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的家里好像进了蟑螂。
因为她在浴室镜柜的后侧方发现了两根须须。
米兰祈祷着也许那两根须须只是两根须须。
也许是她平时梳头掉了太多的头发，也许是她买回来的龙虾不小心跑掉了一只，也许是吕布穿越过来之后又被哆啦A梦的缩小灯变小了。
当然了，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一只蟑螂。
米兰祈祷着那不是一只蟑螂。
然后须须的主人就爬出来打断了她的祈祷。
深棕色的、油亮亮的壳，椭圆形的、扁扁的身体，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还有两根长长的、动来动去的须须。
那就是一只蟑螂。
米兰尖叫了起来。
那只蟑螂也被她吓到了，它飞快地爬走了。
但是这个屋子里有蟑螂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俗话说得好，当你看到一只蟑螂的时候，说明这个家里住满了蟑螂。
要不是米兰很穷，租不起更好的房子，她早就把这个房子留给蟑螂家族了
米兰这样想着，在购物软件上下单了蟑螂药蟑螂屋和蟑螂胶饵。
催了卖家两回，得到会加急派送的回复后才安心去接着洗漱。
洗漱完毕后，她躺在床上，检查了一遍床上床下都没有蟑螂后才敢去睡觉。
据说蟑螂是会吃人的，它没法把人一整个地吃下去完全是因为它太小人太大。
它吃不完。
幸好它吃不完。
米兰迷迷糊糊地在恐惧中闭上了眼睛。
二
小蟑螂今天搬进了一个新家。
它原本没打算搬家的，原来住的那个房子是一个男孩子住的，他在客厅里到处都扔着外卖壳，所以它一点都不愁吃喝。
吃饱了，要是困了，就能在沙发上找到一堆舒服的脏衣服睡在里面。
但是那个男孩子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女朋友，女朋友来家里的那天，男孩子卖力地大扫除。
他丢掉了所有的外卖壳，把脏衣服扔进了垃圾桶里，所有的垃圾全都分类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
小蟑螂就被夹在其中一包垃圾里面被扔下楼。
惊慌失措之下，它挣扎着从垃圾堆里飞了出来。
这个时间点刚好赶上米兰下班回家，她打开了房门，于是它就小心翼翼地顺着那道亮光爬进去了。
米兰的家很干净，它找不到一点食物，所有的吃的东西都会被米兰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冰箱里。
冰箱很高很大很重，它打不开。
只能很委屈地抱着须须，肚子饿得咕咕叫。
它不喜欢米兰的家。
可是它原来的家也回不去了。
男孩子扔垃圾的时候，不小心把它的一片翅膀弄断了。
它再也飞不起来了。
它小心翼翼地藏在浴室的镜柜里，这里也没什么吃的东西，它只能喝点水，勉强维持生命体征。
它饿得头晕眼花。
就在今天，它闻到了一点清爽的黄瓜味。
是食物！
其实那只是米兰切出来敷脸的黄瓜片，它不爱吃黄瓜，但它饿得不行了。
于是它终于大着胆子爬出来，想要找一点吃的东西。
但是米兰一眼就看到了它，她尖叫了起来，吓了它一大跳。
它不敢再爬出去了，只能继续委屈巴巴地躲在镜柜后面，看着那盘子黄瓜。
但是那盘黄瓜很快也被米兰扔掉了，因为被它碰到了，她嫌脏。
所有人都讨厌它，所有人都不欢迎它。
很久之前，它认识一只长得很漂亮的布偶猫。
布偶猫把它当作玩具一样拨来拨去。
它被欺负得毫无尊严，忍无可忍之下，忍不住问布偶猫。
“你为什么不吃了我呢？就这么捉弄我，有意思吗？”
布偶猫甩了甩蓬松的尾巴：“当然有意思，你是一个很好玩的玩具。再说了，我又不饿，干嘛要吃你？”
它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不会挨饿的生物。
但其实那只布偶猫没有撒谎。
只要它的主人一回家，它跑过去撒个娇，主人就会给它开很多罐头猫条冻干，它吃都吃不完。
吃不完的猫猫零食，布偶猫心情好，也会赏它吃一点。
那零食真好吃啊。
比垃圾好吃，也比剩饭好吃。
然后它就明白了。
它们之间是不一样的。
并不是所有的动物都是不被爱的。
并不是所有的动物都被人讨厌。
并不是所有的动物都该死。
只是——
讨人喜欢的动物，不是它罢了。
三
米兰今天起床洗漱的时候，拿着手机的手电筒特意检查了一下镜柜后面，那只蟑螂已经不在后面了。
她松了一口气，然后心脏又提上来了。
不在这里，会在哪里呢？
它应该无处不在吧！
米兰胆战心惊地洗漱完毕，在家里检查了一圈，一无所获。
然后她就不得不去上班了，毕竟她八点之前就要赶到单位，否则全勤就没有了。
整整一天，米兰都在害怕。
她在摸鱼间隙拼命地搜索着如何对付蟑螂的方法，敬业的程度简直可以给蟑螂写一篇研究论文。
结果中途不小心把蟑螂诱饵的购买链接发给了领导。
得到了一顿批评。
都怪蟑螂。
米兰这么想道。
四
它爬到了阳台上。
这里的主人在阳台上养了一些花花草草，是个很有情调的女孩子。
它在花盆之间爬来爬去，试图找一点吃的。
花草都很苦，不好吃。
它勉强找到了一盆长得还不错的植物，看着应该不会很难吃。
但是就在要抱着叶子啃上去的时候，它又想到，那个女孩子很讨厌它，它碰过的那碗黄瓜就被扔掉了。
如果它碰到了这盆花花，那么这盆花花大概也要被扔掉了。
可是花花有什么错呢？
花花老老实实地长在花盆里，每天健康快乐地生长。
和它不一样，花花也被很多人喜欢着。
花花不应该被扔进垃圾堆里的。
它发了一会呆，在花盆里捡了一些残破的落花，捡起来吃掉了。
这个是垃圾，是本来就要被扔掉。
所以……
就算吃掉，应该也没关系？
它慢吞吞地嚼着嘴巴里的苦涩的花瓣。
它想要离开这里，但是它飞不起来。
它坐在阳台上发呆。
