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上午没什么区别，我下车的时候他在门口等我，应该等了一会，手都冻红了。”
“这不挺好。”
“一开始还行，点菜吃饭，但是到了后面，他非常认真地问我，你相信修仙之术吗？”
“哈？”
“我说我是唯物主义，不相信这些。但是他还是要和我说这个，说他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几百年前就认识我了，还说我拯救了世界，我是世界上最强的人，没人能超过我，我虽然受过很多苦，但我都坚强地挺过来了。我买了一座山住下，上面精心装修，我每天能从八百平的大床上醒来，能在山上走一天。我超级超级有钱，包里全都是什么珍惜材料异兽内丹。”
“你记得太清楚了！”
贺锦君沉默了一下，然后打了语音，语气兴奋，“因为很爽啊！你不觉得吗？我一个人大杀四方，神来杀神魔来杀魔，天下第一唯我独尊。”
朋友吐槽道：“杀猪盘现在这么高级了吗？”
“我没信。”
“那你听这么久？”
“他一直说我厉害强大，绘声绘色，说得有模有样，就像我真的在那里过了五百年一样。但最神奇的地方不是这里，你快猜是什么。”
“他是你前世的恋人，为了救你献祭身亡。你怒战反派三百回合三天三夜终于夺回他的灵魂复活。”
“更神奇。他说，他是跟着我与我形影不离系统。”
“他不是就叫席统吗？”
“我也问了。他说席统就是系统的谐音。”
“怎么听起来有点像妄想症？”朋友若有所思，忽然想起来什么，“诶？他说的世界里是武侠的还是仙侠的？”
“仙侠的。”
“你是天下第一，他是天下第一身边的系统，总得有点什么特异功能吧？你问了吗？”
贺锦君停顿了一下，一拍被子，嚎叫道：“我忘了！”
同一时间，酒店里。
“她听我说话的时候非常专注！她相信了我！”
天道：“你没钻进她脑袋里，怎么能知道她相信你？”
“我看得出来！她……她还对我笑。主动追问我下面发生了什么，我把一切都巨细无遗地告诉了她，她看起来很开心。”
系统恍然大悟，两手一拍，“她是不是在开心我对她很坦诚，一点都不隐瞒？”
天道不想再接话。
“我还要和她一起吃饭，我想和她一起玩。”
天道说：“你问吧，本来也没几天。”
系统下定决心，虔诚地打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手写输入，打好标点符号。
明天出来玩吗？
没等多久，手机伴随特别关心的声音震动了一下。
“周末不了。”
*
周日早上一起来，贺锦君的脚好得七七八八，已经不肿了，就是颜色还有点青，按上去隐隐作痛。
出发去公司附近的出租屋前，贺锦君万分不舍，挂在妈妈身上喊我不想上班！
妈妈爱怜地摸她的头：“坚持，再有几十年你就退休了。”
最后妈妈和爸爸一起送她到了那边。爸爸扫地妈妈做饭，爸爸对满床的衣服指指点点，贺锦君说这件我只穿了一天，冬天的衣服洗勤了不好，这才蒙混过关。
一家人吃了饭，该回家的回家的，该准备上班的准备上班，贺锦君洗了澡换了衣服，躺在床上玩手机，玩着玩着，点进了和系统的对话框。
最后一条消息的时间停留在周五，系统说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她回他说我到家了。然后系统问明天出来玩吗？她说周末不了。
正当她在对话框里打字，删删减减的时候，页面上跳出来一句话：“明天周一了。”
贺锦君翻了个身，把输好的明天有空吗这五个字删掉，双手打字：“然后？”
“要不要一起吃饭，我上次都没有把你的事迹讲完。”
贺锦君哈哈大笑：“好。”
第二天下午，贺锦君在工位上，眼睛老是忍不住去瞄电脑右下角。
怎么才三点？
她对着文件，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从未感觉时间流逝得这么慢。她把这一页改完，再看一眼，怎么就过了十五分钟！
