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料峭,天气灰蒙蒙的,偶尔还夹杂些刺骨的风。但凡活动在门外的人,都不自觉地缩着全身的毛细孔,驼着背,互衔着袖口,哈着冷气疾走而过。
顽皮的熊孩子除外,缩影在一座半旧的古城上,看墙头的砖块,也是有了年头的,但也已不再是青砖灰瓦了,灰瓦还在,只是青砖早已被红砖所替代,算的是一个新时代的标志。
据说,这里曾是一座宋代古城,雕栏玉砌、飞檐翘角,时代更迭,挣扎在生活里的人们,早将这些古韵情怀藏进了时光,随着沙漏飘散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只是细细看这里宏观的结构,似乎还能触摸到曾经的半丝痕迹来。
城不复,墙的根基还在,人们靠着墙翻建出一幢幢简单的小楼。即使经济不同,各家仍是坚持要摞上两层小楼的,是源于对阳光和幸福的渴求,又或是某种程度上的攀比之心。因此,各家房屋的完成度各不相同,有的堂明几净,有的二楼门窗都还裸露着,毫无遮挡,这风一来,落叶、稻草······漫天飞舞······同时也漫延在这条原本幽静的小巷子里。
只听一个幽幽的声音从巷子里传来:“你们这个姿势还要维持多久?”这声音来自一个小男孩,他顶着一张漂亮到过分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两人。
其中一人,是个小女孩,个头不高,却踮着脚、双手呲着面前比自己高半个头胖男孩的一头卷发不放,男孩的头应对方的力道像棵歪脖子树般向左侧斜着,煞是幽默。
对面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因踮着脚的力气,让脸部呈微微涨红的状态,原本圆圆的杏仁眼,现已被一双肥肥的手拧挤成了一条细细的缝隙,早已瞧不见原来的清秀模样。即便如此,两人还是不肯各让一步,倔强的表情随着手上的动作愈演愈烈。
小男孩无法理解,这两人只是为了争夺谁先让爆米花老头帮做爆米花这件小事便扭打成这样。回头看了眼爆米花老头,他正穿着深灰色粗布棉袄蜷缩在一堆小火旁边,小火堆上旋转着一个黑色鸡腿状的铁皮密封式烤锅,旁边蹲着一个半捂着耳朵的小胖妹。
只听砰的一声,那个铁鸡腿在一个大麻布袋里炸开,紧随着白花花的爆米花在那个铁罐子里被倒了出来,小胖妹试探地贴过去,见危险已解除,一手抓过一把白花花的爆米花便往嘴里送。小男孩老成地摇摇头,看看小胖妹,再看看面前倔强的两人,终于明白什么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放手!沐真真的爆米花都好了,你还不快放手!”小女孩挤着捏在自己脸上胖胖的小手口齿有些不清地先开口。
“不放,你先放!”胖胖的男孩呲牙咧嘴地歪着头道。
小女孩气急之下跨过小短腿去踩住胖男孩穿着凉拖光在寒风中的脚丫,胖男孩面部扭曲地更加厉害了。
此时,沐真真已经夹着一包爆米花在他俩周围以胜利者的姿态踱来走去,小男孩仍冷眼旁观。
不久,从后边的房子里跑出来一个黑框眼镜男孩,手里抱着一袋大米。到了现场,他不是跑向爆米花大叔,反而走到两人身旁,举着大米拉拉胖男孩的衣角道:“你们还不快放开!不放开我就先去爆米花了。夏冬壆,你比她大,你先放手!”
很显然,这是来劝架的,说着他便作势要去爆米花大叔的身边。只是方式实在呆板,两人仍不为所动。
对面的房子里走出来一个18岁左右的少年,他比这里的小孩都大了半轮,看到外面的情形少年调侃到:“男人的头摸不得,还不快放手!黎茉,这样便不漂亮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少年每次出现时的言语总带着那股子秀才的酸腐气息,只惹来黎茉扭曲的白眼。
冷眼旁观的小男孩终于看不下去,秀眉紧锁,转身进了一栋房子,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支沾了墨的毛笔。叫了刚刚抱一袋大米的小男孩指着胖男孩说:“我帮他俩画个小妆,画完了,你去挠他的咯吱窝!”