这个时候，入户门被打开了。
是米兰回来了。
它吓了一跳，打算藏起来，但因为失去了一只翅膀，所以它没法很好地保持平衡。
它摔了一跤，摔进了花盆里。
它吓坏了。
但是等了一会儿后，才发现米兰好像并没有发现它。
它小心翼翼地从花盆里爬起来，扒拉着花盆的边缘偷偷往外看。
它发现米兰正坐在沙发上，哭得一抽一抽的，很是伤心。
她的旁边还坐着一个男孩子，他一边给她递纸巾一边揶揄米兰。
“你上班就好好上呗，上班期间搜蟑螂，难怪领导骂你，真是活该。”
米兰抹着眼泪道：“我又不是故意的，骂骂我就好了嘛，干嘛要扣我工资——再说难道你上班没有摸过鱼吗？”
男孩说：“我才不会像你那样笨呢。”
米兰气得拿了一个抱枕砸过去：“你还是不是我的男朋友！”
别人家的男朋友都会安慰自己的女朋友，怎么就他只会笑话自己！
男孩说：““切，老说别人家男朋友，那你自己呢？你自己也没有多好吧？凡事总要先反思反思自己！”
米兰气得直哭：“那你走开！”
“走开就走开。”
男孩耸耸肩，扔下纸巾，咣当一声摔上了门。
米兰又开始哭了起来。
哭声比见到它的尖叫还要响。
它扒着花盆看她，心想她的嗓门可能本来就这么大。
也许她并没有那么害怕它？
于是它小心翼翼地爬过去，趴在纸巾上，努力地用小爪子拖着纸巾往米兰那边拖。
别哭啦，别哭啦。
五
米兰哭得特别伤心。
先是家里出现了蟑螂，然后是摸鱼期间被领导骂了。
但其实另外两个同事也在摸鱼，可他们一个会拍领导马屁，一个是老板的侄子。
所以他们没有挨骂，只有米兰被骂了，还扣了工资。
米兰的工资本来就不多，她要养活自己，还要寄钱给家里，现在还要被领导扣掉一部分。
米兰更伤心了。
也就是在这个间隙，米兰看到了昨天看到的那只蟑螂。
它拖着一张纸巾，正颤动着一双细细长长的须须看着她。
就连蟑螂也跑过来嘲讽她。
米兰放声大哭。
六
她哭得更伤心了。
它吓坏了。
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它想爬过去，学着电视里那样拍拍米兰的手。
但是又怕米兰嫌他脏。
七
米兰哭了一晚上，哭累了，终于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身上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张餐巾纸。
太奇怪了。
为什么她的身上会无缘无故地多出来一张餐巾纸呢？
不过米兰并没有多想，她把那张餐巾纸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接着她揉了一把哭得有些涩的脸，挣扎着走去阳台上给她种的花浇水。
然后米兰惊奇地发现，那些花盆里堆积的垃圾全都不见了，在一夜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就像是有一个田螺姑娘在给她打扫一样。
不过这个世界上没有田螺姑娘。
米兰给她的花花草草全都浇完了水之后就趿拉着拖鞋回去了。
她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也许那是男朋友什么时候过来帮的忙。
毕竟这个公寓除了她就只有男朋友会有钥匙。
八
它从花盆边缘探出了脑袋。
那些花花草草并没有被扔掉。
看来她对于它的清理工作并没有表示不满。
太好啦，看来可以不被嫌弃地在这里活一段时间了。
它开心地晃了晃自己的触须。
看来自己还是蛮有用的嘛！
九
米兰今天照旧去上班，领导今天故意给她安排了一大堆的工作，让她完成。
他大概是在报复。
米兰处理工作的时候，没忘了把所有的聊天记录全都截了图。
今天她加了个班，到了晚上七点的时候，男朋友给她发了消息，问她今天晚上去哪里吃饭。
米兰回了一个她要加班。
男朋友回了个哦，然后给她发了个加油的表情包。
男朋友已经很久没有给米兰发表情包了。
现在给她发，米兰反而没什么感觉了。
她也淡淡地回了个嗯，心里还是在生他的气。
等到八点多的时候，米兰才结束了自己的工作。
她回到家里的时候，甚至连灯都来不及打开就栽倒在了床上。
好累。
米兰一动都不想动。
十
它发现米兰第一次这么晚回来。
她不开灯，静静地躺在床上。
一动不动。
它有点担心。
想到现在没有开灯，也许米兰看不见它。
于是它小心翼翼地爬了过去，用小爪子轻轻地摸了摸米兰的脸。
它用花草上的露水洗过爪子，干净的。
米兰没有动。
她看起来累坏了。
于是它小心翼翼地在她的枕头边上趴了下来。
假装自己也是一只漂亮的布偶猫，呼噜呼噜地在主人的枕头边撒娇。
假装米兰是它的主人，她也很爱它。
十一
第二天米兰睡醒了，她揉了揉困乏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总感觉到脸上的皮肤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地挠着。
但醒来一看，无事发生。
还好今天是周末，不用去上班。
但是长期养成的生物钟习惯还是让米兰已经睡不着了。
她爬起来，打了个呵欠，趿拉着拖鞋去洗漱。
洗漱的过程中，她一手拿着牙刷，一手刷着手机。
快递马上就要到了，得赶紧去拿回来。
另外上次和男朋友吵架了，好像也还没有和好。
认真想想，好像自己挨骂也的确是不该在工作中玩手机。
米兰觉得男朋友说得也没错。
自己的确有些太任性了，网上的摸鱼毕竟只是段子，工作还是要认真对待的。
她打算化一个美美的妆，然后喊男朋友一起去吃午饭。
结果兴高采烈地给男朋友发了信息后，他过了很久才回她。
“对不起哦，宝宝，我们公司今天要加班。”
米兰有些失望，看看镜子中的自己化了全妆，又觉得不能浪费，还是打算出去吃午饭。
她打开手机，搜索了一家口碑不错的餐厅，按照导航走了过去。
