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米兰养了一只蟑螂。
她没有在公寓里找到别的蟑螂，看来网上那个看到一只蟑螂就能发现它的整个家族这个说法也不全是对的。
她用一双一次性筷子把它夹起来，然后用一个瓶盖当浴缸，一个废弃掉的牙刷当浴刷，给它洗了一个澡。
小蟑螂好乖，一点都不反抗，而且也不会发出尖叫。
米兰给它打了点沐浴露，小蟑螂尝了尝，味道甜丝丝的，香喷喷的，是木瓜味的。
它浑身上下都被洗干净了，然后米兰用餐巾纸把它擦干净了，然后才觉得稍微顺眼了一点。
很好，这样它就不会传播细菌和病毒了。
米兰在花盆那边用一个面霜包装盒给它做了个小屋，让它住进去。
小蟑螂抖了抖须子，乖乖地趴进去了。
面霜盒子闻起来是香喷喷的味道。
但是它更想睡在米兰的枕头旁边。
米兰的枕头也是香喷喷的。
它抖了抖身体，继续乖乖地在花盆里面打扫卫生。
米兰喜欢它干这个，它就老实地干这个。
它想，真好。
它终于有一个家了。
十七
米兰发现养一只蟑螂好像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她每天早上起床给自己养的花浇水，它就已经在花盆里打扫卫生了，或者在跟外来的昆虫做搏斗。
每天晚上下班回家，它就等在那里。
她做了饭，就给它留一口。
小蟑螂吃得不多，就一点点。
非常好养活。
她每天炒的菜都是各式各样的，什么口味都会尝试一样。
湘菜粤菜杭帮菜，它都会很给面子地全部吃掉，一点都不剩。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只小蟑螂甚至比她前男友都要强。
因为她的前男友只会对她做的饭挑三拣四，挑肥拣瘦。
但小蟑螂不一样。
对它而言，她做的所有饭都是无上美味。
它会心怀感恩地全部吃掉，一点都不剩。
但是喂着喂着，米兰逐渐也发现了一点规律。
它最喜欢吃肉，其次最喜欢吃的是甜的东西。
这两种食物递给它的时候，它总会吃得特别快。
真好啊。
和她的口味不谋而合。
现在米兰下班回家买菜的路上，挑挑拣拣的同时，总会考虑一下小蟑螂爱不爱吃这个东西。
不管她多晚回家，它都会乖乖地等着她开饭，和某个会提前点外卖的前男友也完全不一样。
米兰想着想着，就会不自觉地开始拿小蟑螂和前男友做对比。
对比着对比着，就发现前男友还不如一只蟑螂。
唉唉。
男人。
当然，有的时候米兰也会点着小蟑螂的须须说：“要是你能变成人就好了。”
这样就真的是蟑螂姑娘了。
诶，等等。
她怎么就能确定小蟑螂会变成一个女孩子呢？
不可以假定它的性别！
“话说回来，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呀？”
米兰一边嘟哝着，一边在手机上搜索着如何分辨蟑螂的性别。
手机告诉她，公蟑螂是比母蟑螂瘦的。
但是米兰没在家里找到第二只蟑螂，没法对比。
她在网上搜到了一只蟑螂照片，对比着小蟑螂凑了过去。
试图对比一下它们之间的胖瘦。
十八
它抬起头，发现米兰举着一个会发光的长方形的扁扁的物体靠近了它。
那上面有一张蟑螂的照片。
是妈妈的照片。
它认出来了。
妈妈的翅膀上有一块泛红的痕迹。
它不太确定地抬头看了看米兰，发现米兰也正在看它。
她脸上带着一些迟疑的表情，仿佛不能确定什么似的。
它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用须须碰了碰手机屏幕。
算作是一个打招呼。
好久不见，妈妈。
它感觉很难过，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睛里流出来。
但是它没有眼泪。
所以它只能傻乎乎地仰头看着米兰。
女孩子同样在低头看着它。
米兰好奇地把手机收回去了，她眼拙，实在是看不出来两者的区别。
算啦。
它想，它好像要爱上米兰了。
十九
米兰度过了一段很平静的分手期。
和以前每段感情分开时她都要大哭很长一段时间，然后飞速消瘦，美美地穿上以前买了就再也穿不上的漂亮裙子不同；她不仅很快就从这段失恋里走了出来，还胖了一些。
当然也不是特别的胖，是那种非常肉嘟嘟的圆润，掐一把很瓷实的肉感。
她熟悉的朋友和同事们都对米兰的巨大变化感到很是惊奇。
不明白她到底吃了什么补药，明明分手了每天还那么开心，甚至有的时候还在心情很好地研究菜谱。
此时此刻，米兰的闺蜜站在她的身后，一字一顿地读她的手机屏幕。
“南瓜鸡蛋炖红烧肉……这玩意儿能好吃？”
米兰很认真地说：“当然啦！”
闺蜜表示怀疑：“你尝过吗？”
米兰：“……没有。”
