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前往帝都的机票已经订好。龙雪意开车回家收拾了一些必要的衣物用品,抱着不知何时再回南粤的想法,她开车回了别墅。

    车径直开进了院子,龙雪意下车,抬头望一眼许久未回的‘家’,这里尚留有一间给她用的卧室。

    凭她和父亲之间的关系,和周晏退婚的事顶多发个信息告知,电话都是多余热络。之所以亲自过来,是因为父亲书房里那张她幼年和母亲的合影,她想要拿走那张照片。

    大门敞开着,屋内传出轻微的餐具碰撞声,偶有两句低声交谈。

    龙雪意踏进客厅,撤菜碟的袁姨首先看到她,笑着说了句,“哎呀,雪意回来啦。”

    饭桌上氛围温馨的一家人闻声朝门口看过来,李美真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眉:“回来了,吃过晚饭了没,一起吃点儿吗。”同父异母的龙晓吟自小泡在爱里长大,不屑于搞这种面子工程,只瞟了她一眼。

    “不用了,我拿点儿东西就走。”龙雪意淡淡的,不曾停下向着楼梯的步子。龙耀华看着楼梯上大女儿的背影,嘴唇紧抿,全然不见方才面对妻女的温和模样。

    等龙雪意从二楼拿了东西下来,餐厅的晚餐已结束,袁姨正在擦拭桌面。

    父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机里播放着财经频道,李美真坐在一旁用银质的叉子吃骨碟里切成小块的水果。

    听见下楼的脚步声,到底是龙耀华先忍不住出了声:“这么大个人了,回来也不知道叫人。”语气饱含不满。“周晏是怎么回事,昨晚的新闻他是怎么跟你解释的?”

    龙雪意在沙发边停下,并没有要坐下的意思,“我们分手了,我和他说好了各自知会家里人。”

    “分手?你们可是订过婚的。他提的?”

    “我提的。”

    龙耀华脸一下子就黑了,连着一旁的李美真也坐直了身子,颇感兴趣。

    “就因为他和那个女的抱在一起被拍了,你就提分手。你不知道他现在什么身价?”

    “那个女人是韩敏儿。”

    龙耀华听到这个名字明显有些愣住,他记得这个名字。韩敏儿是周晏从初中开始就交往的小女友,两家长辈是旧识,两个孩子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后来周父因签了对赌协议失去公司控制权,周家一夜之间从拥有南粤驰名企业落为中产家庭,韩家立刻送了这个独女出国念书,这些年都了无音讯,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是他那个初恋小女友,那又怎样?你想清楚,这些年一直陪在他身边共进退的人是你,没有你在公司全年不休,连除夕夜都呆在公司里卖命,他周晏能有今天?”

    龙耀华说出这些后莫名火更大了,露出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别忘了,你今年才24岁,你跟在他身边事事以他为中心多少年了,你算过没有?七年!这些年他说的话比我这个做老子的都好使。

    “他现在是成功了,整个南粤没有人不知道他周晏是青年才俊。当初抛弃他一走了之的女人现在回来要人,他凭什么敢跟你分手?你就这样让位置?你这么多年的付出呢,就白费啦?”

    龙雪意沉默着听他说完这一大段话,再开口时声音依然平静:“我没有白付出,公司有我的一份,言明不是他一个人的。”

    龙耀华深吸了一口气,“那你也不能主动提退婚!真要退婚也应该要他给个说法,应该是他周家向我龙家登门道歉。那个女人手段高,明显就是冲着周晏回来的,你争也不争就这样让了,往后谁都会以为你好欺负。当初提订婚的人是他周晏,你这么软弱,以后在公司怎么站得住脚!”

    “这不是我争不争的事……”龙雪意喃喃,音量微不可闻,“明知道结果的事,何必去伤自尊。”

    龙耀华虽眉头还紧锁着,态度却明显放缓了些:“你陪周晏的时间不比那个女人短,创立公司以来你几乎连家都不回,整日与他朝夕相对,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平日在工作上拼命三娘的劲头哪里去了。”

    “我陪着的只是周晏这个人,他心里一直都没有放下过她。”不愿意再提韩敏儿的名字,每提一次心里的羡慕就疯长。对,不是嫉妒,是羡慕。她不羡慕韩敏儿国外名校镀金,但是羡慕她家庭美满,羡慕她哪怕在高考前夕那样重要的时刻不告而别,周宴心里还是一直装着她。