米兰给自己挑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她一边等菜的期间一边给自己美美地自拍。
放下手机的时候，却听到有个女孩娇滴滴地开了口。
“你就这么陪我出来了，不怕被她发现呀？”
“怕什么，她难道还能来查我的岗吗？”
这个声音很耳熟，耳熟得有些过分了。
米兰有些僵硬地重新抬起了手机，举高，在前置摄像头里看到了后面那张桌子坐着自己的男朋友和一个陌生的女孩子。
陌生的女孩子拉着男朋友的手，摇啊摇，晃啊晃的。
“你什么时候和她分手呀？”
“等到下个月月底吧，我总要把我的生日礼物拿回来。”
每年生日他们都会互送礼物。
米兰的生日比男朋友早。
今年的男朋友送了米兰一盒大牌化妆品，米兰打算送男朋友一双潮牌球鞋。
接下来，女孩子又噗嗤一声笑了。
“真有你的，拿冒牌货去换新球鞋！”
“那是，要不怎么说我聪明呢，正好把正牌的小票留在那盒子里，她也不会起疑。”
“可是这个牌子的化妆品不适合我诶，下次给我换那个牌子嘛！”
“好好好……”
大夏天的，米兰听得浑身发冷。
她感到自己一股子的火全都在往脑门上涌。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服务员带着小推车来了。
那上面摆着米兰要的美味饭菜，还有一壶免费的冰水。
米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告诉服务员：“我要打包，突然有事要回去。”
服务员一头雾水，但还是给她打包好了，递给她。
米兰拎起了那个打包袋，然后拎起了那壶冰水，朝着男朋友那桌走了过去。
那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正有说有笑的，突然有一壶冰水从天而降。
女孩子尖叫了起来，男朋友猛地站起身，在看到米兰之后又迅速地坐了回去。
“你……你怎么来了？”
他看起来心虚得很。
米兰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我们完了，如果不想在整个圈子里出名，你待会儿记得把我的账单结了。”
然后她在服务员八卦中带着崇拜，震惊里夹在敬佩的眼神中扬长而去。
留下一个一脸懵逼的男朋友和一个持续尖叫的女孩子。
米兰拎着大包小包的打包餐盒回到了家。
餐盒里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但是米兰发现自己毫无胃口。
她把自己摔进沙发里，然后崩溃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以为会和男朋友永远地走下去，步入婚姻，然后生一个小孩，养两条狗，三只猫，幸福地活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然后从容地死掉。
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十二
她又哭了。
它小心翼翼地爬出了花盆。
它刚刚和几只讨厌的红蜘蛛搏斗，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暂时地保卫了她的月季花的安全。
但是她似乎并不开心。
此时此刻，米兰正坐在沙发上，哭得声噎气堵。
它从没见过一个人类能哭得这么频繁过。
思来想去，她哭泣的原因只能是因为它。
它太讨人厌了，是不是？
它突然就有些难过。
那只漂亮的布偶猫，绝对不会让人这样难过。
它永远让人开心，永远让人幸福，永远让人快乐。
它变不成漂亮的布偶猫。
它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一只布偶猫。
它小心翼翼地爬出了花盆，努力地、一点一点地爬上了茶几，勇敢地站到了她的面前。
它想告诉她，没关系的，既然这样讨厌它的话，她可以脱下脚上的鞋子，把它拍死。
它的爸爸妈妈就是这样死掉的。
所以，它也没有关系。
不要害怕，它已经失去了翅膀。
不会飞起来吓唬她，也没法逃跑。
她大概只需要在处理它尸体的时候变得勇敢一些？
它小心翼翼地等待着。
静候她的审判。
可是她哭得太伤心太投入了。
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它。
十三
米兰越哭越难受，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冰箱里还有一打酒存着。
米兰不喜欢喝酒，那些酒是前男友买了存在她这里的，他爱喝。
但是现在，前男友已经是前男友了。
这么想着，米兰拉开了冰箱，找出一瓶酒，咕嘟咕嘟地喝下去了。
说实话，酒非常难喝。
怪不得伤心的人都喜欢喝酒，酒这种苦涩的东西对味蕾而言，就是一种折磨。
但是伤心的人，一般都顾不上自己的味蕾。
因为心脏比味蕾更加苦涩。
米兰咕嘟咕嘟，一瓶接一瓶地喝掉了前男友存在她这里的所有的酒。
喝到最后眼睛都花掉了，走起路来也是一摇一晃的。
米兰回到了沙发上，她喝到最后，已经顾不上伤心了。
她想要找一点下酒菜来配这些酒。
然后她就发现了趴在茶几上的小蟑螂。
“你怎么也在这里？”米兰指着它，“你以为你能吓唬到我吗？太可笑了，现在的我可不怕你！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我男朋友派你来的？”
小蟑螂不说话。
它颤动着那对须须，看着她。
米兰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天杀的前男友，竟然敢派蟑螂吓唬她。
真是可恶又可恨。
于是米兰拆开了餐盒，打开其中一盒饭菜，推给小蟑螂。
她决定了，她要收买这只蟑螂，这样，它就会跳反，转而帮着她去对付前男友和他的现女友了！
十四
