由蹙起眉头:“我是说假如,假如呢?”

    “……假如?”叶桐略微沉吟,“假如真有那一天,自有你娘或赵管家去寻,你家是江城首富,怕什么。”

    她没明白张思端此问何意,接着道:“不过以你同柳娘的交情,此事断不会发生,放心好了。”

    张思端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不依不饶追问:“我是说若是我家没落了,娘、赵管家、哥哥都不在了只能靠你,你待如何?”

    叶桐被问的不明所以,茫然道:“那我自然是去救你,难不成留你在那添乱?你在浑说些什么不吉利的,闲着没事别胡思乱想。”

    她说罢便走开了,留张思端一人在原地怅然若失:“所以你赎我是怕我给柳南娇添乱,不为别的。”

    他沿着墙根缓缓蹲下,双手托腮,盯着叶桐忙碌的背影独自出神。

    叶桐遣小厮提来几桶水,指挥他们小心将菜地浇了,没察觉他的异状。

    一切准备就绪,罗樱刚好将菜籽买了回来,叶桐便一畦种地,一畦种花,把种子都播了下去。

    做完这些,太阳已然西沉。

    叶桐捶着腰进屋,显然是累极了,却还没消停,又吩咐罗樱准备笔墨。

    张思端疑惑地跟进去,忘了刚才的失落:“你又要做什么?”

    叶桐道:“我给那些菜写个名,以免忘了种的什么。”

    手下没有木板,她决定改日再找小厮做几个,今天先简单插个木棍将就。

    张思端叹了口气,走过来,从她手中夺过毛笔,自己坐下。

    “你那丑字还是算了,都有什么菜,报给我。”

    有人帮忙甚好,叶桐虚脱地趴在桌上,打着哈欠将名字一个个说给他,张思端依言写下。

    报完最后的花名,叶桐眼睛再也睁不开了。

    罗樱拿着写了名字的木棍,询问:“少爷,这些要插上去吗?”

    张思端放下毛笔,瞧了叶桐一眼:“等少夫人醒了再说吧,我也不知她每处种的什么。”

    他又吩咐:“打盆热水来。”

    片刻,罗樱端来热水,张思端挽起袖子,将毛巾浸湿,又轻轻拧了拧,在叶桐的脸颊上小心擦拭。

    许久不见她睡得如此熟,张思端小声咕嘟一声:“真不知道你整天在想什么。”

    将脸擦净,张思端又帮她擦手,触碰到叶桐粉嫩的指尖时,他心中微微动了动。

    竭力抑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他快速擦完,把毛巾扔到盆里,将叶桐抱到了床上。

    “吩咐晚膳往后推推,等少夫人醒了再准备。”

    罗樱应下。

    张思端又道:“给我准备一桶热水,我要洗澡,身上都是土。”

    *

    叶桐醒来时,便见房中氤氲着水汽,有个人影在雾蒙蒙的屏风后若隐若现。

    她披上衣服下床,直接走到屏风后,与张思端打了个照面,两人俱是一惊。

    “你怎么在这儿洗澡?”叶桐有些不自在。

    “这是我的房间啊,不在这在哪。”张思端回的理所当然。

    叶桐点头:“那我出去。”

    张思端很自然地吩咐:“让连翘帮我加些热水。”

    叶桐脚步微顿:“你洗澡叫婢女服侍?”

    “不然呢?”张思端颇有些莫名其妙,“我又不敢劳烦你,虽然你是我名义上的夫人。”

    叶桐忙摆手:“打住,我去叫她。”

    须臾,连翘进来了。

    屋子里全是水汽,云山雾绕的,她缓步走到桶边,柔声道:“少爷,你往边上坐坐,别烫着。”

    张思端挪挪身子:“倒吧。”

    连翘费力地将木桶提到浴桶边缘,本想缓缓往里加,奈何手垫得太靠下,一个不防被烧开的水烫了下,惊慌中将水一下子全泄出去,溅的四处都是,意料之中听到张思端的惨叫。

    “你要烫死我啊!”张思端慌乱地从桶中站起。

    “对不起少爷,对不起,水太烫了,我不是故意的。”

    连翘伺候张思端已久,鲜少闯此大祸,恐惧中连连后退,慌得屏风也撞倒了。

    正在这时,叶桐突然推门走进,一进屋便瞧见浴桶中站着的人,半个身子一览无余。

    “少夫人。”连翘被吼怕了,眸子水汪汪的。

    张思端听见声音,身子微动,与叶桐面面相视,虽隔着层雾气,他那瘦削俊美的身体,依旧看的清晰。

    叶桐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片刻,匆忙将身子别了过去,退出了房门。

    “喂,你——”

    张思端想说什么,叶桐已经没影了,他莫名火大,对着连翘啐了声:“你、你先出去。”

    连翘听见这话,如蒙大赦,忙不迭溜了。

    张思端再没心思洗了,胡乱裹上衣服,便追出房门。

    叶桐正坐在廊下,雪球不知何时跳进院内,在她手底下舒服地眯着眼。

    “我……”张思端颊上微红,站在她身后,欲言又止。

    叶桐头也没抬:“你若想收房妾室,也不是不行,虽觉得怪怪的,但我们毕竟是假夫妻,我也左右不了你。”

    她方才分明瞧见张思端与连翘二人姿势异常亲密,虽膈应了下,但很快想通。

    张思端登时头大:“你在胡说些什么?”

    叶桐抚着雪球,又略显纠结:“……不过你毕竟才十七岁,我总觉着早了些,但你若是真喜欢,倒也不必委屈自己。”

    张思端无奈得很,急着解释:“你究竟误会了些什么?连翘从小伺候我,不过是我的贴身丫鬟,我怎会对她生出念想?”

    叶桐理所当然道:“就因从小一同长大才感情甚笃,她是丫鬟又何妨,你若对她有情,合该不在乎出身。”

    张思端闻言无语至极,她原以为叶桐羞臊才跑出来,本欲安慰,却被她一通奇思怪想打的找不着北,好似认定他瞧上连翘了。

    他忿然道:“我真是同你说不清!”说罢气呼呼屋里去了。

    叶桐回望他的背影,一时无解:“话说的好好的,怎的又生气了?”

    她突然想起来,方才进屋本是要拿菜名的,得快些插进去,晚些恐会忘了位置,遂抱着雪球起身。

    刚进门,她便听见张思端躺在榻上悠悠道:“即便我真对哪个丫鬟有意,将其收为妾室,你也毫不介意吗?”

    叶桐被问的有些懵发怔,想了下才道:“我祝福你们。”

    张思端听罢瞳孔缩了又缩,旋即背过身去,彻底不理她了。

    叶桐:“……”

    她哪里又说错了?

    身为正妻这般回应不是很大度吗?她一个现代人都接受夫君求娶二房了,他又生的哪门子气?

    叶桐独自想了半天,料定张思端正值青春期,应是情绪不稳,便不再纠结,捡了木棍轻轻出去,让他一人静静。

    听见关门声,张思端有气无力地翻过身,心中极其憋闷。

    他且看清了,叶桐心中当真对她一丝情意也无,可他偏不甘心止步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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