贺锦君蹭一下站起来，板凳刺啦一声划过地面。
“你干嘛！”
隔壁同事被吓了一跳，从电脑面前抬起来，不满地看她。
贺锦君很有诚意地道歉：“对不起，我去厕所。”
她抓起手机就走，快步到一个隔间里面，打开聊天软件，备注为席统的界面里，没有新消息。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时间，她对镜子补了个聊胜于无的口红，扯了扯嘴角。上了一天班后她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死意，和昨天的状态天壤之差。所幸这周工作不忙，领导没再给她发消息，她顺利下了班。
系统和上次一样，在门口等着，目光在人群里搜寻，精准锁定她的身影。
贺锦君还在沿着指示牌往前走，视线从手机上挪开，就看到前面有个人快步向她走来。她一看到系统，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脸上已经有了笑容。
“我们走吧。”系统对她说。
“走吧。”贺锦君轻快道。
室内暖气很足，她脱下外套放一边，边看菜单边问：“上次你讲的故事还有吗？我还想听。”
系统心花怒放，“有，还有很多，你想听什么？”
“上次你都在说我多么多么厉害。”贺锦君点了两个招牌菜，把手机给他让他点，“我修炼就这么顺利吗？虽然你说我是万年难得一遇的修真天才，但也不至于一帆风顺，就没有什么亲友反目、夫妻对杀、以一敌众的故事吗？”
“没有亲友反目。”
“这是为何？我身边都是好人？”
“绝大多数时候，你身边只有我。”
贺锦君：“……”
系统加了个汤，点击下单。
“我有这么惨吗？”她问。
系统说：“什么惨？”
“一个亲友都没有吗？”
系统想了想，“还是有的。有一只兔子，有一个人，有一只狐狸。”
贺锦君还不死心，“没了？”
“没了。”
店员很快送上菜品，盘子上冒着热气，白雾腾腾飘在贺锦君和系统中间。
系统说：“但是后面两个是有的。”
贺锦君毫不费力地跟上他的脑回路：“你说夫妻对杀和以一敌众？你讲吧。”
她饶有兴味，以为会听到一个精彩绝伦的故事。
她和那个不知名的丈夫之间爱恨交加，从挣扎到妥协，从情深到相看两厌，直到矛盾无可化解，双方再也忍耐不下去，最终对对方痛下杀手。
听到的却是：“魔尊喜欢你，和你成了婚，然后把你推到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你差点死了。后来你修炼变强，把他杀了。”
“……我不喜欢他？”
系统斩钉截铁：“不喜欢。”
贺锦君问：“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和他成婚？”
“因为你是被迫的。”
好吧。贺锦君心想，强者背后的辛酸往事。
“以一敌众又是个什么情况？”她接着问。
“你被魔尊推下去后，到了一个地方，那里全都是妖兽，而且特别讨厌人类——”
“等下。”贺锦君打断他，“我好像明白了。所以妖兽就也特别讨厌我，我就以一敌众了，是吧？”
系统点点头。
贺锦君端起杯子摇了摇，说：“这些事情可以后面慢慢讲。我还有个事很好奇。”
“什么事？”
“上次你说你是我身边的系统，后面有了人形。”她说这话总感觉怪怪的，“是吧？”
“是。”
“你能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能在这么多人中找到我，身上应该有些超能力——”贺锦君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换了个词，试探道：“特殊能力？总之就是常人没有的力量，上天入地之类的。”
