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想通这些，看清天道的无情后，贺锦君忍不住就在猜测，她的车祸究竟是人为还是意外？
既然天道对依托自己生活的生命不带怜悯，对此世界之外的人，难道就会产生下不去手的犹豫？
贺锦君仰头，注视黑暗，等待天道的回答。
“不是。”祂说。
“真的吗？”
“你是其他世界的人，我无法干涉你的生活。”天道解释，“就比如，当人界和魔界有屏障时，人修无法干涉魔修。你快死的时候，就会脱离你原有世界，我才能有机会将你带走。”
贺锦君听完，没再纠结下去，她的疑惑基本上都解决完了，现在要解决另一件对她而言非常重要的事。
“来到你面前的人，都能对你许一个愿，对不对？”
“你想要什么？”
贺锦君手掌一翻，手心中破妄出现，满是裂痕，锋利冰冷。
她轻声说：“我想要破妄能彻底修复，我要重生它的灵。”
天道说：“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光芒落在破妄剑身，轻柔覆盖其上，所到之处，细碎的密密麻麻的裂痕如冰雪般消融，逐渐恢复原有的光泽。
修复时间短暂，破妄微微发烫，贺锦君用力握住它，直到手中的剑自己抖动起来，发出悠长的低鸣。只是金属音，但贺锦君从里面听出重逢的喜悦，好像在说“好久不见”。
贺锦君把破妄细细地擦拭一番，对天道说话：“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天道沉默地目送她，在她即将离开这里进入通往外界的通道时，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祂叫住贺锦君。
“你的车祸与我无关。”天道重申，“但我想知道，如果是我做的，到了现在你要去拯救世界的时候，你会怎么选择？”
贺锦君停下，想了一会，轻快地说：“还是要去啊。”
“为什么？”天道不解。
“因为，我拯救世界的目的不是救你，而是别人。”幸仪的脸浮现在贺锦君眼前，随之而来的还有埋葬她时，墓地看顾人的话。贺锦君说，“如果你对我动手是真的，那也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说罢，她自嘲地笑笑，“这也是你没真正动手我才能说的这么轻描淡写，说这些假大空的话。要是你动了手，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样坐。”
“我没有动手。我可以发誓。”
贺锦君笑道：“大家都是对你发誓，你对谁发誓？天道之上，还有天道吗？”
“有。世界之外，还有世界。”
“还有问题吗？”
“有。”天道说，很认真地问贺锦君，“你为什么要去拯救世界？你不是这里的人，你可能会死。到了现在，你已经没有需要做的事情，你呆在万名大陆或者溯源之地，再等几百年，等救世主自爆时，你就可以回家，比现在安全得多。为何要牺牲自己？我不理解。”
“你去问系统吧。”贺锦君站在边缘，展颜一笑，“他也不理解。”
说完这句话，她走出了天道区域。
时间流动起来，她看到白线内部，依旧和上次进入时一样，她还是变成很多颗粒，四肢相隔得远远的。漆黑的底色上有五彩斑斓的光，两条通往不同地方的路闪烁不同的颜色。通往外界那条没有任何变化，而可以去往万名大陆的那条路，已经不再有绿色，取而代之的是死气沉沉的灰，完全被堵住了。
贺锦君尝试触碰外界之路，灵力如泥牛入海，没掀起一点波澜。加大灵力投入，道路轻微地扭曲一下，紧接着也再无反应
贺锦君专注地看外界通道，脑海飞速运转，计算所需要的能量。
这种情况下，她分了些心去想，还有肾上腺素分泌吗？
