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书里的第一个小时,楚椒一直处在一种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

    这其实是个很熟悉的环境,背靠三十多楼的集团落地窗,宽桌子,还有身下那把经典的皮质老板椅。

    她在这里被沈诫狠狠要过,各种姿势,却没有一次真正把它当过一把椅子。

    现在,她就坐在上面。

    阳光透过玻璃折射进来,诺大的办公室带着纸醉金迷的熏香。

    一个恍惚,就像是回到了过去的原世界。

    不过沈诫是不会让她这么闲着的。

    楚椒回忆起曾经的世界,他的形象是高不可攀的豪门总裁。

    情人常变,却给了她最大的偏爱。

    所以他会当着秘书处的面独独让她进来,关上门,然后逼她哭出声。

    海市沈总的宠爱就是如此霸道——他爱她生涩的配合,享受她羞耻的躲藏,更喜欢摩挲她的下巴,在她反抗时报复般加深力气。

    “爽吗?”

    他问。

    爽吗?

    楚椒问自己。

    她正握住皮椅的把手一动不动坐着,鼻腔里满是沈诫闻不惯的特质熏香。

    沈诫不喜欢黑金配色,这里全都是,铺天盖地印着陌生的企业名称。

    颂声。

    千年万岁,椒花颂声的颂声。

    这次是真挺爽的。

    楚椒突然笑出了声。

    外面的门也是在这个时候突然被敲响的。

    咚咚两下,有点克制。

    手边还有个电子门铃,外面的人也按了,然后画面亮起,是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年轻男人。

    “楚总,”他仰头接受镜头的审视,“盛世那边发来了竞标合同,需要您审核一下。”

    秘书处也有男的?

    楚椒避无可避,最后点了同意。

    于是男人推开大门走进。本人很清瘦,带着银边眼镜,是一段时间风靡的斯文败类型。

    她也遇到过——斯文在外,败类给她,永远都是这样的。

    楚椒抿抿唇,有点应激。

    她不吭声,男人自然也不敢开口。今天楚总似乎心情不是很好,所以他把步子放得更轻了,心里有点后悔用了偏浓的香水,一边把手里的档案袋轻柔放在桌面上。

    “楚总,您请。”

    ——他说了请。

    楚椒想起自己也听过这种语气,曾经那些女秘书说给沈诫的。

    如出一辙的温柔小意,末了,再狠狠剜一眼一旁的她。

    是的,她们似乎都讨厌她。

    秘书处是如此,豪门里也是如此。

    只有沈诫愿意爱她,宠着她,所以她是天底下最幸运的女人。

    是这样吗?

    楚椒定定看着面前的男人,看着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

    衬衫被挽起来卡在小臂上,上面别了颗墨绿色的纽扣,正好是她喜欢的性感。

    楚椒笑了,对着面前的男人终于张口,

    “……你叫什么名字?”

    初来乍到,她声音有点发涩。

    楚椒下意识想清清嗓子,但男人立刻弯腰为她斟茶,倒下水的同时笑着回答。

    “魏清厌。”

    语气温柔、态度小意。

    神色熟悉到倘若沈诫在这里,楚椒觉得他应该也会被剜一眼,就因为成了天底下最幸运的男人。

    原来这就是女男主互换的世界。

    意识到这一点后,楚椒终于感觉到了一些得心应手。

    探索欲也在随之旺盛增长,她无视了男人隐含期待的目光挥挥手,

    “出去吧。”

    话题断得戛然而止,魏清厌却直到带上门也一个字都不敢多问。

    现在办公室重归空旷。

    楚椒立刻把未竟的探索欲放在桌子上——她的桌子——这点也不一样。

    沈诫有洁癖,她则比较随性,翻来翻去,唯一相似的竟然只有一个指纹保险箱。

    沈诫也有一个指纹保险箱。

    直到婚后她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问了一句后沈诫却立刻就出去出差了。

    他的别墅里佣人很多,但也没人喜欢她,几次过去楚椒就学会了闭嘴。

    如今她把手指放上去,滴的一声,锁开了,滴的一声,又锁上了。

    也没什么了不起。

    楚椒很快就玩腻了,转而去看抽屉里其它她的东西。

    几包烟,计生用品,打火机。

    熟悉的物品带来一些记忆的闪回,那些初见总裁男主们的画面:

    他们似乎都爱在落地窗前逆光站着,表情都无处分辨,

    权势滔天的剪影中,只能看到指尖明灭的火星。

    于是她也试着点上火。

    把烟含在嘴里后才想起来自己不会抽,楚椒手忙脚乱去拽显示屏。

    找出百度的时候她鼻腔里已经都是烟气了,根本没多舒服,甚至被刺激得低头咳了几声。

    有点狼狈,但后背先一步靠进了老板椅里。

    高级皮革和人体力学结构的钢架箍住她的身体,也像是托举住了气势。

    楚椒往后狠狠靠了靠,直到能看着头顶锁边熨帖的天花板,灯条都隐没在专业设计里,配色也是非常高级的黑金。

    然后她缓缓启齿。

    烟气从唇边顺从地溢出来,其实还是呛,但她能坐在曾经沈诫的位置上,无视他的洁癖想抽就抽,楚椒开始觉得有点意思了。

    半响她夹着烟,抬手按动了桌面的呼唤铃。

    “让魏清厌进来。”

    一句话落下,顿时激起整个秘书处的惊疑目光。

    不乏有长相突出的年轻男人皱眉看向魏清厌,楚总又喜欢这一款了?

    想到这有人便低头匆匆忙忙开始下单,也有人侧过身去看他办公桌上的新香水瓶。

    魏清厌自己也没想到,眉目间带了点喜色,一路调整好袖口的衣褶才推开门。

    下午一点半,日光最盛的时候,楚总懒懒散散靠在落地窗前。

    逆光的剪影深邃而遥不可攀,只有手里的火星,明明灭灭。

    “进来,说说今天的行程。”

    她嗓音不哑了,听得魏清厌却有点缺氧。

    他反手轻轻带上门,声音下意识放得更缓、更小意温柔。

    “今晚五点,您有个晚宴邀请。”

    “具体内容是庆祝赵家小少爷成年,届时还会给您让利个项目。

    市值两百万,是赵家和沈家曾经合作的。但如今沈家已经破产,所以希望能作为您面前的敲门砖……”

    当然魏清厌心里自觉不算够格,这种轻视也流露在了语言里面。

    却没注意到面前逆光站着的楚总,如今难得有些出神。

    她在想曾经的剧情。

    当时是她家里的楚氏破了产,所以让她进宴会打工还债;

    没想到被下了药的海市沈总会把她拽进房间,死死摁着睡了个昏天黑地。

    他粗暴对待,她又哭又笑,虐身虐心。

    那是她回忆起来最为抗拒的一段剧情,现在就这么反过来了?

    烟熏缭绕间,楚椒也不知道是悲是喜。

    只是指尖的最后一点熏火也掉了,却在眼里燃起新的一团。

    下午五点。

    楚椒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也把合同捎了出来,系统灌的知识点,其实就是家族继承人在二十多年里会学到的东西,她也该会的。

    门口魏清厌就守在那里,秘书处头一个。

    后面有些不忿的,被他塞了文件后也只好沉着脸去忙了。

    但文件交接完,下电梯时跟上的就不是他了。

    一个更年长一点的,女性,西装白手套。

    和楚椒记忆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对不上号,也可能因为这是她的集团,本来就和沈诫没关系。

    如今楚椒面无表情,顶着整个总裁办的注视走进专用电梯。

    又是不用她动手,白手套就自动靠在墙侧摁下楼层。

    楚椒只需要站着,穿过中间三十五层时下意识检查了下着装。

    这就是她穿去宴会的衣服?简简单单西装长裤,不用露出整条腿,甚至脚面都看不到。

    “叮。”

    在她喜欢上这身衣服的时候电梯也打开了。

    白手套先一步护着她出去,再闪身前方带路,走到车前楚椒才意识到她是自己的私人助理。

    车是劳斯莱斯幻影,沈诫有辆白色的,这辆黑的是她的。

    白手套毕恭毕敬拉开车门,楚椒弯腰,坐进老板位。

    然后风驰电掣。

    她第一次以这么轻松的姿态奔向剧情。

    窗口的夜风吹来,无数纸醉金迷的高楼都化为光点。

    楚椒掏出烟,再摸打火机,先碰到的却是被她从抽屉捎出来的计生用品。

    是的,她马上要睡了沈诫。

    她马上要看他生涩的配合,享受他羞耻的躲藏,

    更要摩挲他的下巴,在他反抗时更加深力气。

    然后再问一句…

    “…爽吗?”