对于系统的特殊能力，贺锦君没抱什么期待，他说的天花乱坠，但问起来，很有可能只是找点理由是搪塞她过去，她都给他找好几个说辞了。
穿越之后，我的力量留在了那边，带不过来。
还可以说机密不得外泄，凡人看不到超出认知以外的东西。
系统道：“有啊。”
贺锦君眼神诚挚，“我想看。”
她以为系统会给她变个魔术，下一秒，就眼睁睁看着桌子的一个水杯突然飘在了空中，再铛一声，落了下来。
“啊？”
贺锦君伸手上去在杯子边摸了一圈，什么也没摸到，往上看，什么也没有，天花板隔这里还有一段距离。
贺锦君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系统想说话，贺锦君看出他的意图，果断道：“先等一等。”
然后打开视频软件、搜索软件、提问软件，全方位地查了一通悬空魔术。
如今的年代，魔术解密已流传甚广，她看了下，都是用隐形的线粘住戒指之类的东西，另一端贴在身上。
可是刚刚，什么都没有。
她把手机放在桌上，问：“这个你也可以让它浮起来吗？”
“可以。”
话音刚落，手机跟着漂浮了起来。
贺锦君迅速伸手握住手机想往下拉，却纹丝不动。
“你能凭空变出个东西吗？你先把手这样，再变。”贺锦君比了个五指张开，正反两面交替展示。
“能。”
系统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块手帕。
贺锦君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你放回去吧。”贺锦君目光灼灼，盯着系统，“你还有其他的吗？你能飞吗？”
“我会飞。”
“我想看。”
两人迅速地把桌上的菜解决，一同走到商城楼顶。夜里寒冷，从栏杆处往下看，能看到覆盖在房顶和绿化带上的薄薄一层雪。上面挂了一闪一闪的彩灯，有男男女女分散开，像是在拍照。
贺锦君和系统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一样，鬼鬼祟祟，时不时往旁边瞄一眼，生怕有人注意到。
呼吸间白雾溢出，贺锦君的心跳愈发加快，她还是有些怀疑系统是高明的魔术师，可又感觉自己窥见了世界不为人知的一角。
万一世界上真有异能呢？
怀着这样的心情，系统飞了起来。
说是飞，为避免引人注意，其实只是离地几厘米而已。他脚下切切实实是没踩任何东西，头顶是黑色的天空，贺锦君人都看傻了。
紧接着，一股轻柔的力量缓慢地托起贺锦君，她惊叫一声，身体摇晃了下，差点摔在地上。
贺锦君一把系统的手，眼神热烈，“我想学这个！”
这天晚上，贺锦君的情绪诡异狂热。
吸收灵气，使用灵气，让自己飞起来，对她而言简直比一加一等于二还要简单，初次尝试就成功，和系统一样飘在空中，若不是系统拉住她，她可能直接飘到商城外面去了。
她回了家，在房间里飘来飘去，去摸柜子顶天花板，摸了一手灰。洗澡也是，在浴室里一边冲水一边转着圈飞。在床上都不躺下去了，能飞多久是多久，飞累了就摔进被子里。
翌日醒来，贺锦君顶了个大黑眼圈，麻木地躺在床上。她试了下，过了一天，体内灵力没有消失，自己还能飞。
贺锦君谨慎思考，非常果断地以复查脚踝为理由请了半天的假。
下床穿衣洗漱后她去医院，检查了一下脚踝，用时很短。
从诊室里出来，贺锦君接着直奔神经内科。
“医生。”她严肃道，“我有个幻觉。我感觉我能飞。”
医生扶了扶眼镜：“这季节也不吃菌子啊？”
贺锦君：“啊？”
医生给她做了测试，让她去内科抽血化验，中毒也可能导致幻觉。贺锦君扫码缴费，下午在公司的时候手机上收到结果，啥事没有一切正常。
贺锦君对着手机看了五分钟，心想：“我要成超人了。”
她把这个想法发给了系统。
设置贺锦君为特别关心的系统罕见地没有秒回。他打开浏览器，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什么是超人？”