她感觉自己兴奋起来，状态极好，灵力从没有像今天那样被她掌控，就如同是从她身体里延伸而出的触手，心念一动，则灵力而至。
在灵力的包裹下，贺锦君全身，所有颗粒都进入外界通道，繁杂多变的绚烂色彩堵在前方，不让人通过。
贺锦君深深地吸了口气，手所代表的颗粒拂过耳垂，空中转瞬多出数颗金丹，由灵力拢着，虚虚漂浮在她掌心。
其中有一颗，比其余的都大出很多，上面闪烁着夺目的光彩，纵使没有与贺锦君接触，她也能感知到上面有温暖源源不断地散发。
是尔涯的金丹。
有着大乘期灵力的金丹。
贺锦君把它拿在手里，金丹传递出喜悦，更暖和了一些。
她往其中灌注灵力，如同按下开关，金丹像灯一样亮起来，刺眼为止。她一次性控制这么多灵力，竟没有感受到半分任何吃力，只觉再加一倍数量的金丹依旧能游刃有余。她全神贯注，细心体会每一颗金丹要到达的极限。
一颗亮起来，两颗亮起来，三颗，四颗……直到连尔涯的那颗也在她眼前绽放出无与伦比的美丽光芒，莹莹华光流转。做完这些，贺锦君体内的灵力几乎被掏空，经脉干涸带来隐隐痛楚，她闪电般取出一瓶丹药，吞下一些，缓解刺痛，唤出护体灵器。
这几十颗金丹漂浮在眼前，宛如小太阳，贺锦君右手轻轻往前一指。去！金丹转瞬就投入了彩色的幻海。
“轰！！”
惊天动地的巨响后，眼前好像打翻了无数盘颜料，那些色彩相互覆盖、堆叠，正中间的部分变成能吞没一切颜色的黑，这团黑不断变大，扩张，扭曲，蠕动，可最后出现在贺锦君眼前的，竟然是点点银光。
与此同时，身后也传来震天响动，贺锦君心知是沈芳在引导灵力。
巨大的灵力直冲她来，贺锦君不慌不忙，低头对破妄微微一笑，灌注体内仅有的灵力，人剑合一，与那灵力一同，猛然扑进那银色繁星中。
刹那间豁然开朗，天地褪去，万物失色，唯有灿烂的星河在这无垠的世界缓缓流动。它好似是河，奔流往前，又像瀑布，飞流直下。它是目光所及的一切，是绝妙非凡的中心，是人的一生难以想象的广袤，是伸手可及的星光。
贺锦君回眸，眼前所见不是预想中的黑暗通道，而是满目星光。
原来她已置身于这星河中，曾经对她而言陌生至极的万名大陆，只是这条河流中的一滴绿色水珠。
“贺道友！”
耳边传来呼唤。
贺锦君循声望去，看到沈芳漂浮在空中，唇边带血，以一种狂热的状态，很开心地对她挥手。
“咳咳！”就在贺锦君飘过来的当下，沈芳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沈前辈！”
沈芳躺在贺锦君怀里，笑道：“我快要死了。”
“原来外面是这种样子。”她挣扎地坐起来，如饥似渴地环视四周，把星光牢牢刻在心里，“哈哈哈哈！天道想把我困在埋骨川一辈子，最后还是被我逃了出来！咳……咳咳！”
贺锦君道：“可是——可是前辈怎么会这样？”
“当灵力压缩到极限，马上就要爆炸，可那通道还是太小，不能一次倾泻这么多灵力，我便上前，加上自身之力，拼劲一切，总算是随着那缺口出来。”沈芳说起这话，脸上光彩焕发，好像有光照亮她一样，“死前能见到外面的模样，我也算是此生无憾。”
话音落地，星光还倒映在她眼睛里，沈芳睁着眼，再没了呼吸。
贺锦君落下一滴泪，松开她的身体。
沈芳飘扬着，身体一点点消散，融进这片星空。
暴动的力量疯狂涌出，半个时辰才把积累千年的灵力完全宣泄。
贺锦君问：“你不会再死了吧？”
天道回答她：“不会。多谢你。”
“我的任务完成了。”她说，“再见，天道。也帮我对系统说一声再见吧。”
*
系统坐在重罗山的琉璃顶下，昔日破碎的地方已经被他完全修复，看不出一丝断裂过的痕迹。
这让他有些许安慰。阳光如过去一样从上面投下来，照在贺锦君常坐的椅子上，他走过去坐下，感受阳光带来的暖意，就像以前贺锦君那样。
此时距离贺锦君进入溯源之地，已过了一年。