闺蜜嘲笑她：“看来除了垃圾桶，也没人吃你做的东西了。”
米兰反驳道：“才不是呢！”
小蟑螂很给面子地全部吃完了。
当然，闺蜜的胆子比她还小。
小蟑螂的存在是绝对不能告诉她的。
为了防止它跑出来吓到人，米兰把它关在了阳台上。
但是给它准备好了食物和水。
闺蜜今天来帮她把前男友留在公寓里的东西全都清理出去，顺便帮她做个大扫除。
扫到阳台的时候，闺蜜拎着拖把问她：“阳台为什么不需要打扫呀？”
米兰很心虚地挡在门口：“不需要，这里我打扫过了。”
闺蜜看了看她身后干净的阳台，觉得米兰说得也没错，于是就不再追问。
结束打扫后，米兰把所有的前男友垃圾和垃圾全都打包在了一起，准备待会儿带下楼扔掉。
至于现在，她们两个在公寓里煮起了鸳鸯火锅，打算大吃一顿。
但是这顿饭并没有快乐地持续很久，米兰就听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从猫眼往外一看，前男友就站在门铃前面。
米兰很不客气地问他：“你来这里干什么？”
前男友理直气壮地说：“我来这里拿回我的行李。”
米兰厌烦地说：“快滚，你还有脸向我要！”
“那是我的东西，我为什么没脸要？”
“那是我花钱买的东西！”米兰气得满脸通红，“我花钱买的！”
“可你已经送给我了！你没有权处置我的东西！”
米兰万万没想到前男友这么不要脸。
她干脆不理他，扭头回到了桌子上。
结果没过一会儿，前男友自己开了密码锁直接进来了。
米兰这才发现自己忘了换锁了，她气得骂他：“你还敢私闯民宅，给我滚出去！你个王八蛋！”
前男友理不直气不壮：“我只是过来拿我应得的东西！”
他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对面两个姑娘奈何不了他，就要去找自己的东西。
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东西。
但那上面停着一只蟑螂。
前男友大叫了起来，他落荒而逃。
米兰反而不生气了，她看着他的背影哈哈大笑。
然后米兰破天荒地走过去，摸了摸小蟑螂光滑的背。
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突然跑进来了，但是管他呢！
做得好！
它再一次地抖了一下。
这里……也好痒。
它有些不知所措。
和人类呆久了，它也知道垃圾袋里装的就是人类不要的东西。
它今天看到米兰在打包垃圾袋，看到里面装着很多好东西，它觉得有点可惜，还想爬过去捡点东西拿回来的。
但是它好像弄巧成拙，不小心吓到了米兰的男朋友。
奇怪的是，米兰一点都不生气。
甚至还奖励似的摸了摸它的背。
就像那只布偶猫的主人摸她的布偶猫一样。
米兰的闺蜜同样吓得面无人色：“米兰，你在摸什么东西啊？”
米兰这才想起要安抚闺蜜，以及介绍这只她养了一个礼拜的宠物。
闺蜜一开始也吓坏了。
她想要逃跑，结果被米兰揪住了。
等到终于听完了米兰的解释，闺蜜才惊魂未定地问她：“你管这个叫宠物吗？”
米兰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指挥着小蟑螂转圈。
它就跟着她的手指乖乖地转了一圈。
它不懂这个转圈有什么意义。
它只知道这样做米兰会高兴。
米兰高兴，它就高兴。
闺蜜不害怕了，她感到惊奇。
“你驯服了一只蟑螂！”
无论是生物界还是宠物界，这都称得上是一个奇迹。
但等到闺蜜同样伸出手的时候，小蟑螂并没有搭理她。
她不死心地试了几次，酸溜溜地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一只蟑螂而已。”
米兰嗯嗯了几声。
结果第二天，米兰发现闺蜜在小区的喷泉里捉螺蛳。
她拎着的水桶里还关着几十只基围虾一条鲫鱼两只知了。
这些小动物最后因为不够聪明，全都被闺蜜烹饪了。
当然了，吃还是很好吃的。
二十
米兰越来越喜欢小蟑螂。
她甚至一度忘了去拿堆在驿站里的几个快递。
那些都是蟑螂药蟑螂屋蟑螂诱饵。
她不敢拿回来。
万一小蟑螂看到之后，它伤心了怎么办？
不对，蟑螂识字吗？
意识到这一点的米兰觉得自己应该试试教小蟑螂识字。
毕竟它是一只与众不同、超级聪明的小蟑螂。
于是米兰从离家不远的母婴店里买到了一些识字卡片。
店员们都很惊讶，米兰生孩子了吗？
那倒不是的。
但米兰还是笑了笑，说确实有一只小宝宝要等她养。
小蟑螂真的很聪明，在米兰的教导下，它很快就能简单地认识一点字，还能理解她的意思。
它分得清“你”和“我”，知道米兰就是米兰，还能够理解“吃饭”和“睡觉”的意义。
虽然米兰还是不让它和自己睡同一张床。
小蟑螂有点难过。
