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议搭配《Mutual》食用)

    这天以后,林忱礼和薛凉再没说过一句话,周围的人都觉察出了异样,也跟着安静起来。

    不再有什么出其不意的事发生,也没有了先前一些非比寻常的对话和体验。

    对薛凉而言,心底的小小失落无关紧要。

    至于林忱礼,恐怕没受丝毫影响,决意分道扬镳后,每天约不同的女生共进中餐晚餐。

    上午或下午的课程结束,薛凉出门觅食时,总能看到大差不差的情形,她们确实是不一样的脸。

    琢磨不明白自己的心情,她只会钥匙一转把手一拧,淡紫色电摩扬长而去的同时,好像可以把看到的一切抛之脑后。

    “礼哥,你怎么一直盯着屏幕看?”

    旁边的女生假装抱怨着,坐近了一寸。

    林忱礼看着店里玻璃杯中上腾的热气,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凝重又肃穆,始终定在手机屏幕的某处,迟迟不按动。

    女生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你跟我出来怎么心不在焉的,难道是在等哪个女生的消息吗?”

    林忱礼硬扯回飞远的思绪,刚要强挤出笑意的刹那,他想起自己说过的一番话…

    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别让我看出来你在想别人。

    每天夜里,回到宿舍楼的林忱礼,肌肉记忆般会去看一处的灯光,他驻足凝望半晌,默默细算薛凉的好。

    好多个,沉着冷静、果断勇敢、事事洞若观火、总会随机应变…她又漂亮,不由分说的漂亮…而后全部清零,薛凉没什么好,至少对自己,什么都没有。

    踏上台阶时,林忱礼有意无意地低了低头,就看到了右手处的蛇骨链,他的第一件战利品,这几天来不怎么在意却从未想过摘下。

    自己到底怎么了…

    有些一眼注定的东西,他却次次扪心自问,哪怕试图纠错早已明了的答案,也无处下手。

    反观薛凉,每次自己出门时总能碰巧看到不同的女生坐上林忱礼的车。

    这天,他骑车疾驰离去后,周璇悄悄凑到薛凉的身边。

    “你俩怎么了?”

    “他没告诉你?”不能吧。

    周璇百般肯定地点着头,临分别时还劝两人好好聊聊。

    艾宇彤虽迟但到,最后也苦口婆心地表示林忱礼一定是对薛凉上了心的,希望两人起码能好好的做个朋友,毕竟都是圈子里的人,以后谁出了事也好帮衬着。

    可惜林忱礼拍案定板了,他不会如她所愿。

    榆城之行若是就此落幕,薛凉不仅不甘,也略带不舍,她在想办法了。

    于是便有了几条离谱的搜索记录。

    如何让之前对自己有意思的人回心转意

    如何让对方重新爱上自己

    如何挽回前任

    看了一通解答,她对自己行为的意义无解,随即想到了那条蛇骨链,今天还踏踏实实地系在林忱礼的左手腕上。

    还有可能…

    趁黄昏落幕之际,薛凉独自跑到北新街,匆匆挑了件灰色束腰裙。

    泡泡袖的设计元气灵动,下摆A字版型束腰又板正,胸前的logo设计很是简约。

    薛凉穿着双黑色马丁靴,领口的扣子故意开着,披肩发用鲨鱼夹盘起,偏橘系的妆容,这出其不意的打扮实在让人欲罢不能。

    “姐妹,你腿又直又白的,这一身太好看了!链接发我!”

    周一开课前,刚坐下的薛凉就收到了孙晴乐的夸赞。

    “没有链接,我刚在实体店买的。”

    孙晴乐瞬间耸下了脑袋,但很快又抓到其他重点,立马支棱起来。

    “刚买的,为什么买,你还打扮的这么漂亮,是不是下课后要去约会!”