    楚椒的低语夹在在烟气里,轻笑着,随风散去。

    半小时后,赵家晚宴的地点到了。

    说起来,赵家曾经是沈诫最忠心耿耿的合作伙伴。

    所以他们无比讨厌楚娇娇——因为她让沈诫堕入凡尘、有了缺憾。

    而现在,他们却自愿把和沈家的合作协议亲手奉上,只当做一块讨好颂声的敲门砖。

    楚椒觉得有些好笑,侧头看着玻璃外纸醉金迷的大楼。

    如今只是小型家族的赵家没有三环内拿得出手的房产,便只好退而求其次挑了个酒店。

    不到五星,好处是可以全包,放不进去一个外人。

    这会离到场截止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颂声的车姗姗来迟,门卫却由着直直开进去。

    毕竟一串零,末尾一个六。

    傻子也知道是哪位大驾光临。

    迎宾也不是傻子,老远就眼巴巴等着来接。

    拉开车门时天边是金碧辉煌的火烧云,酒店的灯光折进她眼底。

    楚椒弯腰下车,黄昏暖风拂过,门口清场到空无一人。

    步入宴会厅还剩最后的九阶楼梯,因为不穿高跟鞋,想扶她手的侍应生被如履平地很快忽视。

    最后楚椒独自迈上顶层。

    “那是……楚总?!”

    然后点燃整场宴会。

    “天啊,楚总真的亲自来了?!”

    “楚总?颂声那位吗?真的假的?!”

    “???赵家凭什么,真让他们攀到了?”

    讨论声如浪潮骤然爆发,在整个宴会厅碰撞激荡。

    一层层传到楚椒的脚边时,便只剩下细密的海沫贴着裤脚轻抚。

    和沈诫当年露面时一模一样。

    当时的自己呢?

    楚椒颔首眺了一下,宴会厅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根本找不出一个沈诫。

    就像当时她在人群之外的某个地方躲避动手动脚的领班,最后都没人发现。

    狼狈到极致的时候,她只好拼命期待着被沈诫宠爱后的剧情。

    期待着恶意就此消失,期待着所有人对她的尊重和敬畏。

    “楚总!楚总!您终于来了!”

    楚椒收回目光,看着赵家家主如今疯狂拨开人群挤到最前面。

    那张都没正眼看过她的脸如今满是讨好的恳切,还不等她开口,激动的感谢声就从赵家家主嘴里源源不断冒出来,

    “您的到来真是令这次成年礼蓬荜生辉!我们家小随也是好大的福气,能让您亲自跑这么一趟!也太不好意思了,改日我们一定登门——”

    有点吵。

    楚椒只是皱了皱眉,白手套已经立刻心领神会走上前,把他隔绝在和楚椒之间递过礼物。

    “赵总,这是颂声给令郎的贺礼。

    一转眼也这么快了,希望令郎今年的大学学业能够顺顺利利。”

    赵随都没考上二本。

    四周的知情人士都偏开头笑了,但这并不妨碍赵家家主脸高兴涨红了,接下礼物攥着一个劲点着头,

    “哪里哪里,楚总能来已经是赵家的荣幸——来,小随!”

    随着一声招呼,后面挤上前的赵家人急急忙忙把宴会主人公推出。

    这时楚椒才在人群中瞥到一张熟悉不过的面孔。

    赵雪鸢。

    沈诫的青梅竹马、联姻暧昧对象。

    为了能够和沈诫确定关系,上一世就是她在这场宴会下的药;

    让沈诫误打误撞睡错了人后更是把楚娇娇视为天敌,用尽手段威胁和逼迫于她。

    楚椒以为她爱惨了沈诫,但这会却正狠狠推着自家不争气的弟弟,又因为她看过来而一张脸都涨红了。

    楚椒觉得有点奇妙。

    因为这一点奇妙,她对赵家其它人也来了兴趣。

    比如终于走上前的成年礼主人公赵随——一八五的个子,十八岁,一双和赵雪鸢八成像的眼睛里同样满是炽热和期待。

    “来,小随,为楚总敬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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