明明每天都用沐浴露洗得可干净可干净了。
是一只香喷喷的小蟑螂。
而且，米兰洗澡的时候，它不能进浴室里去玩。
但是米兰就可以帮它洗澡，甚至可以摸遍它的全身上下。
一点都不公平！
于是小蟑螂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嘿咻嘿咻地爬上了米兰的床，小心翼翼地趴在了米兰的床边。
结果第二天，就又被米兰提起了须须。
“怎么这么不听话呀？”
米兰说。
“我知道你想和我一起睡啦，但是我晚上睡觉会磨牙，会吵到你的。”
前男友就是这样抱怨她的。
抱怨过不止一次呢。
小蟑螂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地用爪爪抱住米兰的手指。
才不嫌弃她的磨牙呢！
米兰就连磨牙都很可爱，是非常可爱的磨牙米兰！
二十一
米兰和男朋友分手的消息最后还是传到了妈妈那里。
妈妈在一个凌晨大包小包地来到了米兰的公寓。
第二天一大早，妈妈就教训米兰：“趁着年纪轻赶紧定下来吧，动不动就分手，像什么话！”
米兰嘟哝：“他劈腿，是垃圾！”
“我知道。”妈妈说，“你们这些自由恋爱的小年轻就是不靠谱，跟妈回去吧，相亲才能相到老实人呢！”
米兰拒绝了妈妈，她不想回家，不想相亲，更不想结婚。
结果当然是被妈妈骂了一通。
米兰蹲在阳台哭得很伤心，她看着小蟑螂，小蟑螂看着她。
米兰想，还是做蟑螂好啊，蟑螂就没有被催婚的烦恼。
不过，小蟑螂会不会孤单呢？
米兰的脑子里浮出来这样一个念头。
第二天，米兰特意在下班之后去了一趟花鸟市场，在那里的爬宠店里买了一只蟑螂回来。
店长觉得很稀奇，第一次看到只要买一只蟑螂回去的，还是要回去配种的。
他严词拒绝了，因为觉得米兰像个邪教徒。
没办法，米兰辗转到了另一家店，说是要买只蟑螂回去，给自己那只并不存在的爬宠试试口味。
店长好心地送了她一兜子，告诉她如果合口味就再来买。
米兰一开始想要拒绝，但是后来想想，这多几个备用选择岂不是很好吗？
小蟑螂喜欢哪只，就留下哪只。
但是等到她把那兜子蟑螂带回去，却发现小蟑螂生气了。
它不喜欢这些蟑螂，它很伤心，觉得米兰喜欢上了别的蟑螂，不喜欢它了。
它和那群蟑螂狠狠地打架，打得其中一根须须都断掉了一半。
米兰吓坏了，赶紧把小蟑螂抱起来，然后把其他的蟑螂都关回了袋子里。
小蟑螂抱着米兰的手指，哭得很伤心。
米兰连夜把那兜子蟑螂还给了好心的店长，并告诉他很难吃。
店长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他看着自己养的鬃狮蜥，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很难吃吗？”
鬃狮蜥眨了眨眼睛，不说话。
小蟑螂看到米兰送走了那些讨厌的蟑螂，很高兴，但是它还是有点难过。
要是它不是蟑螂就好了。
二十二
米兰给小蟑螂选妃的动静很小，静悄悄的谁也不知道。
但是妈妈还是在米兰家里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了小蟑螂。
她尖叫着告诉米兰：“你家里有了蟑螂。”
米兰说：“知道了知道了。”
她一边偷偷地给小蟑螂送吃的一边嘱咐它要藏好。
不要被妈妈发现了。
妈妈大惊小怪地要去买蟑螂药杀蟑螂。
米兰突然想起来自己堆在驿站的那堆快递，告诉妈妈不用买，她早就买了。
妈妈责怪她：“为什么买了都不拿回来呢？钱难道不是钱吗？你这孩子！”
妈妈一边说着，一边给家里撒上蟑螂诱饵。
半夜，米兰偷偷地爬起来，把那些蟑螂诱饵全都扫干净了，然后换成小蟑螂最爱吃的薯片和曲奇饼。
小蟑螂趴在米兰的枕头上看着米兰忙里忙外，它能感觉到米兰的妈妈不喜欢它，但是没关系，米兰喜欢它就够了。
它终于理解到了米兰之前教给它的“爱”是什么意思了。
它想，它爱米兰。
不仅仅是这一刻。
而是每一刻。
二十三
米兰的妈妈在这里住了一个礼拜就回去了。
她劝不动米兰，只是在临走前叹着气问她：“我只是担心你，等你老了以后怎么办？”
米兰含含糊糊地应了。
心里却在想，没关系的，到时候小蟑螂可以陪在她身边。
到时候她老了，退休在家，继续种花。
小蟑螂就帮她继续打理花园。
话说回来，小蟑螂能活多久啊？
米兰很好奇地掏出手机搜了搜。
蟑螂的平均寿命是两年，最长也只有三年而已。
米兰突然呆住了。
她看了看正在花盆里忙忙碌碌的小蟑螂，小小声地问它：“这个数据不准，对不对？你其实可以活很久的，对不对？不然你怎么能叫小强呢？”
小蟑螂不明白。
它歪着脑袋看着米兰。
米兰好像哭了。
它笨拙地凑过去，用须须扫着她的眼泪。
