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小巷,布衣男女东来西往,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偶有车马驶过,路人忙不迭地避让。

    在这喧嚣中,无人在意的街角显得格外冷清,一家商铺门扉大敞,正中央匾额上“锦鲤奶茶店”五个大字气势磅礴,鲜花彩绸装饰精美,却无一人为此驻足。

    红衣女子坐在门外槐树下,低头阅书,鬓角隐隐有香汗滴落,看的入迷浑然未觉。

    旁边,正在张贴招工告示的侍女湘琴瞧见,嗔怪地放下手中的活计,从衣兜掏出方帕仔细为女子擦拭。

    “小姐,咱们店铺也开了半月有余,现下一个客人都没有,您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确实如此,自她重生已有半旬,元金垂眸,手持的书卷边缘微微翘边,显然被翻阅了很久。

    《穿越手册》,是这本书卷的名字。

    她本是南安国芙蓉长公主,金枝玉叶,受人爱戴。

    无奈低估人心险恶,行善事时触了奸人利益,在及笄那日她被刺杀于街巷。

    本以为自己横死,再无生还可能,哪知她不仅重生了,还得到原身留下的“利器”。

    这本手册介绍了原身来自一万年后,因为上班摸鱼误触时光机按钮,意外来到这个时空。

    为了证明自己存在过,她写下这本记录了南安国兴盛衰落历史的手册,指出半年后梁安王徐渭即将谋反,届时民不安生,国之将倾。

    徐渭,是杀害她的真凶。

    遇刺那天她瞧见黑衣人袖口处飞鱼纹标志,以为是执管锦衣卫的徐则言指示,可当她重生为徐则言的未婚妻后,见他像被拔了翅膀的雄鹰,心中的天平动摇。

    后来,借用前世积攒的资源,她打听到刺杀当天有人见一锦衣卫在梁安王府出现,这才心中明了。

    一想到及笄前一晚两人在御书房的对峙,元金嘴角勾起势在必得的笑容,

    既然上天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还送来了一份掌控全局的大礼,这一次,她一定要报仇。

    思索间,突觉眼前一道黑影,抬眼便于一尖嘴猴腮的男子对上眼。

    “小娘子。”男子咧嘴轻笑,眼角的褶子成堆着,眼睛眯缝,嘴角泛着油光。“我来买杯奶茶。”

    元金收回视线,玉指轻抚书卷褶皱,语气温煦,似三月春风,却不失力度。“不卖。”

    “不卖奶茶还是不卖给我?”男子反问,感觉面子受到了挑衅。

    “我们这儿不卖奶茶。”她又回,很是耐心。玉指指向门口告示,说现在还在招募工人阶段。

    男子一听纳了闷,指着高堂悬挂的匾额质问不卖奶茶开什么奶茶店?

    她也很想卖奶茶,无奈手册里的奶茶秘方她还未研究明了。

    就比如珍珠奶茶里的珍珠,到底是哪条河里哪种蚌产的珠?

    从拿到手册那一刻她便开始思索,半旬过去毫无进展。

    她又不想在家里整天见徐则言那张死鱼脸,只能先开店,期间招工,最后研制。

    湘琴看自己小姐没有再说话的意愿,赶忙上前,试图与男子解释。

    哪知男子蹬鼻子上脸,搬条木凳在店铺门口一坐,边拍大腿边嚷嚷,说元金欺骗消费者。

    男子的声音实在难听,像公鸭和猪禁忌之恋的爱情结晶,听的人心一颤一颤。

    书卷被放进衣襟,元金起身活动筋骨,款款走到男子身边。

    午时阳光明媚,少女眼神明亮,樱桃般的唇角带着浅浅的梨涡,整张脸圆润可爱。

    男子望着眼前宛如从书画里走出的来的仙女,怔住了神,口齿未合,隐隐有晶莹露出。

    元金嫌弃移开眼,扫视街边围观的人群,语气依旧温和,只是这次带着警告。

    “劳烦你离去。”

    抹了把流出的液体,男子收回神,上下打量了元金,料想弱柳扶风的女子也不能把他怎样。

    “你欺骗消费者还有理了?要不这样,”他眼神扫向元金裸露的锁骨,见那处白嫩柔滑,舔了舔唇:“你跟了我,哥哥就不追究了怎么样?”

    无耻至极。忽地被气笑,元金也学着他的样子往他身下扫,盯在那一处,故作痞气,“可是哥哥你好像还得再长长。”

    “你这个娘们……”男子气急,挥掌而去,下一秒腰间抵上一硬物,身后多了股冰冷气息。

    转头一看,只见一男子身形高大,剑眉星目,一双丹凤眼狠厉薄情,轻轻瞟一眼都让人不寒而栗,要说与他气质不搭的,是那身灰麻布衣。

    “这位贵人,注意分寸。”男子见身后之人气度不凡,身后还跟着几个带刀侍卫,露出谄笑。

    无人在意的地方,元金默默收回拔出一半的匕首。

    余光瞥见门后不停使眼色的湘琴,明白了原委。

    她怎么把徐则言找来了?