沈从携姬望云从溯源之地原路返回回到万名大陆，告诉所有生物带来危机已解决的好消息。不论是妖兽还是人，全都欢呼雀跃，奔走相告，欢喜于灾难的消亡。沈从所到之地，皆是喜悦，无人见到他眼底的悲伤。
短短一年里，世界天翻地覆。魔修溃败，再不成气候。溯源之地和万名大陆彻底不分彼此，无数妖兽第一次见到人，人类生活里多了很多妖兽的痕迹。
和平重回，人们有时间修生养息，埋葬逝去的亲人朋友，缅怀其中牺牲的人。
“笃笃笃。”
声音响起的同时，光线一暗。系统抬头一看，沈从正现在琉璃顶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系统前去开门，迎沈从进来。
“这些天不见，道友气色更好了些。”沈从边走边说，“此次前来，是来问道友一句。人修那边选了个好地方，要给我的主人和贺道友修建陵墓和纪念碑，来问问你，是否愿意。”
沈从身为沈芳的傀儡，在沈芳气息断绝的那一刻，就确认她已死亡的事实。
沈从继续道：“只是衣冠冢。我想我主人应该不会介意。你意下如何？”
“不。”系统一口回绝，肯定道，“锦君没死。”
“你……”沈从欲言又止，“你还相信她活着吗？”
系统抬头，看着白色天空。沈从跟随他的视线望去。
“她本来就没死。她是回家了。”
*
永夜星河中，连贺锦君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在这里飘荡了多久，只记得自己在大千世界里不断寻找，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个蓝色世界。
星河里有无数个蓝，深蓝、浅蓝、湖蓝，贺锦君一个个看过去，对此，判断，相近的话再靠近，然后再离开。
贺锦君有时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变成孤魂野鬼，只能永远在这里游荡。偶尔遇到非常明亮的世界，她会主动过去飘在附近，吸收温暖。
就这么飘啊飘，飘了很久很久，终于有一天，贺锦君的眼睛中出现一抹非常熟悉的蓝。
见到这抹蓝色时，她愣了很久，接着不顾一切地奔了过去，乳燕投林般撞进那个世界里。
雪天，公路，结冰，堵成一条长龙的车队，淋漓的鲜血，刚落在地面上就凝固，还来不及冒出热气。
这一切贺锦君从未忘记。她进入的那一瞬间，颗粒聚集起来，重新凝结成实体，她有了身体、手、脚，轻飘飘地，像幽灵一样，穿过白云，穿过建筑，穿过无数人的身体，来到原本她所在的驾驶位。她坐下后手指轻动，原本被压扁的车头充气般鼓了起来，恢复原样。
她放出神识，把灵力分给附近受伤的所有人，清扫路面积雪。
“诶？”有人惊呼，“我没那么痛了！救命啊！”
“你怎么样了！！”
“我还好……没死呢……”
警笛轰鸣，医务人员和警察快速来到现场，拉起警戒线。担架一个接一个抬走，埋在车下的人被挖出来。在交警的指挥下，堵着的道路开始疏通，一切恢复平静。
贺锦君很久没开过车，摸到方向盘时，身体自动动了起来，操纵车辆沿路一直开回家。
站在家门口，打开就能见到家人，贺锦君竟然有些近乡情怯，犹豫踟蹰着不敢进去。她抹了抹眼睛，把泪液擦掉，按下门把手。
屋内白天也开了灯，暖气很足，陈设都是贺锦君最熟悉不过的，空气中还飘荡着排骨的香味。
电视机播放新闻：“——大桥上的交通事故已经解决，据悉此次事件有部分市民受伤，无人死亡。在此要提醒大家，雪天路滑，开车需谨慎。”
端菜的男人从厨房里走出来，见到贺锦君，笑着举了举手中摆菜盘，“锦君回来了啊！快换了鞋去洗手，今天我做了你喜欢的小炒排骨。”
“爸爸！”
听到声音，厨房里的女人也走几步到门边，探出个头，手里还拿着汤勺，“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刚看到新闻说出了车祸，你没事吧。”
