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摊上的角逐和拉扯,以谭墨退让,放低底线结束。肖湘言明可以回去,但条件是以后她出门不允许有人跟着,谭墨若再做出监视她的行为,肖湘就要搬出谭家,从此分居。

    新婚才多久,哪有分居的道理,谭墨当然不愿意。但又拗不过肖湘,只能答应不再派人跟着她。

    本以为两人关系会有所缓和,但肖湘还是和以前一样,在谭家把谭墨当个透明人。别说有什么温存时刻,肖湘能跟他说句话就已经很不错。

    谭墨是个心性成熟稳重的人,就算被妻子冷暴力,他也只当她是在闹脾气。在一次晚宴上和已婚的朋友无意中聊到如何讨妻子欢心。

    那个朋友结婚前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混不吝,行事桀骜不驯无法无天。自从恋爱结婚后像变了个人一样,甚至成为了家庭煮夫。

    他以前一起玩的朋友都笑话他,说是为了个女人不惜和兄弟决裂,哭着求人家嫁给他,还差点把命搭上。

    谭墨对此不多做评价,那个朋友的改变他也看在眼里,也不知为什么他像是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讨好妻子对我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洗手作羹汤,犯错了就主动跪下,自律健身做好身材管理,还要好好保养皮肤,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黄脸夫。在她累的时候要做好贴心服务,随叫随到,还要时不时弄些新花样给她惊喜,不然她很快就会腻了……”

    “有时候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住了她,我们做男人的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千万不要无理取闹。她只是一时犯了错,我们要做的就是原谅和包容,她总有一天会看到你的付出,会知道你才是她的家。”

    “……”

    后面的谭墨没再听了,什么跟什么……

    他完全不认同他的说法,这下真理解他那些朋友为什么说他脑子有病,精神不正常了。

    谭墨的婚姻观绝不容许出现第三者,对待婚姻要忠诚坚贞,这是他一直以来持恒的观点,虽然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没那么大度,自己的妻子若是在外面有了别人,谭墨光是想想就忍受不了。

    好在肖湘虽然讨厌他,但她心里面除了余恪谁也装不下。若是余恪还活着,谭墨兴许还会担心,但他已经死了,说明构不成威胁。

    而外面那些形形色色的诱惑,谭墨虽说没有十成把握,但也足有七成相信肖湘应该不会为之所动。

    从相识至今,谭墨对肖湘也有一定的了解。她并不是会将男色看得有多么重的一个人。就连被誉为“人间祸水”的柯楚聿,肖湘都没有多看过一眼。比起那些皮囊,她更注重心灵的契合。

    在没有遇到能让她再次动心的人之前,她不会情难自禁犯下那些错误,这一点谭墨还是有把握相信的。

    A市下雪了,是今冬的初雪。

    所谓秋冬日,宜礼佛。A市这座城,向来以繁华著称,而高楼大厦外也藏着宁静之地。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位于鸣邕山的景云寺有久居人间的烟火气,在冬雪中更是遗世独立。寺外停着几辆低调的黑车,身穿黑色西装的保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站在原处。

    寺庙里烟火气环绕,熏香漫漫,巨大的佛像立在上方,木鱼敲击的声音一阵阵传来。

    文砚希手拿三炷香,将其插进铜炉中,随即应对佛像,肃立合掌。

    他脸上神情严肃,手腕上也缠绕着一串佛珠。

    梵音绕耳,住持和僧人在一旁诵经念佛。文砚希眼睛低垂着,轻抿的唇带着些冷意。

    拜完佛后,住持将他送了出去,“文施主不用担心,万事都由天定,每一难皆为造化,每一步皆为修行。”

    文砚希低头,接近于虔诚地听着。男人黑色大衣规整,高领毛衣束在下颌,眉眼的清冷更让他带了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从正殿穿堂而过,外面一片雾蒙蒙的白色。文砚希被留下吃斋饭,告别了住持后,穿过古朴的拱门,长长的石板路两边是落了雪的古树。

    小沙弥引着他去禅房,文砚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点开图片。

    是何文信在废弃工厂被打得半死不活。

    看上去情况很不好,只有一口气吊着。

    称得上狠毒的手段文砚希不用猜就知道出自谁手,这种阴狠几乎一脉相承,而他的小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文砚希这些年都在洗白自家的生意,而道上那些事情也都是文泊谦在管。他这个小叔野心很大,凭借着一己之力牵制住其他□□世家头目,不费一兵一卒便稳固了自己的地位。

    其中的何家更是他的刀下鬼。

    文砚希息屏手机,脸上没什么表情,忽然脚步一停。

    石桥旁的风铃随风起舞,风铃下悬着一个个祈愿木牌。透过那些木牌他看到穿着羽绒服的女生踮着脚抬头看墙头上的小猫。那只流浪猫颤抖着又冷又害怕,她朝它喊道。

    “猫猫。”

