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王朝。

    赵家,太医令府。

    寅末卯初,赵锦恒悄悄跑出屋,怀中抱着一个物什。

    到了院里,他左右瞧了一番,迅速把怀中东西扔下,又溜进小厨房取水,见厨房水缸没了水,小家伙拾起扔下的东西,脚步飞快朝水井跑去。

    他今年八岁,力气大,连着提两大桶水,气都不带喘一下。

    木桶水倒入盆里,他就要把东西扔进水盆,消灭磋磨他尊严的物证。

    忽的发现,东西不见了!

    方才提水时,他把东西放到了水井旁,这会儿那位置趴着一只黑猫,正惬意的舔着爪子,冲他喵喵叫。

    “赵锦钰!”

    赵锦恒气。

    这黑乎乎的煤球是他三哥养的。

    “深夜不睡,你跑这里来作甚?”赵锦钰从墙后走出。

    “你管我。”

    赵锦恒前一秒嘴硬,下一秒瞧着赵锦钰怀里的东西,小脸紧绷。

    他对面,赵锦钰也注意到了他的变化,赵锦钰好奇,什么东西能让得赵锦恒这般紧张?

    要晓得,他这个弟弟,向来无法无天,嘴里时不时就蹦出些惊骇言论,偏他们兄姊五个,也数这个弟弟最聪明。

    瞧着高壮憨厚老实模样,鬼机灵得很。

    三岁时就敢给兄长下泻药。

    四岁时因着爹打了他一顿手板,在爹官服后画了一只乌龟,让爹顶着一只乌龟上了早朝,那可是他们爹第一次上早朝!

    七品官员上早朝的机会,不多。

    六岁时更是了不得,直言他家要造反。

    太平盛世,造什么反。

    且他们一家学的是医,行的是治病救人,又不是武将。

    赵锦钰抖落开怀里的东西。

    ……不过是一褥子,这崽子至于吗?

    赵锦钰鼻子动了动。

    这会儿的功夫,赵锦恒窜到了他面前,仗着天生神力,一把从赵锦钰怀中拽过褥子,又把褥子丢进盆里。

    “怎的一股子尿骚味儿?”

    赵锦恒:!

    怪不得梦中的自己毒害兄姊。

    赵锦钰这玩意儿该毒害!

    “赵锦恒你尿床了?”赵锦钰音不低,带着些戏耍,“难怪半夜不睡跑到这里,怕我们嘲笑你?你今年还小,尿床属正常。”

    赵锦恒冷着一张小脸,脱了鞋跳入水盆,狠狠踩了几下褥子。

    尤其是泛着些黄渍的那块。

    褥子全部浸湿,他脚一抬一挥,要把挂在他脚上的水洒至赵锦钰面上。

    让这家伙嘲笑自个。

    若不是那梦,他怎么会尿床?

    自六岁起,赵锦恒就时常做一个梦。

    梦中,父亲因疫灾被皇帝砍头,全家发配流放,母亲死在流放途中,兄姊为替父母族老报仇,弃医从武,时值天下大乱,兄姊成了一方领袖,最终还带着起义军攻破皇城。

    受小人撺掇,梦中他毒害兄姊,成了那些人扶持的傀儡皇帝。

    此前他梦做到这儿就结束了。

    今儿,他梦到了他的结局。

    四位兄长姐姐并未都死在他手中,他被长姐凌迟刮骨而死。

    今夜他会尿床,正是被梦中长姐的弯月刀吓得。

    “赵锦恒!”

    他挥起脚时,赵锦钰恰好要说话,吃了他一嘴混着洗脚水的洗褥水。

    赵锦恒冲赵锦钰扮了个鬼脸跑了。

    他却也没跑多远,找了个不易被发现的墙角,他蹲下思索。

    按照梦中时间线,今日淮南地区发生疫灾的事儿,就要传到郾都,后日他爹领命带着几位吏目前往淮南,帮衬朝中大臣,治理灾乱。

    赵锦恒抓耳挠腮,觉得浑身都发痒。

    不如不让他做那个梦!

    他是胎穿至此,但今年才八岁!让八岁垂髫小儿晓得自个以后的命运,真的好吗?!赵锦恒狂抓头发,思索若今日真传来疫灾之事,要如何对付,如何帮助家族躲过这一难。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赵锦恒露出个脑袋。

    是他爹——赵伯雄,边走边整理官服,身后还跟了个小白脸,这种人,赵锦恒见过,是宫里的公公。

    “喵~”

    赵锦恒捏着嗓子,叫了声。

    前面正整理官服的赵伯雄,颤了下。

    “喵~”

    赵伯雄打了个抖。

    “喵~”

    赵伯雄左腿瘸了一下。

    放下整理官服的手,不知和那小公公说了些什么,只见两人袖子挨袖子的。

    躲在假山后的赵锦恒“呸”了一声,先前怎么没发现自个老爹是断袖?恶心人,当他抬头要再看时,那小公公欢欢喜喜的朝着一处奔去,他老爹站在原地,待看不到小公公的身影。

    “赵锦恒。”

    老爹中气十足。

    “爹。”

    赵锦恒从假山窜出,蹦到他爹赵伯雄身上,丝毫没有顾忌他爹瘦弱的身板,能不能撑得住他。

    抱着小儿子的赵伯雄,双腿狂颤,“儿啊,你怎的在这儿?”

