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月自天穹倾洒,红木窗棱内灯火摇曳,点亮少女柔和面庞。

    指尖轻翻,泛黄书页大敞,文字已经被细细阅读数遍。

    “建安十八年三月初五,梁安叛,上京陷,民之疾苦无转圜之地,若破局,寻芳踪。”

    寻芳踪?元金扶了扶额角,尖锐的头痛才稍稍缓解。

    南安国虽文化底蕴雄厚,但对百姓文体的约束却不甚严苛,书信文章皆量力而行,简单来说写不出正经文言文,就不要强作姿态。

    她心中有些不满原身的学识贫乏,余光瞥见写了一半的招工告示,头疼去而复返。

    奶茶店开了一月有余,招工告示也贴遍了大街小巷,却无一人登门造访。

    看着告示上写的五险一金,支持小时工等陌生词汇,元金突然发觉,这个时代的百姓并不了解这些“超前概念”。

    其实自己也半知半解,这几个概念并未写在手册中,是有次手册不小心掉在地上,意外掉落出一页纸张,记载在此。

    思考着上面的注释,又凭借自己经验判断,这些措施都是以员工为出发点,提高其工作福祉的。

    既然一万年后的世界运行着这种规则,那么可以证明它具有优越性,如若元金能把它与自己店铺结合,想来会事半功倍。

    心有一记,她唤来在门外侯着的湘琴,见对方跑过来,笑着为她斟了杯茶水。

    “我想到招工的方式了。”她双眼含光,神色雀跃。

    湘琴翘首以盼,问是什么,待她把自己的宏图伟业一讲,神色迅速黯淡下来。

    “你说的招聘会办不了。”在元金疑问的目光下,湘琴把茶水一饮而尽,“王爷把您的店铺关停了。”

    “为何?”她问,徐则言平日里忙得不可开交,怎么有闲心管这件事。

    小丫头直言不讳:“谁让小姐你没有奶茶开什么奶茶店。”

    好吧,这确实是元金的痛处,没在反驳,唤来丫鬟打水,洗漱就寝。

    心里谋算着明天怎么能说服徐则言,把店面要回来。

    翌日一早,元金拦住了男人上朝去路。

    “我说了,把奶茶研究出来,店铺自然会交还于你。”徐则言一身紫色祥云官袍,因被纠缠,面露无奈。

    元金反驳,说需要招工才能做奶茶,顺序不能错!

    “没有奶茶就像将士不会武功,官员不懂四书,怎能立足?”

    他说的话不失一番道理,主要是现在她自己研究不出奶茶!

    元金还想反驳,见人要走,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表情可怜,语气软糯,拖着长长尾音,“夫君,求求你啦。”

    自从那日遇登徒子,她便发现徐则言面上冷酷无情,实则是宠妻狂魔,只要一撒娇,魂儿都被勾走。

    果不其然,淡漠的眸子软和下来,化成缕缕清风,“允许你先招工,待研制出新品,再来与我取店铺钥匙。”

    能松口就是进步,元金见好就收,带着湘琴蹦蹦跳跳班师回“巢”。

    阳光正好,徐则言望着少女活泼的背影,嘴角上扬。

    “自从小姐落水后,与您的关系越来越好了。”秦夜看在眼里,低头恭维。

    “是啊,以前见我就如临大敌,怎么会敢向我撒娇。”背影消失在转角,徐则言收回视线,泛起苦笑。

    有了准话,元金很快行动起来,她招呼湘琴找几个帮工,在店铺门口摆架台,自己敲锣打鼓站在其上。

    “各位父老乡亲瞧一瞧看一看,本店广招女才,待遇丰厚入职门槛低,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娇俏娘子玉面粉琢,一颦一笑皆春日佳景,哪怕不感兴趣的人,也为见一眼佳人笑而驻足。

    一布衣男子细瞧告示,发出疑问:“姑娘,你这怎么只招女工呀?”

    元金回复本店尚在准备阶段,急需厨艺优秀的厨娘,男工会在正式开业之后再做考虑。

    有人听了又问奶茶是何物,可曾有试吃?

    “有的。”元金温婉一笑,琉璃发簪在太阳下熠熠生辉,衬得本就明媚的人儿更是娇艳。

    湘琴指挥帮工端来一口黑锅,随着盖子掀开,属于奶的甜腻和茶的清香扑鼻而来,又让工人分发,一人一碗,一个不落。

    见众人惊叹神色,她夸赞自己事先熬出奶茶的明智之举,勾起势在必得的笑意,接着道:“奶茶是北方游牧民族喜爱之物,并不流行于中原,小女子有幸从游牧商人处喝过一次,味道甜腻,不回甘,又有茶的香味,属实是上等饮品。”

    “苟利国家不求富贵,小女子无才报国,只能从商人处购置秘方,把此等饮品引入南安国,给诸位乡亲生活加点甜。”

    一番话被说的颇为动听,台下掌声四起,还真有几位女子想来报名。

    元金趁此说出薪资待遇,不仅有基础工资,做得好还有提成,节假日休沐,伤病有保障。

    大家伙一听,觉得不错,又见元金气度不凡,衣着华丽,显然是名门望族,不会干有损名声之事。

    众多女子争先恐后,湘琴发报名表发的头晕,最后干脆让她们自己抢。

    半天下来,收货颇丰,还是那棵槐树,坐在临时搬来的小凳上,元金垂眸仔细查看报名信息。

    虽说门槛低,但在起步阶段,最好是要有厨娘经验的。

    看的入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湘琴火急火燎跑回来,面露急色,“小姐,王爷他……他晕倒了!”

