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斋内。
安榆一面将昨日讨来的奖赏放在桌面上，有些得意的扬了扬脸。
程姨娘自是两眼都放光，府内姨娘的份例每月只有五两银子，若一个人吃住自是丰渥，可上下要打点，尤其是沈薇楠正处教养的时候，女儿家烧钱的很，可不得掰着手指头过日子。
“主子，王妈妈共赏了四斤的肉，不好放久了，我想着熏成肉干，眼看天气也要冷下来，存放时间也长些。”
“还有这些白面鸡蛋牛乳，这些给的少些，索性做几道糕点放罐里存着，闲时拿出来尝尝。”
程姨娘笑得两眼弯弯，亲昵的握住了安榆的手：“安榆，我得了你，真算是一大福气。”
同程姨娘报备完得的粮食，安榆将东西好生安置进了小厨房，又默默回了屋。
方嬷嬷早就在屋里等着她了，见着安榆进来，顿了顿绣花的银针。
“都在主子面前过一遍赏赐了？”
安榆点点头，随即贴近方嬷嬷，狡黠一笑，低声道：“不过……还有王妈妈给的赏钱，我没给主子看，足足有一两银子呢！”
闻言，方嬷嬷也微微张了张嘴，睨了眼她：“你今日可算学聪明了，知晓给自己留个三分余地，若是这赏钱被主子和姑娘瞧见，定是寻了各种由头让你交上去的。”
话说完，方嬷嬷心中也纳闷，往日安榆最是个糊涂的，有什么好东西都不肯私藏，全要拿了献给程姨娘和四姑娘，怎的就突然悟了？
虽说她是程姨娘在母家时就跟着的老嬷嬷了，忠心自然无二，可主仆之间总得是分清些的，若是像安榆这样有什么好赏赐都上交，那这日子过的还有什么意思。往日她也因这时常教训安榆，可这丫头也总只是听个耳风便忘了。
安榆并非是一朝才突然藏私的。
同程姨娘与四姑娘相处这些年，安榆始终念着当初程姨娘从人牙子那选了自己的恩情，若程姨娘没有选她，恐怕她便要被这个世界心狠的爹娘卖去窑子了。
因着这点情分，安榆这些年有些银子也全用来置办碧落斋的事了，譬如买些零嘴儿绢布的，大大小小算下来，她竟是没存下一分钱。
本想着异世多个人相互依靠也是好，可安榆太过天真，忘了这是个等级分明的时代。
程姨娘与四姑娘，始终只是拿她当下人罢了。
既如此，那便是该好好攒下些钱，若真到要紧时候也有个傍身。
安榆朝着方嬷嬷温言道：“嬷嬷，我想明白了，我这一生就在府里当丫鬟也挺好的，碧落斋安静，并不多事，等到老了，我便做个泼皮老嬷嬷，让人家不敢欺负了去。”
方嬷嬷听着天真无邪的话也被逗笑了，无奈道：：“你这小鬼头，还想着媳妇熬成粥的事，要嬷嬷说，你可还是得趁着机会，寻个看得起你的主子，大爷不喜咱们姨娘，这么些年了，服侍的下人们来了又走，他们可都是看的比你清楚。程姨娘，是个没指望的，也就嬷嬷我，若不是程家的家生子，也是要攒劲寻个更好的去处的。”
安榆听着这番话，心中不免想起了王妈妈让她做女儿那事。
旁的她不知道，跟着王妈妈，在灶房里头至少是饿不着。
心思有些跳跃，安榆兴奋的拉了拉方嬷嬷的手：“嬷嬷，您可知道，灶房里头的丫鬟……就最低不过打杂的，一月能有多少月例银子？”
方嬷嬷微微思忖：“灶房掌管府中席面，一向是太太最为看重的，最下等的……也应当是有一两半的银子才对。”
安榆瞪大了眼。
她在碧落斋不通外头的消息，只知道像她一样的算是三等丫鬟，每月月银只有半两银子，再加上程姨娘并不受宠，这半两银子还极为容易被克扣了去，最后到手的少得可怜。
那日她可是记得清楚，灶房里打杂的丫鬟可不少，且干的都是烧火打水之类的轻松活计，工作量同她比起来，可谓是大幅度降减！
安榆咽了咽口水：“一、一两半银子？那若是掌勺的厨娘呢？”
方嬷嬷笑盈盈：“那至少就有三两银子了。”
安榆承认自己动心的厉害。
方嬷嬷继续诱惑道：“若是再算上主子们赏赐的，那可就不止这数了，你瞧昨日，你只是做那么一次小宴，便得了一两银子的赏钱。”