小蟑螂懵懵地看着那盒被米兰推过来的，香气四溢的饭菜。
它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米兰没有拿拖鞋打它。
正相反，她给它递了一盒饭菜。
直觉告诉它，它不能吃这个饭菜。
说不定，米兰在里面下了毒。
等它吃下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但是饭菜太香了，它根本抵挡不住这个诱惑。
它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用小爪爪拆下来一点肉，开始慢慢地嚼了起来。
它饿了很多天，第一次吃到这样好吃的东西。
米兰在它面前碎碎念：“你吃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人，啊呸，我的蟑螂了哦！以后不可以再吓唬我，只能去吓唬我的前男友和他的现女友了哦！”
它认真地吃掉那些食物。
一口一口，啊呜啊呜。
米兰就盯着蟑螂，看它怎么吃掉那些食物。
她嘟哝道：“我一定是疯掉了，居然会觉得一只蟑螂很可爱。”
但事实如此。
而且它吃东西的时候会吃得很干净，不会浪费食物，而且那两根小须须一动一动的。
米兰很好奇这两根须须的触感，于是她伸出了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
它吓得浑身一抖，往后退了好几步。
须须怎么可以随便碰呢！
须须是那么敏感的存在！
就算是给它吃了很好吃的东西，那也不可以……
不可以……这样的……
它有些不确定。
因为米兰收留了它，给了它一个容身之地，还给它吃东西，但是它连须须都不给她摸。
是不是有些太忘恩负义了呢？
它不太确定。
但是迟疑了半晌，还是犹豫着凑上去了。
米兰笑嘻嘻地摸了它好几下。
好痒，好刺激。
它一边发抖一边想。
原来被人类摸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布偶猫其实是一个变态！
十五
第二天，米兰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因为宿醉，她感到有些头疼。
她茫然地眨巴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眼神才聚焦。
然后米兰就发现自己的枕头边好像躺着一个什么黑乎乎的东西。
定睛一看，那是一只蟑螂。
米兰差点就要尖叫起来，但是她强迫自己闭上嘴冷静下来。
因为有的蟑螂会在你尖叫的时候冲你飞过来，搞不好还会飞进你的嘴里。
她颤巍巍地瞪着那只蟑螂。
直到它醒来。
它眨巴眨巴眼睛，发现米兰早就醒了。
于是它拖着那张充当自己床垫的餐巾纸嘿哟嘿哟地离开了米兰的床。
再然后，它小心翼翼地趴在床头柜上，等着她的下一步指示。
米兰有些不确定。
因为她居然觉得这只蟑螂好像在看她。
她拼命地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终于想起来，这只蟑螂好像还是被她自己拖上床的。
该死，她昨天晚上到底喝了多少酒？
米兰小心翼翼地下床，有些不知道该拿这只蟑螂怎么办。
截止到目前为止的对峙环节，这只蟑螂都表现得中规中矩，非常老实。
看来可以挑一个合适的时间，去把她放在驿站里的快递拿回来，然后把这只蟑螂解决掉。
米兰洗漱完毕后，战战兢兢地返回卧室，然后她就发现那只蟑螂不见了。
这个问题在米兰去阳台上浇水的时候有了回答。
这只小蟑螂正蹲在她种的花盆里，卖力地把那些掉下来的腐叶残花吃掉。
米兰瞪大了眼睛。
她有些不确定。
蟑螂也许是吃垃圾的，但是它连这个也吃吗？
难道之前花盆被清理得那么干净，也是它的功劳？
再然后，她就看到这只小蟑螂把一只正在啃食叶子的毛毛虫举起来，水灵灵地扔出了花盆。
说实话，米兰也同样害怕毛毛虫。
再然后，那只毛毛虫就被迫消失了。
它就像一个小小的园丁，一个花园的捍卫者，一个专属于花草树木的骑士。
此时此刻，它正在认真地保护着她的花花草草。
米兰小声嘀咕着：“难道你真的听得懂我说的话，你真的已经被我从我前男友那边策反了？”
她想了想，觉得不可能。
她的前男友懒成狗，横针不拿竖针不拈的，他肯定也懒得养蟑螂。
就算他真的会养，也养不出这么勤快的蟑螂。
“难道你是海螺姑娘的同类？”米兰嘟囔着，“是什么蟑螂姑娘之类的？”
小蟑螂没有回答，它忙着把花盆里的一截断掉的树枝扔掉。
米兰感觉它好像并不像她在网上看到的那些蟑螂那么讨厌。
她伸出手戳了戳那对须须，它非常害羞，立刻慌慌张张地躲回了月季后面。
过了一会儿，它又探出头来，小心翼翼的。
就像是一棵含羞草，戳一下动一下的。
米兰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奇怪呀，这只小蟑螂。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既然租了这样大的一间屋子，容下一只小蟑螂好像也没什么。
至少，它还会给她打工呢。
米兰问它：“你饿不饿啊？我去给你拿点东西吃？”
她回到茶几前面，发现昨天滴在茶几上的油渍也被处理掉了，只是没处理干净，还留下了一点轮廓。
难道这个也是那只小蟑螂清理的？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蟑螂姑娘？
米兰给它剥了一只虾，递给它。
小蟑螂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啊呜啊呜地吃了起来。
米兰观察着它，发现它吃东西的时候很认真，也不会像那些小动物那样边吃边漏碎渣。
它似乎还挺爱干净的。
“好啦，你要记得认真工作哦。”
米兰点了点它的须子。
“不然我就炒你的鱿鱼。”