一会儿,男孩利落地画完,再向小女孩逼去。胖胖的男孩终于憋不住了,大嚷着,大叫着,两手渐渐松下劲儿来,女孩支支吾吾的,躲避着,手也渐渐松开。看着两人额前的王字老虎头形象,周围人都“咯咯”笑得直不起腰来,女孩和胖男孩对视一看,也都笑得像朵初盛的鲜花。
只听“咔”的一声,那个画面瞬间在一个黑色匣子里变成永恒。
抱着大米的男孩看向来人,亲热地叫了一声:“爸,你从学校回来了!”
“嗯。”回答的是一个30岁左右的男人,男人温文端庄,神色淡定 ,手里拿着一个卡片相机。
简单地应了一声后,男人又回头对所有人嘱咐了一声:“吃完饭后,午休前,叫你们爸妈一起来,每家拍个全家福吧。”说完便抬脚朝家门口走去。现场几个小孩齐声应答着,仍旧笑闹着。
回头见爆米花老头准备收拾离开,纷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奔过去,抢占优势。好在,来了生意,爆米花老头仍是接的。一群人便都青蛙蹲在爆米花老头旁边,两眼直瞪瞪地盯着那个铁鸡腿不放。
直到一个脆而尖的声音划破天际的寒冷从某栋房子里传来:“沐沐,回来吃饭了。”小胖妹听了起身抱着一袋爆米花摇回去了。紧接着是一个缓慢而慈祥的声音传来:“夏冬壆,夏衍,回来吃饭了。”那个带着王字虎头脸的胖男孩未有动静,抱着一袋米的男孩乖巧起身离开。
才不过一会儿,刚刚那个拿着卡片机的男人从身后的房子出来,他气势凌厉地朝胖男孩逼近,完全不若之前的儒雅温文,胖男孩立马绕到爆米花大叔后面,竖着食指说:“一会,一会儿就好了。”男人哪理会他央的条件,揪了胖男生的衣领便一把拖回家中。胖男生不忘留下遗言:“黎茉,我的爆米花帮我暂时保管一下,吃完饭我来拿······”
远处斜侧优雅走出来一位大叔,走到一定距离轻鞠了一躬,用着低沉的男中音有礼貌地道:“少爷,到了午餐时间。”男孩点点头,捡起脚边的毛笔起身,拍拍手上的灰尘,准备往回走。
步子还未跨出,衣角便被拉住:“不行,林洬,你要等我的爆米花出来。然后······”女孩眨眨眼,微微一笑,“去我家吃饭吧!”
男孩看着女孩微扬的嘴角,虽然额头顶着王字,脸上撇着八字胡须,却仍是带着淡淡温暖的味道,柔声回:“林叔手艺很好,你和我一块回去吃吧。”
女孩皱皱眉:“昨天便是去你家吃的,今天,你得听我的,况且,我的爆米花还没出来呢!”
