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由于碧桐书院依山而建，所以每个学班便是一间小院，院中单独分了食堂，早课结束后，所有的学子便可在此处排队打饭。
沈雀喜和赵淑约着一起进入食堂，两人本来正在谈论着城中有哪家的糕点最为出众，哪家的小食别有风味，然而过了许久打饭的队伍却一直没动。
沈雀喜探头看去，便见到崔如风拿着饭菜早早占据了第一排长桌的位置，目光紧盯着排队的队伍，有他看着，便见最前面一个人打好饭快速下去后，马上有一个新的人插了上去。
所以沈雀喜才会觉得整个排队的队伍一直没有动弹。
“雀喜，怎么还没到我们呀，好饿啊。”赵淑说话时，鼓着一旁的腮帮子，里面都是甜甜的糕点。
沈雀喜伸手掐了掐她白嫩嫩肉感十足的脸颊，心中郁气便都散了，扬唇一笑，“我还不饿，先回学堂睡一会，你继续排吧。”
赵淑瞪着眼睛迷茫地点了点头，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糕点。
沈雀喜目光从最靠前一排的崔如风轻轻略过，等快要经过他时，突然轻轻笑了一下。
那笑声极轻，与窗外吹进来的微风相比大不了多少，崔如风却还是感觉到了深深的嘲讽。
他抬手折断了手中的碗筷，正要站起身去抓沈雀喜，却见对方已经跑远了。
崔如风歪头笑了笑，看着沈雀喜走远的背影，只觉得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起来。
午后，便是两节的书画课，沈雀喜坐在最末尾，低头画着纸上的远山，她不爱什么花草，鸟兽，偏爱远山。
层层叠叠的远山耸立在两边，中间是条宽阔的河面，河面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小舟。
小舟穿过山水，顺流而下，舟上人取下斗笠，扬起袍袖，袍袖随风飞舞，简简单单几笔，便是“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景象。
好不快意。
连一旁任课的夫子都点名称赞了沈雀喜。
沈雀喜浅浅一笑，正要重新换笔提诗，没留神前方的崔如风，也挤开围观的人借故要来看，手中的墨碟放下，却正正好泼在沈雀喜刚刚完成的画作上。
顷刻间，原本好一番山水轻舟图，被四溅的墨迹毁去，连带着沈雀喜的衣袖也是大片的墨迹。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只是低低笑了声，留下了一句“不好意思咯。”
沈雀喜不说话，抬头看着面前的崔如风，沈雀喜圆脸杏眼，一笑时梨涡浅浅，真真是让人觉得甜到了心里去，如今面无表情地盯着人，眼底的寒霜仿佛化作了一把无形的利刃，直直朝面前崔如风的脸上刺去。
“不好意思？”
沈雀喜扬起一旁的衣袖，露出两条纤细柔弱的手腕，她的手腕很细，日光照耀下仿佛透着光一般。
她慢慢朝崔如风靠近，静静盯着崔如风日光下仿佛泛着金光的浅瞳，口中喃喃道：“真好看。”
然后下一秒，她突然扬手，揪住崔如风的脸就是一通乱抹，她手上都是墨迹，崔如风眼睛被她蒙着，只能伸手去推她肩膀。
沈雀喜怎么都不肯放手，确定将他全脸都抹得彻底后，才终于跳开，居高临下地站在崔如风面前，轻轻同样叹了句，“不好意思咯。”
晚间，没有归家的崔扶风，秦贺，陈文书三人组，崔如风立在中间，秦贺，陈文书各自蹲在两边，呈“山”字状，秦贺揉着自己受伤的腿，毒蛇虽然被拔了毒牙，但是他因为突然惊吓摔了一跤。
“老大，我们真的还要继续吗？”
陈文书揉着同样受伤的胳膊，苦着脸附和道：“是啊，这才一天，我们三个几乎全军覆没，”余光中瞥见崔如风冷然的目光，连忙改口，“没有全军覆没，就只有我和秦贺两个人。”
崔如风右脸还有没被擦去的墨迹，此时眼神微眯，拳头攥紧，愤愤发誓：“我就不信，找不到她的弱点，你们也帮我再想想办法。”
“还要去啊~~”秦贺，陈文书两人绝望地摔倒在地，只要想起沈雀喜那张恬静淡笑的脸，就觉得头皮瞬间麻了半边。
“必须去，我就不信整不到她。”
一阵冷风吹过，秦贺冷不丁打了个哆嗦，突然想起了什么，拽着崔如风的衣摆，坐到他和陈文书中间的台阶上，“老大，你第一次被沈雀喜拽到池子里时，你还记得是因为什么原因不。