    说话的同时还暗戳戳地往林忱礼的座位处瞄,不时挑挑眉。

    孙凝凝拍了孙晴乐一下:“亲,别太明显哦,人家可能不想让我们看得太明白。”

    “我全是猜测嘛,又没说是真的。”孙晴乐边笑边开始夸张摆手。

    薛凉扶额莞尔道:“没有,我随便搭的。”

    “我们懂,都懂的。”

    孙晴乐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声惊叹。

    “凉姐,你怎么比上周更漂亮了?”

    周璇的出场方式一如既往。

    “还真是,这衣服好看,和平常风格不大一样。”艾宇彤走近后也细细端详起来。

    孙凝凝撇撇嘴,补充道:“不是只有衣服好吧,你看她的妆也很完美,如果是浓妆红唇,肯定是另一种风格。”

    “再配个黑丝肯定超级性感。现在的风格就是纯情女高,还怕拿不下谁?”孙晴乐两手托腮,小声道。

    “你发情了!”孙凝凝开口即是一针见血。

    几分钟后,薛凉的目标终于抵达现场。

    前排两姐妹真是不负众望,毕竟从林忱礼进门到入座,她们对薛凉的今日穿搭从未停止过赞美。

    而薛凉面对两姐妹目不转接的注视和大肆张扬的夸赞,无暇查看林忱礼的反应。

    慢慢地,周璇和艾宇彤也加入了群聊,四人一言一语,倒把薛凉推到十分尴尬的境地。

    最终拯救她的,是《我的未来不是梦》的上课铃。

    但没完全拯救,第一堂课的老师郭霞刚上讲台,就又说了一声薛凉漂亮。

    上周没有周测,语文老师以此为由,进行了场考试,因时间不足,作文便取消了。

    一小时四十分钟的作答时间,林忱礼用趴在桌上两眼一闭的方式带过。

    他身后则是“暗潮汹涌”——薛凉给周璇和艾宇彤二人传递着选择答案。

    考试快要结束时,郭霞开了门,意外叫走了薛凉。

    走出机构的大门,她又惊又喜。

    等候的男生则被吓到却步,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这是身什么打扮?”

    “你怎么来了?

    “我跟你一个月没见了,已经很久了好吧。”

    面前这人,是瑶城中学篮球队的沈泽年,也是薛凉的拜把子兄弟,两人初中同班。

    他骑着辆红黑色的电摩,纯白短袖搭浅色直筒牛仔裤,白帽子在他的指尖像手绢一样转来转去,他留着清爽干净的短碎盖,清澈明亮的眸子一眨一眨,意气风发的姿态昭然若揭。

    几天前,瑶中球队勇闯市里夏季篮球杯的小组赛,结果惨遭淘汰,两人才又能时常聊聊天,他也能有空想方设法地追求那位排名级部前三的女生。

    “那怎么周一过来?”薛凉问道。

    “你个学习的还记得哪天是周几,我一放了假就过得没谱了。”沈泽年大概觉得新鲜,四下看了看,继续说,“好不容易球队不训练,想着过来找你吃个饭。

    而后,他话锋一转:“跟林忱礼相处得怎么样?”

    薛凉气定神闲地理了理裙角,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是,全球无前任的人哪能这么好应付。”

    这话刚好戳中她的笑点,人冁然一笑,坐上了电摩。

    半路一处红灯前,停下车的沈泽年偏头:“薛凉,不行算了,你了解林忱礼多少,知不知道他跟武校的人有关系?”

    听此,薛凉装作目瞪圆睁。

    最先得知时是上学期的末了,从一个弟弟那儿听来的消息。

    当时,也是如此猝不及防的一句话,引起她难以压抑的百般猜疑。

    a市有两所武校,榆城武校临近章平区的城东,另一所在章平区的城西,他们很少插手榆城瑶城的圈子,但并不代表不会掺和。

    “林忱礼跟榆城武校带头的社会哥是拜把子兄弟,他们两家的长辈还是多年的朋友。至于怎么知道的…咱们上学期末了,林忱礼找过榆城武校的人打过一次架。”

    “你开玩笑吧。”

    薛凉有些不知所措,双眸愈渐犀利,尽管她是装的,装得很像。

    “榆城武校那个人的名字知道吗?”她整顿了下呼吸,尽可能平静自若地问道,这也是她一直未得到的消息。

    沈泽年在她意料之中摇了摇头,人向后一仰靠着椅背,思忖道:“你自己在这儿小心一些。”

    “我知道。”她点点头,“对了,这件事我们几个知道就好。”

    她怕更多的人知道后,有人会跟她存一样的心思。

    回到宿舍,薛凉给城山中学高一新生景昙打了通电话。

    “怎么跟你年哥也讲了?”

