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炙烤的痛感太真实。

    临照影从梦里惊醒,跳着蹦下了床。

    她梦见家中变成一片火海,院子里全是她叫得出名字的尸体。

    一个身影站在院子中央,血从他的剑尖滴落。

    他脚下她母亲的眼睛还没闭上。

    她也许是尖叫了,或者没有。

    对方掷出一剑,她应声倒下。

    而后在惊恐中从床上醒来。

    许是头一回将要离家心神不定,才会做这样荒诞的梦。

    她捂着胸口不由觉得后怕。

    既然下了床,临照影便往外间去倒杯水压压惊。

    然而走到第三步,她就停下脚步。

    血液粘稠地裹在脚下。

    风势携着火焰冲冲开她的卧房大门。

    明明是那么热烈的火海,四周却只有木梁被烧焦的哔剥声。

    一个人影站在这万籁寂静中,将手里的尸体扔在脚边。

    尸首在地上滚了一圈,头面朝向临照影。

    那是母亲。

    她在认出来的那一刻张嘴尖叫,却没听见自己的声音。

    眼泪瞬间模糊了视野。

    模糊扭曲的光里她看见那道身影转过来面朝自己。

    而后视野仰面向上倒下。

    这个时候临照影才感觉到胸口剧痛。

    她伸手摸到一柄剑。

    正正中一剑穿心。

    好、好厉害的剑法。

    她在那一瞬就意识到这不是一般的高手。

    有脚步朝她走来。

    她奋力眨着眼,想将让眼皮子向下坠的疼痛与困倦眨掉。

    只要让我看一眼、哪怕就一眼……

    血和泪蒙住了眼前的世界。

    再一次睁眼的时候,外头的天忽然变成了苍白的亮色。

    临照影挣扎着摔到了床底下。

    修行之人并不会被这一点小伤撞痛。

    但结实的地面和熟悉的内室装潢让她清醒了些。

    我这是……做了个梦中梦?

    她的心脏还好好地装在胸口,砰砰往外要跳出来似的。

    我怎么会梦到这样的事。

    对了,妈妈!

    她连鞋都顾不上穿,赤脚冲出卧房。

    “诶呦!”

    她转弯太急,和一个身影迎面撞上。

    “啊,大哥。”

    家人熟悉的脸安抚了她的慌乱。

    临照影终于镇定下来向他行了个礼。

    这位壮实的汉子打量她一番,伸手揽住了小妹的肩膀。

    他没有挑剔妹妹的仪容,反而轻拍她的后背。

    “好了好了,怎么吓成这个样子。”

    他的背后有来来往往的脚步声。

    其实倒也没人敢对临照影说三道四。

    不过他知道小妹是要当下任家主的人,很是在意自己对外的形象。

    他假装无意挪了两步,将临照影整个藏在他宽厚的背影里。

    还有点发颤的小姑娘在他怀里平静下来。

    缓过来的临照影捂住脸又向他行礼。

    “我、我先回房洗漱去了。”

    他也向小妹一点头,“去吧,爹娘还问你早课呢。”

    临家的内院不大,以临照影的脚力几步就能奔回去。

    她也没什么脂粉头面要打整,很快换了件衣裳往前院去。

    天色早就亮了起来。

    她又因为噩梦耽搁一会儿。

    此刻前院已经满满当当都是练早功的弟子们。

    临照影一路向她爹走去,一路听了许多声“大小姐”。

    她一一回礼,最后端正站在父亲身前。

    “来啦,今天可迟了。你娘刚还有点生气呢。”

    临照影低着头不敢吱声。

    她家里练功带课都是母亲说了算。

    妈妈一向严格,对这仨亲生的更是有些严苛。

    临照影耽搁了早课,恐怕是躲不过一顿训。

    父亲还想多说两句替她拖延几分。

    她身后已然传来锐利的风声。

    临照影顾不得礼仪,翻身跃起躲过一剑。

    父亲抄起放在摇椅上翻到一半的《诗经》,在身前一立。

    薄薄的书页将未尽的剑气尽数化去,没被吹出一点声响。

    “诶呦夫人呐,息怒啊息怒。”

    临家一向以最能打的为家主。

    两位家主神仙打架,周围的弟子好多退避不及。

    父亲将《诗经》朝场中甩出。

    书页哗哗作响拉成一道龙鳞装,将她们母女二人围在中央,得以让其他人喘上一口气。

    临照影手腕一翻横出一柄青黑色的长剑来。

    苍白的日头照在剑身上竟没有一丝反光。

    她用的是出生时一并铸下的伴生剑照影来。

    虽剑名为照影,但却因独特的锻造工艺在挥动时无一丝光线反射。

    一把暗色的剑与临照影惊鸿翩迁的步伐配合,主攻一个出其不意。

    临家现任家主临江仙满意地点点头,将剑召回身旁。

    随即场上的风大了起来。

    连日影都被带着晃动起来。

    临江仙将手一招。

    云霞顺着天际流淌而下直冲临照影而去。

    翩若惊鸿却也要依赖天际飞翔。

    若我将天幕摘下,又看你待如何。

    临照影将剑直直拍出。

    刚还照不出一点光亮的剑身忽然大放亮光。

    如日东升,穿云越海。

    明亮的太阳从天际骤落,刺得人睁不开眼。

    临江仙终于将剑握在手中。

    她只做了一个挑的动作。

    坠落的庞大日星就那样轻而易举的被她挑开。

    像是弹飞一粒小石子般轻巧。

    临照影气喘吁吁落在她脚边。

    别的不说,她妈还是这么生龙活虎,打她跟虐菜似的。

    可见梦与现实都是反的。

    “尚可。”临江仙收了剑。

    临照影站起身向她行礼,“今日来迟,望母亲责罚。”

