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哗啦……
潮水不停拍打岸边，打湿细密柔软的沙子，没有间断地生成白色泡沫。一眼望不到尽头，与天空相接。光的照耀下，起伏的水面碧蓝无比，波光粼粼。
贺锦君沿着海岸线，踩在柔软的沙子上慢慢行走。四周空无一妖，海鸟在天上盘旋，只能感受到很微弱的生命气息，应该源自毫无灵力的动物。
贺锦君出生于内陆，只见过几次大海，车祸后来到新世界，活了这么多年，一次都没看过。她看了会海，脱下鞋子挽起裤脚，饶有兴味地玩了一会沙子，踩了会水。
冰凉的海水没过脚踝，很舒服，于是她继续往里走了一些，把膝盖也浸泡在海水里。
“这样好玩吗？”系统很疑惑。
好玩。
没来得及说出口，腿上顿时一凉，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
“救救我……”微不可闻的呼喊从海里传来。
贺锦君一边在心里大叫有鬼啊一边狠狠一脚踢出，拔剑精准刺到右腿边上。
力道极大，却刺了个空。那妖兽见她反应，收手后退，顺着起伏的波涛，游到海里，浮出个人头。
贺锦君不恋战，一跃而起飞到空中，飞回岸上离开。尽管她如今已可以利用溯源之地的唯心来赢得胜利，但心中仍然会觉得不踏实。
“请留步。”那个人头说，乌黑头发打湿，一缕一缕贴在脸上，看不清容貌，分不出性别。它重复一遍，虚弱道：“我无意惊扰，请帮帮我。”
贺锦君投去一瞥，仿照银狐大长老的做法，快速地拟了个契约，发着光的文字在空中漂浮，来到那妖兽身边。
妖兽用手拨来脸上遮挡的头发，露出一张及其艳丽的脸。纵使他现在面色苍白，仍不减容光。他眼神扫过，看到上面写着救了他以后他要提供繁芜之域的信息，两兽要和平共处的话，很干脆地签订下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头一歪，昏死过去，沉进海里，只留下水面上的几个气泡。
贺锦君把他捞起来，才发现他的下半身是淡蓝色的鱼尾，也不知是鲛人还是混血人鱼。每一片鳞片上都粼粼闪光，华贵异常。犹豫片刻，贺锦君拉他到岸边，上半身躺在沙子上，下半身泡在海里。
他的伤势确实很重，已是奄奄一息，气息微弱，还不如天上盘旋的鸟儿有活力。贺锦君好不容易才碰到个能说话沟通的，生怕他死了，从储物耳钉里翻出颗止血疗伤的丹药，塞进他嘴里。
丹药入嘴即化，变成一股热流从他的喉咙滑下去，免了他吞咽。几分钟之后，他的脸上就有了点血色，再过一刻钟，眼睛也睁开了。
“咳咳……”他想撑着手坐起来，因头脑发晕，没扑腾动，死鱼一样直愣愣躺着，声音仍是很细微，“多谢你。”
贺锦君打坐着，道：“不用谢。你的伤好点了吗？”
“好些了。不过若想完全恢复，只能回家。”他苦笑了一下，“或许我会死在这里吧。”
“你的家在哪？”
“无尽之海。”
贺锦君道：“没有能过去的传送阵吗？”
他沉默一下，然后说：“有。只是，太难了，或许我在路上就死了。”
他的情绪低落下来。
“传送阵在哪？怎么过去？”
“具体在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沿着海岸线走，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大雾弥漫的地方，那里就是传送阵的所在。”
贺锦君站了起来，“那就走吧。”
见他怔愣，贺锦君又说：“既然有机会找到传送阵，就别在这里耽搁时间了。你还能游得动吗？”
“游得动吧。”他不确定道。
贺锦君推他入海，他全身浸在水里，试探摆了摆尾，感觉力量恢复了一些。
“去哪边？”他问。
贺锦君随便选择一个方向。
一人一鱼就出发了。
“你是人吗？”他在水里看向贺锦君。
贺锦君道：“我是。”
他多了些活力，饶有兴趣道：“我以前就听说过，人和泉先一族在外表上有相近之处，我还不信，如今看来，竟是真的了。”