    她头上落了雪,围巾围住了大半的脸,小心翼翼地朝小猫招手。

    文砚希偏头对小沙弥说了句,让他先去禅房,他随后就到,小沙弥走开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更何况还是在这种深谙佛理的地方,每一个生灵都该被尊重。

    女生把猫抱在怀里,摸了下它的头,她的手冻得通红,怀里的小猫也乖乖的。她把自己的围巾取下,用来包住了猫。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

    文砚希踏上青石台阶,在古色古香的建筑背景中,长身玉立地站在女生的身后,整个雪景就像是添上了一抹水墨丹青色。

    “它好像饿了。”他说。

    肖湘惊讶地回过头,一眼就看见面前的青年,不知何时来的,也不知看了多久。

    他黑色的大衣上落了些雪花,此时正淡淡地望着她。背后是一棵挂满了祈愿牌的大树,时不时响起风铃的声音,宛若奏起了一曲宛转悠扬的曲调。

    肖湘打量了他几眼,还没等她发问,又听见他轻轻的嗓音。

    “抱歉,突然出现吓到你了,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态度礼貌温和,挑不出错处。肖湘也不是个见人就怼的混球,往往她针对的,看不顺眼的都是那些主动来挑衅她的人。

    她和文砚希没什么恩怨,这个男人不像柯楚聿一样嘴贱。但他始终和谭墨是好友,恨屋及乌,肖湘虽然对他也不怎么待见,但相比之下,态度还是好了个一星半点。

    “还能为什么,只能允许你拜佛,我就不能出现在这儿了?”肖湘没什么表情地回道。

    被对方呛了回来,文砚希只是淡淡一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肖湘抱着猫略过他,嘀咕道:“真烦。”

    “寺庙不允许带着猫入殿,你看要不要把猫暂时放我这儿。”

    肖湘停下脚步。

    天上飘着雪,青年站在她面前,黑是黑,白是白,气质含蓄内敛,像一幅中式留白的画,其中还散发着未干的墨香。

    “你放心,我会给它喂些吃的,也不会再让它冻着。”文砚希脸上带着浅笑,清冷感消散不少。

    这时猫在她怀里小声地喵,肖湘犹豫了几秒,最终“嗯”了一声。

    这场初雪,将香火的烟气,钟声,诵经声,朝拜者,在这一方寺庙里和谐相融。

    肖湘来寺庙主要是给已故的人供往生牌位,超度祈福。她祈求佛主能让余恪早日往生,下辈子一定要健康幸福。

    结束后她随着小沙弥去了文砚希的禅房,暖黄色的主体颜色,与外面的雪花纷飞很不同,一进去就能感觉到温暖气息。

    文砚希正把猫抱在怀里,小猫刚吃完东西,眼睛透亮干净。毛掉在了他的黑色大衣上,他也没有把它放下的意思。抿着嘴唇淡笑,黑瞳里的光亮分外柔和。

    肖湘难得惊愕了一秒,她以为文砚希会是很洁癖然后把猫丢出去的类型。毕竟他给人感觉就是情绪淡,爱干净,很得体,做什么事都很讲究很麻烦地那一类男的。

    肖湘还不知道他这么圣母,她心里涌现淡淡的熟悉感,以至于多看了文砚希两眼。

    文砚希的手掌轻轻摸着小猫的脑袋,抬头和肖湘对视上,“我感觉它和你好像。”

    “……”

    肖湘走过去,“你眼睛瞎了。”

    人跟猫都能混为一谈,肖湘默默翻了个白眼。不想多待,她伸手去抱猫打算离开。

    文砚希却不松开,他语气很轻柔,“吃过斋饭再走吧,等雪停了也不迟。”

    见肖湘不为所动,他举着小猫的爪子,“猫猫也想在温暖的地方多待一阵子。”

    肖湘恍惚了一秒,望向文砚希的眼睛。

    两人对视上,他的眼里像是有月光浅浅地流淌。那张脸明明和她记忆里的那个人一点都不像,可为什么会说出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话。

    肖湘破天荒地没有拒绝他,留下来吃斋饭了。

    文砚希这个人看着清冷难以接近,以为是高山上的雪,但其实相处下来还是有些不一样。

    他不像谭墨深沉冷峻,也不像柯楚聿狡猾危险,性格可以说是三个人之中最好的。从不在人前显露优越感和压迫性,很低调不张扬,平和得像是一口古井,情绪稳定到就算骂他他也不会有反应。

