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力系统早在凌晨两点就自动断开,早上七点才会恢复。能用来照明的只有一路上吊在路灯上面专门为它开了一个电路的红灯。

    小区门口,一盏红灯挂在生锈破旧的铁门上,林雨的背后是幽幽的暗红色,浓稠如血。

    林雨仰头望去,一脸嫌弃。不管看多少遍还是很难看。手动了动,终是放下,然后推门进去。

    昏暗中,一双眼睛悄无声息地盯着她。不一会儿,从它后面徐徐地走出来了一人。

    林雨正把包放在沙发上,感应到了什么,极快地思索了一秒,抱着包滚在了地上。

    一把锋利的小刀飞过她刚才站立的位置定在了烂墙面上。

    “林雨,一个苟且偷生、躲躲藏藏的黑户,现在在白巷工作。”

    来人在揭她的老底。

    被点名的人正摸着脑袋,她在心里啧了一声。

    哪个不想活的玩意儿举报的。

    抬起头脸上却笑开了花,嘴上讨扰,“这位长官,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不是黑户,我有证卡的,我马上拿给你看。”

    说完就去翻包,林雨还没把证卡拿出来,前面的人就这么简单的冷酷无情的宣判了她的死刑,甚至没说明具体理由。

    “你的存在是个错误,需要消除,以此来维持秩序。我奉神官大人之命,前来诛杀你。”

    他的声调像个只会读文本的机器,没有起伏,没有感情,僵硬,一板一眼。

    林雨一言不发,好似被吓到了,只知道埋头翻包拿出证卡证明她的身份,以表清白,像没听见他后面说的话。

    对于心知肚明的人,证卡就只是个摆设,不起作用。

    她终于摸到了证卡,满脸欣喜地拿出来,可来者看都没看,非常不讲武德地袭了过来,一剑劈开了卡片。

    金区的人耍流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就算是假的,也要走个流程不是。

    冰冷的碎片打在林雨脸上,雪亮的剑尖停在她脸前一厘米处,因冲击力过大,她的头发被向后震了一震。

    林雨盘腿坐在地上,感觉不到痛般握着剑身,鲜血淋漓。有一瞬间,她的力道阻止了他向前的动作。

    他歪了下头,眼里闪过丝丝不解,那上面没说……马上,他又可以向前动了。

    错觉吗?

    于是他又提剑砍了过去,一下比一下凶猛,招式刻板却又凶猛凌厉。

    他的动作太快,林雨还没来得及与他商量,身上很快就见了血,第三剑无情地刺在了她的心脏位置。

    林雨仰趟在地上猛咳了一口血,血液流到耳际,她没管。

    行刑者收剑,微微甩了甩,血珠飞溅出去,有的顺着剑尖滴落在地面很快聚集为一个小血滩。

    来人身姿挺拔,背光而立,面无表情地垂眸。

    果然是错觉。

    林雨侧头,用手背挡住暗沉沉的眼睛。

    她抹了一把脸,下一秒悲伤爬上脸颊,痛苦又虚弱,她叫他,“长官。”

    林雨胸口的血在大股大股的往外冒,她说话有气无力,“你是奉命只处决我一人的吗?”

    好像把他难到了,大脑有点处理不过来,提剑的人思索了几秒,“神官大人只让我来诛杀你,我想是的。”

    其实他只需要回答是与不是,或是干脆选择无视,对于被下了处决的罪人,是不需要多费口舌。

    就好像一只肮脏丑陋的下水道老鼠,又有多少人怜悯救助它。

    她见过的金区其他行刑者反正是这样的。

    林雨顿了一下,拿开手转头看他。金色眼睛金色睫毛,典型的金区人的长相标志。

    他的眸子里是化不开的冷漠,还有周身那高不可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质。

    林雨撑起残废的上半身靠着墙,衣服破烂,胸口开了一个洞,嘴角带血,可谓狼狈。

    都这样了还要从不远处的布包里掏出烟来吸上,顺带礼貌地问了他一嘴。

    “来根?”

    他还应了,冷冷摇头。

    林雨看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从他面瘫一样的脸上感觉到了他对烟嫌弃又抵触的情绪。

    不过他没把它打掉。

    她没事人样的收回手,按了几次打火机终于点上,一口烟下去,感觉半边肺都舒坦了,她喟叹一声。

    “舒服。”

    然后她就与他打起了商量讲起了买卖,“长官,与你商量一个事呗,只会对你有利无一害。”

    他停顿了片刻,林雨猜他在思考,思考他要不要听罪人讲话。

    毕竟金区的人把罪人说的话定义为妖言。妖言惑众。

    他惜字如金,“好,你说。”

    林雨多看了他几眼,拿着烟,染血的脸上笑的人畜无害,“你的任务是来杀我,完成任务你肯定有奖励吧。你看你都杀了我了,我都快要死了,作为对我的答谢,不,丧葬费。给点钱不过分吧。”

    “我只需要这个数。”她伸出手比了个五,“五万,不多吧。就你们买零食的闲钱。你看怎样?”