崔如风瞪了他一眼，纠正道：“不是她拽我，是她趁本少爷没站稳，突然偷袭。”
“是是是是是。”
“对对对对对。”
秦贺和陈文书两人越过崔如风的后脑勺，相互传递了一个大大白眼。
“不就是为了本那女人批注过的诗集吗？什么东西，居然还有人当个宝。”崔如风低着头，用鞋底不耐烦地磨着地面。
一旁的陈文书反应过来，抬手拍了下脑袋，兴奋地说道：“就是这个，沈雀喜既然这么看中那本诗集，那我们就把它抢过来，到时候您想怎么报仇，就怎么报仇，老大你看怎么样？”
崔如风听完两人的对话，眼中似乎已经浮现出了沈雀喜泫然欲泣，跪地求饶的可怜模样，直接扬手拍了拍两边的秦贺和陈文书，“可以！就这么办！”
随后三人朗声大笑，仿佛大仇已经得报了一般，便各自归家去了。
因为这个计划，三人一大早便到了学班，眼见着沈雀喜进来，拿出包中的书册，确定她果然带了那本诗集，便悄悄躲在最后排，静待时机。
而沈雀喜因为自己重新安排好的学习计划，所以一直用功看书，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身后鬼鬼祟祟，一直盯着她的三人组。
一直到午间沈雀喜出去，三人才终于找到了机会。
此时大家都去食堂吃饭，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人，秦贺和陈文书负责翻书案里面，崔如风则看着沈雀喜的书案。
有一说一，沈雀喜的人，他虽是不怎么喜欢，但她的字迹却是真的漂亮，一眼望去便叫人神清气爽，他随意看了几眼，便在桌案书籍的最下面，看到了那本旧旧的，重新被烘干，黏贴好的诗集。
崔如风不甚在意地随手翻动着，这样的诗集他也曾有过。大约是他刚刚启蒙的时候，与他同龄的玩伴大多都由家中长辈指导功课，他却没有，而是府里专门请了外面的夫子进府教导。
她总是很忙，几个月也难得看自己一次，只是偶尔会在他睡着时，偷偷在自己的书册、诗集、功课旁，做些小小的批注。
字迹就如同他现在看到的这般，只是当时自己是怎么处理的来着？
哦，他当时年纪还小，只觉得她宁愿写些莫名其妙的批注，都不肯同自己说两句话，便随意丢在一旁，再没有看过。
他有那么多批注，从来都不曾在意，但沈雀喜却能因为这本，只是有她随意写过两句话的诗集，便奋不顾身地跳下池子里去找。
崔如风不懂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值得沈雀喜在意的，就如同他现在看着自己手中这本重新被粘好，烘干的诗集，心中只觉得五味杂陈。
“你们在干什么？”
沈雀喜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外，同时目光冰冷地看着，随意乱翻她书案的三人，在看到崔如风手中的诗集时，瞬间便明白了过来，三两步跑上去，便要去抢。
“还给我，崔如风，你也太卑鄙了，竟然偷我诗集。”
“不是，我没有，你快松手，要不然这书页就要烂了。”
“我不，要松也是你松手，这是我的诗集。”沈雀喜手里拽着诗集，一只脚趁机踢着崔如风的小腿，两人从屋内一直拉扯到了屋外，秦贺和陈文书完全插不进手或者脚，只能围在外围看着纠缠的两人。
终于，只听到“刺啦”的一声响，崔如风手中的力气顿消，诗集被一分两半，有两三张散架的纸张掉落在地上。
崔如风愣了愣，下意识说道：“你看，我就说了，让你松手吧。”
他抬手将地上散落的纸张捡起，又把手里的另外半份诗集归拢好，递了过去，可他一抬头，却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因为，他看到，沈雀喜...居然哭了？
沈雀喜低着头背过身去，看着手中已经破碎的纸张，脑中却想起那人在诗集上留下的批注。
她说女人生于世间，理应做一切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成为自己任何想成为的人。
她还说女子所能成就的，远比世人口中所描绘的多得多。
她还鼓励女子为官，要为之后天下千千万万的女子做表率。
她手中拿着的不是几页破碎的纸张，而是那人传递给她的一份希望。