她的家里好像进了蟑螂。
因为她在浴室镜柜的后侧方发现了两根须须。
米兰祈祷着也许那两根须须只是两根须须。
也许是她平时梳头掉了太多的头发，也许是她买回来的龙虾不小心跑掉了一只，也许是吕布穿越过来之后又被哆啦A梦的缩小灯变小了。
当然了，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一只蟑螂。
米兰祈祷着那不是一只蟑螂。
然后须须的主人就爬出来打断了她的祈祷。
深棕色的、油亮亮的壳，椭圆形的、扁扁的身体，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还有两根长长的、动来动去的须须。
那就是一只蟑螂。
米兰尖叫了起来。
那只蟑螂也被她吓到了，它飞快地爬走了。
但是这个屋子里有蟑螂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俗话说得好，当你看到一只蟑螂的时候，说明这个家里住满了蟑螂。
要不是米兰很穷，租不起更好的房子，她早就把这个房子留给蟑螂家族了
米兰这样想着，在购物软件上下单了蟑螂药蟑螂屋和蟑螂胶饵。
催了卖家两回，得到会加急派送的回复后才安心去接着洗漱。
洗漱完毕后，她躺在床上，检查了一遍床上床下都没有蟑螂后才敢去睡觉。
据说蟑螂是会吃人的，它没法把人一整个地吃下去完全是因为它太小人太大。
它吃不完。
幸好它吃不完。
米兰迷迷糊糊地在恐惧中闭上了眼睛。
二
小蟑螂今天搬进了一个新家。
它原本没打算搬家的，原来住的那个房子是一个男孩子住的，他在客厅里到处都扔着外卖壳，所以它一点都不愁吃喝。
吃饱了，要是困了，就能在沙发上找到一堆舒服的脏衣服睡在里面。
但是那个男孩子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女朋友，女朋友来家里的那天，男孩子卖力地大扫除。
他丢掉了所有的外卖壳，把脏衣服扔进了垃圾桶里，所有的垃圾全都分类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
小蟑螂就被夹在其中一包垃圾里面被扔下楼。
惊慌失措之下，它挣扎着从垃圾堆里飞了出来。
这个时间点刚好赶上米兰下班回家，她打开了房门，于是它就小心翼翼地顺着那道亮光爬进去了。
米兰的家很干净，它找不到一点食物，所有的吃的东西都会被米兰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冰箱里。
冰箱很高很大很重，它打不开。
只能很委屈地抱着须须，肚子饿得咕咕叫。
它不喜欢米兰的家。
可是它原来的家也回不去了。
男孩子扔垃圾的时候，不小心把它的一片翅膀弄断了。
它再也飞不起来了。
它小心翼翼地藏在浴室的镜柜里，这里也没什么吃的东西，它只能喝点水，勉强维持生命体征。
它饿得头晕眼花。
就在今天，它闻到了一点清爽的黄瓜味。
是食物！
其实那只是米兰切出来敷脸的黄瓜片，它不爱吃黄瓜，但它饿得不行了。
于是它终于大着胆子爬出来，想要找一点吃的东西。
但是米兰一眼就看到了它，她尖叫了起来，吓了它一大跳。
它不敢再爬出去了，只能继续委屈巴巴地躲在镜柜后面，看着那盘子黄瓜。
但是那盘黄瓜很快也被米兰扔掉了，因为被它碰到了，她嫌脏。
所有人都讨厌它，所有人都不欢迎它。
很久之前，它认识一只长得很漂亮的布偶猫。
布偶猫把它当作玩具一样拨来拨去。
它被欺负得毫无尊严，忍无可忍之下，忍不住问布偶猫。
“你为什么不吃了我呢？就这么捉弄我，有意思吗？”
布偶猫甩了甩蓬松的尾巴：“当然有意思，你是一个很好玩的玩具。再说了，我又不饿，干嘛要吃你？”
它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不会挨饿的生物。
但其实那只布偶猫没有撒谎。
只要它的主人一回家，它跑过去撒个娇，主人就会给它开很多罐头猫条冻干，它吃都吃不完。
吃不完的猫猫零食，布偶猫心情好，也会赏它吃一点。
那零食真好吃啊。
比垃圾好吃，也比剩饭好吃。
然后它就明白了。
它们之间是不一样的。
并不是所有的动物都是不被爱的。
并不是所有的动物都被人讨厌。
并不是所有的动物都该死。
只是——
讨人喜欢的动物，不是它罢了。
三
米兰今天起床洗漱的时候，拿着手机的手电筒特意检查了一下镜柜后面，那只蟑螂已经不在后面了。
她松了一口气，然后心脏又提上来了。
不在这里，会在哪里呢？
它应该无处不在吧！
米兰胆战心惊地洗漱完毕，在家里检查了一圈，一无所获。
然后她就不得不去上班了，毕竟她八点之前就要赶到单位，否则全勤就没有了。
整整一天，米兰都在害怕。
她在摸鱼间隙拼命地搜索着如何对付蟑螂的方法，敬业的程度简直可以给蟑螂写一篇研究论文。
结果中途不小心把蟑螂诱饵的购买链接发给了领导。
得到了一顿批评。
都怪蟑螂。
米兰这么想道。
四
它爬到了阳台上。
这里的主人在阳台上养了一些花花草草，是个很有情调的女孩子。
它在花盆之间爬来爬去，试图找一点吃的。
花草都很苦，不好吃。
它勉强找到了一盆长得还不错的植物，看着应该不会很难吃。
但是就在要抱着叶子啃上去的时候，它又想到，那个女孩子很讨厌它，它碰过的那碗黄瓜就被扔掉了。
如果它碰到了这盆花花，那么这盆花花大概也要被扔掉了。
可是花花有什么错呢？
花花老老实实地长在花盆里，每天健康快乐地生长。
和它不一样，花花也被很多人喜欢着。
花花不应该被扔进垃圾堆里的。
它发了一会呆，在花盆里捡了一些残破的落花，捡起来吃掉了。
这个是垃圾，是本来就要被扔掉。
所以……
就算吃掉，应该也没关系？
它慢吞吞地嚼着嘴巴里的苦涩的花瓣。
它想要离开这里，但是它飞不起来。
它坐在阳台上发呆。
这个时候，入户门被打开了。
是米兰回来了。
它吓了一跳，打算藏起来，但因为失去了一只翅膀，所以它没法很好地保持平衡。