    电话那头儿的景昙在床上躺一天了,听此立马坐了起来,歉意道:“姐,我那天喝多了。”

    薛凉叹了口气。

    下午课一结束,郭霞又叫走了薛凉,不同的是,这是加带了周璇和艾宇彤两人。

    “你们知道林忱礼去哪儿了吗?”

    三人皆是一头雾水。

    “我联系不到他,他留的家长电话竟然是空号,今天下午我又正巧有事,刚回来后才知道少了个人,这下好了…”郭霞万分焦急,坐立不安。

    周璇和艾宇彤听此,给他们所有的兄弟打了通电话。

    薛凉转身去给郭霞倒了杯水。

    几通电话后仍是一无所获,眼看郭霞要掏手机报警,周璇立马止住。

    “老师,我们找到了。”

    “啊?”郭霞起身,“在哪儿?”

    “…他回家了,想家,心血来潮一时冲动的决定,所以没来得及说,晚上就回来了。”

    “我刚问了今天中午和他一起吃饭的女生,你看。”

    周璇将聊天记录推给郭霞,她这才安了心。

    “这孩子!行了,明天我再仔细问问他!”

    最后一个出办公室的薛凉,叫住了正逃窜的二人。

    “编的吧。”

    周璇哎呀一声,食指放在唇边,小声道:“凉姐,没时间解释了,可不能报警,万一是在打架就毁了。”

    “我们约好了人,想着分别去礼哥常去的地方找找,就先走了。”

    “记着,千万别报警!”

    一顿嘱咐后,两人骑车匆匆离去。

    车棚里只剩了几辆自行车和自己的紫色电摩,薛凉扶额苦笑着,远处黑云漫布,眼前接连呈现着林忱礼和自己坐在各样店铺里的画面,两人说笑,话里话外试探着彼此,诙谐的过程结束了,热切随时间磨灭了,才能估算这之间的真心究竟几两。

    她这才意识到,与林忱礼的相处过程中,自己不会想到父母强烈反对体考时的争吵不休,更险些忘却了所有事端的源头:商业街和城北联手应对城东在所难免的压迫。

    甚至开始淘汰起自己先前病态的处事标准。

    林忱礼这个人是神奇,让自己暂时忘掉一些痛楚,哪怕眼下再想起,也变得不堪一击、不值一提。

    可画面里的自己紧接开始变得模糊,最终是不同的女生在交替登场,她们坐在和自己同样的位置。

    那个位置本就已经被许多人坐遍了,所以她并不特别,轮到的时候得以体验,但后面排队的人也总要有机会。

    林忱礼给了她插队的权利,这个权利,他本人可以随时没收。

    更何况,她也意不在此。

    天空降下淅沥小雨,薛凉站在机构的门前,看着雨水打上玻璃门,眼前的虚无整个朦胧一片,她突然想到什么,转身跑上了楼。

    推门而入,刺鼻的味道呛得人的五官揉成一团。

    她拧住鼻子,开窗通风后,余光瞥见了床下一堆抽完的烟头。

    薛凉赶忙把视线朝向另一边,她有些怕自己会忍不住细数到底多少根。

    旁边桌子上是一本五三,和那条被丢下的蛇骨链。

    一顿整理后,烟卷被她全部倒掉了,留一半纱窗通风,薛凉出了林忱礼的宿舍门,心生一计的她立马拨打周璇的电话询问情况。

    人还是没找到。

    她挂断后又给在外疯玩的朋友们打了几通电话,问有没有看到林忱礼。

    直到第六通,终于有了效果。

    “他就在这儿喝酒呢。”

    薛凉瞳孔一睁,瞬间倍感心慌:“在你店里?”

