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下去。”她压低声音,不容拒绝道。

    谢叙白下意识张口,含住药丸,还未来得及问些什么,便见许相思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颗同样的药丸。

    此时她凑的极近,近到谢叙白能闻到她身上清苦的药香。

    于是便也清楚的看到,黑暗中,眼前那一双略带惊疑的眼睛向后瞟了瞟,用口型示意他:“有人。”

    谢叙白顺着她的示意往外看,车帘处,是一根细苇管,此刻正向车厢中吹着迷烟。

    谢叙白顶了顶舌尖的药丸,到底喉头一滚,将药咽了下去。

    许相思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把匕首。

    严阵以待的在前,将谢叙白牢牢地护在身后。

    又过了一会儿,车外响起一阵交谈声:“兴哥,这么久都没动静,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了,上。”粗噶的声音响起。

    许相思睁大了眼睛,是白日里遇见的那一伙劫匪。

    他们竟跟来了!

    为何?他们明明已经拿到了足够的衣食!

    不待她想明白,车帘已被人豁得拉起。

    劫匪又凶神恶煞的出现,许相思只能收起纷乱的思绪,掏出匕首抵在身前。

    “兴哥!不好!这娘们和车里那个都醒着!”那劫匪高声道。

    “不好!有埋伏,快撤!”兴哥脸色一变,就要后撤。

    “兴哥别急!白天跟咱们打架那几个确实被放倒了!”有喽啰急忙掀开后车的帘子回禀道,唯恐失了这次抢东西的好机会。

    兴哥擦了一把冷汗,啐了一声。

    “女的绑回去,男的就地斩杀。”他恶狠狠道。

    一群劫匪呼啦一下围了过来,掂量了俩下手中的武器,目露凶光的朝两人看来。

    许相思强自镇定道:“你们已有了足够的衣食,何必紧追不放?”

    为首的劫匪一阵大笑:“小娘子,你是没过过挨饿受冻的日子!今日我可是看见了,你们这车队里,多的是衣被食物,若省着点用,足够我们过这一冬天了!只要把你们抢了,我们何苦再过这等非人的日子!这冰天雪地的,谁嫌衣食多啊?”

    许相思变了脸色:“我们也算帮了你们,你们怎能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你这小娘子真是天真的可笑!命都顾不上了,还说什么恩不恩的?再说我们虎子可是交代在你们手里了,恩仇相抵,抢你们些东西也不过分吧!啊?哈哈哈哈。”

    真让谢叙白说着了,许相思心头泛苦,不再与他们多言,思忖着脱身之计。

    “大忠,少跟她废话。夜长梦多,赶紧拿了东西回家。”兴哥在外催促道。

    “小娘子,念在你今日帮我们一场的份上,我们给你条活路,别挣扎了,自己下车吧。”那劫匪往外让了让。

    许相思咬咬唇,对着谢叙白小声而快速地交代道:“一会儿跟着我,趁机破窗下车。”

    谢叙白偏头看她,看着这姑娘嘴都吓白了,还强撑着挡在自己面前,给自己思考退路,倒是……有意思的紧?

    她莫不是,真把自己当成废物了?谢叙白想。

    “快点,下车,别磨蹭。”兴哥冷着脸催促。

    许相思朝着谢叙白使了个眼色,慢吞吞地起身,打算拖延时间给谢叙白争取逃出生天的机会。

    一只冷白的手却按住了她的肩头。

    许相思惊讶转身,只见谢叙白闲闲地抬头问她:“许相思,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许相思傻了一瞬。

    什么误会?

    不是,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外面还有劫匪呢大哥!

    谢叙白仿佛浑然不将外头那群人放在眼里,他伸手卸了许相思手中的短刃,在手心掂了两下,便将许相思回护到身后。

    “许相思,我只是身子差了些,还不至于废到要让你冲在前头护我的程度。你就没想过,兴许我武艺也并不差呢?”谢叙白言辞间有几分无奈。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成功的激怒了劫贼,兴哥已十分不耐烦,怒骂道:“这些城里人狡诈,拖延时间不知道在憋他娘的什么坏,大忠,快上,将这小白脸给我宰了,咱们速战速决!”

    大忠闻声,高高的斧子便兜头劈下。

    许相思神色一紧,大喊了一句:“谢叙白,小心身后!”

