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前餐厅服务生已经第二次询问是否需要点餐，龙雪意脸色不太好，但还是礼貌笑了笑，“再等会儿。”
此刻已接近餐厅的闭店时间。女服务生朝落地窗边的圆桌看去一眼，有些为难地抿抿唇，径直走了过去。
女客人二十出头的样子，体态优雅，颇为正式的礼服裙露着小半白皙的背部，很薄，整晚都只坐着凳子的一点边沿。
走到近旁，服务生在合适的距离停下，躬身轻声提示：“女士，我们餐厅今天的营业时间即将结束，请问您是否现在点餐？”
龙雪意望着窗外百米高空之下城市迷离的灯火发呆，闻声转过脸来，来不及收起眸中失意，“帮我开这瓶酒吧。”她食指轻点酒水单上第一位的红酒。
她惯性地克制情绪，得体的笑意是她的社交面纱，微红的眼眶却试图出卖她。
手机倒扣在桌面，年份悠久的红酒只需醒5分钟，高脚杯添至八分满，一直到醒酒器空空如也。既没有品酒的兴致，也不准备耽误餐厅工作人员下班。只是觉得必须做点什么来缓解体内拉扯的情绪。
喝光整支红酒，起身前望着圆桌中央的素色花瓶出了会儿神，那里插着几只鲜嫩的粉玫瑰。她自觉醉得不算厉害，平时应酬也不是没喝过一整支红酒，只是今天格外疲乏，结过账后便径直走向电梯间。
曳地裹身长裙修饰着她姣好的身段，泛着钻光的衣料使她看上去像一条刚出水波光粼粼的美人鱼。
电梯从顶层直下一楼，龙雪意站在街边抬手拦了辆出租车。一月份的南粤与北方相比算不上冷，近凌晨的街头，胳膊还是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
中年司机透过后视镜朝后排扫了一眼，问：“去哪儿？”主驾的窗户大开着，车内的烟味还未散尽，龙雪意拉了安全带系上，“东海公寓。”
起始点同在市区中心，起步价的距离。东海公寓房价高昂，在整个南粤排在前三。几分钟后，车停在绿树成荫的辅道，龙雪意扫码下了车。
高跟鞋胡乱踢在玄关，甩上门，黑漆漆的就倒进客厅的白色沙发里。这是她和周晏的婚房。
说是婚房，其实挂在公司名下。房子是龙雪意挑的，装修也是按她的心意装的，每当龙雪意提起自己对以后新家的构想，周晏总是笑笑，“你喜欢就好”。
房子上个月才正式装好，如今软装和家电已全部进场，就只差人住进来了。
手机卡在虎口有些发痛，解锁之后页面停留在餐厅看到的那则本地热点新闻。龙雪意侧身蜷起，让整只胳膊都托在沙发上，好让它不要抖个不停。
八卦新闻的标题惯常的博人眼球，满是噪点的图片里韩敏儿埋在周晏胸口，双臂紧箍着他的腰。落在她头顶的那只宽大的手上，有戒指在昏暗中散发微弱的光。
龙雪意抬起手臂展开五指，目光落在中指根，那里戴着她的订婚戒指，和图片里男人手上那枚是一对。
她在这里待到天将破晓，终于撑起手臂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开始慢悠悠地的在屋内踱步。走过每一个角落，重新审视自己的每一处用心，甚至摸了摸主卧那张崭新的床。
太阳升起的时候，她打车回到自己的两居室，洗漱后重新对镜化妆。眼下叠了遮瑕膏，腮红不太显色，比平时多扫一层，完妆后她退后一步端详镜子里的人，挺好的，不太容易看出一夜未眠的憔悴。
走出盥洗室，门边衣杆上搭着刚脱下的那条斜肩礼裙，是她之前从未尝试过的风格，收回视线，从满柜子利落的套装里拿出一套换上。
打车回餐厅所在的大厦，从地库里开出自己的车，直接去了公司，一些来得早的同事已经到了。见她准时出现大家似乎很惊讶，面上恭敬的眼神里带着小心的打量，不忘跟她打招呼：“龙总早！”
龙雪意微笑着颔首：“早。”
在办公室坐下不到半小时，周晏的助理来敲门，面露尴尬地问她，“龙总，我联系不到周总，早上他有个会，十分钟后就开始了，您看…”
公司的人都知道她和周宴的关系，如果是半年前入职的，甚至知道俩人是在公司成功上市的那天在一起的。
这家公司叫言明，她和周宴在情侣关系之前，首先是企业合伙人。
