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第三排其中一个木锦盒被打开的一瞬间,那兵士见到的却不是金银珠宝,而是空盒一个。

    正自失望之间,身旁却有人自第三排的其他木锦盒中找到有璀璨耀眼之物,还有黄白金银、玉器玛瑙也不在少数。

    高仙翰鹤的兵士虽见偶有空盒,也不在意。

    一双双被宝物映红的双眼贪婪的寻找着猎物,一颗颗利欲泛滥的心肝都在想:这些木锦盒虽然制作精美,看来也非每一个里面都有宝物,最终可以抢到多少财宝金银,是要拼手速的。

    正当众人还在疯抢,陡然之间——

    忽听附近的民房内传出一阵“嗑楞嗑楞”之声,紧跟着无数支箭弩朝着高仙翰鹤的部队射来,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想要上马逃走,却一个一个只觉头重脚轻,眩晕不止,竟然连一步也走不了了。

    高仙翰鹤此时已经明白自己中了伏击,他怒斥道:“宵小之辈,竟敢......”可惜这一口流利的天汉话还没说完就一头栽倒在地,瞬间被弩箭扎成了刺猬。

    原来,空木盒中看似空无一物,却被亓官初雪用特殊的技法装入了商寂独家炼制的迷烟,这迷烟无色无味,能让亓官初雪这样内力深厚之人在黑石屋中足足沉睡了近两月,迷晕这些宛剌骑兵又有何难?

    可叹高仙翰鹤的美梦还没做完,就成了箭下之鬼。

    夫蒙令洪得知高仙翰鹤的部队未至宣德门而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又悲又气,当天没敢再次发动进攻。

    是夜,太子礼到每个城门处看望守城将士。

    点点烛火中,他亲自为兵士倒酒,感谢众人的坚守,并承诺保卫安庆的战役胜利前,他会一直在这里,与所有人共进退。

    这些守城将士哪里见过太子这样的大人物,更没想到天汉未来的君主竟然如此平易近人,关心底层兵士,不顾生死与大伙在一起,有不少人感动的热泪直流。

    太子礼见这些将士不畏严寒,不惧生死,严整肃穆,心中也很感动。

    然而走到永宁门时,却见主将亓官初雪和副将商寂正在专心致志的——玩“五木”,太子礼吃惊道:“敌人大军压境,你二人居然在玩五木!?”

    二人起身向着太子行了礼,异口同声问:“殿下要不要一起?”

    礼竟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俩,良久才顺了顺气,摇摇头道:“吾不会玩,也实在.......没有你师兄妹二人这等.......心胸。”

    亓官初雪哈哈笑道:“殿下放心,敌人来时,我们绝不心慈手软,只是此时空等,不如玩乐。”

    太子礼叹口气:“潸潸,你和子厚完完全全是两种人,若不是得知你二人经历的种种,任谁也想不到如此南辕北辙,天差地别,竟能走到一起。罢了,我最后会去玄武门,你可有什么话想要带给子厚?”

    亓官初雪想了想,对太子说道:“我最近想明白了一件事,当年,我师父发预言,曾让圣人去西北寻一人,说此人将来可于危难中,保全天汉江山。圣人一直以为阿鬼让他去寻的是澹台师秀,可后来澹台师秀反了。我也曾以为那能力挽狂澜的是封长清封大人,那一年封大人正好带着封之信回家乡安葬亡妻,可惜封大人在如今天汉最危难时刻已牺牲身死,是以,阿鬼当年让圣人去寻的,其实是封之信。不过这些倒不必说与他知,免得他分心。”

    太子礼点点头,当年圣人得先知发预言,乃是极为隐秘之事,他贵为太子也是后来才得知,没想到这位先知的弟子,竟然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哪知,阿鬼压根就没将此事说与人知,亓官初雪是在当初圣人与澹台师秀对话时,趴墙角偷听来的。