    “是啊,陪檀衡潇呢。”陆亦舟说着,又应了声店员的话。

    “好我知道了,哥,挂了吧。”

    薛凉破门而出,楼梯下到一半立马折返回去,拿走了蛇骨链。

    第一次车把拧到底的时候,是两个月前,自己赶到胡同帮靳嘉妍出头。

    今天,是第二次。

    她迎着风冲刺,裙子飘来飘去,像将士应战时身披的战袍,她不顾雨打湿只顾分秒。

    途中幸运的是只碰到三次红灯。

    五十分钟后,终于还差一个十字路口就要抵达故云酒吧的薛凉还是信心满满。

    一开手机屏幕,独占鳌头的是陆亦舟的二十六个未接来电。

    薛凉稳住情绪,回拨了他。

    “为什么不接电话,你在哪儿?”

    手机那头传来陆亦舟的厉声质问。

    “在宿舍,刚才在外面吃饭,手机没电了,刚充上。”

    “宿舍怎么这么乱?”

    薛凉舒缓了口气,故作无奈道:“旁边就是窗户,宿舍楼外面是马路。”

    “林忱礼怎么了?”

    “他一下午没上课,没请假,帮辅导班老师问的。”

    明显感觉到陆亦舟的怒气渐渐散去的同时,她也把车停好了。

    刚启步向酒吧走去,前面不远处有个熟悉的人影掠过,被两三个人簇拥着,一齐向拐角的深巷走去。

    六点过半,路边灯影斑驳,经雨打湿的街道满是积水,阴沉的气氛围绕着薛凉,她下意识觉得那几个人里就有林忱礼。

    “…他现在走了吗?”

    “没注意,我问问檀衡潇。”

    薛凉来不及原地等待,她再次折返,将蛇骨链凌乱无章地系在手腕上,后掀开车座,拿出了棍子。

    “他刚走。”

    果然没看错。

    薛凉说了声“好”,即刻挂断了电话,她一路疾驰钻进了故云酒吧。

    确定陆亦舟正在吧台和调酒师程然谈天后,她低着头向旁边的位子走去,两手撑在一处酒桌上,俯下身直对惊愕错目又满怀兴致的人。

    檀衡潇勾唇笑道:“怎么这么行事冲冲?”

    “别告诉我哥,跟我来。”

    转身之际,薛凉故意在他面前亮了亮手中的甩棍,紧接马不停蹄地跑去巷子。越往里走谩骂声就越大,最后转角后,她终于看到了林忱礼,他稍稍弯着腰,靠在破败裂碎的墙面上,衣服上满是灰尘,凌乱的头发充斥着恣肆。

    林忱礼缓缓抬眸,脸上讽刺淡漠的笑意在看到薛凉的一霎变得僵硬,他狠狠蹙起眉,眯起眼转着眸子暗示她抓紧离开。

    面前站着的六七个男生自然也意识到有人来了,他们回过了头。

    其中就有高子博。

    “快走!”

    林忱礼怒吼道,快步上前撂倒站在中间正要动手的一个人。

    其他人见此迅速反击,林忱礼抄过薛凉手中的一根棍子,照高子博身上一甩,又一踹腰,对方立马瑟缩在墙角喊痛。

    “林忱礼,你说你当初何必呢,答应的事却要反悔,把我弄得这么难看。”高子博强撑着站起身,甩开搀扶自己的几个人,昂头怒视着面前的人,“你和王景之间就算有天大的事,当时闹成那样,人家现在还能忍着气跟你求和,你他妈怎么还给脸不要脸呢!就因为你反悔,我他妈赔了他好几百还被他揍了两拳!”