“我没事。”贺锦君道，“妈妈！”
既然天道对依托自己生活的生命不带怜悯，对此世界之外的人，难道就会产生下不去手的犹豫？
贺锦君仰头，注视黑暗，等待天道的回答。
“不是。”祂说。
“真的吗？”
“你是其他世界的人，我无法干涉你的生活。”天道解释，“就比如，当人界和魔界有屏障时，人修无法干涉魔修。你快死的时候，就会脱离你原有世界，我才能有机会将你带走。”
贺锦君听完，没再纠结下去，她的疑惑基本上都解决完了，现在要解决另一件对她而言非常重要的事。
“来到你面前的人，都能对你许一个愿，对不对？”
“你想要什么？”
贺锦君手掌一翻，手心中破妄出现，满是裂痕，锋利冰冷。
她轻声说：“我想要破妄能彻底修复，我要重生它的灵。”
天道说：“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光芒落在破妄剑身，轻柔覆盖其上，所到之处，细碎的密密麻麻的裂痕如冰雪般消融，逐渐恢复原有的光泽。
修复时间短暂，破妄微微发烫，贺锦君用力握住它，直到手中的剑自己抖动起来，发出悠长的低鸣。只是金属音，但贺锦君从里面听出重逢的喜悦，好像在说“好久不见”。
贺锦君把破妄细细地擦拭一番，对天道说话：“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天道沉默地目送她，在她即将离开这里进入通往外界的通道时，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祂叫住贺锦君。
“你的车祸与我无关。”天道重申，“但我想知道，如果是我做的，到了现在你要去拯救世界的时候，你会怎么选择？”
贺锦君停下，想了一会，轻快地说：“还是要去啊。”
“为什么？”天道不解。
“因为，我拯救世界的目的不是救你，而是别人。”幸仪的脸浮现在贺锦君眼前，随之而来的还有埋葬她时，墓地看顾人的话。贺锦君说，“如果你对我动手是真的，那也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说罢，她自嘲地笑笑，“这也是你没真正动手我才能说的这么轻描淡写，说这些假大空的话。要是你动了手，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样坐。”
“我没有动手。我可以发誓。”
贺锦君笑道：“大家都是对你发誓，你对谁发誓？天道之上，还有天道吗？”
“有。世界之外，还有世界。”
“还有问题吗？”
“有。”天道说，很认真地问贺锦君，“你为什么要去拯救世界？你不是这里的人，你可能会死。到了现在，你已经没有需要做的事情，你呆在万名大陆或者溯源之地，再等几百年，等救世主自爆时，你就可以回家，比现在安全得多。为何要牺牲自己？我不理解。”
“你去问系统吧。”贺锦君站在边缘，展颜一笑，“他也不理解。”
说完这句话，她走出了天道区域。
时间流动起来，她看到白线内部，依旧和上次进入时一样，她还是变成很多颗粒，四肢相隔得远远的。漆黑的底色上有五彩斑斓的光，两条通往不同地方的路闪烁不同的颜色。通往外界那条没有任何变化，而可以去往万名大陆的那条路，已经不再有绿色，取而代之的是死气沉沉的灰，完全被堵住了。
贺锦君尝试触碰外界之路，灵力如泥牛入海，没掀起一点波澜。加大灵力投入，道路轻微地扭曲一下，紧接着也再无反应
贺锦君专注地看外界通道，脑海飞速运转，计算所需要的能量。
这种情况下，她分了些心去想，还有肾上腺素分泌吗？
她感觉自己兴奋起来，状态极好，灵力从没有像今天那样被她掌控，就如同是从她身体里延伸而出的触手，心念一动，则灵力而至。
在灵力的包裹下，贺锦君全身，所有颗粒都进入外界通道，繁杂多变的绚烂色彩堵在前方，不让人通过。