    太子走到玄武门前时,就见军队严整的席地而卧,鸦雀无声中每个将士和衣持剑,凛然间显示出“军纪严明”四个字绝不是吹牛皮吹出来的。

    封之信仍在为守城做准备,得知太子礼来到,出账相迎,并下令列队。

    于是众兵士须臾之间列队完毕,方阵之齐整,反应之迅速,着实和永宁门前的景况大相径庭。

    这些兵士原本来自不同地域,之前归属不同将领,如今却能在封之信的统领之下上下合一,太子礼心中也不免敬佩。

    为将士们倒了酒,太子礼索性坐在兵士中间,缓缓说道:“前朝,都护府戍己校尉南荣恭,曾率领几百兵士驻守在依山傍水、地势险要的要塞——疏勒城。当时有漠北大军两万余人包围了疏勒城。南荣恭遣部将范羌回朝请援,然而当时正值皇帝驾崩,新帝刚立,无暇顾及此事。

    “南荣恭只好率几百兵士据险死守,漠北人久攻不下且死伤无数,于是变强攻为久围,并截断河流上游,以断疏勒城水源。疏勒城缺水,一度‘笮马粪汁而饮之’。为解危机,南荣恭下令打井取水。南荣恭为瓦解敌人士气,命守军于城头泼水嬉戏。漠北人以为南荣恭有神助,不敢轻举妄动。不久,疏勒城中‘食尽穷困,乃煮铠弩,食其筋革’。守城将士死者甚众。敌人以许封“白屋王”为诱饵,招降南荣恭。南荣恭于城头斩杀来使,火烧其肉。漠北人大怒攻城,南荣恭与部下报‘城亡与亡’之心,拼命死守。

    “此时,前朝都城之中,新皇帝正与朝臣就是否发兵救援疏勒城而辨论,多人主张不派援兵,只有一人力主救援,他劝皇帝,此时不派兵,有何面目面对浴血的战士和天下的百姓,他这样会失去民心。新帝这才醒悟,于是诏令疏勒附近三郡出兵救援。然而西北苦寒,援军碍于高山冰雪封阻,不愿继续进援疏勒,南荣恭部将范羌苦苦相劝,最终只有两千援军愿与他同往。范羌率两千勇士翻越雪山,到达疏勒,而此时疏勒城守军幸存者仅——二十六人。”

    众将士听到这个数字,不由得都惊呼一声。

    此时玄武门下的将士们除了在城楼观敌望风之人,全都聚精会神的听着太子礼讲这百年之前的战事。

    “当看到一年多来望眼欲穿的援军到来时,这二十六名守军开城门,与范羌和援军相拥而泣。随后,他们随援军突围出城,向东南转移。待他们终于入关之时,撤离疏勒时的二十六人仅剩一十三人,且“衣屦穿决,形容枯槁”。守关将领为他们的气节和坚守感动不已,亲自为他们沐浴更衣。”

    讲到这,太子礼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朗声说道:“疏勒之战,南荣恭军以数百人抵抗漠北敌人几万人的进攻,坚守年余,矢尽粮绝,犹死战拒降,其节可谓高矣,其状可谓惨烈矣!”

    将士中忽的有人喊道:“我等当效仿南荣恭将军,誓死保卫安庆城!”

    众兵士被故事所打动,皆跟着喊道:“我等当效仿南荣恭将军,誓死保卫安庆城!”

    太子礼又将碗中酒倒满,起身站正,向着众将士深深行了一礼,“吾替数万安庆百姓,谢过各位。”

    第二日天未亮,战鼓之声便犹如排山倒海而来。

    夫蒙令洪得知高仙翰鹤已死的消息,不敢轻敌,连夜改变了作战部署,派出三路大军同时向着安庆进军。

    兵士来报:“大人,丰光门、正德门、永昌门方向皆有信号烟升起。”

    封之信点点头,目光落在布防图上的丰光门处,平静说道:“是时候让敌人知道水暗神军的厉害了。”

    翊卫司中最神秘的水暗神军,招募的都是水性极佳者,专擅夜袭、偷袭、或利用水路之便在夜间对敌人进行突然袭击,经常在敌船敌桥附近,设下隐蔽的围攻阵地。同时,还善于利用天气和地形等因素,增加作战的成功率。

    这是之前商寂得到的关于水暗神军的“官方通用版”信息。

    不过这只水暗神军太过神秘,江湖上见识过其能耐的人少之又少,是以这信息准不准几乎无人知晓。

    丰光门外,百余支由宛剌人改装的战船鼓满船帆快速向着安庆城而来,此时阳光明媚,风向东吹,顺风顺水,战船轻快,一切看似完美得不能再完美。

    忽听底舱里有人大喊:“渗水了,不好,船渗水了。”

