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鹤筠独自一人去了城西逢家附近,她用一串糖葫芦收买了附近的一个小孩,让他去替她约逢惊越出来。

    “记住,一定要单独告诉逢公子哦。”

    那小孩办得很利索,不一会儿,逢惊越果然出现在了约定的地方。

    城西菜市场后边这会儿人正少,逢惊越到的时候只看见她的背影,但心里已猜到她是为何而来。

    逢惊越心里有些紧张,脚步也变得慢了起来,他有点不敢靠近,这似乎是他们第二次单独见面。

    她肯定是来拒婚的吧,昨日父亲从聂家回来就一直在喝酒,他没敢去问他聂家的态度如何。

    逢惊越也是刚知道这门婚事,当时父亲告诉他的时候,有一瞬间他是高兴的,要圆了一个美梦似的。可下一秒他又开始担心鹤筠会怎么想,她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吧。

    聂鹤筠听见脚步声,转身看见他,他停下了,两人之间隔着十几步的距离。

    逢惊越没有说话,他看着鹤筠上下瞄了他几眼,似乎在想些什么,转而露出疑惑的眼神。

    “你要什么条件才能退婚?”聂鹤筠言简意赅、单刀直入,眼神不善,但一直在克制这股恶意。

    他在路上想的那些高兴的话一下子就说不出口了,直堵在胸口,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沉默了。

    聂鹤筠不是没听说过他的名声,在书院时成绩便一直遥遥领先,前年还考中了举子,只是性格沉默寡言,不爱与人交际。她小时候那么调皮捣蛋爱交各种朋友,可以说是学院里朋友最多的了,都没跟他打过交道,可知此人是多么的不合群。

    她生气地移开眼,没好气地说,“夏末秋初正时举子们进京赶考出发的时间,你在这个时候结婚是想让我把你捆家里吗?”

    逢惊越听了她这没脸没皮的话羞得耳朵都红了,他急忙解释:“我不是这意思。”

    聂鹤筠显然很不相信他的话,“你爹的意思不就是让我在你走之前嫁进你家,怕我爹反悔么,他这么急你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你若是不想嫁我会去跟我爹说的,明天这个时候这个地点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逢惊越见她这般,说话也有点语无伦次了,可又急着给她一个承诺。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另外不要告诉别人我来找过你。”说完她就转身走了,一点也不想多看他一眼。

    逢惊越看着她离去,伸出手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他的心很乱,他知道鹤筠从未注意到过他,但自己却默默看了她许多年。

    他娘在很小的时候提到过自己有一个娃娃亲对象,但没告诉他是谁,后来就再也没人提到过此事。

    那时逢惊越与聂鹤筠在同一个书院上学,她的名字所有人都知道,可自己总是一个人待在书院一角,看着她和朋友们一起玩,从不敢上前与她说话。

    逢惊越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与她有交集了,他们两家的关系看起来很疏离,爹又一直催着自己读书考取功名,他也不敢开口问自己的未婚妻是谁,更不敢提他对她这么多年的爱慕。

    但现在这种情况,明显是自己家的事给鹤筠带来麻烦了。他必须和爹娘谈谈。

    逢惊越回到家,他爹昨晚和朋友在后院设宴饮酒,现在才起来吃早饭,他娘左谐洛左夫人正在一旁喝茶。

    他说自己要拒婚,气得逢简卓一把抄起杯子砸了过去,他冷静地躲开了,语气坚定地说:

    “过几日我就收拾东西进京赶考去了,这时候结婚影响我考试。”

    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一触即发,眼看着自己丈夫就要起来打儿子了,左夫人连忙劝说道:“惊越,你有什么话就和你爹好好说。简卓你也是,平时总是催儿子读书,这回他自己上进了,你怎么又不高兴。”

    左夫人其实对这桩婚事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她只要儿子开心。

    逢简卓想着自己为了他苦苦布局这么久,他说拒绝就拒绝,没门!

    刚想教训这不听话的儿子,就听见小厮说有聂家来的书信要交给逢老爷。

    是聂家老太太亲笔写的信。

    逢简卓停下教训儿子的手,拿起信纸看了一眼,信封很精致,是聂家常用的规制。

    读完他对妻子说,聂老太太请我们明日中午到她家赴宴,说是商量婚事。

    “终归是要按礼法来,昨日你还是太鲁莽了。”左夫人顺势给他儿子一个台阶下。

    逢惊越不清楚这是不是鹤筠的主意,他还是要在父母面前表现出拒婚的强势态度。

    “我是不会去的。”说罢便向父母拱手行礼,但偏头不看二人,转身走了。

    到了第二天他们约定的时间了。与昨天不同,早到的人变成了逢惊越。

    天阴阴的,云层很浓,今天估计要下雨。因为这里离逢家近,逢惊越怕鹤筠出门时天气好没带伞,还特地拿了一把伞。

    他站在河边石凳旁,远远地就看见聂鹤筠一路小跑到他身边,小声抱怨道:

    “早知道就不约这么远的地方了,还要我走那么大老远路,你倒是出门走几步就到了。”

    逢惊越怯生生地说了句,“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与你父母商量得如何?”

