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把姑娘请过来”

    “是,王后”侍女微蹲,接着一闪,身影不见

    涂楼山揽着夫人,轻抚她鬓角处的发丝,另一只手却欲作乱,被打下来,只听她道:“正经些,待会女儿可会来”

    “阿盈那性子爱玩,说不定找到她的时间已足够请来好几回小昼了”虽是这么说,但涂楼山还是依言坐了下来,只是在桌下的手还紧紧握着

    兰苕捏着手帕掩嘴笑道:“瞧你说的,怕是被阿盈听到,天天缠着你,我看你又将如何”

    这个谈锋一起,涂楼山便开始感慨,道:“少时阿盈可是极黏我,如今偏爱往外跑了,想来也是嫌弃我跑的慢了”

    “阿爹可是真会倒打一耙呢,我哪敢嫌弃,只怕是阿爹眼里心里都是阿娘咯,已再无心思陪我和阿弟玩闹了”

    人未到而声先到,在涂盈身后,涂昼也同时进门,“唰”的一声收回竹青扇,双手交握在前,礼先行,再言话,只见兰苕脸色如微微日上那般光彩,轻柔招手,“好孩子,快来阿娘身边”

    一左一右,涂盈与阿弟共列一边,靠近夫人身边的好位置着实没有了,他便随意坐了,吩咐侍女逐次呈上膳食点心,涂盈抱着手,头靠在兰苕身上,昂首问:“阿娘,找我们是为了前日与涂杳的事情吗?是伯父过来找阿爹了?”后一句话时明显是看向了涂楼山

    他甩了甩袖子,道:“倒也不是,你跟阿杳那件事本是他们无理,你伯父要还为了此事过来找我,那也枉费他活了这么多年岁”

    兰苕也应声道:“可不是,莫要为此耗费再多心神,不过今日叫你们过来却不是为这事”

    偏头看向丈夫,涂楼山接话,正色道:“近日,繁空尽林中接连出现流星划落,草木繁盛又再枯萎的异状,按往些时候的记录,这应当是即将开启的征兆,所以便提前叫你们过来好做准备”

    做准备?不是跟往常一般,涂昼疑惑,问道:“难道这次与往常不相一致吗?”

    视线都转向涂楼山,他沉吟道:“以往那些皆是试炼,而无妖兽打扰,如今这次大相径庭,连异动也格外喧闹,族里的巫医早前算了一卦,不好不坏,只是……”

    停顿了一下,微不可见的叹息,看了看涂盈,继续道:“……算得有一凡人会遇上莫大机缘,至于这机缘是福是祸还未可知”

    凡人?这近时留在族里的也只有她那位徒弟,怪不得最初她说带了个人回来时,阿爹阿娘脸上多少有些忧虑,可她徒弟明晃晃一击就倒,显然不会有武力上面的担忧,难道是?涂盈急急地问:“那可有算到会有性命之忧?那机缘既不知好坏,统统按最坏来算好啦”

    毕竟如果早早知道要入妖境中试炼探险,考虑到徒儿那容易折损的躯体,她断然也不会令他进去冒险

    涂昼倒是有不同看法,悠然地抚着羽扇上的纹路,并道:“阿姐你莫要急,所谓机缘二字,定是有益多于弊”

    “是也,况且此次繁空尽林的开启已然是最后一次”

    他扇子“啪”的一收,表情讶异,“最后一次?怪矣怪矣”

    看他略作成熟一般,羽扇纶巾的俊俏模样,兰苕好笑地说:“这么说,小昼定是发觉出何处不对劲了”

    被这一问,涂昼耳尖冒红,咳了几声,不作答,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

    涂楼山也不等问,直接说了:“这才是这次妖境开启的重点,最后一次,意味着,若谁将接住妖神的传承,便不能不考虑妖族势力的分配了,所以,这个消息一经散开,先前对妖王这个位置有心思的都开始活泛了”

    涂昼试探的说“所以……”

    “……所以,为父自是愿你们得到传承,在境界上实现突破,要知道,走出我族,外边的湖水更是深深,远不如表面看的那么简单,若有妖神的传承,为父便是没空看顾之时,你们也足以能保全自身”

    待他说完,夫人倒是一瞥而过,说:“不是为着你的位置?”