有同事私下传两人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大学期间就合伙创业了，公司有不少应届毕业生，龙雪意只比他们大个一两岁，但鉴于她在工作上雷厉风行，是出了名的拼命三娘，所以大家都对她很恭敬，几乎没有人会仗着年龄相近跟她嘻嘻哈哈。
“会议照开，需要他拍板的事情你先记录下来，会后再跟他确认。”龙雪意视线从电脑屏幕抬起，看了他一眼。
周晏整个上午都没有出现，直到下午四点才脚步匆匆赶来。
经过龙雪意办公室，他朝里面看了一眼。
这时助理端着笔记本急步走来：“周总，这边有两个项目等着您拿主意，甲方那边今天一直在催。”
周晏看了电脑后的女人一眼，她正低头在文件上签字。他终归是朝自己的办公室大步走去，助理抓住救星似的小跑跟上。
龙雪意核对桌上的报表，表上的数字起了虚影，左右游移着。她不用抬头也知道周晏短暂停留之后又离开了。
隔壁办公室有人离开，应该是他的助理，她分得清周宴的脚步声。一面玻璃墙之隔的那间办公室，百叶窗拉得严严实实，从这里看过去，只有一片白。
下班时间一过，综合办公区开始陆续有人离开的声音。龙雪意挪开椅子站起身，头猛地一阵眩晕，她扶着桌角等脑袋重回清明之后走出了办公室。
周宴办公室的门开着，她习惯性地敲了敲那扇磨砂玻璃。他正坐在沙发里埋着头抽烟，听到敲门声抬起头，看到来人的那一刻他顿了顿，眉间苦恼地皱着，将烟按灭在了面前的烟灰缸里。
龙雪意走进去，向往常一样在他对面坐下。目光无意识地扫过他修长的手指，下一秒便将自己的左手掌压在了右手指根。
他的戒指取掉了。
戴了半年，原来取掉只需要一个晚上，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周宴一向不善言辞，从他此刻纠结的浓眉龙雪意能看出他很苦恼，苦于怎样摆脱她。对上他的视线，龙雪意说的不疾不徐，“我今天看了公司上年度的财务报表，盈利状况很可观。对比公司前年的净利润提高了近30%。之前公司一直有意在帝都设立分公司，我觉得今年就可以开始做。这件事，你怎么想？”
周晏明显吃惊她现在谈这个，看了眼她平静的脸庞，“行，那就今年。”
龙雪意嗯了声，接着说：“之前公司是预备让李总去帝都分公司，但是现在他的儿子考了南粤的大学，他太太也跟着从帝都过来了，这个时候再调他过去可能不太合适。”
周晏撑了撑额头，“你手下的王恺怎么样？他熟悉业务，人也灵活。”
“王恺能力是不错，但总归刚毕业，太年轻。帝都的市场现在几乎处于被垄断的状态，他人生地不熟，一个人应该搞不定。”
“那你有看好的人吗？再派一个跟他一起去，年后直接过去开工。”
“我去吧。”龙雪意淡然开口。
周晏眉头皱得更紧了，还未开口便听她继续说：“年关是打理关系的好时机。处理得好的话，年后开工应该会顺利很多。我手上的工作今天已经交给张姐了，她算是跟着公司一起成长起来的，专业能力没问题，人值得信任办事也稳重。”她跟周宴谈工作的样子和平时一模一样，完全的理性。见周宴没答，她又问，“你觉得她合适吗？”
周晏没答，她用人肯定是没错的，去帝都开设分公司以她的能力自然也是最好的人选，只是在这个时候...
“你要是没意见的话，我通知人力资源部明天发任命邮件。”她工作上总是这样，高效到近乎咄咄逼人。以前关于人事任命她都会事先与他商量再动作，这次没有，她直接交接了自己的工作。
室内安静了片刻，周晏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行，那这两天我先过去，王恺就年后再去吧。”
周晏倏地抬起头，“马上过年了，你也年后再去吧。年后去无非是多花些时间，也不急这一时。”
“过不过年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既然是可以提前完成的事情，没必要拖到年后多浪费时间。”她家里的情况周晏是知道一些的。
就在这时，龙雪意低头看了看自己紧叠在一起的双手，“我们的事情...”