它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但是它不想看到米兰哭。
二十四
米兰终于明白了那个“寿命论”的概念。
她难受了一阵子，觉得自己应该努力和小蟑螂过好剩下的共度时光。
这样以后回想起来，至少可以想起它是一只很幸福的小蟑螂。
于是米兰给小蟑螂买了一只更好的小窝，扔掉了那个面霜盒子。
她给小蟑螂拍了很多很多的照片和VLOG，精心保存起来。
甚至还在第二年遇到小蟑螂的同一个日子，给小蟑螂举办了一个生日派对。
派对的参与者只有米兰和小蟑螂。
米兰给小蟑螂买了一个玛芬蛋糕，上面插着一根细细的小蜡烛。
祝小蟑螂生日快乐。
小蟑螂吹不灭蜡烛，所以是米兰帮忙吹灭的蜡烛。
米兰告诉它，你要许愿哦，许了愿望就能灵验了。
米兰很好奇小蟑螂会许什么样的愿望。
也许是长命百岁，也许是能拥有一辈子都吃不完的小蛋糕。
小蟑螂看着那根灭掉的蜡烛，默默地许愿。
希望米兰能够一直开心快乐。
二十五
有一天晚上，米兰下班回家，没有发现小蟑螂。
蟑螂小窝里空了，垃圾桶、沙发、茶几上都没找到它。
米兰检查了自己的床，发现它也不在那里。
米兰惊慌失措。
她找不到小蟑螂了。
小蟑螂不会说话，也没有定位手表。
它小小的一只，也许很快就会被不认识的人踩扁。
米兰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去。
一连好几天都很不开心。
闺蜜知道了之后劝她：“说不定你的小蟑螂只是想要去旅游了，或者它终于找到喜欢的对象就离开了，它毕竟是一只自由的蟑螂。”
还有些话，闺蜜不敢说出来。
她想，米兰养了那只蟑螂这么久，说不定它的寿命早就到头了，只是死在了某个角落，米兰不知道而已。
但是她不想说出来，怕米兰难过。
离别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真到了离别的那一刻，还不如不要离别。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米兰的难过只是难过了一阵子。
毕竟生活还是要继续过下去。
她没法为了一只小蟑螂驻足不前。
但是她并没有拆掉那个蟑螂小窝，偶尔还是会去阳台上看一眼。
说不定哪天，小蟑螂就回来了，趴在花盆上看着她笑。
但是她再也没有见过小蟑螂。
今年的冬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米兰忘了关阳台的窗户，回家的时候，几个花盆里都堆上了厚厚的雪。
米兰着急忙慌，连鞋都来不及换，就冲过去铲雪。
她怕小蟑螂万一回来了，却不小心被雪淹没了。
米兰把所有的花盆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但是那些花盆里，并没有出现小蟑螂。
米兰盯着那几只花盆发了一会儿呆。
回过神后，她默默地把卧室里的蟑螂小窝拆掉了。
米兰知道。
它再也不会回来了。
二十六
过了春节就是新的一年了。
米兰在节前买了好看的新衣服，剪了漂亮的新发型。
大年夜的时候，她喊闺蜜到家里来守岁看春晚。
两个人在沙发上喝得东倒西歪的时候，闺蜜突然迷迷糊糊地支棱起了脑袋。
“喂喂，厨房里好像有东西？”
米兰迷迷糊糊地回：“大概是我之前在菜市场买的鱼吧，还挺鲜活的，就爱乱蹦。”
闺蜜迷迷糊糊地点头：“哦，马上就要十二点了，你打算许什么愿望？”
米兰说：“不知道，你呢？”
闺蜜搬出了她万年不变的十六字箴言：“身体健康、顺遂如意、亲友安康、升官发财。”
米兰噗嗤一声，她乐了：“那好，我也要借鉴你的愿望。”
只是等真的到了十二点，米兰迷迷糊糊地许完愿望，又默默地在心底补充了一个小小小小的小愿望。
她想再见一见小蟑螂。
二十七
厨房里的动静很快就消失了。
但是新一轮的动静很快就从米兰的卧室里传出来了。
米兰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看到旁边的闺蜜睡得四仰八叉的，心里只觉得有些奇怪。
门是两层反锁的，她现在又在十八楼，窗户都封死了，谁能进来呢？
动静声越来越大。
米兰推了两把闺蜜，没推醒，于是只好自己壮起胆子，拿着晾衣杆走进卧室。
推开卧室门之后，米兰就呆住了。
她的卧室里站着一个长得巨好看的男孩子。
他的个子很高，身材很好，五官很精致。
一头棕栗色的头发柔软地垂下来，有两根特别长的呆毛从头发里凌乱地支棱起来。
像龙虾、像吕布、像……
一只小蟑螂。
看到米兰，他弯起了眼睛，脑袋上的那两根呆毛跟着他的动作一翘一翘的。
他有些委屈地问她。
“我的窝去哪里了？”