    降临的夜幕下,高子博猩红的眼格外阴狠,说到底他和林忱礼之间,不过是因一场几百块的金钱交易而断了关系。

    “还有你,这是第二次了,老子本来不动女的,今天为你破个例。”

    话毕,几人步步紧逼,林忱礼举着棍子慢慢退后,狞视的目光狠厉又谨慎。

    刹那间,一道亮光晃了他们的眼。

    “妈的,谁!”高子博大喊,等光灭后,他瞬间目瞪圆睁,满脸惧怖。

    檀衡潇缓缓走到林忱礼身边,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带她回去吧,这边我解决。”

    说完又回头看了看薛凉,接着意料不及地朝她欣慰一笑。

    林忱礼收起甩棍:“檀哥,谢了。”

    他无力地转过身,怔怔地看向前方。

    薛凉看着他,对方却一眼没给过自己。

    突然,手心笼罩上了一片炙热,激战后慌乱不宁的情绪被这股温暖一环一环地击溃,取而代之的是安心和信任。

    “对了妹妹,你哥让你把车留这儿,明天他给你骑回去。”

    跟来的老齐看着两人牵起的手微微一愣,随后说着拜拜。

    薛凉来不及寻思陆亦舟后面如何发飙,她只简单应了一声,始终没停下脚步。

    眼下最重要的就在自己面前。

    晚风习习,却是泛着冷意,天色比往常同一时间还要阴翳,商业街往来的人流与两人背驰而行,身前的人宽硕的身形笼罩下来,牵在一起的手绘就着暖意和由衷,薛凉抿了抿唇,尝试着收回的下一秒反被握得更紧。

    她坐着林忱礼的车,几次三番透过车后镜看前面骑车的人的表情,五官紧绷着的脸上双眉不展,目光凛然又满付戾气,浑身上下承载着决绝和森然。

    见此,薛凉忧心也害怕。

    两人一句不吭地僵持着,途径财源路进入榆城后,林忱礼在路边突然停了车,他垂下握把的手伸进口袋,下意识找烟,正当无获泄气时,胳膊被薛凉往后轻轻地拉了一下,这全然在他意料之外。

    林忱礼偏过头看她,刚想问怎么了,就见薛凉摊开半握拳的手,掌心中平稳躺着的是那条蛇骨链。

    此时此刻,历历可见的挚诚和依附侵占着林忱礼的大脑,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击打后搏动得更为活跃和沸腾,他怔怔看着薛凉把项链绕过自己的手腕,两头拢住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这才不是情场战利品,这是凯旋归来的嘉奖,是打破冰河的武器。

    专心致志地看着蝴蝶结的林忱礼哑然失笑,顿觉周围空气像染了蜜般甜丝丝的,倾注进他先前想到薛凉就越发苦寂的心,而自己的脸愈渐发烫,他不知道,也不敢透过后视镜去探看,或许红扑扑的。

    “走吧。”薛凉说着,指尖蹭了蹭蝴蝶结的边。

    回到宿舍楼,林忱礼让薛凉在门口稍等自己片刻,恍若未闻的她直接推门而入。

    室内清新一片,林忱礼了然地道了谢,他关上门后靠在上面,满脸春色。

    薛凉看到他嘴角渗出的血已经干了,像片绯红花瓣浮在唇瓣上,头发整体向后潦倒,额头露在外面,原本自带的痞味和肆意翻了几倍。

    “有没有碘伏?”

    林忱礼点头,从包里提出了个塑料袋,坐到床上的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薛凉坐了过去:“给我,帮你上药。”

    可林忱礼半天不动,只是一如既往的打量着她,惬意陶然的神情诉说着称心如意,眼底的款款深深毫不掩藏地袒露而出。

    少女难以屏蔽他这副鲜眉亮眼的模样,只好避开目光,自己起身去拿,谁料林忱礼一抬胳膊,她被这有力结实的臂膀揽住腰,重新坐回到床上。

    薛凉惊骇万分,羞赧浇了满头,张慌胆怯又不知所措下,瞪视着林忱礼深切又和煦的脸,堂而皇之又不动声色的灼热接连不断地炸开在心底。

    “你是不是醉了…”

    “那点酒我喝不醉。”林忱礼顿了顿,语气雀跃道:“你给我上药,是不是侵犯我隐私?”