安榆已是捧着小脸，眼里满是希翼，只是片刻后稍有凝滞，犹豫道：“可……可此时离了碧落斋，主子和姑娘怎么办？咱们院里本就过的差，还时常被苏姨娘和五姑娘她们欺负，若我也走了，独留嬷嬷你一人同她们拼命不成？”
方嬷嬷气短，翻了个大白眼，知晓自己方才劝的都是白费力气了。
瞧着安榆尚带着软肉的脸颊，方嬷嬷安慰自己，等再过几年，待安榆真正吃了苦头，方能真正醒悟过来。
她自小养大的主子和小姐脾性到底如何，方嬷嬷心底最清楚不过。
索性不急，总会有那一日，到那时，恐怕才是安榆真正乘风踏越之时。
*
从方嬷嬷交谈完出来，安榆心底大抵有了打算。
方嬷嬷让她无需心急，先同王妈妈多加来往总是没错的，只需多加眼色帮着做些事，王妈妈虽嘴毒爱撒泼，可不会亏了她的。
安榆也觉得不错，便紧赶着做完院中差事，去寻王妈妈说事。
安榆只说自己愿意跟着王妈妈，可实在不忍离了这么多年的主子，虽把王妈妈气的面红耳赤，可到底还是应了。
临前，还给安榆塞了一纸的枣糕。
“拿去！这是昨日席面上剩下的点心，我好不容易才从那帮贪嘴的丫头小厮手里抢来的，若是坏了扔了便是！”
她语气不善，却是好心。
安榆自然接过，平日碧落斋没有多的银子来买食材，点心也只有各院不要的，甜腻的牙疼，这枣糕她做的细致，扔了也太过浪费，安榆可不舍得。
拎着一小袋枣糕，安榆走在路上都格外有劲。
王妈妈一共给了三块，她留了一块给方嬷嬷，还有一块红着脸放在了自己枕头边上，还余一块，安榆拿着去找了四姑娘。
沈薇楠同她年岁差不多，都是今年过十三的生辰，有了零嘴儿也是一起分着吃。
沈薇楠闻着枣糕的香甜气味，也是馋的厉害，却还是警惕的拉着安榆出了院子。
“走远些吃，近日牙疼的厉害，小娘不许我吃这些，我可真是要想坏了。”
两人忍着饿，做贼似的往碧落斋外绕了许久，直至寻了个静谧的角落，这才小心翼翼将油纸打开来。
一瞬间，扑鼻的香味涌入鼻尖，甜的让人忍不住直咽口水。
二人鬼鬼祟祟的捏住枣糕的一角，刚要放进嘴里，突听得一声呵斥，吓得手猛然一抖——
“哟，四姐姐在这做什么呢！”
安榆一面将昨日讨来的奖赏放在桌面上，有些得意的扬了扬脸。
程姨娘自是两眼都放光，府内姨娘的份例每月只有五两银子，若一个人吃住自是丰渥，可上下要打点，尤其是沈薇楠正处教养的时候，女儿家烧钱的很，可不得掰着手指头过日子。
“主子，王妈妈共赏了四斤的肉，不好放久了，我想着熏成肉干，眼看天气也要冷下来，存放时间也长些。”
“还有这些白面鸡蛋牛乳，这些给的少些，索性做几道糕点放罐里存着，闲时拿出来尝尝。”
程姨娘笑得两眼弯弯，亲昵的握住了安榆的手：“安榆，我得了你，真算是一大福气。”
同程姨娘报备完得的粮食，安榆将东西好生安置进了小厨房，又默默回了屋。
方嬷嬷早就在屋里等着她了，见着安榆进来，顿了顿绣花的银针。
“都在主子面前过一遍赏赐了？”
安榆点点头，随即贴近方嬷嬷，狡黠一笑，低声道：“不过……还有王妈妈给的赏钱，我没给主子看，足足有一两银子呢！”
闻言，方嬷嬷也微微张了张嘴，睨了眼她：“你今日可算学聪明了，知晓给自己留个三分余地，若是这赏钱被主子和姑娘瞧见，定是寻了各种由头让你交上去的。”
话说完，方嬷嬷心中也纳闷，往日安榆最是个糊涂的，有什么好东西都不肯私藏，全要拿了献给程姨娘和四姑娘，怎的就突然悟了？
虽说她是程姨娘在母家时就跟着的老嬷嬷了，忠心自然无二，可主仆之间总得是分清些的，若是像安榆这样有什么好赏赐都上交，那这日子过的还有什么意思。往日她也因这时常教训安榆，可这丫头也总只是听个耳风便忘了。
安榆并非是一朝才突然藏私的。
同程姨娘与四姑娘相处这些年，安榆始终念着当初程姨娘从人牙子那选了自己的恩情，若程姨娘没有选她，恐怕她便要被这个世界心狠的爹娘卖去窑子了。
因着这点情分，安榆这些年有些银子也全用来置办碧落斋的事了，譬如买些零嘴儿绢布的，大大小小算下来，她竟是没存下一分钱。
本想着异世多个人相互依靠也是好，可安榆太过天真，忘了这是个等级分明的时代。