见女孩如此坚决,男孩于是向林叔点点头,然后蹲回原地,两人一起呆呆地看着那簇小火苗不动。
不一会儿,身后转角处传来一个百灵鸟般的女声:“林洬,黎茉,回来吃饭了。”黎茉边应声边捂着耳朵说:“恩,就回来了。”只听砰的一声,那个铁鸡腿便炸开了花,黎茉开心地拿起袋子装上爆米花,随手牵上林洬便乐呵呵地朝家里走去。
转眼间,巷子里空无一人,只剩地上一撮小小黑色焦炭的痕迹。风还在吹着,几片落叶在空中打了个转,又回归地上。
饭后,各家各户都整了自己最像样的衣服出来。
黎茉母亲上身穿了一件深咖色格子花呢西装,下身配了一条灰色西装裤。黎茉父亲穿了一件浅咖色皮夹克,配了一条灰色西装裤。黎茉穿着母亲亲手织的米色绞花毛衣,下面配了一条直筒牛仔裤。
这已经算是当时很时新的装扮,其他人出来也是类似,基本上是一水的深灰色西装西裤。只是捯饬干净和笔直了,倒也十分精神。
每家每户在上镜前,都十分郑重地整理着领口和衣袖,抬抬头,挺挺胸。或咧嘴笑,或笑不露齿,不停地翻动着笑肌,希望自己在上镜之时能展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
一家拍完了,另一家跟着上前,都展现着自己最灿烂的状态。林洬是和黎茉一家一起拍的照片,相机中的他沉静内敛、笑不露齿,但眼中的开心、欣喜,显而易见。
拍夏家全家福时,是黎茉父亲帮的忙。彼时,夏冬壆已经换上全新的白色波鞋一摇一摆得瑟地走了过来。拍照的时候,黎茉父亲说:“茄子,笑一个。”
夏冬壆一笑,满脸肉肉几乎都抖颤起来,黎茉站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随口嚷了一句:“咦,整个镜头怎么只被一个夏冬壆塞满了?”夏冬壆的脸部肌肉立马扯平,白眼立刻翻起。镜头恰巧捕捉到这一幕,以至于多年以后,夏冬壆这个经典表情都成为邻里茶余饭后的笑点。
拍摄接近尾声,夏永华给所有的小孩拍完一张合影后,一个半花白头的小老头穿着一件深色夹克、灰色背带西裤小跑过来。
他边跑边大喊:“还有我呢,我只有一个人,就和这些小屁孩们合影吧。”这个小老头就是老刘头,生性活泼幽默,心宽体有点微胖。
黎茉精明地冒出一句:“合影可以,我要你家窗台下那株甜橙色月季花。”老刘头嗔了黎茉一眼道:“就你小丫头——精明鬼!谁让我有央求于你呢。许了!”
于是一群小孩和一个老小孩,倒腾出各种搞怪姿势,欢乐因子散播在整个古城上空。只听“咔”的一声,他们所有脸上洋溢的欢快便定格在那一天,那一年,那个单纯清澈的时代。
时移世易,巷里的人们从八九十年代渐渐过渡到二十年代,他们在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中,一点一滴,一步一个脚印摸索出来,渐渐朝着幸福生活走去。
只是呵,花开花落、潮生潮回,世间的一切似乎在走上极盛的时刻,衰败也便产生了······离别、丑恶、虚伪、背叛、求而不得便像鬼魅一样如影随行,直至死亡将所有的一切湮灭······
顽皮的熊孩子除外,缩影在一座半旧的古城上,看墙头的砖块,也是有了年头的,但也已不再是青砖灰瓦了,灰瓦还在,只是青砖早已被红砖所替代,算的是一个新时代的标志。
据说,这里曾是一座宋代古城,雕栏玉砌、飞檐翘角,时代更迭,挣扎在生活里的人们,早将这些古韵情怀藏进了时光,随着沙漏飘散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只是细细看这里宏观的结构,似乎还能触摸到曾经的半丝痕迹来。
城不复,墙的根基还在,人们靠着墙翻建出一幢幢简单的小楼。即使经济不同,各家仍是坚持要摞上两层小楼的,是源于对阳光和幸福的渴求,又或是某种程度上的攀比之心。因此,各家房屋的完成度各不相同,有的堂明几净,有的二楼门窗都还裸露着,毫无遮挡,这风一来,落叶、稻草······漫天飞舞······同时也漫延在这条原本幽静的小巷子里。
只听一个幽幽的声音从巷子里传来:“你们这个姿势还要维持多久?”这声音来自一个小男孩,他顶着一张漂亮到过分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两人。
其中一人,是个小女孩,个头不高,却踮着脚、双手呲着面前比自己高半个头胖男孩的一头卷发不放,男孩的头应对方的力道像棵歪脖子树般向左侧斜着,煞是幽默。