    就在薛凉蹙额要开口解释,他自顾自地抢先一步,炯炯有神的眸子匿着欣愉,说:“不过你要是非想侵犯我一下,也可以。”

    “不用,我不…”

    没等她说完,林忱礼已经脱下短袖丢在了一旁。

    身旁投来的视线烧灼又炽热,薛凉一时只能垂下晃动不定的眸子,说:“你把脸扭过去。”

    林忱礼“嗯”了一声,照办了。

    他的右肩和小腹上青了一块,一边儿的额角也破了,眉眼附近还有一处划痕。

    薛凉用棉签沾了沾碘伏,一处一处细心地涂抹着,抹完额角和眉眼附近后,她让林忱礼探一下头,自己对着他的伤口吹了吹气。

    蓦然,对方正过脸来,当看清那张晦暗阴郁的脸庞时,他凑上前来,眼底的沉迷和柔和分外瞩目,两手撑在薛凉的身侧,将人软禁于此。

    面前的少女仓皇无措地眨着稍有骇惧的双眸,脸色继而浮现的惴惴不安刺痛了他怦动的心。

    林忱礼侧了侧身,最后只是将人轻轻地抱住了,怀里是轻颤的人,她的吐息也变得不再平稳,娇瘦的身躯更是令他怜惜和不忍。

    “凉凉,好喜欢你。”

    大受震撼的薛凉暗中重复着林忱礼这句难断真假的“喜欢”,遍遍祈祷有含真心的同时,喜愕交叠下也在畅想着日后的诸事顺利。

    欲要回应的蠢蠢欲动和心驰神往的期盼却挥之不去,幸好所占篇幅不多,薛凉只能心存侥幸地安慰自己,强烈指控这并非是自我欺骗。

    松开的臂弯带走了动心骇目的风清日暖,林忱礼收拾着桌上的东西,薛凉拿出手机看了看消息。

    老齐:妹妹,你到家了吗?

    老齐:那两个棍子你哥明天带车一起给你送回去。

    老齐:有没有伤到哪儿?你哥生大气了,快给他回个电话吧。

    紧跟后面的是檀衡潇问她:有没有受伤,林忱礼的伤处理了吗。

    檀衡潇:陆亦舟气疯了,跟我在这儿喝酒呢,你赶紧打电话哄哄,叫几声哥,他一心软就好了。

    檀衡潇:小心他把你车给砸了。

    薛凉暗自叹了口气,锁了屏幕,转头问林忱礼究竟怎么回事。

    “有两个人从胡同口出来截住我说要聊聊,他们手里没东西,我以为没事,进到巷子里面看到高子博和他周围还好几个人,他们人手一条甩棍,才反应过来。”

    室内安静半晌,林忱礼开口问她:“害怕吗?”

    “怕。”

    “怕怎么还过去?”他反问道。

    心慌意乱下,薛凉明知这股破天荒的勇气从何而来,她单是为了拉拢林忱礼大可不必自己也踏足,她甚至不敢承认这算是某种劫数难逃,只暗中越来越铿锵有力地否认和摒弃,每过一遍又思索起如何做到这般理直气壮。

    “…我不知道。”

    “你当然知道。”林忱礼的一只手绕过她身后,将薛凉围了半圈,他凑到少女的耳畔,语气很轻却是一语道破:“你不想我们就这么断了,你后悔了。”

    薛凉瞳孔怒张,刚偏头,两人的鼻尖互相蹭了一下。

    这一秒的空气都是凝固着,避之不及的是心脏再次感受到剧烈的撼动,思绪游来游去全是围绕刚才的情节,立马分开后,薛凉忍无可忍站了起来,林忱礼佯装自若地向后歪了歪身子,却埋低了脑袋。

    他们都知道用躲避来掩饰自己的改变,只是欺瞒不了自己。

    薛凉搬来桌前的凳子,坐到林忱礼的对面。

    “如果是你说的这个原因,那你表个态吧。”

    “表态?”林忱礼扬声哂笑,怫然不悦道,“薛凉,你一个女生跑过去帮我,你还不如丢根棍子给我,然后自己接着跑。”

    “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他们伤到你,你穿的还是裙子,就算穿了安全裤…也不方便你懂吗!”