    龙耀华看着女儿,看她一副出家人看破红尘的样子,像是下定决心要渡己渡人。

    “看你这个样子,年纪轻轻一点朝气也没有,整天就知道工作。我看那个女人今天能从你手里轻而易举地抢走周晏,明天就能想办法把你挤出公司,让你在言明待不下去。”

    龙耀华想穿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这个大女儿在商场上能和自己一样八面玲珑,为什么在情场上这么愚钝。每次见她穿着这一板一眼的职场装,再配上公事公办的表情,也难怪这么多年跟周晏形影不离甚至后来订了婚,不知情的人仍然以为俩人只是合伙人关系。

    正在心里叹着气,没成想要将他气炸的话还在下一句等着。

    “我明天要去帝都了,公司要在那边开分公司,我过去打理。过年就在那边过。”

    龙耀华噌地从沙发上弹起来,真皮凳面上的凹痕缓慢在复原,“你说什么?你要去帝都。一个人去?在帝都那种地方打理分公司没个三五年是万万捋不清的。”他无奈得频频点头,“还真是被我猜着了,公司也不待了,家也不待了。”

    龙雪意对父亲的怒意显得无动于衷,“我去了帝都公司每年的分红也不会少我一分。”

    龙耀华对女儿无计可施,但心中实在恼怒,要不是为了躲周晏和那个女人,她一个从小在南方长大的孩子又怎么会下定了决心要去帝都?年都不过了就要走?

    “不管怎样,在家里过完年再说。这件事你听我的!”龙耀华说话的语调带着一家之主不可冒犯的威严。

    龙雪意安静听他说完,淡淡道,“以前过年我也总不在家,你们一家人照样其乐融融。今年也一样当我在公司加班就行,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父亲回话,朝着别墅大门走去。

    龙耀华见她对外处处退让,简直丢了底线,在家却完全不理会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话,反而讽刺自己将她排除在家人之外,抬高音量朝着她的背影喊了两声,让她站住,她居然头也不回。一时气急,随手抓起桌上的空保温杯便扔了过去。

    一声闷响,晚餐后被袁姨添满水的保温杯砸中了龙雪意的侧额。她被砸偏了头,发际线边缘很快浮起了一阵濡湿温热。弹到地上的保温杯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朝客厅角落快速滚去。

    李美真手里的小叉子掉进骨碟,惊讶地用手捂住嘴巴。二楼的挑空走廊,龙晓吟趴在围栏上探出头来。

    龙雪意没回头,“爸,提前祝您新年快乐。”话落便出了门。

    龙耀华呆愣在原地,片刻之后听到院子里车辆启动的声音,女儿开车走了。

    额角破了,伤口在流血。龙雪意抽一张纸巾,对着后视镜将快要滴到眉毛的血擦了擦,锁车上楼。

    橱柜里有挂面,她拿一口小锅接了半锅水烧上,打开冰箱取鸡蛋,蛋格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鸡蛋。角落一小罐午餐肉,过期了。

    平时工作很忙,她几乎不在家做饭,多数的时候和周晏一起在公司吃外卖,偶尔难得清闲,他们就一起到公司附近的餐厅吃。

    龙雪意将午餐肉罐头扔进垃圾桶,望着灶上那半锅水发呆,水沸腾了好一会儿才往锅里扔下一小捆挂面。好在调料的保质期很长,盐巴尚在保质期内,龙雪意往沸水里洒下小半勺盐。

    超过36小时未眠,此刻她的身体和心理都到了极限,草草吃了几口白水煮面,她直奔浴室洗漱,脸上的妆卸了三次才完全卸干净。额上的伤口已不再出血,只留下一处紫红,加上她苍白的面色和眼下的乌青,有些惨不忍睹。

    这是父亲第一次对她动手,虽然她从来都不如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讨喜,但他惯用的是言语暴力。

    躺在床上闭着眼久久无法入睡,这比干脆醒着更让人难受,只得起身来。在衣柜里取出放在最上面的两床被套,不紧不慢把沙发和茶几盖了起来,算是给自己人生第一个小家做完了防尘措施。

    天快亮才勉强眯了两个小时,关上门之前最后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小屋,拉上行李箱下楼,打车去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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