看了五分钟，系统搞明白，回复：“你要买蓝色紧身衣？”
贺锦君爆笑。
这几天晚上，贺锦君下了班都和系统一起吃饭，她学习了越来越多灵力的知识、技巧，找到了冬日实用性最强的功能：早上起床把衣服加热。
周四晚上，系统和贺锦君漫步在广场，大屏上在滚动播放明日将会有雪，市民开车出行注意路面结冰，小心驾驶等提示。
系统指着一家店问：“明天一起吃饭吗？那个看起来不错。”
贺锦君摇了摇头，“不了，明天我要回家，晚上和家里人一起吃饭。”
“我应该快走了。”系统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能就是后天或者大后天，你周六回去，好不好？”
状若无事的神情掩藏不了他的焦虑。
他是焦虑马上要走了，明天是会发生什么事？
贺锦君犹豫了一会，道：“好。”
那个周五，系统尤其丰神俊朗，使出了浑身解数，目的是要给贺锦君留下最深刻的印象，让她以后再也忘不了他。
贺锦君一见到他，发出声赞叹，夸今天你真好看。
系统心花怒放，微微一笑，平静地说：“谢谢，你也很好看。”
这是一顿散伙饭。
很多年以后，贺锦君已年老，都还会想起那一天。
她来了之后，系统身上的焦虑陡然消失，变得轻松自在起来，好似那些情绪从未存在过一样。
从饭店里出来，冷空气裹挟雪花，劈头盖脸刮了她们一身。贺锦君手插在兜里，临近捏住手机，看了系统一眼。
刚才推送了一个新闻，高架上因公路结冰发生连环车祸，已造成多人死亡。
那是贺锦君回家的必经之路。
雪花凝结在系统的鼻尖，融化成水流下。就一会功夫，他的头发上已铺满细密的白雪，感受到贺锦君的视线，他把目光从纷纷扬扬的雪里收回，与贺锦君对视，很自然地笑起来。
贺锦君回了家，发现系统的号码已经注销，再找不到他一点存在过的痕迹。她依然能用灵力飞起来，烘干衣服，有时候却仍然会怀疑与系统见了面的那些天是不是只是一场梦。
系统离开以后，贺锦君余下的那些年无病无灾，平安健康。
她度过了很幸福的一生。
“这不挺好。”
“一开始还行，点菜吃饭，但是到了后面，他非常认真地问我，你相信修仙之术吗？”
“哈？”
“我说我是唯物主义，不相信这些。但是他还是要和我说这个，说他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几百年前就认识我了，还说我拯救了世界，我是世界上最强的人，没人能超过我，我虽然受过很多苦，但我都坚强地挺过来了。我买了一座山住下，上面精心装修，我每天能从八百平的大床上醒来，能在山上走一天。我超级超级有钱，包里全都是什么珍惜材料异兽内丹。”
“你记得太清楚了！”
贺锦君沉默了一下，然后打了语音，语气兴奋，“因为很爽啊！你不觉得吗？我一个人大杀四方，神来杀神魔来杀魔，天下第一唯我独尊。”
朋友吐槽道：“杀猪盘现在这么高级了吗？”
“我没信。”
“那你听这么久？”
“他一直说我厉害强大，绘声绘色，说得有模有样，就像我真的在那里过了五百年一样。但最神奇的地方不是这里，你快猜是什么。”
“他是你前世的恋人，为了救你献祭身亡。你怒战反派三百回合三天三夜终于夺回他的灵魂复活。”
“更神奇。他说，他是跟着我与我形影不离系统。”
“他不是就叫席统吗？”
“我也问了。他说席统就是系统的谐音。”
“怎么听起来有点像妄想症？”朋友若有所思，忽然想起来什么，“诶？他说的世界里是武侠的还是仙侠的？”
“仙侠的。”
“你是天下第一，他是天下第一身边的系统，总得有点什么特异功能吧？你问了吗？”
贺锦君停顿了一下，一拍被子，嚎叫道：“我忘了！”
同一时间，酒店里。
“她听我说话的时候非常专注！她相信了我！”
天道：“你没钻进她脑袋里，怎么能知道她相信你？”
“我看得出来！她……她还对我笑。主动追问我下面发生了什么，我把一切都巨细无遗地告诉了她，她看起来很开心。”
系统恍然大悟，两手一拍，“她是不是在开心我对她很坦诚，一点都不隐瞒？”