它摔了一跤，摔进了花盆里。
它吓坏了。
但是等了一会儿后，才发现米兰好像并没有发现它。
它小心翼翼地从花盆里爬起来，扒拉着花盆的边缘偷偷往外看。
它发现米兰正坐在沙发上，哭得一抽一抽的，很是伤心。
她的旁边还坐着一个男孩子，他一边给她递纸巾一边揶揄米兰。
“你上班就好好上呗，上班期间搜蟑螂，难怪领导骂你，真是活该。”
米兰抹着眼泪道：“我又不是故意的，骂骂我就好了嘛，干嘛要扣我工资——再说难道你上班没有摸过鱼吗？”
男孩说：“我才不会像你那样笨呢。”
米兰气得拿了一个抱枕砸过去：“你还是不是我的男朋友！”
别人家的男朋友都会安慰自己的女朋友，怎么就他只会笑话自己！
男孩说：““切，老说别人家男朋友，那你自己呢？你自己也没有多好吧？凡事总要先反思反思自己！”
米兰气得直哭：“那你走开！”
“走开就走开。”
男孩耸耸肩，扔下纸巾，咣当一声摔上了门。
米兰又开始哭了起来。
哭声比见到它的尖叫还要响。
它扒着花盆看她，心想她的嗓门可能本来就这么大。
也许她并没有那么害怕它？
于是它小心翼翼地爬过去，趴在纸巾上，努力地用小爪子拖着纸巾往米兰那边拖。
别哭啦，别哭啦。
五
米兰哭得特别伤心。
先是家里出现了蟑螂，然后是摸鱼期间被领导骂了。
但其实另外两个同事也在摸鱼，可他们一个会拍领导马屁，一个是老板的侄子。
所以他们没有挨骂，只有米兰被骂了，还扣了工资。
米兰的工资本来就不多，她要养活自己，还要寄钱给家里，现在还要被领导扣掉一部分。
米兰更伤心了。
也就是在这个间隙，米兰看到了昨天看到的那只蟑螂。
它拖着一张纸巾，正颤动着一双细细长长的须须看着她。
就连蟑螂也跑过来嘲讽她。
米兰放声大哭。
六
她哭得更伤心了。
它吓坏了。
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它想爬过去，学着电视里那样拍拍米兰的手。
但是又怕米兰嫌他脏。
七
米兰哭了一晚上，哭累了，终于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身上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张餐巾纸。
太奇怪了。
为什么她的身上会无缘无故地多出来一张餐巾纸呢？
不过米兰并没有多想，她把那张餐巾纸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接着她揉了一把哭得有些涩的脸，挣扎着走去阳台上给她种的花浇水。
然后米兰惊奇地发现，那些花盆里堆积的垃圾全都不见了，在一夜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就像是有一个田螺姑娘在给她打扫一样。
不过这个世界上没有田螺姑娘。
米兰给她的花花草草全都浇完了水之后就趿拉着拖鞋回去了。
她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也许那是男朋友什么时候过来帮的忙。
毕竟这个公寓除了她就只有男朋友会有钥匙。
八
它从花盆边缘探出了脑袋。
那些花花草草并没有被扔掉。
看来她对于它的清理工作并没有表示不满。
太好啦，看来可以不被嫌弃地在这里活一段时间了。
它开心地晃了晃自己的触须。
看来自己还是蛮有用的嘛！
九
米兰今天照旧去上班，领导今天故意给她安排了一大堆的工作，让她完成。
他大概是在报复。
米兰处理工作的时候，没忘了把所有的聊天记录全都截了图。
今天她加了个班，到了晚上七点的时候，男朋友给她发了消息，问她今天晚上去哪里吃饭。
米兰回了一个她要加班。
男朋友回了个哦，然后给她发了个加油的表情包。
男朋友已经很久没有给米兰发表情包了。
现在给她发，米兰反而没什么感觉了。
她也淡淡地回了个嗯，心里还是在生他的气。
等到八点多的时候，米兰才结束了自己的工作。
她回到家里的时候，甚至连灯都来不及打开就栽倒在了床上。
好累。
米兰一动都不想动。
十
它发现米兰第一次这么晚回来。
她不开灯，静静地躺在床上。
一动不动。
它有点担心。
想到现在没有开灯，也许米兰看不见它。
于是它小心翼翼地爬了过去，用小爪子轻轻地摸了摸米兰的脸。
它用花草上的露水洗过爪子，干净的。
米兰没有动。
她看起来累坏了。
于是它小心翼翼地在她的枕头边上趴了下来。
假装自己也是一只漂亮的布偶猫，呼噜呼噜地在主人的枕头边撒娇。
假装米兰是它的主人，她也很爱它。
十一
第二天米兰睡醒了，她揉了揉困乏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总感觉到脸上的皮肤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地挠着。
但醒来一看，无事发生。
还好今天是周末，不用去上班。
但是长期养成的生物钟习惯还是让米兰已经睡不着了。
她爬起来，打了个呵欠，趿拉着拖鞋去洗漱。
洗漱的过程中，她一手拿着牙刷，一手刷着手机。
快递马上就要到了，得赶紧去拿回来。
另外上次和男朋友吵架了，好像也还没有和好。
认真想想，好像自己挨骂也的确是不该在工作中玩手机。
米兰觉得男朋友说得也没错。
自己的确有些太任性了，网上的摸鱼毕竟只是段子，工作还是要认真对待的。
她打算化一个美美的妆，然后喊男朋友一起去吃午饭。
结果兴高采烈地给男朋友发了信息后，他过了很久才回她。
“对不起哦，宝宝，我们公司今天要加班。”
米兰有些失望，看看镜子中的自己化了全妆，又觉得不能浪费，还是打算出去吃午饭。
她打开手机，搜索了一家口碑不错的餐厅，按照导航走了过去。
米兰给自己挑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她一边等菜的期间一边给自己美美地自拍。