贺锦君深深地吸了口气，手所代表的颗粒拂过耳垂，空中转瞬多出数颗金丹，由灵力拢着，虚虚漂浮在她掌心。
其中有一颗，比其余的都大出很多，上面闪烁着夺目的光彩，纵使没有与贺锦君接触，她也能感知到上面有温暖源源不断地散发。
是尔涯的金丹。
有着大乘期灵力的金丹。
贺锦君把它拿在手里，金丹传递出喜悦，更暖和了一些。
她往其中灌注灵力，如同按下开关，金丹像灯一样亮起来，刺眼为止。她一次性控制这么多灵力，竟没有感受到半分任何吃力，只觉再加一倍数量的金丹依旧能游刃有余。她全神贯注，细心体会每一颗金丹要到达的极限。
一颗亮起来，两颗亮起来，三颗，四颗……直到连尔涯的那颗也在她眼前绽放出无与伦比的美丽光芒，莹莹华光流转。做完这些，贺锦君体内的灵力几乎被掏空，经脉干涸带来隐隐痛楚，她闪电般取出一瓶丹药，吞下一些，缓解刺痛，唤出护体灵器。
这几十颗金丹漂浮在眼前，宛如小太阳，贺锦君右手轻轻往前一指。去！金丹转瞬就投入了彩色的幻海。
“轰！！”
惊天动地的巨响后，眼前好像打翻了无数盘颜料，那些色彩相互覆盖、堆叠，正中间的部分变成能吞没一切颜色的黑，这团黑不断变大，扩张，扭曲，蠕动，可最后出现在贺锦君眼前的，竟然是点点银光。
与此同时，身后也传来震天响动，贺锦君心知是沈芳在引导灵力。
巨大的灵力直冲她来，贺锦君不慌不忙，低头对破妄微微一笑，灌注体内仅有的灵力，人剑合一，与那灵力一同，猛然扑进那银色繁星中。
刹那间豁然开朗，天地褪去，万物失色，唯有灿烂的星河在这无垠的世界缓缓流动。它好似是河，奔流往前，又像瀑布，飞流直下。它是目光所及的一切，是绝妙非凡的中心，是人的一生难以想象的广袤，是伸手可及的星光。
贺锦君回眸，眼前所见不是预想中的黑暗通道，而是满目星光。
原来她已置身于这星河中，曾经对她而言陌生至极的万名大陆，只是这条河流中的一滴绿色水珠。
“贺道友！”
耳边传来呼唤。
贺锦君循声望去，看到沈芳漂浮在空中，唇边带血，以一种狂热的状态，很开心地对她挥手。
“咳咳！”就在贺锦君飘过来的当下，沈芳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沈前辈！”
沈芳躺在贺锦君怀里，笑道：“我快要死了。”
“原来外面是这种样子。”她挣扎地坐起来，如饥似渴地环视四周，把星光牢牢刻在心里，“哈哈哈哈！天道想把我困在埋骨川一辈子，最后还是被我逃了出来！咳……咳咳！”
贺锦君道：“可是——可是前辈怎么会这样？”
“当灵力压缩到极限，马上就要爆炸，可那通道还是太小，不能一次倾泻这么多灵力，我便上前，加上自身之力，拼劲一切，总算是随着那缺口出来。”沈芳说起这话，脸上光彩焕发，好像有光照亮她一样，“死前能见到外面的模样，我也算是此生无憾。”
话音落地，星光还倒映在她眼睛里，沈芳睁着眼，再没了呼吸。
贺锦君落下一滴泪，松开她的身体。
沈芳飘扬着，身体一点点消散，融进这片星空。
暴动的力量疯狂涌出，半个时辰才把积累千年的灵力完全宣泄。
贺锦君问：“你不会再死了吧？”
天道回答她：“不会。多谢你。”
“我的任务完成了。”她说，“再见，天道。也帮我对系统说一声再见吧。”
*
系统坐在重罗山的琉璃顶下，昔日破碎的地方已经被他完全修复，看不出一丝断裂过的痕迹。
这让他有些许安慰。阳光如过去一样从上面投下来，照在贺锦君常坐的椅子上，他走过去坐下，感受阳光带来的暖意，就像以前贺锦君那样。
此时距离贺锦君进入溯源之地，已过了一年。
沈从携姬望云从溯源之地原路返回回到万名大陆，告诉所有生物带来危机已解决的好消息。不论是妖兽还是人，全都欢呼雀跃，奔走相告，欢喜于灾难的消亡。沈从所到之地，皆是喜悦，无人见到他眼底的悲伤。