周晏呼吸微紧，心底说毫无愧疚那是假的。
“就各自通知自己的家人就行，当初没有走形式，知道的人也不多。”龙雪意没有点明，周晏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
“雪意，…对不起。”
这个时候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呢，难不成还指望被伤害的人跟你说“没关系”？她摇摇头，“我先下班了，分公司的事情有进展了我会发邮件。”
她起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大号的托特包里装了她所有需要带走的东西。
此刻已接近餐厅的闭店时间。女服务生朝落地窗边的圆桌看去一眼，有些为难地抿抿唇，径直走了过去。
女客人二十出头的样子，体态优雅，颇为正式的礼服裙露着小半白皙的背部，很薄，整晚都只坐着凳子的一点边沿。
走到近旁，服务生在合适的距离停下，躬身轻声提示：“女士，我们餐厅今天的营业时间即将结束，请问您是否现在点餐？”
龙雪意望着窗外百米高空之下城市迷离的灯火发呆，闻声转过脸来，来不及收起眸中失意，“帮我开这瓶酒吧。”她食指轻点酒水单上第一位的红酒。
她惯性地克制情绪，得体的笑意是她的社交面纱，微红的眼眶却试图出卖她。
手机倒扣在桌面，年份悠久的红酒只需醒5分钟，高脚杯添至八分满，一直到醒酒器空空如也。既没有品酒的兴致，也不准备耽误餐厅工作人员下班。只是觉得必须做点什么来缓解体内拉扯的情绪。
喝光整支红酒，起身前望着圆桌中央的素色花瓶出了会儿神，那里插着几只鲜嫩的粉玫瑰。她自觉醉得不算厉害，平时应酬也不是没喝过一整支红酒，只是今天格外疲乏，结过账后便径直走向电梯间。
曳地裹身长裙修饰着她姣好的身段，泛着钻光的衣料使她看上去像一条刚出水波光粼粼的美人鱼。
电梯从顶层直下一楼，龙雪意站在街边抬手拦了辆出租车。一月份的南粤与北方相比算不上冷，近凌晨的街头，胳膊还是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
中年司机透过后视镜朝后排扫了一眼，问：“去哪儿？”主驾的窗户大开着，车内的烟味还未散尽，龙雪意拉了安全带系上，“东海公寓。”
起始点同在市区中心，起步价的距离。东海公寓房价高昂，在整个南粤排在前三。几分钟后，车停在绿树成荫的辅道，龙雪意扫码下了车。
高跟鞋胡乱踢在玄关，甩上门，黑漆漆的就倒进客厅的白色沙发里。这是她和周晏的婚房。
说是婚房，其实挂在公司名下。房子是龙雪意挑的，装修也是按她的心意装的，每当龙雪意提起自己对以后新家的构想，周晏总是笑笑，“你喜欢就好”。
房子上个月才正式装好，如今软装和家电已全部进场，就只差人住进来了。
手机卡在虎口有些发痛，解锁之后页面停留在餐厅看到的那则本地热点新闻。龙雪意侧身蜷起，让整只胳膊都托在沙发上，好让它不要抖个不停。
八卦新闻的标题惯常的博人眼球，满是噪点的图片里韩敏儿埋在周晏胸口，双臂紧箍着他的腰。落在她头顶的那只宽大的手上，有戒指在昏暗中散发微弱的光。
龙雪意抬起手臂展开五指，目光落在中指根，那里戴着她的订婚戒指，和图片里男人手上那枚是一对。
她在这里待到天将破晓，终于撑起手臂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开始慢悠悠地的在屋内踱步。走过每一个角落，重新审视自己的每一处用心，甚至摸了摸主卧那张崭新的床。
太阳升起的时候，她打车回到自己的两居室，洗漱后重新对镜化妆。眼下叠了遮瑕膏，腮红不太显色，比平时多扫一层，完妆后她退后一步端详镜子里的人，挺好的，不太容易看出一夜未眠的憔悴。
走出盥洗室，门边衣杆上搭着刚脱下的那条斜肩礼裙，是她之前从未尝试过的风格，收回视线，从满柜子利落的套装里拿出一套换上。
打车回餐厅所在的大厦，从地库里开出自己的车，直接去了公司，一些来得早的同事已经到了。见她准时出现大家似乎很惊讶，面上恭敬的眼神里带着小心的打量，不忘跟她打招呼：“龙总早！”
龙雪意微笑着颔首：“早。”
在办公室坐下不到半小时，周晏的助理来敲门，面露尴尬地问她，“龙总，我联系不到周总，早上他有个会，十分钟后就开始了，您看…”
公司的人都知道她和周宴的关系，如果是半年前入职的，甚至知道俩人是在公司成功上市的那天在一起的。
这家公司叫言明，她和周宴在情侣关系之前，首先是企业合伙人。
有同事私下传两人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大学期间就合伙创业了，公司有不少应届毕业生，龙雪意只比他们大个一两岁，但鉴于她在工作上雷厉风行，是出了名的拼命三娘，所以大家都对她很恭敬，几乎没有人会仗着年龄相近跟她嘻嘻哈哈。