米兰养了一只蟑螂。
她没有在公寓里找到别的蟑螂，看来网上那个看到一只蟑螂就能发现它的整个家族这个说法也不全是对的。
她用一双一次性筷子把它夹起来，然后用一个瓶盖当浴缸，一个废弃掉的牙刷当浴刷，给它洗了一个澡。
小蟑螂好乖，一点都不反抗，而且也不会发出尖叫。
米兰给它打了点沐浴露，小蟑螂尝了尝，味道甜丝丝的，香喷喷的，是木瓜味的。
它浑身上下都被洗干净了，然后米兰用餐巾纸把它擦干净了，然后才觉得稍微顺眼了一点。
很好，这样它就不会传播细菌和病毒了。
米兰在花盆那边用一个面霜包装盒给它做了个小屋，让它住进去。
小蟑螂抖了抖须子，乖乖地趴进去了。
面霜盒子闻起来是香喷喷的味道。
但是它更想睡在米兰的枕头旁边。
米兰的枕头也是香喷喷的。
它抖了抖身体，继续乖乖地在花盆里面打扫卫生。
米兰喜欢它干这个，它就老实地干这个。
它想，真好。
它终于有一个家了。
十七
米兰发现养一只蟑螂好像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她每天早上起床给自己养的花浇水，它就已经在花盆里打扫卫生了，或者在跟外来的昆虫做搏斗。
每天晚上下班回家，它就等在那里。
她做了饭，就给它留一口。
小蟑螂吃得不多，就一点点。
非常好养活。
她每天炒的菜都是各式各样的，什么口味都会尝试一样。
湘菜粤菜杭帮菜，它都会很给面子地全部吃掉，一点都不剩。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只小蟑螂甚至比她前男友都要强。
因为她的前男友只会对她做的饭挑三拣四，挑肥拣瘦。
但小蟑螂不一样。
对它而言，她做的所有饭都是无上美味。
它会心怀感恩地全部吃掉，一点都不剩。
但是喂着喂着，米兰逐渐也发现了一点规律。
它最喜欢吃肉，其次最喜欢吃的是甜的东西。
这两种食物递给它的时候，它总会吃得特别快。
真好啊。
和她的口味不谋而合。
现在米兰下班回家买菜的路上，挑挑拣拣的同时，总会考虑一下小蟑螂爱不爱吃这个东西。
不管她多晚回家，它都会乖乖地等着她开饭，和某个会提前点外卖的前男友也完全不一样。
米兰想着想着，就会不自觉地开始拿小蟑螂和前男友做对比。
对比着对比着，就发现前男友还不如一只蟑螂。
唉唉。
男人。
当然，有的时候米兰也会点着小蟑螂的须须说：“要是你能变成人就好了。”
这样就真的是蟑螂姑娘了。
诶，等等。
她怎么就能确定小蟑螂会变成一个女孩子呢？
不可以假定它的性别！
“话说回来，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呀？”
米兰一边嘟哝着，一边在手机上搜索着如何分辨蟑螂的性别。
手机告诉她，公蟑螂是比母蟑螂瘦的。
但是米兰没在家里找到第二只蟑螂，没法对比。
她在网上搜到了一只蟑螂照片，对比着小蟑螂凑了过去。
试图对比一下它们之间的胖瘦。
十八
它抬起头，发现米兰举着一个会发光的长方形的扁扁的物体靠近了它。
那上面有一张蟑螂的照片。
是妈妈的照片。
它认出来了。
妈妈的翅膀上有一块泛红的痕迹。
它不太确定地抬头看了看米兰，发现米兰也正在看它。
她脸上带着一些迟疑的表情，仿佛不能确定什么似的。
它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用须须碰了碰手机屏幕。
算作是一个打招呼。
好久不见，妈妈。
它感觉很难过，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睛里流出来。
但是它没有眼泪。
所以它只能傻乎乎地仰头看着米兰。
女孩子同样在低头看着它。
米兰好奇地把手机收回去了，她眼拙，实在是看不出来两者的区别。
算啦。
它想，它好像要爱上米兰了。
十九
米兰度过了一段很平静的分手期。
和以前每段感情分开时她都要大哭很长一段时间，然后飞速消瘦，美美地穿上以前买了就再也穿不上的漂亮裙子不同；她不仅很快就从这段失恋里走了出来，还胖了一些。
当然也不是特别的胖，是那种非常肉嘟嘟的圆润，掐一把很瓷实的肉感。
她熟悉的朋友和同事们都对米兰的巨大变化感到很是惊奇。
不明白她到底吃了什么补药，明明分手了每天还那么开心，甚至有的时候还在心情很好地研究菜谱。
此时此刻，米兰的闺蜜站在她的身后，一字一顿地读她的手机屏幕。
“南瓜鸡蛋炖红烧肉……这玩意儿能好吃？”
米兰很认真地说：“当然啦！”
闺蜜表示怀疑：“你尝过吗？”
米兰：“……没有。”
闺蜜嘲笑她：“看来除了垃圾桶，也没人吃你做的东西了。”
米兰反驳道：“才不是呢！”
小蟑螂很给面子地全部吃完了。