    她下意识想起身替他阻挡,却见谢叙白一手将她按住,另一手将短刃耍了个圈,仿佛身后长了眼睛一般,在那大忠的手腕上一划。

    呲的一身,短刃割破血肉。

    巨斧落地,身后传来大忠扼腕呼痛的声音。

    谢叙白终于转过身,带着短刃下了马车,抬头看向兴哥:“捡了条命还不知珍惜,倒是会上赶着找死,左右这条命你不想要,不如今日干脆就留在这儿。”

    兴哥见眼前这官人一副斯文瘦弱的模样,心中不以为意:“瞧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如今你的属下都被我放倒,带着个娇俏的小娘子,还说什么大话!今日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哦?那不如,试试?”谢叙白懒懒道。

    兴哥眼皮闪了闪,狠狠心吆喝道:“兄弟们,一起上。”

    十来只刀斧棍棒齐齐向谢叙白袭来。

    许相思心绪一紧,死死的抠住车壁。

    棍棒交错那一瞬间,只见谢叙白足尖轻点,借着车橼登空,随即干脆借了这些刀棒的力,迅速拉近了距离。

    说时迟那时快。

    几乎是同一瞬间,谢叙白反手将短刃划出,一招便毙命了几个莽汉。

    兴哥大骇,撤刀后退几步。

    身边几人亦落了冷汗。

    一群劫匪萌生了退意,正面面相觑间,却听谢叙白重重地咳了两声。

    兴哥见他这般,心下明了,这人身子不太好!

    他安心几许,随即心中爆出一股恶气:“兄弟们,这病秧子身子不好,撑不了多久,咱们耗死他,吃穿就还是咱们的!想想家里人,咱可不能退!”

    众人咬了咬牙。

    兴哥还在鼓动:“况且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今咱们可是红过脸的仇人了,还指望他会放过咱们吗?”

    谢叙白压下喉咙口的痒意,扯着嘴笑了:“这话不错,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许相思心下绝望:大哥,这个时候就别拉仇恨了吧!

    果不其然,听谢叙白这样一讲,这帮子劫匪又被激出几分血性,一不做二不休,你看我我看你,又举着武器攻了上来。

    这次众人有了防备,不敢轻易叫谢叙白近身。

    毕竟是短刃,一旦对方有意控制距离,倒叫谢叙白多少有些难以施展。

    但他到底身法灵活,短刃在手下走了几遭,便又犹如切菜一般了结了几个人的性命。

    这些人实在不是他的对手。

    兴哥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面色阴沉,借着众人的身形隐退在后头,狠辣的目光猝不及防与许相思撞上。

    许相思直觉不好,下意识便要躲闪。

    兴哥却比她更快,一柄大刀倏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住手。”兴哥冷喝道。

    谢叙白转过眼,便见不知何时,兴哥竟将刀刃架在了许相思的脖子上。

    兴哥看着满地兄弟尸身,握紧刀柄:“放我们走,不然,我就拉这娘们一起陪葬!”

    谢叙白嗤笑一声:“威胁我?”

    兴哥眼神愤恨:“这娘们是你夫人吧,我们兄弟的命在你眼里不值钱,那加上你夫人这条命呢?你大可以看看,是你的身法快,还是我的刀更快。”

    “好啊。”谢叙白从善如流的答,哐当一声将短刃扔在地上:“放了她,我让你们走。”

    如此轻易便得了手,兴哥狐疑的看向他。

    但是挨不过巨大的求生意识,他将信将疑的带着许相思,一步步凑近了来时的马匹。

    背对着谢叙白,兴哥的眼神一寸寸变得残忍起来。

    今日这一遭让他损失惨重,他怎么能忍下这口气。

    放人?

    呵,怎么可能!杀了他这么多弟兄,也该让他找回点场子!

    马儿不耐烦的刨了刨蹄子。

    “兄弟们,我们走。”兴哥发号施令道。

    随即他腰身一紧便欲发动,他要杀了许相思!

    噗——

    兵器割破血肉,劈出满口血色。

    兴哥不可置信的低头转身,便见原本被扔在地上的短刃,不知何时透过胸背插在了自己的胸口。

    巨大的愤恨激的他下意识抽刃。

    然而下一刻,兴哥只觉怀里一轻,许相思便已被谢叙白拉进了怀里。

    他满眼惊惧地倒了地,喉间发出不甘心的嗬嗬声。

    却听见谢叙白冰冷开口:“如今你说说,到底是我的身法快,还是你的刀快呢?”

    仅剩的两三弟兄见到如此变故,再也顾不得为同伴报仇,一溜烟拍着马屁股跑远了。

    兴哥挣扎半晌,合上了沉重的双眼。

    满地血色浸染一地的白。

    许相思后知后觉的抖着身子,眼角微红。

    谢叙白拍了拍她的后背,关切道:“没事儿吧许相思?”

    “谢叙白。”许相思开口,声音带着颤。

    “嗯,我在。”

    “我再也不烂好心了呜,我要是早点听你的话,便不会,招致这样的祸患。都是我的错……”

    谢叙白无奈妥协道:“也算不得什么大麻烦,再说今夜还多亏你警觉。你下次……”

    “呜……谢叙白,我刚刚,差点以为我又要死了!我还不能,我还不能死,我还有好多事没做成,我还没,治好你的病,你不能就这么死了!”

    谢叙白话还没说完,便被许相思语无伦次的打断。

    他听着她碎碎念半天,嘴角抽了抽,抬起许相思的下巴,略带嫌弃的擦了擦许相思的眼泪,叹气保证道:“行了,许相思,你把心放肚子里,我不会死,也不会让你死。这样行不行?”

    许相思情绪稍微稳定下来。

    愣愣地点着头,随即一拍脑门儿:“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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