“会议照开，需要他拍板的事情你先记录下来，会后再跟他确认。”龙雪意视线从电脑屏幕抬起，看了他一眼。
周晏整个上午都没有出现，直到下午四点才脚步匆匆赶来。
经过龙雪意办公室，他朝里面看了一眼。
这时助理端着笔记本急步走来：“周总，这边有两个项目等着您拿主意，甲方那边今天一直在催。”
周晏看了电脑后的女人一眼，她正低头在文件上签字。他终归是朝自己的办公室大步走去，助理抓住救星似的小跑跟上。
龙雪意核对桌上的报表，表上的数字起了虚影，左右游移着。她不用抬头也知道周晏短暂停留之后又离开了。
隔壁办公室有人离开，应该是他的助理，她分得清周宴的脚步声。一面玻璃墙之隔的那间办公室，百叶窗拉得严严实实，从这里看过去，只有一片白。
下班时间一过，综合办公区开始陆续有人离开的声音。龙雪意挪开椅子站起身，头猛地一阵眩晕，她扶着桌角等脑袋重回清明之后走出了办公室。
周宴办公室的门开着，她习惯性地敲了敲那扇磨砂玻璃。他正坐在沙发里埋着头抽烟，听到敲门声抬起头，看到来人的那一刻他顿了顿，眉间苦恼地皱着，将烟按灭在了面前的烟灰缸里。
龙雪意走进去，向往常一样在他对面坐下。目光无意识地扫过他修长的手指，下一秒便将自己的左手掌压在了右手指根。
他的戒指取掉了。
戴了半年，原来取掉只需要一个晚上，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周宴一向不善言辞，从他此刻纠结的浓眉龙雪意能看出他很苦恼，苦于怎样摆脱她。对上他的视线，龙雪意说的不疾不徐，“我今天看了公司上年度的财务报表，盈利状况很可观。对比公司前年的净利润提高了近30%。之前公司一直有意在帝都设立分公司，我觉得今年就可以开始做。这件事，你怎么想？”
周晏明显吃惊她现在谈这个，看了眼她平静的脸庞，“行，那就今年。”
龙雪意嗯了声，接着说：“之前公司是预备让李总去帝都分公司，但是现在他的儿子考了南粤的大学，他太太也跟着从帝都过来了，这个时候再调他过去可能不太合适。”
周晏撑了撑额头，“你手下的王恺怎么样？他熟悉业务，人也灵活。”
“王恺能力是不错，但总归刚毕业，太年轻。帝都的市场现在几乎处于被垄断的状态，他人生地不熟，一个人应该搞不定。”
“那你有看好的人吗？再派一个跟他一起去，年后直接过去开工。”
“我去吧。”龙雪意淡然开口。
周晏眉头皱得更紧了，还未开口便听她继续说：“年关是打理关系的好时机。处理得好的话，年后开工应该会顺利很多。我手上的工作今天已经交给张姐了，她算是跟着公司一起成长起来的，专业能力没问题，人值得信任办事也稳重。”她跟周宴谈工作的样子和平时一模一样，完全的理性。见周宴没答，她又问，“你觉得她合适吗？”
周晏没答，她用人肯定是没错的，去帝都开设分公司以她的能力自然也是最好的人选，只是在这个时候...
“你要是没意见的话，我通知人力资源部明天发任命邮件。”她工作上总是这样，高效到近乎咄咄逼人。以前关于人事任命她都会事先与他商量再动作，这次没有，她直接交接了自己的工作。
室内安静了片刻，周晏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行，那这两天我先过去，王恺就年后再去吧。”
周晏倏地抬起头，“马上过年了，你也年后再去吧。年后去无非是多花些时间，也不急这一时。”
“过不过年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既然是可以提前完成的事情，没必要拖到年后多浪费时间。”她家里的情况周晏是知道一些的。
就在这时，龙雪意低头看了看自己紧叠在一起的双手，“我们的事情...”
周晏呼吸微紧，心底说毫无愧疚那是假的。
“就各自通知自己的家人就行，当初没有走形式，知道的人也不多。”龙雪意没有点明，周晏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
“雪意，…对不起。”
这个时候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呢，难不成还指望被伤害的人跟你说“没关系”？她摇摇头，“我先下班了，分公司的事情有进展了我会发邮件。”
她起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大号的托特包里装了她所有需要带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