    “那人是谁?”

    没理会自个亲爹的询问,赵锦恒自顾自,“莫不是爹的情人?啧,娘才不在家几日?”他娘这些天在外收租子,他爹他爷不富裕,外祖父一家却是富得流油。

    他娘当年十里的嫁妆。

    “我的个乖乖,你这话让你娘听见了,你爹我还有命活吗?”

    赵伯雄捂住赵锦恒的嘴,“你这嘴巴学的谁?那是宫里的人,来请你爹我去上早朝。”说最后半句话时,赵伯雄音调上扬带着几分愉悦。

    “哦。”赵锦恒又觉得身上痒了。

    梦里,今早他爹也被叫去上朝了。

    因着双手抱着老爹,赵锦恒在老爹身上胡乱蹭着,把他爹原本平整的官服,蹭的皱皱巴巴的。

    “恒儿,爹放你下来。”

    赵伯雄心疼。

    赵锦恒摇摇脑袋,“爹,你要死了。”

    赵伯雄:!

    “唔唔唔……”赵锦恒的嘴巴再一次被赵伯雄捂住,他咬了一口赵伯雄,赵伯雄吃痛松开捂着他的手,他重复道:“爹,我说你要死了!”

    家门不幸!

    家门何其不幸!

    第一次上朝,小儿子在他身上画了只乌龟,惹得他被满朝官员笑话,那半月就连皇上见了他,原本黑着的脸都会舒展。

    这次,他好不容易又等来一次上朝的机会。

    这龟儿子,又咒他要死了?!

    他哪里是赵锦恒爹,他分明是赵锦恒孙子。

    “爹……”

    赵伯雄试图把儿子扔出去,尝试几次无果,干脆一屁股坐地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权当摔了小儿子了,“别叫我爹。”

    “赵伯雄。”

    赵伯雄:!

    “赵伯雄,你要死了。”赵锦恒小脸端着,“你真的要死了,还记得我六岁做的那个梦吗?”他爹扭着脸不肯看他,赵锦恒用蛮力把他爹脸转过来,气得他爹鼻子和眼睛窜了位。

    “转折点就是今天,你如果不信我,你看皇帝喊你……”他嘴巴又被他爹捂住了。

    “那两个字是你能说的吗?”

    赵锦恒蹙了蹙眉。

    但穿越到这个时代经久,他也习惯了,“你看宫中那位,唤你去上朝,所为何事。”

    “还能是为什么事,自然是你爹我医术超神……”赵伯雄不信赵锦恒那个梦,却怜惜父子之情,晓得幼子闹这么回事,是担忧他和家族的安危,揉了揉赵锦恒的脑袋,“便是为了淮、淮南疫灾的事儿,我今天也必须去。”

    “放心,爹不会出事,家里面也不会出事,乖乖回房休息。”

    赵伯雄揉了揉赵锦恒头。

    “爹你要去,我就告诉娘,你趁着她不在家的日子,与人私会。”

    赵伯雄揉赵锦恒头的动作一僵。

    “爹!你要谋杀幼子,虎毒尚且不食子!”赵锦恒抱着脑袋坐一旁,他爹下手也忒很了,他揉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头发,“反正今日你不许出府,宫中那边任你想理由推脱,实在不行我将你推入湖中。”

    赵锦恒想法很简单。

    赵伯雄寻个身体缘由不去早朝,治疫的事儿自然轮不到他,他不死,兄姊便不会造反。

    “我便是不去早朝,天子下令,我还能不接?”

    “我会派人在都城传你早已病入膏肓,患了罕见的病症。”

    赵伯雄嘴角一抽,“那若问起是何病症呢?”

    “阿尔兹海默症。”

    赵伯雄嘴角又是一抽,“我怎从未听说此病症?”

    “俗称老年痴呆。”

    赵锦恒洋洋得意。

    赵伯雄:……可真是他的好大儿。

    “天子总不会派一个老糊涂的人去治疫吧?”

    “你不怕你爹我的官职……你没了如今的好日子过吗?”

    “咱家不靠你养。”

    赵伯雄:!

    “老三,把你弟弟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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