天道不想再接话。
“我还要和她一起吃饭，我想和她一起玩。”
天道说：“你问吧，本来也没几天。”
系统下定决心，虔诚地打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手写输入，打好标点符号。
明天出来玩吗？
没等多久，手机伴随特别关心的声音震动了一下。
“周末不了。”
*
周日早上一起来，贺锦君的脚好得七七八八，已经不肿了，就是颜色还有点青，按上去隐隐作痛。
出发去公司附近的出租屋前，贺锦君万分不舍，挂在妈妈身上喊我不想上班！
妈妈爱怜地摸她的头：“坚持，再有几十年你就退休了。”
最后妈妈和爸爸一起送她到了那边。爸爸扫地妈妈做饭，爸爸对满床的衣服指指点点，贺锦君说这件我只穿了一天，冬天的衣服洗勤了不好，这才蒙混过关。
一家人吃了饭，该回家的回家的，该准备上班的准备上班，贺锦君洗了澡换了衣服，躺在床上玩手机，玩着玩着，点进了和系统的对话框。
最后一条消息的时间停留在周五，系统说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她回他说我到家了。然后系统问明天出来玩吗？她说周末不了。
正当她在对话框里打字，删删减减的时候，页面上跳出来一句话：“明天周一了。”
贺锦君翻了个身，把输好的明天有空吗这五个字删掉，双手打字：“然后？”
“要不要一起吃饭，我上次都没有把你的事迹讲完。”
贺锦君哈哈大笑：“好。”
第二天下午，贺锦君在工位上，眼睛老是忍不住去瞄电脑右下角。
怎么才三点？
她对着文件，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从未感觉时间流逝得这么慢。她把这一页改完，再看一眼，怎么就过了十五分钟！
贺锦君蹭一下站起来，板凳刺啦一声划过地面。
“你干嘛！”
隔壁同事被吓了一跳，从电脑面前抬起来，不满地看她。
贺锦君很有诚意地道歉：“对不起，我去厕所。”
她抓起手机就走，快步到一个隔间里面，打开聊天软件，备注为席统的界面里，没有新消息。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时间，她对镜子补了个聊胜于无的口红，扯了扯嘴角。上了一天班后她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死意，和昨天的状态天壤之差。所幸这周工作不忙，领导没再给她发消息，她顺利下了班。
系统和上次一样，在门口等着，目光在人群里搜寻，精准锁定她的身影。
贺锦君还在沿着指示牌往前走，视线从手机上挪开，就看到前面有个人快步向她走来。她一看到系统，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脸上已经有了笑容。
“我们走吧。”系统对她说。
“走吧。”贺锦君轻快道。
室内暖气很足，她脱下外套放一边，边看菜单边问：“上次你讲的故事还有吗？我还想听。”
系统心花怒放，“有，还有很多，你想听什么？”
“上次你都在说我多么多么厉害。”贺锦君点了两个招牌菜，把手机给他让他点，“我修炼就这么顺利吗？虽然你说我是万年难得一遇的修真天才，但也不至于一帆风顺，就没有什么亲友反目、夫妻对杀、以一敌众的故事吗？”
“没有亲友反目。”
“这是为何？我身边都是好人？”
“绝大多数时候，你身边只有我。”
贺锦君：“……”
系统加了个汤，点击下单。
“我有这么惨吗？”她问。
系统说：“什么惨？”
“一个亲友都没有吗？”
系统想了想，“还是有的。有一只兔子，有一个人，有一只狐狸。”
贺锦君还不死心，“没了？”
“没了。”
店员很快送上菜品，盘子上冒着热气，白雾腾腾飘在贺锦君和系统中间。
系统说：“但是后面两个是有的。”