一份无关父母期许，超越血缘所带来的牵扯，单纯的，一个女子向这世间的另一个女子，投递出一份单纯的希望。
而现在，那人留给自己仅此一件的礼物，没了，就是再也没有了。
“有意思吗？”沈雀喜红肿着眼睛，抬头看着面前的崔如风，脸上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表情，只是冷冷地问他，“有意思吗？”
这样欺负旁人，毁掉别人最在乎的东西，你觉得很有意思是吗？
崔如风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没有预料会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也没有想到沈雀喜会这么珍惜这件东西。
一瞬间，一股久违的歉疚包裹住了崔如风的心，让他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只能再次愣愣地伸手，将手中剩下的纸张递了过去。
沈雀喜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虽然，崔如风只和沈雀喜短短相处了几日，但在两人这几次你来我往的斗争中，崔如风也看得出来，沈雀喜是个坚强，胆大，睚眦必报且绝不认输的女子，所以他才会觉得有趣。
也乐得和她过过招，闹着玩。
但是他这次似乎是真的过火了，这是他心中的第一想法。
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一个下午，沈雀喜没有再说一句话，就连坐在她旁边的赵淑，连吃糕点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
谁都看得出来，之前几天两人只是打打闹闹，这回沈雀喜是真的生气了，有些看不过去的就暗示了下崔如风，这回事真的闹过头了。
崔如风斜瞥了劝话的那人一眼，也不说话，只是埋头趴着看窗外的景色，等了一会，又忍不住转头，去看前面沈雀喜绷直坐着的背影。
目光从沈雀喜的后背，瞥到她的手臂，又瞥到她一直低着头，拽着桌案上纸张的手，最后叹了口气埋着头，干脆不说话了。
沈雀喜和赵淑约着一起进入食堂，两人本来正在谈论着城中有哪家的糕点最为出众，哪家的小食别有风味，然而过了许久打饭的队伍却一直没动。
沈雀喜探头看去，便见到崔如风拿着饭菜早早占据了第一排长桌的位置，目光紧盯着排队的队伍，有他看着，便见最前面一个人打好饭快速下去后，马上有一个新的人插了上去。
所以沈雀喜才会觉得整个排队的队伍一直没有动弹。
“雀喜，怎么还没到我们呀，好饿啊。”赵淑说话时，鼓着一旁的腮帮子，里面都是甜甜的糕点。
沈雀喜伸手掐了掐她白嫩嫩肉感十足的脸颊，心中郁气便都散了，扬唇一笑，“我还不饿，先回学堂睡一会，你继续排吧。”
赵淑瞪着眼睛迷茫地点了点头，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糕点。
沈雀喜目光从最靠前一排的崔如风轻轻略过，等快要经过他时，突然轻轻笑了一下。
那笑声极轻，与窗外吹进来的微风相比大不了多少，崔如风却还是感觉到了深深的嘲讽。
他抬手折断了手中的碗筷，正要站起身去抓沈雀喜，却见对方已经跑远了。
崔如风歪头笑了笑，看着沈雀喜走远的背影，只觉得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起来。
午后，便是两节的书画课，沈雀喜坐在最末尾，低头画着纸上的远山，她不爱什么花草，鸟兽，偏爱远山。
层层叠叠的远山耸立在两边，中间是条宽阔的河面，河面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小舟。
小舟穿过山水，顺流而下，舟上人取下斗笠，扬起袍袖，袍袖随风飞舞，简简单单几笔，便是“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景象。
好不快意。
连一旁任课的夫子都点名称赞了沈雀喜。
沈雀喜浅浅一笑，正要重新换笔提诗，没留神前方的崔如风，也挤开围观的人借故要来看，手中的墨碟放下，却正正好泼在沈雀喜刚刚完成的画作上。