程姨娘与四姑娘，始终只是拿她当下人罢了。
既如此，那便是该好好攒下些钱，若真到要紧时候也有个傍身。
安榆朝着方嬷嬷温言道：“嬷嬷，我想明白了，我这一生就在府里当丫鬟也挺好的，碧落斋安静，并不多事，等到老了，我便做个泼皮老嬷嬷，让人家不敢欺负了去。”
方嬷嬷听着天真无邪的话也被逗笑了，无奈道：：“你这小鬼头，还想着媳妇熬成粥的事，要嬷嬷说，你可还是得趁着机会，寻个看得起你的主子，大爷不喜咱们姨娘，这么些年了，服侍的下人们来了又走，他们可都是看的比你清楚。程姨娘，是个没指望的，也就嬷嬷我，若不是程家的家生子，也是要攒劲寻个更好的去处的。”
安榆听着这番话，心中不免想起了王妈妈让她做女儿那事。
旁的她不知道，跟着王妈妈，在灶房里头至少是饿不着。
心思有些跳跃，安榆兴奋的拉了拉方嬷嬷的手：“嬷嬷，您可知道，灶房里头的丫鬟……就最低不过打杂的，一月能有多少月例银子？”
方嬷嬷微微思忖：“灶房掌管府中席面，一向是太太最为看重的，最下等的……也应当是有一两半的银子才对。”
安榆瞪大了眼。
她在碧落斋不通外头的消息，只知道像她一样的算是三等丫鬟，每月月银只有半两银子，再加上程姨娘并不受宠，这半两银子还极为容易被克扣了去，最后到手的少得可怜。
那日她可是记得清楚，灶房里打杂的丫鬟可不少，且干的都是烧火打水之类的轻松活计，工作量同她比起来，可谓是大幅度降减！
安榆咽了咽口水：“一、一两半银子？那若是掌勺的厨娘呢？”
方嬷嬷笑盈盈：“那至少就有三两银子了。”
安榆承认自己动心的厉害。
方嬷嬷继续诱惑道：“若是再算上主子们赏赐的，那可就不止这数了，你瞧昨日，你只是做那么一次小宴，便得了一两银子的赏钱。”
安榆已是捧着小脸，眼里满是希翼，只是片刻后稍有凝滞，犹豫道：“可……可此时离了碧落斋，主子和姑娘怎么办？咱们院里本就过的差，还时常被苏姨娘和五姑娘她们欺负，若我也走了，独留嬷嬷你一人同她们拼命不成？”
方嬷嬷气短，翻了个大白眼，知晓自己方才劝的都是白费力气了。
瞧着安榆尚带着软肉的脸颊，方嬷嬷安慰自己，等再过几年，待安榆真正吃了苦头，方能真正醒悟过来。
她自小养大的主子和小姐脾性到底如何，方嬷嬷心底最清楚不过。
索性不急，总会有那一日，到那时，恐怕才是安榆真正乘风踏越之时。
*
从方嬷嬷交谈完出来，安榆心底大抵有了打算。
方嬷嬷让她无需心急，先同王妈妈多加来往总是没错的，只需多加眼色帮着做些事，王妈妈虽嘴毒爱撒泼，可不会亏了她的。
安榆也觉得不错，便紧赶着做完院中差事，去寻王妈妈说事。
安榆只说自己愿意跟着王妈妈，可实在不忍离了这么多年的主子，虽把王妈妈气的面红耳赤，可到底还是应了。
临前，还给安榆塞了一纸的枣糕。
“拿去！这是昨日席面上剩下的点心，我好不容易才从那帮贪嘴的丫头小厮手里抢来的，若是坏了扔了便是！”
她语气不善，却是好心。
安榆自然接过，平日碧落斋没有多的银子来买食材，点心也只有各院不要的，甜腻的牙疼，这枣糕她做的细致，扔了也太过浪费，安榆可不舍得。
拎着一小袋枣糕，安榆走在路上都格外有劲。
王妈妈一共给了三块，她留了一块给方嬷嬷，还有一块红着脸放在了自己枕头边上，还余一块，安榆拿着去找了四姑娘。
沈薇楠同她年岁差不多，都是今年过十三的生辰，有了零嘴儿也是一起分着吃。
沈薇楠闻着枣糕的香甜气味，也是馋的厉害，却还是警惕的拉着安榆出了院子。
“走远些吃，近日牙疼的厉害，小娘不许我吃这些，我可真是要想坏了。”
两人忍着饿，做贼似的往碧落斋外绕了许久，直至寻了个静谧的角落，这才小心翼翼将油纸打开来。
一瞬间，扑鼻的香味涌入鼻尖，甜的让人忍不住直咽口水。
二人鬼鬼祟祟的捏住枣糕的一角，刚要放进嘴里，突听得一声呵斥，吓得手猛然一抖——
“哟，四姐姐在这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