    待元金赶回王府,太医已在侯着了。

    “刘太医,王爷的情况如何?”她眉毛拧做一团,是真的担心。

    无论作为养女金临还是长公主元金,她都不希望徐则言有事,虽然他很令人讨厌就是了。

    刘太医抚摸着灰白胡须,语气沉重,“王爷他是郁结于心,属于心病啊!”

    眼神扫向榻上昏迷之人,褪去平日里高山仰止之气魄,倒显得脆弱不堪。

    咨询了注意事项,又开了药方,这才送走刘太医。

    元金立在山水屏障外,询问眼前玄衣紧袖的男人,徐则言最近是否发生过什么。

    秦夜低头抱手回话,除了长公主外,并无他事。

    是了,因自己死后被凌辱,皇家颜面损失,并未举行丧葬之礼,甚至连皇陵都未入。

    百姓皆道皇家冷漠,了无人情,但也只是动动嘴皮子,不敢有所作为。

    而徐则言,不顾保存皇帝世面,毅然决然在王府挂满白绫,身着麻衣只为给长公主守丧。

    他长元金5岁,自记事起便由徐则言照管,虽二人是对欢喜冤家,但想来也有些感情。

    讲真,当元金知晓他竟为自己以下犯上之时,还真有点感动。她由衷感谢这次重生,能让她有机会见到冷面冰山的另一面。

    “长公主丧期已过,尸体也安置完毕,他为何还会气急攻心?”湘琴端着熬好的汤药进来,递到她手上,玉指捻着瓷勺,缓缓吹凉。

    秦夜眼神一顿,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触及到元金探究压迫的视线后,开口:“大人本以为长公主虽未入皇陵,好歹是皇室血脉应有陵墓,谁料今早得知皇帝听信谗言,早将长公主的尸体扔进了乱葬岗。”

    每听一句,元金的神色冷一分,再听见幕后主使是谁时,倏然被气笑。

    自己的青梅意外去世,葬礼不办不说,竟然连安生之地都没有,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自己的亲哥哥,徐则言没有当场吐血算对得起他二十一年维持的高冷人设。

    “梁安王从不过问世间之事,这次怎么上朝,还向陛下建议了?”心中堆着火,一口银牙嘎嘣嘎嘣响,握着瓷勺的手指隐隐泛白。

    对方回不知,只道梁安王从江南回京,正是陛下因失女痛心时。

    算盘打的这么响,父皇怎么一点儿都没察觉,元金在心里腹诽,樱唇微张准备吩咐点什么,就听见在内室侯着的湘琴激动叫喊:醒了醒了,王爷醒了!

    室内点着凝神聚魂的安神香,侍女把床幔拉开,徐则言那张苍白的脸映入眼帘。

    他眼神朦胧,尚未清醒,瞥见元金微红的眼角,心疼蹙眉:“夫君没事,不用担心。”

    元金想解释,眼角红是因为被徐渭气的,可不是因他伤心。

    “过来让夫君抱抱。”没忍心打击他,元金给自己做了心里建设,乖乖坐在床沿抱住他的脖子。

    徐则言的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气,不难闻,也不过于女孩子气,以前两人都保持着合理的距离,这还是元金第一次闻到。

    湘琴适时把元金随手放置一边的药端过来,元金这才想到忘了正事。

    中药涩苦,饶是徐则言这样的人都忍不住皱眉,待喝净,元金递上准备好的甜枣。

    徐则言睨她一眼,问她招到了工人没。

    “许多人投递了报名状,待我挑选后就初具规模了。”元金回复,语气带着小得意。

    她其实想问长公主的事,又见徐则言神色苍白,怕他心火再起。

    待了会儿,徐则言说自己小憩一番,让秦夜送了客。

    太医给徐则言开了药方,需人时刻盯着,元金坐在烛火通明的厨房内,翻看着报名状。

    湘琴提示该调小些火候,元金扫了眼砧板上为了让徐则言喝的不那苦而加的枣和莲子,心生一计。

    自己重新开了个锅,把剩下的大枣,枸杞,莲子等药材一窝蜂塞进锅内,又把自己上午没分净的奶茶倒里,小火慢熬。

    待香味幽幽入鼻,元金打开锅盖,用汤勺喝了一小口,味道竟然意外不错。

    她的本意是想用那些食材代替珍珠奶茶里的珍珠,没想到煮出来的味道十分美味。

    药材……也可以做饮品吗?

    “湘琴,你明儿去给刘太医送个信儿,问问有没有可以做饮品的中药材。”元金吩咐,心里盘算如果真有,她绝对是南安国第一饮品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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