    哈哈哈,涂楼山朗声一笑,只神情专注望着妻子,眼神里有深深的眷恋与爱意

    “在我心中,这世间万物有何足以与你相比”

    涂盈见此赶紧抚了抚手臂上的空气,补了一句,“看来这万物中也包括我和阿弟了,真是心寒哦”

    涂昼和母亲兰苕都轻轻笑了,涂楼山佯装一个大爆栗子敲她,最后却是无奈笑了笑,点她额头

    “你这小滑头唷,谁还能说的过你”

    涂盈笑着往母亲的方向躲着,既已明白,便也好作打算,只是,“那我要不要捎上我徒弟呢”

    “何不问问你那徒儿,想来他定有自己的划计”

    也好,涂盈见说完了,便也不作逗留,简单行了礼后,和阿弟一同离开了

    秋水居内,自从能感知到天地间的灵气,时不时就掐一段来玩,指尖上冒着游动的光丝,这对殷名生来说,是件新奇又好玩的事情,察觉到门口的动静后,转身,只见她徒弟身着秋波蓝鹤羽式样的锦缎长衫,冠上简单别只苍松绿簪子,眉宇间神采飞扬,提步走了过来,一只手仍背在后头,涂盈很是诧异,难不成这短短一会,徒儿自己把手折了,于是问:“你那只手莫不是断了?”

    闻言,殷名生失笑,感情在她眼里,自己跟个漏风的屋檐似的,哪哪都容易破损,自是没有立时纠正,而是说:“师父且看,我这手艺如何”,转动指尖,凝出了一道彩色的云,绽开了花的形状,转瞬送到她眼前

    果不其然,涂盈很是新奇,惊喜的笑了,笑容可掬,眼睛里仿佛闪着细碎的星星一般

    “看来我说错了,你那只手不是断了,而是出神入化的巧手”

    捧到自己手里后,嘴角一掀,默念着繁复的术语,在他听来,貌似有些熟悉,好像曾在梦里听过,没等他想起来是何时候,便看到那朵花在涂盈手里,先是散开了花瓣儿,再落入比水更透明的空中,最后噗噜噗噜地全部冒出来,诸多流光溢彩的花就这么在两人之间摇晃着美丽脑袋

    看见她的笑,再看见如此一幕,殷名生不由感慨,果真是他师父,更胜一筹,便是他拍马也追不及啊

    那些花过会就如烟云散了,无踪无迹,涂盈有事要与他说明,于是便各自坐下

    “过几日是那妖境开启之日,你可要与我同去?”

    妖境,妖境,是何物呢?想到这,殷名生略微不解,遂问道:“妖境可是镜子?”

    涂盈听此,真不想嘲笑他的理解,又没能憋住,要怪只怪那起名的,于是捂嘴轻笑,后才道:“此妖境实则名叫繁空尽林……”

    “实在是个好名字”若往后回想时,竟是不知不觉中夸了从前的自己

    “……听说此名是妖神老人家自己心念一动,忽觉很有诗意,便亲手立了块石碑在入口处”

    不知为何,老人家这三个字竟听的他有些不自在,只是也说不出缘由“那这样听来,也值得为此观赏一趟”

    头回听到有人用“观赏”二字来形容那繁空尽林,下回,岂不是还能听到有趣了?

    仅仅沉默了一下,再道:“这妖境中有令趋之若鹜的灵力传承和他老人家平生收藏来的诸多奇珍异宝,更有令闻风丧胆的异兽,此次因是最后一次的开启,想必角逐更加激烈与狠辣,所以你可还要……”

    “师父在哪,我自是在哪”

    殷名生这次答的比脑子还快,下巴一扬

    不是,我不是问你去不去啊啊,于是一脸严肃的对他说:“……所以为师要提前教你一些逃命小技巧”

    原谅他,看这小小的玉脸,光容鉴物,眸色清澈澄净,不笑的时候,显得清冷肃然,如月淡寒空中孤鸦独立,明是不大的年纪,称起“为师”来,实则令他感到某种奇趣

    “那么首先是什么?”他听见自己问

    “没有首先!”涂盈嘟囔着,神情激动,都逃命技巧了,肯定是想到啥说啥

    行,那你说,殷名生难掩笑意,这是怎样的妙人,哦不,应这么说,这是怎样的一个妙人师父

    “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打不过就跑”

    涂盈两手指夹着下巴,表现出一副思量至深的模样,下一刻,目光如炬地转向他,道:“来,光说不练假把式,我们先提前演一下”

    殷名生自是依言,站起来,与她面对面,平时对坐不曾发现,如今一站,她须仰首而视之,颇有些新鲜之意在

    他垂眼相看,眼波流转着专注与认真之色,锋芒如收敛着的哑光刀剑,在眉峰之上静静搁着,涂盈动作很快,运起灵力就是一锤,运势如快马,直直踏在殷名生脸上,只是,他像停住了一般,竟是不躲

    涂盈皱眉,硬是错开了一片,往空地砸去,再气势汹汹地问:“你缘何不躲?!”