    “如果檀衡潇没找到我和你,你想过后果吗…”

    薛凉鼻子一酸,眼眶莫名又不受控地跟着充红,她索性不管不顾,只微微抬头,透过窗户看向别处。

    “我比你更害怕,薛凉…”林忱礼无力地唤着,语气疲惫又真切。

    从早晨看到她竟穿了身短裙开始掩饰惊喜,到中午偷听她和又一个男生聊天,尽管什么也没听到。

    他解不开两人之间的绳结,只躲回宿舍又抽起了无用的烟,下午私自跑去找檀衡潇打台球,晚上又去喝酒,这天过得如乱套一般。

    小巷里,薛凉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那一刻想把自己藏起来,起码把自己的狼狈藏起来,可他办不到,他要薛凉抓紧离开,可是薛凉什么时候听过自己的话,她第一次和自己站在一边。他惊喜和感动的同时,又十分的惧怕。

    林忱礼见过那么多人穿裙子,却都不及薛凉这附有简单设计的一身灰裙。她对人好不容易舒展眉眼的笑,尴尬时候抿嘴扶额的模样,生气蹙眉时坚执的目光…好多好多,薛凉所演绎的风情万种,一定是最令人心动神驰的。

    远处的万达,有两束激光灯照向远处,街道纵横错杂,通明一片。

    薛凉盯着某一处移动的“红”,那抹“红”慢慢变得模糊,她侧着头,把眼底的湿润强行憋了回去,她像罚站一样,一动不动地在原地,她也像个笨蛋,只会质疑真心是否,却不知身边的那个人反应得过来,也早已坦然接受了。

    林忱礼看过去的霎时错目难疑,心起怜惜和抚慰,少女的眼眶有些泛红,他立马起身上前半步,却见薛凉整个人惊慌起来,她连忙别过脸去,错过他凝视探寻的视线,同时抬手挡住。

    “别看…”

    林忱礼轻轻握着她的胳膊。

    两个人暗中较量,她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没事了,我话说重了。”

    耐心又温柔的语气像湖面拂过风时荡漾起的徐徐涟漪,轻和地撩动了薛凉当下忙乱复杂的心绪。

    林忱礼的指腹默不作声又缓慢不舍地抚过薛凉的脸颊,去帮她整理发丝,他的手都是颤的、不稳的,却还是欢喜雀跃地去拢着一柳软软的黑发。

    “我不想让你把自己搭进去。”他说。

    蹙眉举眸的薛凉刚好对上那双诚心诚意的眼睛。

    他则半点不惊,投以随心宁静的目光。

    心脏砰得一声炸开了盛大轰动的礼花,薛凉暗自掌舵自己现下的心动神驰,果断抗拒了四目相视。

    “这事还没结束?”

    洞察一切的林忱礼只是笑笑:“或许吧。”

    “麻烦。”她简短总结着。

    “怕麻烦?”

    她摇头,不说话了。

    这模样落在林忱礼眼里,倒变成了十分可爱的娇嗔,他忍住心底的怡然和快意,只侧过头去,没错,他发现了薛凉一个不得了的样子,是明明面红耳赤还要摆出一副愤然又无奈的神情,尽管知道这是她有意无意又难以控制的反应,但他好喜欢,伸手遮掩住了扬起的嘴角。

    回到宿舍,薛凉很快洗漱好躺在床上,回忆着杂乱无序、忙里忙外的一天,偏偏思绪止步于上药的情节。

    躲得再快也不可避免地瞥到一眼。

    结实的臂膀,精瘦健硕的身形,腹部线条像是巧夺天工般近乎完美,每一处都是匀称有力。

    她越是强制自己跳过这一段,就越是无济于事,到最后,她干脆放任自己,回忆个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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