泉先是鲛人的别称。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他嘴里发出很长一串的音节，说完之后恍然大悟，“我忘了，你听不懂，翻译成陆地上的语言，是靠近水边的枫叶的意思，你就称呼我为临枫吧。”
贺锦君说名字，道：“你是怎么来溯源之地的？”
临枫道：“一个月前，无尽之海中灵力暴动，我不慎被卷入，掉了进来。”
简单交流一下来历，贺锦君开始询问，“繁芜之域为何那么多混血妖兽？并且看起来全都嗜血好杀？”
“因为吸引。所有分神期以上的妖兽都会感知到那股强烈的吸引力，想不顾一切来到这里，境界越高，吸引力越强。这样的吸引力是很难抗拒的，尤其是血统混杂的妖兽。而繁芜之域还保留有天地初开时的混乱，是最原始最无序之地，既然没有任何秩序，那打打杀杀就再自然不过了。”
“居然是因为这样。”贺锦君脑海中浮现大长老的向往和克制，“所以它们都见谁打谁。”
“也没有见谁打谁吧？我遇到过几个攻击性低的妖兽。”
“我来到此处，除了你以外的每一个。”贺锦君加重读音，“每一个都想要杀我。”
“……其实有可能因为你是个人。不管是否嗜血好杀，都会想冲上来杀你。”
贺锦君竟然无话可说。
而既然提到了人，贺锦君问出那个困扰她很久的问题，“为什么妖兽那么厌恶人？”
临枫说起遥远的历史，“很久以前，人族也生活在溯源之地中，是妖兽中的一族。并溯源之地也不似现在这样，而是类似繁芜之域，所有妖兽都在剧烈变幻的天地中求生。”
贺锦君在心中叫系统听，可系统竟罕见地出了神，没有说话。
“然后呢？”她问。
“然后出现了五个妖兽，其中一个是人，她们五个一起寻找天道，要天道为世间创造秩序，创造规则。但那个人没有遵守当时的诺言。”临枫深深地叹了口气，“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原本所有的妖兽都可以走出溯源之地，去到一个和谐的地方生活，最终只有人族和少部分妖兽离开，去到那个新世界。”
剩下的事不用说，贺锦君也能想出来。从那以后，所有妖兽就对人族怀有仇恨，要杀光所有人。
“对了。我还听说……”临枫想了一下，“那个背叛的人族姓沈。”
*
寻找传送阵的旅途望不到头，大海一望无际，贺锦君明白为何临枫会说，太难了。
在海边走了一个多月，只有大海和贺锦君打架的妖兽，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根本看不到希望，弥漫在海边的大雾究竟会在什么出现在你眼前，或者只是别人口口相传的传说，根本没有离开繁芜之域的途径，她们会在这个传说中浪费时间，直至临枫死去。
临枫倒是想得很开，在水里慢悠悠地游，时而沉下去，时而仰泳，“如果遇不到你，我早就死在海里了，现如今多活了这么久，已经很满意了。就是你，你怎么办？你要一直待在繁芜之域吗？”
“我想出去。”
“去哪？”
“离开溯源之地。”
“……你这更难！”临枫惊道，手往下一拍，在身后掀起巨大的水花表示自己的震惊，“离开溯源之地！你知道要去哪才行吗？”
贺锦君很淡定，“去哪？”
“埋骨川。”
“听名字，像是死了很多妖兽。”
“何止很多。修为高了，大家都想离开溯源之地，埋骨川就是唯一的出口，死了无数妖兽，因此得名。繁芜之域的吸引力，其实是埋骨川的吸引力。”临枫劝她，“活着不好吗？”
贺锦君道：“也要看在哪里活着。”
天色已暗下来，天地间黯淡一片，一丝光亮都没有。完全的黑暗中，风沙沙吹过树梢，海浪一潮一潮地拍打石岸，贺锦君打了个响指，一团火照亮夜空。
贺锦君坐下来，靠在礁石上，很平静地说：“你不觉得如果一直活在繁芜之域，会让人很绝望吗？”
临枫游过来，趴在贺锦君身边。
“不止是繁芜之域，还包括其他地方，永远留在这里，永远回不去，你永远孤身一人，没有过去，你被斩断血缘，还有与别人的联系。然后你还要死在这里。”
临枫说：“你是想回到万名大陆吗？”
“不。”贺锦君说，“我想回家。”