    要知道,她向来出手迅疾,同时,也不顾念人情脸面,要不是刚刚临门一脚,留了个心眼,不然就毁容了,如此神采玉拔的脸要毁在她手上,还莫名有些可惜遗憾

    嗯……殷名生抿住嘴,难得有些理不直气甚短,想了想,于是恳切地合手说道:“只因想到,你不会对我动手”,如今不过短短岁月,便已然全然信任

    哼,徒弟是不长脑,但长嘴了,涂盈抱起双手,脸一转,道:“这个缘由勉强算你合格”

    是是是,他忙不迭地应声

    再来,再来,这次你一定有多快跑得快,晓得不?

    “明白,一定谨遵师命!”这次他作势行了个正经的礼,只是在这场景下,莫名令人想笑,涂盈冷着脸,欲笑不笑的,生怕等下又破功,于是也不打招呼了,直接就追着打,就这样,当悬尺翻墙过来时,看到的就是,殷名生在前面跑,涂盈提着泛着灵气浓厚的桃枝,直直往前挥去

    悬尺见此,直恨自己没唤流莺拿一盘瓜子,不然边啃边看,定是今日之乐事,只见他勾唇,略有些恶劣成分,问道:“怎么,终于想开了,要清理门户了?”

    殷名生心里呐喊:你才清理门户!

    也是跑累了,不约而同地都停住脚步,大口呼气,悬尺蹦下来,帮涂盈轻拍着背,力度跟梳毛差不多

    等缓好一口气之后,径直挥开他的手,悬尺讶异,并生出老大一口气,“好你个涂盈,不接我话就算了,如今帮你拍拍背,也不谢我了”

    哈?涂盈迟疑一阵,转而低声问:“啊?你刚才说了什么?”

    又接着解释,“许是风太大了,听不清”

    闻言,悬尺气多少顺了一口,于是又起坏心思,凑近她身边,提起耳朵,尾音拖长,慢悠悠地说

    “我说—你—要清—理—门—户啦”

    这点忍不了,那张如雪般的脸,微微波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拉着悬尺的两只耳朵,全身使劲,怒喊:“悬尺你个找打的!!”

    于是用上刚刚的十二分力度与速度,追的那叫一个狼狈,殷名生看着,嘴角不住地抽动,所以,方才,原是对我还是轻手了,没使出全力

    不过,依他看,悬尺的实力不比她低,只不过是不愿出手,这妖嘛倒是有趣,全力躲,竟一分一力都不出

    追着追着,悬尺喊停了,也不是他累,只是特意来一趟,得把正事办了才行,于是,把掉落在发上的桂花取掉,面色自然的拱手道:“好了好了,不跟你闹,我有东西给你”

    呐,涂盈毫不客气,直接伸手,“取来我看看”

    悬尺倒是习惯她这模样态度,直接抖一抖袖子,如银丝般织成的蛛网,就旋转在空中,像简单的围布似的,实则不是,一旦披上,就会自动贴合此人的身形曲线,不仅能挡住背后的偷袭,更能护住心脉,无论受到如何重击都能保有一线生机

    涂盈一收到就像做了新衣似的,在桂花树下抬手,转了几圈,彼时落花如雨飞舞,絮风也轻轻,映照之下,笑脸如珠彩,体轻欲飞

    悬尺抵着拳头,笑意明显,而安坐下来的殷名生低着头,闷声不知在想什么

    她像只灿烂的小彩蝶飞到悬尺身边,扯着他袖子一抬,声音轻快,“我徒弟有吗有吗”

    咳了几声,悬尺神情倨傲,像是不值一提的挥手,“勉强剩一点边角料,便给他吧”,同样有一片蛛网飞着覆到他身上,只是不像涂盈那般,是四面都包圆了

    像是凡间常提到的护甲衣一般,落到身上那一刻,仿佛感觉那一块都变得坚硬起来,殷名生心想,估计也是爱屋及乌,虽然目前的自己不能既不能让师父如此开心,更没有能力保全她,只得把这种种咽回肚子里,可是他也得全了礼数,于是便起身,拜了拜,道谢几声

    被正经的道谢,悬尺显然有些不自在,胡乱把手背在后面,故作老成地叮嘱

    “……总之要顾全自己为先,什么宝物的倒是其次”

    “好啦好啦,总之你看我带一堆宝物回来给你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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