当然，闺蜜的胆子比她还小。
小蟑螂的存在是绝对不能告诉她的。
为了防止它跑出来吓到人，米兰把它关在了阳台上。
但是给它准备好了食物和水。
闺蜜今天来帮她把前男友留在公寓里的东西全都清理出去，顺便帮她做个大扫除。
扫到阳台的时候，闺蜜拎着拖把问她：“阳台为什么不需要打扫呀？”
米兰很心虚地挡在门口：“不需要，这里我打扫过了。”
闺蜜看了看她身后干净的阳台，觉得米兰说得也没错，于是就不再追问。
结束打扫后，米兰把所有的前男友垃圾和垃圾全都打包在了一起，准备待会儿带下楼扔掉。
至于现在，她们两个在公寓里煮起了鸳鸯火锅，打算大吃一顿。
但是这顿饭并没有快乐地持续很久，米兰就听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从猫眼往外一看，前男友就站在门铃前面。
米兰很不客气地问他：“你来这里干什么？”
前男友理直气壮地说：“我来这里拿回我的行李。”
米兰厌烦地说：“快滚，你还有脸向我要！”
“那是我的东西，我为什么没脸要？”
“那是我花钱买的东西！”米兰气得满脸通红，“我花钱买的！”
“可你已经送给我了！你没有权处置我的东西！”
米兰万万没想到前男友这么不要脸。
她干脆不理他，扭头回到了桌子上。
结果没过一会儿，前男友自己开了密码锁直接进来了。
米兰这才发现自己忘了换锁了，她气得骂他：“你还敢私闯民宅，给我滚出去！你个王八蛋！”
前男友理不直气不壮：“我只是过来拿我应得的东西！”
他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对面两个姑娘奈何不了他，就要去找自己的东西。
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东西。
但那上面停着一只蟑螂。
前男友大叫了起来，他落荒而逃。
米兰反而不生气了，她看着他的背影哈哈大笑。
然后米兰破天荒地走过去，摸了摸小蟑螂光滑的背。
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突然跑进来了，但是管他呢！
做得好！
它再一次地抖了一下。
这里……也好痒。
它有些不知所措。
和人类呆久了，它也知道垃圾袋里装的就是人类不要的东西。
它今天看到米兰在打包垃圾袋，看到里面装着很多好东西，它觉得有点可惜，还想爬过去捡点东西拿回来的。
但是它好像弄巧成拙，不小心吓到了米兰的男朋友。
奇怪的是，米兰一点都不生气。
甚至还奖励似的摸了摸它的背。
就像那只布偶猫的主人摸她的布偶猫一样。
米兰的闺蜜同样吓得面无人色：“米兰，你在摸什么东西啊？”
米兰这才想起要安抚闺蜜，以及介绍这只她养了一个礼拜的宠物。
闺蜜一开始也吓坏了。
她想要逃跑，结果被米兰揪住了。
等到终于听完了米兰的解释，闺蜜才惊魂未定地问她：“你管这个叫宠物吗？”
米兰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指挥着小蟑螂转圈。
它就跟着她的手指乖乖地转了一圈。
它不懂这个转圈有什么意义。
它只知道这样做米兰会高兴。
米兰高兴，它就高兴。
闺蜜不害怕了，她感到惊奇。
“你驯服了一只蟑螂！”
无论是生物界还是宠物界，这都称得上是一个奇迹。
但等到闺蜜同样伸出手的时候，小蟑螂并没有搭理她。
她不死心地试了几次，酸溜溜地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一只蟑螂而已。”
米兰嗯嗯了几声。
结果第二天，米兰发现闺蜜在小区的喷泉里捉螺蛳。
她拎着的水桶里还关着几十只基围虾一条鲫鱼两只知了。
这些小动物最后因为不够聪明，全都被闺蜜烹饪了。
当然了，吃还是很好吃的。
二十
米兰越来越喜欢小蟑螂。
她甚至一度忘了去拿堆在驿站里的几个快递。
那些都是蟑螂药蟑螂屋蟑螂诱饵。
她不敢拿回来。
万一小蟑螂看到之后，它伤心了怎么办？
不对，蟑螂识字吗？
意识到这一点的米兰觉得自己应该试试教小蟑螂识字。
毕竟它是一只与众不同、超级聪明的小蟑螂。
于是米兰从离家不远的母婴店里买到了一些识字卡片。
店员们都很惊讶，米兰生孩子了吗？
那倒不是的。
但米兰还是笑了笑，说确实有一只小宝宝要等她养。
小蟑螂真的很聪明，在米兰的教导下，它很快就能简单地认识一点字，还能理解她的意思。
它分得清“你”和“我”，知道米兰就是米兰，还能够理解“吃饭”和“睡觉”的意义。
虽然米兰还是不让它和自己睡同一张床。
小蟑螂有点难过。
明明每天都用沐浴露洗得可干净可干净了。
是一只香喷喷的小蟑螂。
而且，米兰洗澡的时候，它不能进浴室里去玩。