    “挥剑五百次。”

    临江仙以指代剑,在空中一划。

    围着她们的书页被收纳成一叠,飞回等在一旁的老父亲手中。

    临照影来得晚,又被罚加了五百次挥剑。

    等她收起剑,练功场上已经空空荡荡。

    一架轮椅悄无声息停在她身后。

    临照影闻到一股香味,循着味道转过身来。

    “二哥!吓我一跳。”

    她蹲下身以免对方仰头和她搭话。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将膝上的食盒递过来。

    临照影一摸外壁还是温热的,想必是从饭堂直接带过来的。

    “谢谢二哥,嘿嘿还是二哥对我最好了。”

    她把头枕在二哥膝上,让对方能摸到自己的头发。

    额心被一根稍冷的手指点了两下。

    “知道啦,我这不是在讨二哥欢心才这么说的嘛。”

    她抱着盒子站起身,一手搭在轮椅背后。

    “二哥吃了吗?没有的话一起吧。待会儿是要回书房吗?我送二哥。”

    普通人两只手控制都有些费力的轮椅在她手中格外乖顺。

    男人点点头,安静地享受着妹妹的服务。

    世家子弟难免要承担家族事务。

    临照影近日要出远门,许多担子便分给了这位智多近妖的二哥。

    她多少有些歉疚,便一直老实待在书房,想赶在出门前再多处理一些。

    晚饭时候母亲传了讯,让他们到房里一起吃。

    她推着二哥赶过去,其他人早就到齐。

    “娘亲,父亲,大哥。”

    她挨个问候过去,将二哥安置好才落了座。

    “今天怎么想起要一起吃饭啦?”

    毕竟家事繁忙,平常家里都是在饭堂跟弟子们一起吃。

    “你个小没良心的,亏得你娘今天剁了一下午的肉馅。”

    父亲示意她看向桌上的饺子。

    滚蛋饺子接风面。

    这宴席除开送行以外,便是要给头次出门的她多把把关。

    果然吃到一半临照影被二哥套出还没收拾行囊的话来。

    她一向随性倒不在意,直说晚上回房再收也不迟。

    被拉着念叨了好多行走在外要先想周全、早不急夜心慌的道理。

    临照影今年十九,早过了一般世家子弟外出游历的年纪。

    都怪父母兄长娇惯,迟迟不舍放她远行。

    临家祖上据传是冶炼大师欧冶子的徒弟,世代以炼器为业。

    每天敲敲打打中筑基的灵力自然是牢固,但论剑法却不显。

    逐鹿大会只限二十岁以下的修仙者,常有惊艳才绝的少年人由此进入大众视野。

    临照影此去便是想在逐鹿大会上夺得头筹,为拜入母亲曾经的师门赢一个敲门砖。

    因早上那个奇怪的梦,临照影收拾行李时有些走神。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身影。

    胸口的皮肤完完整整,没有血迹也没有火焰灼烧。

    那个人比我高这么多,然后看起来这么壮。

    她在镜子前比划,确认这是个男人。

    随即她又啪的一下拍在自己脸上。

    想什么呢,还把梦里当真了不成。

    晚间若无事,临照影向来在亥时入眠。

    只是梦里火海与尸骨让她不敢闭眼,辗转反侧多时还是决意起身再巡视一圈。

    临家家主以强者居之。

    自从临照影十六岁筑基一招将亲哥斩下,这下任家主的职责就担在了她的肩膀上。

    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项就是保卫家族安全。

    若真让临家陷入梦里那般惨状,她死一万次都难逃罪责。

    她像惊鸿般趁着夜色从后院屋脊上游到前院。

    比起只有他们一家人住的后院,前院有学堂、练功场、饭堂、书库、祠堂等等建筑。

    由弟子们组成的小队日夜不停地巡逻。

    她才刚踏进前院范围,就被领头的弟子逮住。

    “谁在哪里!”

    “叔,是我。”她溜下去打了个招呼。

    平常她也是巡逻小队一员,其他弟子都与她相熟。

    大家笑着围上来,问她不是把事务交给了二哥,怎么想起跑来。

    她也嬉笑着应付过去。

    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她不愿因自己一点没由来的不适感惊动太多人。

    告别巡逻的弟子们,她又往其他地方探了一探。

    发现各自守卫严密,未见哪处疏漏。

    她不得摇头,可能确实是被噩梦吓着了。

    就当她起了回屋睡觉的心思准备转头往回走,忽地起了风。

    栓在她腰间代表身份的玉佩被吹得泠泠作响。

    临照影顿住脚步。

    不对,风里怎么这样安静?

    她飞快折返回离自己最近的暗哨处,却见屋檐上大咧咧躺着一具尸体。

    她又去找其他守卫与巡逻弟子。

    无一活口。

    她半跪在地上检查那些尸体,指尖血液仍是温热,顺畅地浸透她掌心再滑落在地。

    锐器破空的声音裹挟着风声直冲她背心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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