放下手机的时候，却听到有个女孩娇滴滴地开了口。
“你就这么陪我出来了，不怕被她发现呀？”
“怕什么，她难道还能来查我的岗吗？”
这个声音很耳熟，耳熟得有些过分了。
米兰有些僵硬地重新抬起了手机，举高，在前置摄像头里看到了后面那张桌子坐着自己的男朋友和一个陌生的女孩子。
陌生的女孩子拉着男朋友的手，摇啊摇，晃啊晃的。
“你什么时候和她分手呀？”
“等到下个月月底吧，我总要把我的生日礼物拿回来。”
每年生日他们都会互送礼物。
米兰的生日比男朋友早。
今年的男朋友送了米兰一盒大牌化妆品，米兰打算送男朋友一双潮牌球鞋。
接下来，女孩子又噗嗤一声笑了。
“真有你的，拿冒牌货去换新球鞋！”
“那是，要不怎么说我聪明呢，正好把正牌的小票留在那盒子里，她也不会起疑。”
“可是这个牌子的化妆品不适合我诶，下次给我换那个牌子嘛！”
“好好好……”
大夏天的，米兰听得浑身发冷。
她感到自己一股子的火全都在往脑门上涌。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服务员带着小推车来了。
那上面摆着米兰要的美味饭菜，还有一壶免费的冰水。
米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告诉服务员：“我要打包，突然有事要回去。”
服务员一头雾水，但还是给她打包好了，递给她。
米兰拎起了那个打包袋，然后拎起了那壶冰水，朝着男朋友那桌走了过去。
那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正有说有笑的，突然有一壶冰水从天而降。
女孩子尖叫了起来，男朋友猛地站起身，在看到米兰之后又迅速地坐了回去。
“你……你怎么来了？”
他看起来心虚得很。
米兰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我们完了，如果不想在整个圈子里出名，你待会儿记得把我的账单结了。”
然后她在服务员八卦中带着崇拜，震惊里夹在敬佩的眼神中扬长而去。
留下一个一脸懵逼的男朋友和一个持续尖叫的女孩子。
米兰拎着大包小包的打包餐盒回到了家。
餐盒里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但是米兰发现自己毫无胃口。
她把自己摔进沙发里，然后崩溃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以为会和男朋友永远地走下去，步入婚姻，然后生一个小孩，养两条狗，三只猫，幸福地活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然后从容地死掉。
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十二
她又哭了。
它小心翼翼地爬出了花盆。
它刚刚和几只讨厌的红蜘蛛搏斗，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暂时地保卫了她的月季花的安全。
但是她似乎并不开心。
此时此刻，米兰正坐在沙发上，哭得声噎气堵。
它从没见过一个人类能哭得这么频繁过。
思来想去，她哭泣的原因只能是因为它。
它太讨人厌了，是不是？
它突然就有些难过。
那只漂亮的布偶猫，绝对不会让人这样难过。
它永远让人开心，永远让人幸福，永远让人快乐。
它变不成漂亮的布偶猫。
它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一只布偶猫。
它小心翼翼地爬出了花盆，努力地、一点一点地爬上了茶几，勇敢地站到了她的面前。
它想告诉她，没关系的，既然这样讨厌它的话，她可以脱下脚上的鞋子，把它拍死。
它的爸爸妈妈就是这样死掉的。
所以，它也没有关系。
不要害怕，它已经失去了翅膀。
不会飞起来吓唬她，也没法逃跑。
她大概只需要在处理它尸体的时候变得勇敢一些？
它小心翼翼地等待着。
静候她的审判。
可是她哭得太伤心太投入了。
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它。
十三
米兰越哭越难受，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冰箱里还有一打酒存着。
米兰不喜欢喝酒，那些酒是前男友买了存在她这里的，他爱喝。
但是现在，前男友已经是前男友了。
这么想着，米兰拉开了冰箱，找出一瓶酒，咕嘟咕嘟地喝下去了。
说实话，酒非常难喝。
怪不得伤心的人都喜欢喝酒，酒这种苦涩的东西对味蕾而言，就是一种折磨。
但是伤心的人，一般都顾不上自己的味蕾。
因为心脏比味蕾更加苦涩。
米兰咕嘟咕嘟，一瓶接一瓶地喝掉了前男友存在她这里的所有的酒。
喝到最后眼睛都花掉了，走起路来也是一摇一晃的。
米兰回到了沙发上，她喝到最后，已经顾不上伤心了。
她想要找一点下酒菜来配这些酒。
然后她就发现了趴在茶几上的小蟑螂。
“你怎么也在这里？”米兰指着它，“你以为你能吓唬到我吗？太可笑了，现在的我可不怕你！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我男朋友派你来的？”
小蟑螂不说话。
它颤动着那对须须，看着她。
米兰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天杀的前男友，竟然敢派蟑螂吓唬她。
真是可恶又可恨。
于是米兰拆开了餐盒，打开其中一盒饭菜，推给小蟑螂。
她决定了，她要收买这只蟑螂，这样，它就会跳反，转而帮着她去对付前男友和他的现女友了！
十四
小蟑螂懵懵地看着那盒被米兰推过来的，香气四溢的饭菜。