    肖湘觉得这样的人很神奇,喜怒哀乐,贪嗔恨痴世上哪个人没有,偏偏文砚希给人一种超脱世俗的感觉。

    那张脸让人生不出邪念,仿佛会亵渎他。

    在古时候,他真的很适合剃度出家当和尚。

    吃完斋饭后,外面的雪也不像之前那么大了,但一眼望出去仍是白茫茫一片,建筑,树木上都压了层雪。

    肖湘和文砚希一同出门,到了寺庙外,肖湘抱着猫本要和他分道扬镳,但文砚希邀请她上车。

    说雪天路滑,可能不太好打车。肖湘不是矫情的人,她很认得清现实,好意和恶意她也分得清。

    稍微有点人品的男士都不会在雪天让本就同路又认识的女士独自离开。文砚希出于安全的考虑,和本有的责任心,邀请肖湘也说得过去。

    但文砚希毕竟和谭墨关系匪浅,他可以以谭墨好友的名义邀请她,这是社交上的礼貌。

    但是他没有,从在寺庙相遇,他都没有提过谭墨半个字,仿佛知道谭墨是她如鲠在喉的一根刺,提起谭墨会让她厌憎。

    对比柯楚聿的犯贱,说谭墨是她的亲亲老公来恶心她,文砚希的闭口不谈,的确不会让她那么生厌。

    她最后上了车,和文砚希一同坐在后座。

    小猫在怀里时不时地“喵呜”,她有些出神地看着。

    其实以前她也养过一只流浪猫,和余恪一起养的。后来那只猫出意外了,肖湘还为此难过了很久,发誓以后再也不养了。

    她是一个情感匮乏又特别渴望情感寄托的人,很小的时候父亲就过世了,母亲也不爱她。导致余恪出现后,以哥哥的角色进入她的生活,肖湘很病态地从他身上索取。

    她需要很多很多的爱来证明她不是母亲随意诞下的产物,她妈给不了她的,她就向余恪讨债。太不正常,甚至偏执到了扭曲的地步,余恪何其无辜。

    可余恪如果不搭理她,拒绝她,无视她,肖湘也就会这么算了。但偏偏他任由她磋磨,甚至更病态地纵容她,她是疯子可以理解,可余恪的心理明明是健康的正常的,却也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情。

    他们养的那只猫,有着彼此很多回忆,有一天猫死了,肖湘难以接受。

    她习惯了生活中有那么只猫,突然没有了她宁可之前都不要养。余恪亦是,既然说了要永远陪伴她,却食言,就这么把她抛下。

    这个骗子。

    得到过,却失去。肖湘宁可一开始就不要这个哥哥。

    “这只猫很可爱,你如果不方便养的话可以暂时交给我。我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养一只猫的时间绰绰有余,你看可以吗?”文砚希轻声开口。

    肖湘看他一眼,疑惑地问:“你喜欢养宠物?”

    “以前没养过,今后可以试试。”文砚希神情很自然,“你可以放心地把它交给我,我保证你下次见到它的时候一定不会失望的。”

    文砚希看上去也挺靠谱,肖湘没怎么犹豫地就点了点头,她的确不适合再养猫了。

    想到以前的事情难免会有些伤感,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男人话语里的陷阱和心机。

    养着对方捡来的猫,还说下次见面,这样一旦有了羁绊,之后的牵扯会越来越多。不动声色就拉近双方距离,关系也能不知不觉更近一步。

    文砚希的唇边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眼神落在猫身上的时候,对上它的瞳孔,他微微歪了下头,像是在跟它打招呼。

    文砚希很会为肖湘着想,他没有把肖湘送到谭家门口,而是在一个路边把她放下。避免被谭家的人看到,会给她带来麻烦。

    肖湘抱着猫,摸了摸它的头,“乖……”

    她难得温柔的神色,文砚希垂眸盯了很久,随后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我加你一个联系方式吧,你随时可以来看它。”他语气再平常不过。

    肖湘沉默了一会儿,她本该拒绝的,但是萦绕在心头的那丝熟悉感却让她犹豫了。

    他不是余恪。肖湘一遍遍提醒自己。

    最终她还是掏出了手机,加上了他的联系方式。

    车里原本自然的氛围,不知怎么好像在拉丝。

    在肖湘把猫给他时,无意中触碰到了他的手指,她抬头望他的眼睛,文砚希也垂眼凝视。

    时间一秒秒过去……

    好像有战鼓号角的声音,像在被攻城掠地。

    肖湘听了好久,也不知道那声音来自哪里。

    她最后收回手,打开车门说,“我先走了。”

    文砚希就坐在车里,看着她前行的背影,直至不见。那道战鼓的声音仍旧存在,在他的胸膛里跳个不停,来自于他的心。

    他摸着小猫的脑袋,不知摸到了什么垂头一看,是她的围巾。

    文砚希将围巾整理好,想着在合适的时机还给她,又有了一个可以见面的说法。

    他眼里有着淡淡的笑意,唇角也忍不住勾起,看着窗外的雪景。

    气象台的预警这场雪会持续到明晚,希望不要有什么灾难。

    今天是他度过的最愉快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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