对面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因踮着脚的力气,让脸部呈微微涨红的状态,原本圆圆的杏仁眼,现已被一双肥肥的手拧挤成了一条细细的缝隙,早已瞧不见原来的清秀模样。即便如此,两人还是不肯各让一步,倔强的表情随着手上的动作愈演愈烈。
小男孩无法理解,这两人只是为了争夺谁先让爆米花老头帮做爆米花这件小事便扭打成这样。回头看了眼爆米花老头,他正穿着深灰色粗布棉袄蜷缩在一堆小火旁边,小火堆上旋转着一个黑色鸡腿状的铁皮密封式烤锅,旁边蹲着一个半捂着耳朵的小胖妹。
只听砰的一声,那个铁鸡腿在一个大麻布袋里炸开,紧随着白花花的爆米花在那个铁罐子里被倒了出来,小胖妹试探地贴过去,见危险已解除,一手抓过一把白花花的爆米花便往嘴里送。小男孩老成地摇摇头,看看小胖妹,再看看面前倔强的两人,终于明白什么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放手!沐真真的爆米花都好了,你还不快放手!”小女孩挤着捏在自己脸上胖胖的小手口齿有些不清地先开口。
“不放,你先放!”胖胖的男孩呲牙咧嘴地歪着头道。
小女孩气急之下跨过小短腿去踩住胖男孩穿着凉拖光在寒风中的脚丫,胖男孩面部扭曲地更加厉害了。
此时,沐真真已经夹着一包爆米花在他俩周围以胜利者的姿态踱来走去,小男孩仍冷眼旁观。
不久,从后边的房子里跑出来一个黑框眼镜男孩,手里抱着一袋大米。到了现场,他不是跑向爆米花大叔,反而走到两人身旁,举着大米拉拉胖男孩的衣角道:“你们还不快放开!不放开我就先去爆米花了。夏冬壆,你比她大,你先放手!”
很显然,这是来劝架的,说着他便作势要去爆米花大叔的身边。只是方式实在呆板,两人仍不为所动。
对面的房子里走出来一个18岁左右的少年,他比这里的小孩都大了半轮,看到外面的情形少年调侃到:“男人的头摸不得,还不快放手!黎茉,这样便不漂亮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少年每次出现时的言语总带着那股子秀才的酸腐气息,只惹来黎茉扭曲的白眼。
冷眼旁观的小男孩终于看不下去,秀眉紧锁,转身进了一栋房子,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支沾了墨的毛笔。叫了刚刚抱一袋大米的小男孩指着胖男孩说:“我帮他俩画个小妆,画完了,你去挠他的咯吱窝!”
一会儿,男孩利落地画完,再向小女孩逼去。胖胖的男孩终于憋不住了,大嚷着,大叫着,两手渐渐松下劲儿来,女孩支支吾吾的,躲避着,手也渐渐松开。看着两人额前的王字老虎头形象,周围人都“咯咯”笑得直不起腰来,女孩和胖男孩对视一看,也都笑得像朵初盛的鲜花。
只听“咔”的一声,那个画面瞬间在一个黑色匣子里变成永恒。
抱着大米的男孩看向来人,亲热地叫了一声:“爸,你从学校回来了!”
“嗯。”回答的是一个30岁左右的男人,男人温文端庄,神色淡定 ,手里拿着一个卡片相机。
简单地应了一声后,男人又回头对所有人嘱咐了一声:“吃完饭后,午休前,叫你们爸妈一起来,每家拍个全家福吧。”说完便抬脚朝家门口走去。现场几个小孩齐声应答着,仍旧笑闹着。
回头见爆米花老头准备收拾离开,纷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奔过去,抢占优势。好在,来了生意,爆米花老头仍是接的。一群人便都青蛙蹲在爆米花老头旁边,两眼直瞪瞪地盯着那个铁鸡腿不放。
直到一个脆而尖的声音划破天际的寒冷从某栋房子里传来:“沐沐,回来吃饭了。”小胖妹听了起身抱着一袋爆米花摇回去了。紧接着是一个缓慢而慈祥的声音传来:“夏冬壆,夏衍,回来吃饭了。”那个带着王字虎头脸的胖男孩未有动静,抱着一袋米的男孩乖巧起身离开。
才不过一会儿,刚刚那个拿着卡片机的男人从身后的房子出来,他气势凌厉地朝胖男孩逼近,完全不若之前的儒雅温文,胖男孩立马绕到爆米花大叔后面,竖着食指说:“一会,一会儿就好了。”男人哪理会他央的条件,揪了胖男生的衣领便一把拖回家中。胖男生不忘留下遗言:“黎茉,我的爆米花帮我暂时保管一下,吃完饭我来拿······”
远处斜侧优雅走出来一位大叔,走到一定距离轻鞠了一躬,用着低沉的男中音有礼貌地道:“少爷,到了午餐时间。”男孩点点头,捡起脚边的毛笔起身,拍拍手上的灰尘,准备往回走。
步子还未跨出,衣角便被拉住:“不行,林洬,你要等我的爆米花出来。然后······”女孩眨眨眼,微微一笑,“去我家吃饭吧!”