它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米兰没有拿拖鞋打它。
正相反，她给它递了一盒饭菜。
直觉告诉它，它不能吃这个饭菜。
说不定，米兰在里面下了毒。
等它吃下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但是饭菜太香了，它根本抵挡不住这个诱惑。
它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用小爪爪拆下来一点肉，开始慢慢地嚼了起来。
它饿了很多天，第一次吃到这样好吃的东西。
米兰在它面前碎碎念：“你吃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人，啊呸，我的蟑螂了哦！以后不可以再吓唬我，只能去吓唬我的前男友和他的现女友了哦！”
它认真地吃掉那些食物。
一口一口，啊呜啊呜。
米兰就盯着蟑螂，看它怎么吃掉那些食物。
她嘟哝道：“我一定是疯掉了，居然会觉得一只蟑螂很可爱。”
但事实如此。
而且它吃东西的时候会吃得很干净，不会浪费食物，而且那两根小须须一动一动的。
米兰很好奇这两根须须的触感，于是她伸出了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
它吓得浑身一抖，往后退了好几步。
须须怎么可以随便碰呢！
须须是那么敏感的存在！
就算是给它吃了很好吃的东西，那也不可以……
不可以……这样的……
它有些不确定。
因为米兰收留了它，给了它一个容身之地，还给它吃东西，但是它连须须都不给她摸。
是不是有些太忘恩负义了呢？
它不太确定。
但是迟疑了半晌，还是犹豫着凑上去了。
米兰笑嘻嘻地摸了它好几下。
好痒，好刺激。
它一边发抖一边想。
原来被人类摸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布偶猫其实是一个变态！
十五
第二天，米兰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因为宿醉，她感到有些头疼。
她茫然地眨巴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眼神才聚焦。
然后米兰就发现自己的枕头边好像躺着一个什么黑乎乎的东西。
定睛一看，那是一只蟑螂。
米兰差点就要尖叫起来，但是她强迫自己闭上嘴冷静下来。
因为有的蟑螂会在你尖叫的时候冲你飞过来，搞不好还会飞进你的嘴里。
她颤巍巍地瞪着那只蟑螂。
直到它醒来。
它眨巴眨巴眼睛，发现米兰早就醒了。
于是它拖着那张充当自己床垫的餐巾纸嘿哟嘿哟地离开了米兰的床。
再然后，它小心翼翼地趴在床头柜上，等着她的下一步指示。
米兰有些不确定。
因为她居然觉得这只蟑螂好像在看她。
她拼命地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终于想起来，这只蟑螂好像还是被她自己拖上床的。
该死，她昨天晚上到底喝了多少酒？
米兰小心翼翼地下床，有些不知道该拿这只蟑螂怎么办。
截止到目前为止的对峙环节，这只蟑螂都表现得中规中矩，非常老实。
看来可以挑一个合适的时间，去把她放在驿站里的快递拿回来，然后把这只蟑螂解决掉。
米兰洗漱完毕后，战战兢兢地返回卧室，然后她就发现那只蟑螂不见了。
这个问题在米兰去阳台上浇水的时候有了回答。
这只小蟑螂正蹲在她种的花盆里，卖力地把那些掉下来的腐叶残花吃掉。
米兰瞪大了眼睛。
她有些不确定。
蟑螂也许是吃垃圾的，但是它连这个也吃吗？
难道之前花盆被清理得那么干净，也是它的功劳？
再然后，她就看到这只小蟑螂把一只正在啃食叶子的毛毛虫举起来，水灵灵地扔出了花盆。
说实话，米兰也同样害怕毛毛虫。
再然后，那只毛毛虫就被迫消失了。
它就像一个小小的园丁，一个花园的捍卫者，一个专属于花草树木的骑士。
此时此刻，它正在认真地保护着她的花花草草。
米兰小声嘀咕着：“难道你真的听得懂我说的话，你真的已经被我从我前男友那边策反了？”
她想了想，觉得不可能。
她的前男友懒成狗，横针不拿竖针不拈的，他肯定也懒得养蟑螂。
就算他真的会养，也养不出这么勤快的蟑螂。
“难道你是海螺姑娘的同类？”米兰嘟囔着，“是什么蟑螂姑娘之类的？”
小蟑螂没有回答，它忙着把花盆里的一截断掉的树枝扔掉。
米兰感觉它好像并不像她在网上看到的那些蟑螂那么讨厌。
她伸出手戳了戳那对须须，它非常害羞，立刻慌慌张张地躲回了月季后面。
过了一会儿，它又探出头来，小心翼翼的。
就像是一棵含羞草，戳一下动一下的。
米兰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奇怪呀，这只小蟑螂。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既然租了这样大的一间屋子，容下一只小蟑螂好像也没什么。
至少，它还会给她打工呢。
米兰问它：“你饿不饿啊？我去给你拿点东西吃？”
她回到茶几前面，发现昨天滴在茶几上的油渍也被处理掉了，只是没处理干净，还留下了一点轮廓。
难道这个也是那只小蟑螂清理的？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蟑螂姑娘？
米兰给它剥了一只虾，递给它。
小蟑螂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啊呜啊呜地吃了起来。
米兰观察着它，发现它吃东西的时候很认真，也不会像那些小动物那样边吃边漏碎渣。
它似乎还挺爱干净的。
“好啦，你要记得认真工作哦。”
米兰点了点它的须子。
“不然我就炒你的鱿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