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薇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一点一点向淮辰输送着灵力。

    淮辰皱着眉头,迷迷糊糊地念着让人听不清的话语。

    看见他有了动静,冷薇面上一喜,加强了力量。

    待其彻底醒转来,冷薇却掩饰住喜悦,淡淡道,“醒了?”

    淮辰坐起,晃了晃头后扫视一圈周围,“这里是?”

    “绝幽山。”

    说完,冷薇便转身去桌上倒茶水,随即听见背后传来沉闷的一声,回头便见淮辰摔在床边,料是起太急一时没有稳住。

    “阿玥呢?她如何了?封印怎么样?”淮辰边撑起身子边着急问道,丝毫不在乎自身的虚弱,差点又摔倒在地。

    冷薇拿着茶杯的手一滞,随即暗使着劲将杯子扣回原样。

    搀扶淮辰起身的同时,冷薇回答了他的问题,“没有封印,生死未卜。”

    瞬间淮辰变了脸色,嘴唇微微颤抖,“生死未卜……快,快带我去见她。”

    他不管不顾地向外冲去,连外衣都未披上,冷薇匆忙跟上。

    很快便来到淮玥的屋子,沧蝎正研磨着草药。

    看见脸上毫无血色的淮玥,淮辰几乎是瘫软地扑在榻前,语气颤抖,“阿玥,阿玥,你醒醒,醒醒。”

    “吵死了,光喊有什么用。”沧蝎将药杵放下,转头道,“有多余力气这药你来捣。”

    淮辰跪着转过身,祈求地看着沧蝎,“求求您,一定要救活她,求求您!”

    冷薇不自觉捏紧了拳头,沧蝎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动作,便也把语气放软了些,“我这不是在救嘛,你先起来,起来,刚有点好转就先别折腾了。”

    冷薇顺势去扶淮辰,淮辰却看着她摇了摇头,而后跪直了身子向沧蝎举拳行礼道,“诡毒君,我还有一事相求。”

    沧蝎本想让他先起来再说,淮辰却一点回话的间隙都不给他留,迅速接着道,“阿玥体内两魂同生,其中一魂若醒来,会彻底毁了她,恳请您将其封印,淮辰叩谢!”

    话毕,淮辰便向沧蝎行了个大礼,似乎并不想给沧蝎拒绝的机会。

    “我可不会什么封印之术。”两魂相生,沧蝎早就看出来了,而这种秘术世上仅有一族可以使用,他并不想插手到麻烦事中。

    “冷薇曾经封印过一次,您是她的师父,她也是得您真传。”

    沧蝎嘴角微微抽动,转头看向冷薇,她倒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而他这个师父此刻却是被架在火上烤一般。

    “对了,淮辰有一物愿作为交换。”说完淮辰的手中出现了一小布袋,他将其呈上,眼神中是无限的祈求,“如果这东西不够,要别的我也愿意去取,只要您能再次封印,让我献上这条性命,我也愿意。”

    看着布袋中的蓇蓉籽,沧蝎他承认自己还是有些心动,毕竟他研究了多年的毒方,就只差这原料了,可是……

    “求求您,封印她吧。”

    面对淮辰不住的祈求,沧蝎纠结不已。

    “不可以!”伴着这声反对,鹤霄大步踏进屋内。

    皮肤所露之处,皆是伤痕,衣服也裂了不少口,但鹤霄依然疾走如风。

    淮辰瞬间像被点燃了一般,站起来一把抓住鹤霄的领口向墙壁抵去,“都是因为你!”

    冷薇第一次见淮辰眼神中出现如此浓重的杀气,有些心惊。

    “如果没有你,阿玥就不会卷进那么多事端,如果没有你,她就不会转头去找你以至于落到如此境地!她本应该过上平平安安的日子,舒心快活、无忧无虑地生活,都是你的出现把这一切毁了!”

    “你怎么想我,怎么怨我,我都无所谓。但你说要封印她的一魂,可了解过她自己的意愿?”鹤霄不清楚具体的状况,当他想起淮玥那疯魔一般的模样,大致有了些猜测。

    而她那滔天的愤怒与如渊的仇恨,竟会被人用封印来强硬解决,他无法理解的同时为淮玥感到悲哀。设想他自己,未能报杀母之仇,却被人抹去仇恨的记忆,表面上他获得了解脱,可若有一日真相被揭开,他定会为让仇家在世上逍遥了这么久的时日而恼怒,倘若因此失去了复仇的机会,他更不会领受那无视他本人意愿的所谓“好意”。

    淮辰这么做,可谓是糊涂。

    可淮辰片刻未有犹豫,坚定答道,“不需要她知道,她不能知道。”

    鹤霄瞬间怒火中烧,用力推开了淮辰,“你不配做她的兄长。”

    跌坐在凳上的淮辰趴在桌沿边,肩背一抖一抖地无声苦笑,没有接话,任鹤霄继续说着。

    “你知道阿玥说过什么吗?她说痛与苦都是她的经历,过去的一切构造了今日的她,如果选择忘记,那便不再是她。你真的懂阿玥吗?你根本不知道她想要什么!”鹤霄回忆着当初在合灵节的桥上,淮玥诉说的过往,眼眶泛起热来,淮玥如今无法表态,他必须要守护她的选择权利。

    淮辰的胸口急促地起伏,随后他猛然将桌上的一切扫落,陶瓷碎裂了一地,在场三人无一不被惊住,“倘若她要的会让她死!倘若她已经因此死过了一次!你还会这样说吗?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你在这里置喙什么?”