顷刻间，原本好一番山水轻舟图，被四溅的墨迹毁去，连带着沈雀喜的衣袖也是大片的墨迹。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只是低低笑了声，留下了一句“不好意思咯。”
沈雀喜不说话，抬头看着面前的崔如风，沈雀喜圆脸杏眼，一笑时梨涡浅浅，真真是让人觉得甜到了心里去，如今面无表情地盯着人，眼底的寒霜仿佛化作了一把无形的利刃，直直朝面前崔如风的脸上刺去。
“不好意思？”
沈雀喜扬起一旁的衣袖，露出两条纤细柔弱的手腕，她的手腕很细，日光照耀下仿佛透着光一般。
她慢慢朝崔如风靠近，静静盯着崔如风日光下仿佛泛着金光的浅瞳，口中喃喃道：“真好看。”
然后下一秒，她突然扬手，揪住崔如风的脸就是一通乱抹，她手上都是墨迹，崔如风眼睛被她蒙着，只能伸手去推她肩膀。
沈雀喜怎么都不肯放手，确定将他全脸都抹得彻底后，才终于跳开，居高临下地站在崔如风面前，轻轻同样叹了句，“不好意思咯。”
晚间，没有归家的崔扶风，秦贺，陈文书三人组，崔如风立在中间，秦贺，陈文书各自蹲在两边，呈“山”字状，秦贺揉着自己受伤的腿，毒蛇虽然被拔了毒牙，但是他因为突然惊吓摔了一跤。
“老大，我们真的还要继续吗？”
陈文书揉着同样受伤的胳膊，苦着脸附和道：“是啊，这才一天，我们三个几乎全军覆没，”余光中瞥见崔如风冷然的目光，连忙改口，“没有全军覆没，就只有我和秦贺两个人。”
崔如风右脸还有没被擦去的墨迹，此时眼神微眯，拳头攥紧，愤愤发誓：“我就不信，找不到她的弱点，你们也帮我再想想办法。”
“还要去啊~~”秦贺，陈文书两人绝望地摔倒在地，只要想起沈雀喜那张恬静淡笑的脸，就觉得头皮瞬间麻了半边。
“必须去，我就不信整不到她。”
一阵冷风吹过，秦贺冷不丁打了个哆嗦，突然想起了什么，拽着崔如风的衣摆，坐到他和陈文书中间的台阶上，“老大，你第一次被沈雀喜拽到池子里时，你还记得是因为什么原因不。
崔如风瞪了他一眼，纠正道：“不是她拽我，是她趁本少爷没站稳，突然偷袭。”
“是是是是是。”
“对对对对对。”
秦贺和陈文书两人越过崔如风的后脑勺，相互传递了一个大大白眼。
“不就是为了本那女人批注过的诗集吗？什么东西，居然还有人当个宝。”崔如风低着头，用鞋底不耐烦地磨着地面。
一旁的陈文书反应过来，抬手拍了下脑袋，兴奋地说道：“就是这个，沈雀喜既然这么看中那本诗集，那我们就把它抢过来，到时候您想怎么报仇，就怎么报仇，老大你看怎么样？”
崔如风听完两人的对话，眼中似乎已经浮现出了沈雀喜泫然欲泣，跪地求饶的可怜模样，直接扬手拍了拍两边的秦贺和陈文书，“可以！就这么办！”
随后三人朗声大笑，仿佛大仇已经得报了一般，便各自归家去了。
因为这个计划，三人一大早便到了学班，眼见着沈雀喜进来，拿出包中的书册，确定她果然带了那本诗集，便悄悄躲在最后排，静待时机。
而沈雀喜因为自己重新安排好的学习计划，所以一直用功看书，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身后鬼鬼祟祟，一直盯着她的三人组。
一直到午间沈雀喜出去，三人才终于找到了机会。
此时大家都去食堂吃饭，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人，秦贺和陈文书负责翻书案里面，崔如风则看着沈雀喜的书案。
有一说一，沈雀喜的人，他虽是不怎么喜欢，但她的字迹却是真的漂亮，一眼望去便叫人神清气爽，他随意看了几眼，便在桌案书籍的最下面，看到了那本旧旧的，重新被烘干，黏贴好的诗集。
崔如风不甚在意地随手翻动着，这样的诗集他也曾有过。大约是他刚刚启蒙的时候，与他同龄的玩伴大多都由家中长辈指导功课，他却没有，而是府里专门请了外面的夫子进府教导。
她总是很忙，几个月也难得看自己一次，只是偶尔会在他睡着时，偷偷在自己的书册、诗集、功课旁，做些小小的批注。
字迹就如同他现在看到的这般，只是当时自己是怎么处理的来着？
哦，他当时年纪还小，只觉得她宁愿写些莫名其妙的批注，都不肯同自己说两句话，便随意丢在一旁，再没有看过。
他有那么多批注，从来都不曾在意，但沈雀喜却能因为这本，只是有她随意写过两句话的诗集，便奋不顾身地跳下池子里去找。