男孩看着女孩微扬的嘴角,虽然额头顶着王字,脸上撇着八字胡须,却仍是带着淡淡温暖的味道,柔声回:“林叔手艺很好,你和我一块回去吃吧。”
女孩皱皱眉:“昨天便是去你家吃的,今天,你得听我的,况且,我的爆米花还没出来呢!”
见女孩如此坚决,男孩于是向林叔点点头,然后蹲回原地,两人一起呆呆地看着那簇小火苗不动。
不一会儿,身后转角处传来一个百灵鸟般的女声:“林洬,黎茉,回来吃饭了。”黎茉边应声边捂着耳朵说:“恩,就回来了。”只听砰的一声,那个铁鸡腿便炸开了花,黎茉开心地拿起袋子装上爆米花,随手牵上林洬便乐呵呵地朝家里走去。
转眼间,巷子里空无一人,只剩地上一撮小小黑色焦炭的痕迹。风还在吹着,几片落叶在空中打了个转,又回归地上。
饭后,各家各户都整了自己最像样的衣服出来。
黎茉母亲上身穿了一件深咖色格子花呢西装,下身配了一条灰色西装裤。黎茉父亲穿了一件浅咖色皮夹克,配了一条灰色西装裤。黎茉穿着母亲亲手织的米色绞花毛衣,下面配了一条直筒牛仔裤。
这已经算是当时很时新的装扮,其他人出来也是类似,基本上是一水的深灰色西装西裤。只是捯饬干净和笔直了,倒也十分精神。
每家每户在上镜前,都十分郑重地整理着领口和衣袖,抬抬头,挺挺胸。或咧嘴笑,或笑不露齿,不停地翻动着笑肌,希望自己在上镜之时能展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
一家拍完了,另一家跟着上前,都展现着自己最灿烂的状态。林洬是和黎茉一家一起拍的照片,相机中的他沉静内敛、笑不露齿,但眼中的开心、欣喜,显而易见。
拍夏家全家福时,是黎茉父亲帮的忙。彼时,夏冬壆已经换上全新的白色波鞋一摇一摆得瑟地走了过来。拍照的时候,黎茉父亲说:“茄子,笑一个。”
夏冬壆一笑,满脸肉肉几乎都抖颤起来,黎茉站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随口嚷了一句:“咦,整个镜头怎么只被一个夏冬壆塞满了?”夏冬壆的脸部肌肉立马扯平,白眼立刻翻起。镜头恰巧捕捉到这一幕,以至于多年以后,夏冬壆这个经典表情都成为邻里茶余饭后的笑点。
拍摄接近尾声,夏永华给所有的小孩拍完一张合影后,一个半花白头的小老头穿着一件深色夹克、灰色背带西裤小跑过来。
他边跑边大喊:“还有我呢,我只有一个人,就和这些小屁孩们合影吧。”这个小老头就是老刘头,生性活泼幽默,心宽体有点微胖。
黎茉精明地冒出一句:“合影可以,我要你家窗台下那株甜橙色月季花。”老刘头嗔了黎茉一眼道:“就你小丫头——精明鬼!谁让我有央求于你呢。许了!”
于是一群小孩和一个老小孩,倒腾出各种搞怪姿势,欢乐因子散播在整个古城上空。只听“咔”的一声,他们所有脸上洋溢的欢快便定格在那一天,那一年,那个单纯清澈的时代。
时移世易,巷里的人们从八九十年代渐渐过渡到二十年代,他们在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中,一点一滴,一步一个脚印摸索出来,渐渐朝着幸福生活走去。
只是呵,花开花落、潮生潮回,世间的一切似乎在走上极盛的时刻,衰败也便产生了······离别、丑恶、虚伪、背叛、求而不得便像鬼魅一样如影随行,直至死亡将所有的一切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