    淮辰瞪着鹤霄,目眦欲裂,他现在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太碍眼,太碍眼了。

    可鹤霄只是沉默了一刻,而后一步一步走到淮辰面前,迎上他的目光,压抑着脸部肌肉的抽动,一字一句道,“会,这是她的选择。”

    眼见两人之间剑拔弩张,冷薇上前将两人一把分开,呵斥道,“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现在这些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先救她的命!”

    而后她转头向鹤霄问道,“焚心冰魄,你带回来了吗?”

    听到焚心冰魄这四个字,淮辰的脸上闪过一瞬的难以置信,这可是只存于传说中的灵宝,淮玥竟已到如此地步,而鹤霄,又真的带回了这东西吗?

    一个闪烁着盈盈蓝光的果子从鹤霄手中出现,沧蝎立刻上前来察看,正要伸手去拿,鹤霄却闭住手掌,看向淮辰。

    “等淮玥醒来,要么你告诉她封印之事,要么就永远别提也别再动心思,否则我是不会给这药的。”鹤霄相信,生死面前,孰轻孰重,淮辰会有分辨。他何尝不想快些救淮玥,可现今状况逼他做了这拖延之事,他只希望淮辰能回答地快些。

    淮辰看向淮玥,指节都捏地泛白,只能在心里暗自祈祷,这次灾祸,最好能让那个灵魂,再不要醒来,他不甘地回了句,“好。”

    得此应答,鹤霄才放心将焚心冰魄交给沧蝎,随后他守在榻前,片刻不敢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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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黑的暗室里,月光透过墙顶寸高的窗洞幽幽洒下。

    窸窣的响动过后,暗室的门开了道缝。

    被术式缚于空中的辛乔抬头看向门口,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终于来了。”

    符怜雪轻轻应了一声,仰头看着自己的师父。

    她如今好狼狈,头发披散,脸色憔悴,让人想象不出她曾经的亮丽。符怜雪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美地摄人心魄,所以当她向自己伸出手时,自己便鬼使神差地搭上去了。

    之后辛乔便成了她的师父,可未有人告诉她,这位师父有着多硬的心肠。她至今仍旧忘不了,那大雪纷飞的一夜,白色的雪落在琴上,鲜红的血液顺着琴弦,滴到苍白的雪地上。辛乔说,练不好,便是冻死在外面,也只会是白骨自枯,不要指望她来收尸。

    “怎么?还不动手?不是毋龙派你来的吗?乖,听话,动手。”

    符怜雪怔了一下,她对辛乔的感情,远远用不上恨这个字来形容,所以此刻的她,做不到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辛乔的心肠再硬,也还是会有偶尔的柔情,她会给她买漂亮衣裳,会给她带最爱吃的甜栗,她第一次独立出任务时,辛乔给了她一袋子的符咒,让她打不过就跑,至少留口气回去求她救命。

    那样一个骄傲的人,现在却心甘情愿地去死,符怜雪心里异样地难受,手捏着衣裙,一直摇着头。

    辛乔叹了口气,看向眼神中带着怜悯和温柔,“孩子,这就是我的结局,是我主动走向它的。”

    她一个顶尖杀手,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输在一个毛头小子手上,她只是绝望了,看透了,她忠心耿耿跟随毋龙千年,从一开始的爱恋到所求的权利,毋龙没有一样给了她,在这次出发之前,毋龙强行给她注入死印的时候,就注定了终局。

    “我已经告知了他们毋龙的身份,从此毋龙又多了不少敌人,这是他应得的!”提起毋龙,辛乔的语气变得愤恨起来,说完她短暂地沉默,又看向符怜雪道,“而你,孩子,你不该被他困住的。来,把我的衣袖掀开。”

    符怜雪不解地看着辛乔,月光照在她皱起的眉头,给双眼蒙上一层雾气,她听话照做了。

    辛乔的手臂上,彼岸花形状的黑色印记是那么扎眼又那么熟悉,符怜雪掀起自己的袖子,看见了同样的记号,为何她的师父,也被刻上了这令人作呕的印记。

    符怜雪的手指轻轻颤抖,触摸到辛乔的那块印记,如果可以,她真想将它去掉,哪怕是用刀,用火,可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无用的。

    “死印在此,即使你不杀我,明日我也会被死印吞噬。与其那样,不如死在你手上。而且若你不杀我,毋龙便会察觉我是因死印而亡,你又该如何交差!”看着不住摇头的符怜雪,辛乔心急了起来,而且这是在步家,她再不走就会被发现了。

    “你还想不想救你妹妹!若想救她,杀了我,你就知道她在哪儿了。”

    符怜雪呆愣住了,她喃喃着妹妹,捂着头分外痛苦,为何要用一个亲人的命,去换另一个亲人的命,这一切,都应该怪十恶不赦的毋龙才对,要死也该是他!

    “知道当初我为何选中了你吗?因为在一群孩童中,我唯独看见了你不服输的拼劲和眼神中对自由的向往。”

    辛乔最后一次发动了蛊幻之术,“怜雪,你该去追求,你的自由了。”

    而辛乔也是第一次知道,还会有人,比毋龙更能让她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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