    拿着剑的人一脸冷漠的歪头,眼底透着疑惑。林雨以为他要说,任务只让我来杀你,又没让我给你钱。

    结果他说:“零食?没买过,不知道。”

    “……”林雨笑容滞了一下,“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五万块对你来说是小意思就行了。”

    “是小意思。”他停了一秒,声音平直,“任务只让我来诛杀你,又没让我给你钱。”

    林雨笑的愈发和蔼,眼睛眯的都快看不见了,连说话都放轻了,“任务是让你来诛杀我,但任务上也没说让你拒绝给我钱呀,没有拒绝就是同意,沉默就是放纵。”

    “这与任务并不冲突,况且从某种角度看,这也是任务。长官,你说,是不是。”

    她这可以说是诡辩。

    行刑者没有温度没有人气的金色眼珠看着笑容可掬的林雨,顺着她话说:“是,但……你死了要怎么用?”

    林雨笑容更深了,“这你不用担心。”

    他冷俊的脸上出现了微不可察的茫然表情,他不解。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按照林雨的意思给了她钱,唤起传送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笑着。看来他比机器要灵活一点,也就只有一点。

    还有,金区人都这么傲慢自大吗。

    林雨头一偏,黑发遮住了她眼睛,嘴角带着不明意味的笑容,手里没燃完的劣质烟掉了下去。

    不远处,桌面上五万块钱摆放在那里,干干净净,规规整整。

    这是林雨拿她命换来的辛苦钱。

    小区外面。

    他面前恭敬地站了一“人”,他的剑已入鞘,被他收进了识海。

    白清金色眼珠干净剔透但却空洞无物,俊秀的面庞冷若冰霜,声调依旧是平直的没有波澜的,与机器死板机械的声调几乎一模一样。

    他薄唇微动,不留情地下达命令,“去收尸。”

    这次他不再感到困惑,头脑是在林雨面前没有过的清明,他不需要去思考很多她对他说的他不理解的话,只需要遵照规则去完成他的任务。

    这让他感到轻松愉悦。可是,刚刚她说给她钱也是任务的一部分,他为什么感觉……白清皱眉。

    他又陷入了困惑之中。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三区规则规定,行刑者处决完罪人,死尸需要有人处理。

    他面前站着的“人”对他行礼道:“遵命,大人。”

    白清颔首,再次唤起传送门走了。

    他面前那“人”在此时转过脸,是一张诡异惊悚的脸。他的面部没有五官,准确的说应该是没有四官。

    眼睛还在,就是位置不太对,本来两只眼睛是横长在面部,但他是竖长在面部,从额头到下巴,里面没有眼珠,只有眼白,并且眼白还是全黑。

    其余地方的肤色惨白惨白,没有头发,与人的身形一样,但不能称的上是人,它更加的瘦长,身体上套着一件黑袍,辨不出男女。脚踝下空荡荡的,光脚,红色指甲又尖又长。

    这就是“眼睛”,红区的“眼睛”。

    它一个闪身来到了林雨屋里。

    她歪头靠在阴暗潮湿的墙角,左胸上有个捅了对穿的洞,血液从此流出,白衬衫基本变成了红衬衫,身下蜿蜒着大片大片鲜红温热的液体,空气中还有黏腻浓稠的血腥味。

    破败,死气,毫无生机。这是一个已经死亡有一会儿的人类。

    它走近她,蹲下,抓起林雨身体,两只眼睛渐渐融合成一只,左右眼皮间的距离变大变大再变大,里面黑漆漆一片,埋头把她一点点蚕食了进去。

    一分钟后,吞食完毕,肚子鼓胀。

    它正要起身,一只眼睛还没分裂复原成两只。

    彭——的一声,像是打满气的气球破裂的声音。不明的黑色黏液四处飞溅。

    与此同时,金色高塔最顶上的第一间房间里,白墙上的红色数字由四变为了五。

    屋里放了一口红木棺,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物件。

    哐当。

    盖子掉地上了。

    又一只“眼睛”诞生。它把棺材盖上,走了出去。

    金区,总信息室内,不绝于耳的警报声响起,管理金区绿区的工作人员从百忙之中抽身望来。

    与管理红区的工作人员同时看向电脑屏幕,三波人不约而同的对视,都是同样的表情。

    一脸的生无可恋。有的仰头叹气,有的麻木爬在办公桌上,有的掐人中,有的无声拍桌,有的闭目养神。

    这下,他们又有的忙了。

    红区专属监控“眼睛”数量的电脑桌面上显示。

    [“眼睛”死亡数量已达最高值。]

    [“眼睛”死亡数量已达最高值。]

    [“眼睛”死亡数量已达最高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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