贺锦君毫不费力地跟上他的脑回路：“你说夫妻对杀和以一敌众？你讲吧。”
她饶有兴味，以为会听到一个精彩绝伦的故事。
她和那个不知名的丈夫之间爱恨交加，从挣扎到妥协，从情深到相看两厌，直到矛盾无可化解，双方再也忍耐不下去，最终对对方痛下杀手。
听到的却是：“魔尊喜欢你，和你成了婚，然后把你推到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你差点死了。后来你修炼变强，把他杀了。”
“……我不喜欢他？”
系统斩钉截铁：“不喜欢。”
贺锦君问：“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和他成婚？”
“因为你是被迫的。”
好吧。贺锦君心想，强者背后的辛酸往事。
“以一敌众又是个什么情况？”她接着问。
“你被魔尊推下去后，到了一个地方，那里全都是妖兽，而且特别讨厌人类——”
“等下。”贺锦君打断他，“我好像明白了。所以妖兽就也特别讨厌我，我就以一敌众了，是吧？”
系统点点头。
贺锦君端起杯子摇了摇，说：“这些事情可以后面慢慢讲。我还有个事很好奇。”
“什么事？”
“上次你说你是我身边的系统，后面有了人形。”她说这话总感觉怪怪的，“是吧？”
“是。”
“你能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能在这么多人中找到我，身上应该有些超能力——”贺锦君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换了个词，试探道：“特殊能力？总之就是常人没有的力量，上天入地之类的。”
对于系统的特殊能力，贺锦君没抱什么期待，他说的天花乱坠，但问起来，很有可能只是找点理由是搪塞她过去，她都给他找好几个说辞了。
穿越之后，我的力量留在了那边，带不过来。
还可以说机密不得外泄，凡人看不到超出认知以外的东西。
系统道：“有啊。”
贺锦君眼神诚挚，“我想看。”
她以为系统会给她变个魔术，下一秒，就眼睁睁看着桌子的一个水杯突然飘在了空中，再铛一声，落了下来。
“啊？”
贺锦君伸手上去在杯子边摸了一圈，什么也没摸到，往上看，什么也没有，天花板隔这里还有一段距离。
贺锦君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系统想说话，贺锦君看出他的意图，果断道：“先等一等。”
然后打开视频软件、搜索软件、提问软件，全方位地查了一通悬空魔术。
如今的年代，魔术解密已流传甚广，她看了下，都是用隐形的线粘住戒指之类的东西，另一端贴在身上。
可是刚刚，什么都没有。
她把手机放在桌上，问：“这个你也可以让它浮起来吗？”
“可以。”
话音刚落，手机跟着漂浮了起来。
贺锦君迅速伸手握住手机想往下拉，却纹丝不动。
“你能凭空变出个东西吗？你先把手这样，再变。”贺锦君比了个五指张开，正反两面交替展示。
“能。”
系统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块手帕。
贺锦君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你放回去吧。”贺锦君目光灼灼，盯着系统，“你还有其他的吗？你能飞吗？”
“我会飞。”
“我想看。”
两人迅速地把桌上的菜解决，一同走到商城楼顶。夜里寒冷，从栏杆处往下看，能看到覆盖在房顶和绿化带上的薄薄一层雪。上面挂了一闪一闪的彩灯，有男男女女分散开，像是在拍照。
贺锦君和系统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一样，鬼鬼祟祟，时不时往旁边瞄一眼，生怕有人注意到。