    想到二人上辈子水火不容的关系,元金不由得心生忐忑,如若对方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定会万分笑话。

    转念一想,来了也好,至少这男子,能得到严重的教训。

    想到这儿,她心里来气,挤出几道清泪,直奔男人而去。

    “夫君,他欺负我。”表情可怜,语气柔软而娇弱。

    反正有婚约在身,这声夫君早叫一会儿也没关系。

    徐则言抱过她,宽阔胸襟埋住少女半个身子,见清泪自黑葡萄般的琉璃眼流淌,不由得皱眉替她拂去。“跟夫君好好说说,他是怎么欺负我们乖乖阿金的。”

    是了,原身名叫金临,小名阿金。

    上京城知名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柔弱千金小姐。尚在襁褓时其生父振国大将军带兵攻打西域,再也未归。

    因生父与徐则言交好,又得皇帝垂怜,遂入摄政王府,待及笄后与其完婚。

    感受着男人胸膛传来的热意,元金强忍着不适,箍得对方更紧,软着声添油加醋说了一番。

    “让阿金受委屈了。”徐则言挑眉,捏了捏她脸颊软肉,玩的不亦乐乎,嘴里却说着与行为不符的话,“秦夜,送官。”

    叫秦夜的高瘦侍卫点头回应,轻松提起男子的衣领,朝着其他侍卫疏散出来的通道走去。

    “对了。”徐则言又开口,语气混不吝地,倒不愧于他魔王在世的称号:“告诉府衙,这是我徐则言的兄弟,定要好好招待。”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惊愕,连元金也因而愣住了。

    徐则言这三个字,在南安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许你不晓他的样貌,但仅仅一个名字也能让人闻风丧胆。

    这样高岭难挨的人,怎会有兄弟,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不过元金倒不是因为此事震惊,而是他对金临的态度太过宠溺。

    谁能想到一个敢给长公主送死耗子当生日礼物的男人,竟然在一个女子面前温柔似水,宛如那火焰山之岩浆,炽热滚烫。

    她一时想出了神,连徐则言看她都没发现,还是湘琴在旁提醒,才回了心神。

    “怎么了吗?”美眸含水,清澈懵懂。

    徐则言喉结滚动番,问是否满意。

    怎么可能不满意,元金回以甜蜜一笑,虽然这张脸不似以前的妩媚张扬,但总会给人亲和感,不易与人起冲突。

    徐则言收回视线,接着道满意了就和他回府,哪有正二品县主在外面开商铺还不卖商品的。

    自知理亏,元金没反驳,示意湘琴关店,自己提着裙摆紧跟上去,默默走在他一步后方。

    徐则言来时未乘轿辇,元金又着裙装无法骑马,想来想去,就当散步,慢悠悠走着。

    街巷阡陌,店铺繁华,人群摩肩接踵,元金不由被挤得歪扭。

    修长有力的大手扶住她纤细手臂,待她站稳,迅速收回。

    元金道谢,哪知对方像看到鬼一样奇怪盯着她。

    她正要问怎么了,街巷拐角突然传出几道窃窃私语,侧耳倾听,还是熟人。

    “这公主也不是那么好当,那芙蓉长公主横死街头不是连皇陵都没进入。”

    顿住脚步,元金眼眸眨着,出水芙蓉般的脸上却未有波澜。

    转角处声音再次响起,换了个声音,语气哀叹,似是惋惜。

    “都说长公主明艳妩媚,是天下男子的梦中情人,谁知这样的女子,惨死大街就算了,竟还被人当街……”

    话未言尽,却显而易见。

    那日钻心的痛楚深刻在灵魂,哪怕换了具身体,窒息压抑的感觉依旧如潮水上涌,肆意掠夺岌岌可危的氧气。

    元金捂着并不存在任何伤疤的胸口,满眼不可置信,随流苏摇曳的,是她不甘地泪水。

    怎么会……虽然她身已死,可阿荣和侍卫还在,为何还会被……

    旁边的徐则言见她久久不语,弯腰查看她的表情,在看见她涕泪交加的脸时,眉心紧蹙,问怎么回事。

    眼前的男人俊美绝伦,黑发尽束用金冠围着,面上露着与气质不符的关切,元金望着他,却看见了另一个人的脸——徐渭,他的双生兄长。

    徐氏双子,诞生之日游僧踏门,留下了“一子权势滔天,一子闲云驾鹤”的箴言,二十一年过去,人们只当前者为弟后者为兄,现在想来那日高僧是按出生顺序所说。

    徐渭,你草菅人命,残害妇女,又私募军队谋权篡位,无论是私仇还是民怨,你的命我要定了!

    视线渐渐清明,元金望着眼前蹙眉担忧之人,怒火变弱,似燃非燃。

    虽然二人双生之相,徐渭可凭样貌蒙混锦衣卫,可调动他们的令牌又是如何得来。

    徐则言,你在这场游戏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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