但是米兰就可以帮它洗澡，甚至可以摸遍它的全身上下。
一点都不公平！
于是小蟑螂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嘿咻嘿咻地爬上了米兰的床，小心翼翼地趴在了米兰的床边。
结果第二天，就又被米兰提起了须须。
“怎么这么不听话呀？”
米兰说。
“我知道你想和我一起睡啦，但是我晚上睡觉会磨牙，会吵到你的。”
前男友就是这样抱怨她的。
抱怨过不止一次呢。
小蟑螂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地用爪爪抱住米兰的手指。
才不嫌弃她的磨牙呢！
米兰就连磨牙都很可爱，是非常可爱的磨牙米兰！
二十一
米兰和男朋友分手的消息最后还是传到了妈妈那里。
妈妈在一个凌晨大包小包地来到了米兰的公寓。
第二天一大早，妈妈就教训米兰：“趁着年纪轻赶紧定下来吧，动不动就分手，像什么话！”
米兰嘟哝：“他劈腿，是垃圾！”
“我知道。”妈妈说，“你们这些自由恋爱的小年轻就是不靠谱，跟妈回去吧，相亲才能相到老实人呢！”
米兰拒绝了妈妈，她不想回家，不想相亲，更不想结婚。
结果当然是被妈妈骂了一通。
米兰蹲在阳台哭得很伤心，她看着小蟑螂，小蟑螂看着她。
米兰想，还是做蟑螂好啊，蟑螂就没有被催婚的烦恼。
不过，小蟑螂会不会孤单呢？
米兰的脑子里浮出来这样一个念头。
第二天，米兰特意在下班之后去了一趟花鸟市场，在那里的爬宠店里买了一只蟑螂回来。
店长觉得很稀奇，第一次看到只要买一只蟑螂回去的，还是要回去配种的。
他严词拒绝了，因为觉得米兰像个邪教徒。
没办法，米兰辗转到了另一家店，说是要买只蟑螂回去，给自己那只并不存在的爬宠试试口味。
店长好心地送了她一兜子，告诉她如果合口味就再来买。
米兰一开始想要拒绝，但是后来想想，这多几个备用选择岂不是很好吗？
小蟑螂喜欢哪只，就留下哪只。
但是等到她把那兜子蟑螂带回去，却发现小蟑螂生气了。
它不喜欢这些蟑螂，它很伤心，觉得米兰喜欢上了别的蟑螂，不喜欢它了。
它和那群蟑螂狠狠地打架，打得其中一根须须都断掉了一半。
米兰吓坏了，赶紧把小蟑螂抱起来，然后把其他的蟑螂都关回了袋子里。
小蟑螂抱着米兰的手指，哭得很伤心。
米兰连夜把那兜子蟑螂还给了好心的店长，并告诉他很难吃。
店长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他看着自己养的鬃狮蜥，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很难吃吗？”
鬃狮蜥眨了眨眼睛，不说话。
小蟑螂看到米兰送走了那些讨厌的蟑螂，很高兴，但是它还是有点难过。
要是它不是蟑螂就好了。
二十二
米兰给小蟑螂选妃的动静很小，静悄悄的谁也不知道。
但是妈妈还是在米兰家里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了小蟑螂。
她尖叫着告诉米兰：“你家里有了蟑螂。”
米兰说：“知道了知道了。”
她一边偷偷地给小蟑螂送吃的一边嘱咐它要藏好。
不要被妈妈发现了。
妈妈大惊小怪地要去买蟑螂药杀蟑螂。
米兰突然想起来自己堆在驿站的那堆快递，告诉妈妈不用买，她早就买了。
妈妈责怪她：“为什么买了都不拿回来呢？钱难道不是钱吗？你这孩子！”
妈妈一边说着，一边给家里撒上蟑螂诱饵。
半夜，米兰偷偷地爬起来，把那些蟑螂诱饵全都扫干净了，然后换成小蟑螂最爱吃的薯片和曲奇饼。
小蟑螂趴在米兰的枕头上看着米兰忙里忙外，它能感觉到米兰的妈妈不喜欢它，但是没关系，米兰喜欢它就够了。
它终于理解到了米兰之前教给它的“爱”是什么意思了。
它想，它爱米兰。
不仅仅是这一刻。
而是每一刻。
二十三
米兰的妈妈在这里住了一个礼拜就回去了。
她劝不动米兰，只是在临走前叹着气问她：“我只是担心你，等你老了以后怎么办？”
米兰含含糊糊地应了。
心里却在想，没关系的，到时候小蟑螂可以陪在她身边。
到时候她老了，退休在家，继续种花。
小蟑螂就帮她继续打理花园。
话说回来，小蟑螂能活多久啊？
米兰很好奇地掏出手机搜了搜。
蟑螂的平均寿命是两年，最长也只有三年而已。
米兰突然呆住了。
她看了看正在花盆里忙忙碌碌的小蟑螂，小小声地问它：“这个数据不准，对不对？你其实可以活很久的，对不对？不然你怎么能叫小强呢？”
小蟑螂不明白。
它歪着脑袋看着米兰。
米兰好像哭了。
它笨拙地凑过去，用须须扫着她的眼泪。
它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但是它不想看到米兰哭。