呼吸间白雾溢出，贺锦君的心跳愈发加快，她还是有些怀疑系统是高明的魔术师，可又感觉自己窥见了世界不为人知的一角。
万一世界上真有异能呢？
怀着这样的心情，系统飞了起来。
说是飞，为避免引人注意，其实只是离地几厘米而已。他脚下切切实实是没踩任何东西，头顶是黑色的天空，贺锦君人都看傻了。
紧接着，一股轻柔的力量缓慢地托起贺锦君，她惊叫一声，身体摇晃了下，差点摔在地上。
贺锦君一把系统的手，眼神热烈，“我想学这个！”
这天晚上，贺锦君的情绪诡异狂热。
吸收灵气，使用灵气，让自己飞起来，对她而言简直比一加一等于二还要简单，初次尝试就成功，和系统一样飘在空中，若不是系统拉住她，她可能直接飘到商城外面去了。
她回了家，在房间里飘来飘去，去摸柜子顶天花板，摸了一手灰。洗澡也是，在浴室里一边冲水一边转着圈飞。在床上都不躺下去了，能飞多久是多久，飞累了就摔进被子里。
翌日醒来，贺锦君顶了个大黑眼圈，麻木地躺在床上。她试了下，过了一天，体内灵力没有消失，自己还能飞。
贺锦君谨慎思考，非常果断地以复查脚踝为理由请了半天的假。
下床穿衣洗漱后她去医院，检查了一下脚踝，用时很短。
从诊室里出来，贺锦君接着直奔神经内科。
“医生。”她严肃道，“我有个幻觉。我感觉我能飞。”
医生扶了扶眼镜：“这季节也不吃菌子啊？”
贺锦君：“啊？”
医生给她做了测试，让她去内科抽血化验，中毒也可能导致幻觉。贺锦君扫码缴费，下午在公司的时候手机上收到结果，啥事没有一切正常。
贺锦君对着手机看了五分钟，心想：“我要成超人了。”
她把这个想法发给了系统。
设置贺锦君为特别关心的系统罕见地没有秒回。他打开浏览器，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什么是超人？”
看了五分钟，系统搞明白，回复：“你要买蓝色紧身衣？”
贺锦君爆笑。
这几天晚上，贺锦君下了班都和系统一起吃饭，她学习了越来越多灵力的知识、技巧，找到了冬日实用性最强的功能：早上起床把衣服加热。
周四晚上，系统和贺锦君漫步在广场，大屏上在滚动播放明日将会有雪，市民开车出行注意路面结冰，小心驾驶等提示。
系统指着一家店问：“明天一起吃饭吗？那个看起来不错。”
贺锦君摇了摇头，“不了，明天我要回家，晚上和家里人一起吃饭。”
“我应该快走了。”系统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能就是后天或者大后天，你周六回去，好不好？”
状若无事的神情掩藏不了他的焦虑。
他是焦虑马上要走了，明天是会发生什么事？
贺锦君犹豫了一会，道：“好。”
那个周五，系统尤其丰神俊朗，使出了浑身解数，目的是要给贺锦君留下最深刻的印象，让她以后再也忘不了他。
贺锦君一见到他，发出声赞叹，夸今天你真好看。
系统心花怒放，微微一笑，平静地说：“谢谢，你也很好看。”
这是一顿散伙饭。
很多年以后，贺锦君已年老，都还会想起那一天。
她来了之后，系统身上的焦虑陡然消失，变得轻松自在起来，好似那些情绪从未存在过一样。
从饭店里出来，冷空气裹挟雪花，劈头盖脸刮了她们一身。贺锦君手插在兜里，临近捏住手机，看了系统一眼。
刚才推送了一个新闻，高架上因公路结冰发生连环车祸，已造成多人死亡。
那是贺锦君回家的必经之路。
雪花凝结在系统的鼻尖，融化成水流下。就一会功夫，他的头发上已铺满细密的白雪，感受到贺锦君的视线，他把目光从纷纷扬扬的雪里收回，与贺锦君对视，很自然地笑起来。
贺锦君回了家，发现系统的号码已经注销，再找不到他一点存在过的痕迹。她依然能用灵力飞起来，烘干衣服，有时候却仍然会怀疑与系统见了面的那些天是不是只是一场梦。
系统离开以后，贺锦君余下的那些年无病无灾，平安健康。
她度过了很幸福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