潮水不停拍打岸边，打湿细密柔软的沙子，没有间断地生成白色泡沫。一眼望不到尽头，与天空相接。光的照耀下，起伏的水面碧蓝无比，波光粼粼。
贺锦君沿着海岸线，踩在柔软的沙子上慢慢行走。四周空无一妖，海鸟在天上盘旋，只能感受到很微弱的生命气息，应该源自毫无灵力的动物。
贺锦君出生于内陆，只见过几次大海，车祸后来到新世界，活了这么多年，一次都没看过。她看了会海，脱下鞋子挽起裤脚，饶有兴味地玩了一会沙子，踩了会水。
冰凉的海水没过脚踝，很舒服，于是她继续往里走了一些，把膝盖也浸泡在海水里。
“这样好玩吗？”系统很疑惑。
好玩。
没来得及说出口，腿上顿时一凉，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
“救救我……”微不可闻的呼喊从海里传来。
贺锦君一边在心里大叫有鬼啊一边狠狠一脚踢出，拔剑精准刺到右腿边上。
力道极大，却刺了个空。那妖兽见她反应，收手后退，顺着起伏的波涛，游到海里，浮出个人头。
贺锦君不恋战，一跃而起飞到空中，飞回岸上离开。尽管她如今已可以利用溯源之地的唯心来赢得胜利，但心中仍然会觉得不踏实。
“请留步。”那个人头说，乌黑头发打湿，一缕一缕贴在脸上，看不清容貌，分不出性别。它重复一遍，虚弱道：“我无意惊扰，请帮帮我。”
贺锦君投去一瞥，仿照银狐大长老的做法，快速地拟了个契约，发着光的文字在空中漂浮，来到那妖兽身边。
妖兽用手拨来脸上遮挡的头发，露出一张及其艳丽的脸。纵使他现在面色苍白，仍不减容光。他眼神扫过，看到上面写着救了他以后他要提供繁芜之域的信息，两兽要和平共处的话，很干脆地签订下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头一歪，昏死过去，沉进海里，只留下水面上的几个气泡。
贺锦君把他捞起来，才发现他的下半身是淡蓝色的鱼尾，也不知是鲛人还是混血人鱼。每一片鳞片上都粼粼闪光，华贵异常。犹豫片刻，贺锦君拉他到岸边，上半身躺在沙子上，下半身泡在海里。
他的伤势确实很重，已是奄奄一息，气息微弱，还不如天上盘旋的鸟儿有活力。贺锦君好不容易才碰到个能说话沟通的，生怕他死了，从储物耳钉里翻出颗止血疗伤的丹药，塞进他嘴里。
丹药入嘴即化，变成一股热流从他的喉咙滑下去，免了他吞咽。几分钟之后，他的脸上就有了点血色，再过一刻钟，眼睛也睁开了。
“咳咳……”他想撑着手坐起来，因头脑发晕，没扑腾动，死鱼一样直愣愣躺着，声音仍是很细微，“多谢你。”
贺锦君打坐着，道：“不用谢。你的伤好点了吗？”
“好些了。不过若想完全恢复，只能回家。”他苦笑了一下，“或许我会死在这里吧。”
“你的家在哪？”
“无尽之海。”
贺锦君道：“没有能过去的传送阵吗？”
他沉默一下，然后说：“有。只是，太难了，或许我在路上就死了。”
他的情绪低落下来。
“传送阵在哪？怎么过去？”
“具体在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沿着海岸线走，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大雾弥漫的地方，那里就是传送阵的所在。”
贺锦君站了起来，“那就走吧。”
见他怔愣，贺锦君又说：“既然有机会找到传送阵，就别在这里耽搁时间了。你还能游得动吗？”
“游得动吧。”他不确定道。
贺锦君推他入海，他全身浸在水里，试探摆了摆尾，感觉力量恢复了一些。
“去哪边？”他问。
贺锦君随便选择一个方向。
一人一鱼就出发了。
“你是人吗？”他在水里看向贺锦君。
贺锦君道：“我是。”
他多了些活力，饶有兴趣道：“我以前就听说过，人和泉先一族在外表上有相近之处，我还不信，如今看来，竟是真的了。”