    与此同时,洛茵河面上陡然之间出现几十艘马船,马船轻小,又称快船,原是海盗劫掠时所用的船只,当时海盗一度横行,它们攻击商船,偷盗财物,用的正是这种身型小巧、易于操控、来速极快,消失时也迅速之极的马船。

    封之信做了翊卫司的副指挥使后,便将这种马船引入水暗神军,大大增加了水暗神军破敌的战斗力。

    就见几十艘马船逆着风向竟然快速驶近宛剌人的战船,马船船头有人手举巨型盾牌,宛剌人正被渗水所扰,稀松的弓箭全部被格挡掉入水中。

    待马船驶近,宛剌人才见这些马船上装有一种新的装置——一条窄木板,足有两人多高,一面为板,一面为梯,竖着装在船头,顶部装备一颗沉重的金属长钉。

    这跟带有长钉的窄木板,封之信给他起名:乌鸦吊。

    就见马船眼看就要和宛剌人的战船相撞时,站在船头的一人快速放下手中的盾牌,将乌鸦吊上的长钉对准敌船,依靠船速,在两船接触的瞬间,将长钉钉入对方船身之上。

    战船船身为了坚固耐用、密封性好、体轻又能载重,往往会选用天汉南方特有的老龄杉木,这种木材材质好、韧性强,风干之后密度极小。而这种木材再经过防腐防水的处理,普通的箭矛极难刺入,何况水战往往距离较远,就更难单靠弓箭之力了,于是封之信便找亓官初雪商议。

    亓官初雪看了看马船,思考了半日,便画出了“乌鸦吊”的草图。

    ——弓箭之势太微,那便来个冲力加速度,不怕长钉钉不进敌船里。

    果然,一艘艘马船快速驶到宛剌人改造的运粮船上,乌鸦吊上的长钉皆稳稳刺入,让马船与敌船再不可分。

    马船之上的水暗神军,将乌鸦吊上的长梯向上一转,竟以长钉为轴,将长梯向上搭在了敌船船身之上。

    水暗神军迅猛之间,已经顺着长梯蜂拥而上,各个穿着与敌船船身相仿颜色的衣裤,一离开马船,便仿佛在敌船船壁上消失一般,难辨踪迹。

    梯子尽处,便到了敌船的橹口,水暗神军们先是往一个个橹口之内扔进几坛火油,在将火折子往里一丢,人便一松手,顺着船身而下,入河水而人不见。

    另有轻功更加的水暗神军自马船上可以飞身跃至船轮之上。

    天汉的运粮船,大部分已经可以利用先进的以轮击水的方法前进,于是毁掉船轮,至关重要。

    就见水暗神军中有人自马船上腾空而起,身型极轻极快,以敌船的船身为支点,几个起落便到了船轮处,拔出长剑对着转轮中心的位置几削几砍,转轮便开始嗑楞嗑楞作响,又转几下,直接分崩离析而碎。

    原来,宛剌人占领了所夺之地的运粮船,封之信一得到消息,便找了运粮船的模型交与亓官初雪。

    她心领神会,研究了天汉运粮船的转轮,又画了图纸给封之信,应当砍哪里,应当刺哪里,都在图上分明标出,按照她的方法,不需要费多大气力,便可让巨大的转轮直接碎成木头渣子。

    于是没多会功夫,向着安庆进发的前面几排宛剌战船便停滞不前,纷纷沉入了河中。

    等到第二波马船再至,后排的宛剌战船恰好绕开沉船前行,然而有了前船之鉴,后排的宛剌战船不论是否渗水,弓箭手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一见马船便回报以箭雨,马船眼看无法靠近。

    几十艘马船尝试着冲破箭雨,离近宛剌战船,却始终不能。箭阵太密,即使马船船头装有盾牌,船上的水暗神军依然无法冒着箭雨行动,于是几次尝试皆失败后,便有马船掉头而走,向着安庆城的方向归去。

    有一艘走,便有艘艘走。

    见水暗神军纷纷撤走,宛剌战船便乘胜而追。

    眼看丰光门就在眼前,然而此时,原本天空中晴空万里,陡然之间却刮起了大风,且风向骤变,任谁也没有想到,原本的东风竟然突然倒向了西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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