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姮回到位置上,悄声问葛乐凌:“要换吗?”

    她满怀期待地望着葛乐凌,只要她一个点头,她就马上去跟范豆师叔申请换队友。

    葛乐凌耷拉着眼皮摇头。

    她知道自己只是对那副绝艳的皮囊感兴趣而已,对齐宴这个人本身没什么感情,那些谄媚逢迎都是装出来的。何必为了他,让恪守门规的大师姐打破自己的原则。

    可她确实在难过,心里空落落的,只要风一吹,就能把纸糊的心墙吹倒。

    大概是装得太久太真,装得她自己都信了她喜欢齐宴。

    不忍看着葛乐凌这般消沉,许姮再次提出交换队友的建议。

    清越望着许姮为葛乐凌担忧而低垂的眉眼。清粼粼的眼波聚起水雾,眉峰似山峦倾颓,秋天的雨落在她的眼里,涟漪一圈一圈推向杂草丛生的湖畔。他在岸边独坐,隔岸观火,雨却悄然飘落至他伸出的掌心。

    “咚咚”齐宴敲敲桌案。他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三人在这演赵氏孤儿托孤呢?悲情戏演得这么好,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剑修,干脆去找个戏班演几场。他还能看在同门的份上,多扔几锭金子到台上打赏他们。

    “我说,你们商量把我换来换去,就没考虑过我愿不愿意被换?”

    许姮扭着有些僵硬的脖子,瞄了他一眼,“你愿意跟我做队友,奖金平分?”

    齐宴被气笑了,手撑着脑袋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我不在乎和谁做队友,更不在乎那几个子儿的奖金。只是你们俩商量,从不把我当人看,不过分?”

    “好啦,多大点事儿,”葛乐凌长长吐了口气,换上和往常一样没心没肺的笑脸,拉着齐宴的胳膊,眼睛闪着星光,“不就是一起完成一次任务吗,几天后我们就能再见面啦!齐宴师弟你和大师姐有夙怨,正好趁这次机会解开旧仇,往后大家就是更和乐的同门啦!”

    齐宴想扯出被葛乐凌拽住的衣料,但见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气氛一时有些微妙。遂放下手,任葛乐凌抓。

    她是在给众人台阶下,他先忍耐顺着下来,让大家面子上都好过。

    ──

    大家都组好队后,还落下最后一人。

    范豆看着孤零零站在角落的常远鹏,也于心不忍,觉着掌门这个分队的法子还是不行,有漏洞。这样让最后一个被剩下的人该怎么想。

    忽然角落里的常远鹏被人扯了去,“师叔,就让远鹏和我一队吧。”

    葛乐凌瞧着拉住常远鹏的仇诚明,才挤出的微笑又差点挂不住了,“他怎么这么多事儿,难不成要我和他俩三人一组?真是一点儿都不守规矩,烦死了。”

    “好好好!那就,你,远鹏,和乐凌三人一组!”范豆对于仇诚明的解围乐见其成,赶紧一口答应下来。

    “师叔!”葛乐凌皱眉吼道。

    范豆无视葛乐凌的抗议,宣布组队结束。让大家按照从长到幼的次序,一队一队依次去纳事堂抽取任务。抽到任务立即行动。

    许恒、齐宴二人率先前往纳事堂。一进门,就见净远师叔端坐在正堂。

    净远师叔似乎对先来的是他们二人感到十分诧异,捋了把胡子,便笑道:“居然让你们俩人一起。也罢,抽任务吧。”

    许恒看着净远师叔手边的小木箱,问道:“任务的难度都差不多吧?不会有什么特别难的吧?”

    净远喝了一口刚泡好的清茶,放下茶杯,才回答她:“每个人求助的事不同,难度自然也有差异。不过你可放心,难度越高,奖金也随之越丰厚。此批任务奖金最高,为五十两。”

    五十两?!那就算和齐宴平分,她也可得二十五两。足足二十五两啊!只完成一次任务,就能还清起码六分之一的欠款,这是什么天大的好事!

    齐宴撇头见许姮听见五十两,就乐得满眼冒金光,不屑地呲了一声,抱着手臂问道:“任务可有时间限制?”

    净远摇头:“无。”

    无时间限制,拿到难度高的任务才更好玩。齐宴如是想到。

    “虽无时间限制,但任务还是尽量尽快完成,”净远抬头看着兴趣盎然的齐宴,想想还是要先给他们泼泼冷水,“拖久无益。况且难度高的任务,或有人身危险,拖得越久,可能越回不来。”

    桌前正喜滋滋的俩人都暗自心惊。竟有人身危险,可不能掉以轻心。

    许姮让齐宴去抽任务。既然抽队友是她抽,公平起见,抽任务就由他来吧。希望他抽到一个难度稍高的,拿个丰厚一点的奖金就行。不必抽到难度最高的,毕竟还是小命最要紧。

    齐宴抽到一张发黄破旧的信纸,纸背上还有干涸的斑斑血迹,颇有些怪异。展开和许姮一起看:

    “谢敬一,于七月初四,失踪于南浦县响水镇。”

    看起来是个寻人的任务,还算简单。

    净远望见是那张带血的信纸,呵呵笑道:“你们手气好,抽到了价值五十两的任务。”

    低头思索任务的二人都一愣。没想到看似简单的任务,是个大奖。

    信纸破旧、带血。今日是八月初六,要寻的人已失踪一个多月。

    俩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读到了“要赶快行动”的意思。

    “想必你们二人都猜到了其中的利害,我也不多留。你们拿着这信纸去山下槐树镇安平客栈,找一个叫谢万林的人。他会告知你们此次任务的详情。此项任务凶险万分,能完成任务最好,完不成也不要勉强,你们自己的性命才最重要。”

    净远拿出一个钱袋递给许姮,“这里有五两银子,是掌门赠予你们每队的任务资金。这是你们第一次下山做任务,万事小心。切记,能用钱财解决的事,就不要动武。”

    语毕,净远挥手让他们出去。

    出门后没看到后面一队的人来,只有范豆立在院子门口,叫他们赶紧走,“快点收拾包袱去吧你们俩!别耽误时间了!每队的任务都是保密的,别想打听其他队的任务。”

    许姮只得讪讪地走出院子。

    ──

    她想这个任务即然难度高,应该要花费不少时间。天气会越来越冷,除了带一身简朴的常服,还要再带一身厚点的常服。嗯,带两身换洗衣物就够了。

    推门而出,齐宴正抱着手臂,靠在庭中那棵大榕树底下乘凉。

    “你怎么没收拾包袱?”见齐宴两手空空,只穿着首席弟子服配一把长剑,许姮纳闷道。

    齐宴摊手:“我想去寻人,大约要穿朴素的衣裳,我没有朴素的衣裳,只得下山去买。”

    合情合理,但怎么感觉被炫富了?

    ──

    二人飞奔下山至安平客栈。

    这安平客栈是槐树镇唯一的客栈。槐江山是修仙之地,隐蔽于世,因此山脚的槐树镇也人迹罕至,常驻居民不过几十户。偶有来槐江山求助的人,都会住此客栈。

    许姮往日下山买菜,替岑琳师父买药材,都会经过安平客栈。这客栈不大,小两层楼。

    当他们向掌柜问及谢万林时,那谢万林在二楼听到自己的名字,立马出来招呼他们。

    ──

    谢万林关上门房,确认了二人身上穿的首席弟子服,便扑通跪下,哭道:“求二位修士救救我家大人!”

    许姮还是第一次见这阵仗,赶紧跑去扶起谢万林,安抚道:“你莫怕,我们是专门来助你的。你先起来,仔细跟我们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谢万林被许姮搀起,继续道:“我家大人是今科新进的榜眼,得圣上旨意,前往江陵府澧阳县上任。哪知途径南浦县时遭遇劫匪,我护着大人,中了几刀后昏死过去。醒来时,只见尸横遍野,以为大人遭遇不测。翻看完所有尸首,却独不见我家大人的。我便独自一人先去南浦县衙报案。”

    “那南浦县令派人去寻过一回,说找不到人,让我节哀。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让我如何回京跟老爷和族人交代啊!我求南浦县令再去寻一回,那县令只叫人打发我走。我原本准备再去江陵府找刺史大人,回客栈时,却在小巷里听见两个衙役说,终于替刺史大人铲除了新来的榜眼,这下他们大人要高升了,他们也能多得些赏钱。”

    “我听此,跑进去想逮住那两个衙役,叫他们说出我家大人的下落。可惜我力小,反被他二人打了一顿。幸而得你们槐江山路过的修士救助,才没被打死。那修士让我写下我家大人失踪的信息,让信鸽先传给你们,他说会安排人来助我。然后叫我带他去事发地。”

    “在事发地,那修士发现了些线索,那打劫的匪贼,正是整个江陵府地界最大的匪寨——龙驹寨的人。那修士说龙驹寨盘踞江陵府龙驹山多年,多任刺史县令都清剿不净。恐怕不是清剿不净,而是故意勾结。我家大人,很可能正是被龙驹寨故意掳走的。”

    “那修士说,龙驹寨人多势众,他一人不敌。便先带我来这槐树镇住下,让我先等上一两天,会派人来助我。你们槐江山的人,果真是侠肝义胆、信守诺言!我不过将将住了半日,你们便来了。”

    许姮不好意思道:“这是我们剑修应该做的。”

    转头看齐宴,齐宴也看向她。她撇下嘴向齐宴眨眨眼,齐宴回她一个翻白眼的生无可恋的表情。

    完啦。他们死定啦。

    他们二人都无语得很。那位查到是龙驹寨的师兄或师叔一人不敌,难道他们两人就能敌?

    这最难的任务,果真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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