泉先是鲛人的别称。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他嘴里发出很长一串的音节，说完之后恍然大悟，“我忘了，你听不懂，翻译成陆地上的语言，是靠近水边的枫叶的意思，你就称呼我为临枫吧。”
贺锦君说名字，道：“你是怎么来溯源之地的？”
临枫道：“一个月前，无尽之海中灵力暴动，我不慎被卷入，掉了进来。”
简单交流一下来历，贺锦君开始询问，“繁芜之域为何那么多混血妖兽？并且看起来全都嗜血好杀？”
“因为吸引。所有分神期以上的妖兽都会感知到那股强烈的吸引力，想不顾一切来到这里，境界越高，吸引力越强。这样的吸引力是很难抗拒的，尤其是血统混杂的妖兽。而繁芜之域还保留有天地初开时的混乱，是最原始最无序之地，既然没有任何秩序，那打打杀杀就再自然不过了。”
“居然是因为这样。”贺锦君脑海中浮现大长老的向往和克制，“所以它们都见谁打谁。”
“也没有见谁打谁吧？我遇到过几个攻击性低的妖兽。”
“我来到此处，除了你以外的每一个。”贺锦君加重读音，“每一个都想要杀我。”
“……其实有可能因为你是个人。不管是否嗜血好杀，都会想冲上来杀你。”
贺锦君竟然无话可说。
而既然提到了人，贺锦君问出那个困扰她很久的问题，“为什么妖兽那么厌恶人？”
临枫说起遥远的历史，“很久以前，人族也生活在溯源之地中，是妖兽中的一族。并溯源之地也不似现在这样，而是类似繁芜之域，所有妖兽都在剧烈变幻的天地中求生。”
贺锦君在心中叫系统听，可系统竟罕见地出了神，没有说话。
“然后呢？”她问。
“然后出现了五个妖兽，其中一个是人，她们五个一起寻找天道，要天道为世间创造秩序，创造规则。但那个人没有遵守当时的诺言。”临枫深深地叹了口气，“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原本所有的妖兽都可以走出溯源之地，去到一个和谐的地方生活，最终只有人族和少部分妖兽离开，去到那个新世界。”
剩下的事不用说，贺锦君也能想出来。从那以后，所有妖兽就对人族怀有仇恨，要杀光所有人。
“对了。我还听说……”临枫想了一下，“那个背叛的人族姓沈。”
*
寻找传送阵的旅途望不到头，大海一望无际，贺锦君明白为何临枫会说，太难了。
在海边走了一个多月，只有大海和贺锦君打架的妖兽，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根本看不到希望，弥漫在海边的大雾究竟会在什么出现在你眼前，或者只是别人口口相传的传说，根本没有离开繁芜之域的途径，她们会在这个传说中浪费时间，直至临枫死去。
临枫倒是想得很开，在水里慢悠悠地游，时而沉下去，时而仰泳，“如果遇不到你，我早就死在海里了，现如今多活了这么久，已经很满意了。就是你，你怎么办？你要一直待在繁芜之域吗？”
“我想出去。”
“去哪？”
“离开溯源之地。”
“……你这更难！”临枫惊道，手往下一拍，在身后掀起巨大的水花表示自己的震惊，“离开溯源之地！你知道要去哪才行吗？”
贺锦君很淡定，“去哪？”
“埋骨川。”
“听名字，像是死了很多妖兽。”
“何止很多。修为高了，大家都想离开溯源之地，埋骨川就是唯一的出口，死了无数妖兽，因此得名。繁芜之域的吸引力，其实是埋骨川的吸引力。”临枫劝她，“活着不好吗？”
贺锦君道：“也要看在哪里活着。”
天色已暗下来，天地间黯淡一片，一丝光亮都没有。完全的黑暗中，风沙沙吹过树梢，海浪一潮一潮地拍打石岸，贺锦君打了个响指，一团火照亮夜空。
贺锦君坐下来，靠在礁石上，很平静地说：“你不觉得如果一直活在繁芜之域，会让人很绝望吗？”
临枫游过来，趴在贺锦君身边。
“不止是繁芜之域，还包括其他地方，永远留在这里，永远回不去，你永远孤身一人，没有过去，你被斩断血缘，还有与别人的联系。然后你还要死在这里。”
临枫说：“你是想回到万名大陆吗？”
“不。”贺锦君说，“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