    “我说过几日就会启程去京城,然后让我爹退婚。我娘的态度还可以。但是你奶奶的信突然送进我家,说是明天中午商量婚事。”

    “是我奶奶的主意,不然就算你后天走,明天你爹也会把婚事办了的。看来是指望不了你了。”聂鹤筠叹了一口气,看向河边,静静站着不再说话。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逢惊越握紧了手中的伞,过了好久终于试探性地开口说道:

    “既然他们之间定娃娃亲是签了协议,不如我们之间也立个合约如何?”

    聂鹤筠疑惑地看向他,他继续解释道: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解除婚约,我也会尽我所能去延期。如果两人最终还是被迫结婚了,就约定只需在人前扮演相敬如宾的关系,彼此互不干涉,如有违反,就自动解除夫妻关系。”

    聂鹤筠思索了一会儿,“既然你以进京赶考为由拖延婚期,如果到时候你金榜题名,遇见合适的人,就正好可解除婚约。”

    “我不会干涉你寻找意中人,你也不得干涉我做书商。”

    “若是两人后来自愿成婚,那这些是不是也该作废?”逢惊越小心翼翼地问她,暗含着一丝期许。

    “不可能。”聂鹤筠脱口而出。

    一片沉默,逢惊越讪讪地笑了笑,聂鹤筠也觉得说得太过了,两人谁也不看谁,只见河边的鸭鸭在嬉戏。

    过了许久聂鹤筠想起来中午的事,“今日的宴席我是不会参加的,为了表明态度,你最好也不要来。”

    “嗯,好。”他乖乖地回答。

    这时天越来越阴了,逢惊越看了眼自己手中的伞,小心地递给她。

    “谢谢。”聂鹤筠早上走得急,也没注意天气,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是把油纸伞,边缘画有几朵兰花,是逢惊越平时常用的那把。

    “你先回去吧,把伞给了我别把自己淋着了。”

    他点点头,两人约好下午申时初在望江茶楼二楼东北角见面签合约。

    夏雨总是来得很快,逢惊越往回走了几步,又转身看向她离去的背影,她一袭淡雅的青衣,撑着那把淡绿色的油纸伞,在雨中盈盈地走着。

    他失了神,等到雨点越落越大,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时才往家中跑去。

    中午的时候逢简卓和左夫人如期赴约,聂老太太亲自和他们谈的婚期。

    两个孩子都拒绝出面。

    双方因为先前孩子的态度,都有意各退一步。

    逢家答应可以等明年逢惊越考完试再筹备婚礼,聂家也同意了,只是所有一切都需按照当地婚俗来办,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一个都不能少。

    逢简卓没有反对。

    左夫人在宴会途中出来小憩,看见堂前的那把伞很是眼熟,又想起上午儿子淋着小雨回来,心里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次宴会也算是给逢惊越送行,只是当事人没到场,就显得十分尴尬。

    聂鹤筠在后面偷听到了一切,见宴会还算和睦体面,是商量好了,她也要赶紧动身去赴约了。

    聂鹤筠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刻钟,她简短地把这两天的变故和她们的计划告诉了萧维莫,并请她一会儿见证这份合约。

    萧维莫听完她说的话,沉思了片刻,“既是你的决定,那我便帮你做见证。只是你考虑好了吗,逢惊越的父亲不是好糊弄的。”

    聂鹤筠趴在桌上无奈地说道,“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如果我一直闹下去,恐怕连接触家族生意的机会都没有了,这也是爹娘最大的让步了吧。我爹大概是年轻时有什么把柄被逢惊越的父亲抓住了。”

    “把柄?”

    “我娘应该早就知道,我奶奶昨天才知道。他说的理由我根本不信,他肯定不会对我说实话的。”

    聂鹤筠拿起纸,准备起草合约。

    逢惊越很少来望江茶楼,他走进来四处张望了一下,提前被吩咐好的小二来招呼他上楼。

    他进去的时候聂鹤筠刚拟好合约,正笑着拿给萧维莫看。

    三人简短寒暄几句,逢惊越看完合约就签字画押了,没什么意见。

    “后日早上我就会启程出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逢惊越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那就祝你金榜题名,早日觅得良妻,解除合约。”聂鹤筠客气地回话。

    逢惊越听后暗自伤神,外边也下雨了,他拿着鹤筠还给他的伞回家了。

    后天一早,逢惊越就走了,他走时左夫人叮嘱随行的书童要好好照顾公子。

    逢惊越顺着河的方向向北出发了,他朝父母挥手,心里对着西边说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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