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秋园溶溶月尚明,淡淡风尤绿,今夜贺三不在,红瓷搬了琴在亭中猱吟,不防墙头翻进来个娘子,定睛一瞧,却是翠罗衫,红瓷收了势,站起来笑道:“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坐坐?”

    “我在外面就听到琴声,想三爷近日不像是有这个雅兴,才敢翻进来找你。”翠罗衫自顾自捞起桌上的杯子,也不论是谁的茶径自饮下去,见红瓷拉着自己坐下,想坐远些,“刚喝了酒,怕熏着你。”红瓷也不管,只摁着翠罗衫坐下,道:“咱们还讲究这个,我什么没见过闻过,就是三爷,一月也要醉上几次呢。”

    “他?也会喝醉,我看他那样子,还以为没有心肠呢。”翠罗衫说的冷淡。

    红瓷吩咐人取新杯子过来,才接话:“什么呀?来了总闷闷的坐着,喝醉了就叫我去园子里走走,哎呀,别说他了,你两月没来了,准是教外面什么的好东西绊住了。”

    听了翠罗衫絮絮几语,红瓷拊掌粲然笑道:“阿弥陀佛,你素日惹草粘花的还不算,怎么纠缠起和尚来了,这可是要坏人修行的。”回身接了杯子,替她新续了茶水又倾过去,问:“那,他生得怎么样?”看翠罗衫只是抿唇不答,眯了眼睛摇她臂膀,“到底怎样嘛?”翠罗衫叫她弄得无法,也只得强打起心绪来与她顽笑:“他啊,生得眉清目秀,又高挑清瘦,风流气度活像戏台上簪花打马的状元郎,要是蓄了发呀,准比你那三爷还俊俏三分。”

    “真的?”又红了脸推她,“什么我的,坏丫头。”

    翠罗衫本是虚倚在她身上,又吃醉了酒,未提防一个跟头翻在地上,红瓷想她素日里飞檐走壁活猴子似的一个人,谁料她竟躲不过,忙伸手去扶她,那边早有人伸手将翠罗衫拉起,翠罗衫摔得眼冒金星,眼前还未恢复清明便怨道:“你怎么和那和尚一样,亲近亲近都不行。”待睁眼,却是一个穿着紫衫宽肩膀的汉子,往上看,亲娘,背后果然不能念叨人。

    “三爷。”翠罗衫肃了脸色,退一步揖手行礼。

    贺三挥手抚衣坐定,似笑非笑,“我的园子,你倒是来的比我勤。”

    翠罗衫见红瓷欲上前替她分辨忙使眼色止住,撩裙跪下,“是属下孟浪了,娘子方才正要赶我走。”

    “既然是赶你走,又关和尚什么事呢?”贺三捏起桌上杯盏,瞥了一眼沉在杯底的茶末,随手泼将出去。

    翠罗衫捏着手答道:“是属下同红瓷娘子说鸡鸣寺的菩萨灵验,娘子便想找个和尚替三爷诵经祈福。”

    贺三嗤笑一声,转眼瞧着红瓷,“多谢你顾念着我,只是这一身的血腥恐污了佛门清净,还是别麻烦的好。”又问向翠罗衫:“伤好得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大半了,不妨事,多谢三爷记挂。”翠罗衫恭敬低眉。

    “也别跪着了,明日应卯,来迟了只怕伤上加伤。”

    “是。”

    “去吧。”贺三看她起身抚裙,又嘱咐道:“别忘了,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翠罗衫闻言脚下一软,答应着,当着贺三面还从来时的墙头翻出去。

    墙外扑通一声,身后人却噤若寒蝉,贺三抬手牵过红瓷,将她一双纤纤柔荑摆在掌上摩挲,温声道:“怎么生了倒刺,是下人侍候得不好?”

    红瓷闻言,乖巧泛出个嫣然笑面,“没,是妾自己向晒些花瓣泡酒,不小心伤着手了。”

    “这些活自有下人来做,你的手细嫩,本就不适合做这些,从前那样就很好。”微风轻拂,洒落几缕花香,贺三轻嗅,又笑道:“园外的花虽好,香味吹进来反乱了里面的味道,你说是不是?”

    红瓷颔首,“三爷说的是。”

    “夜深了,你早些歇着去吧。”未及贺三示意便有人扶着红瓷离了凉亭,贺三手抚上琴弦,眼睛却看向院墙上爬进来的一藤蔷薇,良久,一声清音划破寒空,激得蔷薇花落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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