崔如风不懂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值得沈雀喜在意的，就如同他现在看着自己手中这本重新被粘好，烘干的诗集，心中只觉得五味杂陈。
“你们在干什么？”
沈雀喜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外，同时目光冰冷地看着，随意乱翻她书案的三人，在看到崔如风手中的诗集时，瞬间便明白了过来，三两步跑上去，便要去抢。
“还给我，崔如风，你也太卑鄙了，竟然偷我诗集。”
“不是，我没有，你快松手，要不然这书页就要烂了。”
“我不，要松也是你松手，这是我的诗集。”沈雀喜手里拽着诗集，一只脚趁机踢着崔如风的小腿，两人从屋内一直拉扯到了屋外，秦贺和陈文书完全插不进手或者脚，只能围在外围看着纠缠的两人。
终于，只听到“刺啦”的一声响，崔如风手中的力气顿消，诗集被一分两半，有两三张散架的纸张掉落在地上。
崔如风愣了愣，下意识说道：“你看，我就说了，让你松手吧。”
他抬手将地上散落的纸张捡起，又把手里的另外半份诗集归拢好，递了过去，可他一抬头，却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因为，他看到，沈雀喜...居然哭了？
沈雀喜低着头背过身去，看着手中已经破碎的纸张，脑中却想起那人在诗集上留下的批注。
她说女人生于世间，理应做一切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成为自己任何想成为的人。
她还说女子所能成就的，远比世人口中所描绘的多得多。
她还鼓励女子为官，要为之后天下千千万万的女子做表率。
她手中拿着的不是几页破碎的纸张，而是那人传递给她的一份希望。
一份无关父母期许，超越血缘所带来的牵扯，单纯的，一个女子向这世间的另一个女子，投递出一份单纯的希望。
而现在，那人留给自己仅此一件的礼物，没了，就是再也没有了。
“有意思吗？”沈雀喜红肿着眼睛，抬头看着面前的崔如风，脸上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表情，只是冷冷地问他，“有意思吗？”
这样欺负旁人，毁掉别人最在乎的东西，你觉得很有意思是吗？
崔如风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没有预料会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也没有想到沈雀喜会这么珍惜这件东西。
一瞬间，一股久违的歉疚包裹住了崔如风的心，让他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只能再次愣愣地伸手，将手中剩下的纸张递了过去。
沈雀喜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虽然，崔如风只和沈雀喜短短相处了几日，但在两人这几次你来我往的斗争中，崔如风也看得出来，沈雀喜是个坚强，胆大，睚眦必报且绝不认输的女子，所以他才会觉得有趣。
也乐得和她过过招，闹着玩。
但是他这次似乎是真的过火了，这是他心中的第一想法。
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一个下午，沈雀喜没有再说一句话，就连坐在她旁边的赵淑，连吃糕点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
谁都看得出来，之前几天两人只是打打闹闹，这回沈雀喜是真的生气了，有些看不过去的就暗示了下崔如风，这回事真的闹过头了。
崔如风斜瞥了劝话的那人一眼，也不说话，只是埋头趴着看窗外的景色，等了一会，又忍不住转头，去看前面沈雀喜绷直坐着的背影。
目光从沈雀喜的后背，瞥到她的手臂，又瞥到她一直低着头，拽着桌案上纸张的手，最后叹了口气埋着头，干脆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