二十四
米兰终于明白了那个“寿命论”的概念。
她难受了一阵子，觉得自己应该努力和小蟑螂过好剩下的共度时光。
这样以后回想起来，至少可以想起它是一只很幸福的小蟑螂。
于是米兰给小蟑螂买了一只更好的小窝，扔掉了那个面霜盒子。
她给小蟑螂拍了很多很多的照片和VLOG，精心保存起来。
甚至还在第二年遇到小蟑螂的同一个日子，给小蟑螂举办了一个生日派对。
派对的参与者只有米兰和小蟑螂。
米兰给小蟑螂买了一个玛芬蛋糕，上面插着一根细细的小蜡烛。
祝小蟑螂生日快乐。
小蟑螂吹不灭蜡烛，所以是米兰帮忙吹灭的蜡烛。
米兰告诉它，你要许愿哦，许了愿望就能灵验了。
米兰很好奇小蟑螂会许什么样的愿望。
也许是长命百岁，也许是能拥有一辈子都吃不完的小蛋糕。
小蟑螂看着那根灭掉的蜡烛，默默地许愿。
希望米兰能够一直开心快乐。
二十五
有一天晚上，米兰下班回家，没有发现小蟑螂。
蟑螂小窝里空了，垃圾桶、沙发、茶几上都没找到它。
米兰检查了自己的床，发现它也不在那里。
米兰惊慌失措。
她找不到小蟑螂了。
小蟑螂不会说话，也没有定位手表。
它小小的一只，也许很快就会被不认识的人踩扁。
米兰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去。
一连好几天都很不开心。
闺蜜知道了之后劝她：“说不定你的小蟑螂只是想要去旅游了，或者它终于找到喜欢的对象就离开了，它毕竟是一只自由的蟑螂。”
还有些话，闺蜜不敢说出来。
她想，米兰养了那只蟑螂这么久，说不定它的寿命早就到头了，只是死在了某个角落，米兰不知道而已。
但是她不想说出来，怕米兰难过。
离别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真到了离别的那一刻，还不如不要离别。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米兰的难过只是难过了一阵子。
毕竟生活还是要继续过下去。
她没法为了一只小蟑螂驻足不前。
但是她并没有拆掉那个蟑螂小窝，偶尔还是会去阳台上看一眼。
说不定哪天，小蟑螂就回来了，趴在花盆上看着她笑。
但是她再也没有见过小蟑螂。
今年的冬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米兰忘了关阳台的窗户，回家的时候，几个花盆里都堆上了厚厚的雪。
米兰着急忙慌，连鞋都来不及换，就冲过去铲雪。
她怕小蟑螂万一回来了，却不小心被雪淹没了。
米兰把所有的花盆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但是那些花盆里，并没有出现小蟑螂。
米兰盯着那几只花盆发了一会儿呆。
回过神后，她默默地把卧室里的蟑螂小窝拆掉了。
米兰知道。
它再也不会回来了。
二十六
过了春节就是新的一年了。
米兰在节前买了好看的新衣服，剪了漂亮的新发型。
大年夜的时候，她喊闺蜜到家里来守岁看春晚。
两个人在沙发上喝得东倒西歪的时候，闺蜜突然迷迷糊糊地支棱起了脑袋。
“喂喂，厨房里好像有东西？”
米兰迷迷糊糊地回：“大概是我之前在菜市场买的鱼吧，还挺鲜活的，就爱乱蹦。”
闺蜜迷迷糊糊地点头：“哦，马上就要十二点了，你打算许什么愿望？”
米兰说：“不知道，你呢？”
闺蜜搬出了她万年不变的十六字箴言：“身体健康、顺遂如意、亲友安康、升官发财。”
米兰噗嗤一声，她乐了：“那好，我也要借鉴你的愿望。”
只是等真的到了十二点，米兰迷迷糊糊地许完愿望，又默默地在心底补充了一个小小小小的小愿望。
她想再见一见小蟑螂。
二十七
厨房里的动静很快就消失了。
但是新一轮的动静很快就从米兰的卧室里传出来了。
米兰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看到旁边的闺蜜睡得四仰八叉的，心里只觉得有些奇怪。
门是两层反锁的，她现在又在十八楼，窗户都封死了，谁能进来呢？
动静声越来越大。
米兰推了两把闺蜜，没推醒，于是只好自己壮起胆子，拿着晾衣杆走进卧室。
推开卧室门之后，米兰就呆住了。
她的卧室里站着一个长得巨好看的男孩子。
他的个子很高，身材很好，五官很精致。
一头棕栗色的头发柔软地垂下来，有两根特别长的呆毛从头发里凌乱地支棱起来。
像龙虾、像吕布、像……
一只小蟑螂。
看到米兰，他弯起了眼睛，脑袋上的那两根呆毛跟着他的动作一翘一翘的。
他有些委屈地问她。
“我的窝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