短短一年里，世界天翻地覆。魔修溃败，再不成气候。溯源之地和万名大陆彻底不分彼此，无数妖兽第一次见到人，人类生活里多了很多妖兽的痕迹。
和平重回，人们有时间修生养息，埋葬逝去的亲人朋友，缅怀其中牺牲的人。
“笃笃笃。”
声音响起的同时，光线一暗。系统抬头一看，沈从正现在琉璃顶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系统前去开门，迎沈从进来。
“这些天不见，道友气色更好了些。”沈从边走边说，“此次前来，是来问道友一句。人修那边选了个好地方，要给我的主人和贺道友修建陵墓和纪念碑，来问问你，是否愿意。”
沈从身为沈芳的傀儡，在沈芳气息断绝的那一刻，就确认她已死亡的事实。
沈从继续道：“只是衣冠冢。我想我主人应该不会介意。你意下如何？”
“不。”系统一口回绝，肯定道，“锦君没死。”
“你……”沈从欲言又止，“你还相信她活着吗？”
系统抬头，看着白色天空。沈从跟随他的视线望去。
“她本来就没死。她是回家了。”
*
永夜星河中，连贺锦君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在这里飘荡了多久，只记得自己在大千世界里不断寻找，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个蓝色世界。
星河里有无数个蓝，深蓝、浅蓝、湖蓝，贺锦君一个个看过去，对此，判断，相近的话再靠近，然后再离开。
贺锦君有时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变成孤魂野鬼，只能永远在这里游荡。偶尔遇到非常明亮的世界，她会主动过去飘在附近，吸收温暖。
就这么飘啊飘，飘了很久很久，终于有一天，贺锦君的眼睛中出现一抹非常熟悉的蓝。
见到这抹蓝色时，她愣了很久，接着不顾一切地奔了过去，乳燕投林般撞进那个世界里。
雪天，公路，结冰，堵成一条长龙的车队，淋漓的鲜血，刚落在地面上就凝固，还来不及冒出热气。
这一切贺锦君从未忘记。她进入的那一瞬间，颗粒聚集起来，重新凝结成实体，她有了身体、手、脚，轻飘飘地，像幽灵一样，穿过白云，穿过建筑，穿过无数人的身体，来到原本她所在的驾驶位。她坐下后手指轻动，原本被压扁的车头充气般鼓了起来，恢复原样。
她放出神识，把灵力分给附近受伤的所有人，清扫路面积雪。
“诶？”有人惊呼，“我没那么痛了！救命啊！”
“你怎么样了！！”
“我还好……没死呢……”
警笛轰鸣，医务人员和警察快速来到现场，拉起警戒线。担架一个接一个抬走，埋在车下的人被挖出来。在交警的指挥下，堵着的道路开始疏通，一切恢复平静。
贺锦君很久没开过车，摸到方向盘时，身体自动动了起来，操纵车辆沿路一直开回家。
站在家门口，打开就能见到家人，贺锦君竟然有些近乡情怯，犹豫踟蹰着不敢进去。她抹了抹眼睛，把泪液擦掉，按下门把手。
屋内白天也开了灯，暖气很足，陈设都是贺锦君最熟悉不过的，空气中还飘荡着排骨的香味。
电视机播放新闻：“——大桥上的交通事故已经解决，据悉此次事件有部分市民受伤，无人死亡。在此要提醒大家，雪天路滑，开车需谨慎。”
端菜的男人从厨房里走出来，见到贺锦君，笑着举了举手中摆菜盘，“锦君回来了啊！快换了鞋去洗手，今天我做了你喜欢的小炒排骨。”
“爸爸！”
听到声音，厨房里的女人也走几步到门边，探出个头，手里还拿着汤勺，“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刚看到新闻说出了车祸，你没事吧。”
“我没事。”贺锦君道，“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