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

    “驾!驾!”

    风籁猎猎,悠扬的马鞭声击破重云,一大一小的影子被日头拉得修长。

    马儿疾驰,席容烟慌乱中拽住了寒星的袍袖,“寒星,你慢点!”

    “哈哈哈!阿烟莫怕!有我在,断不会让你有什么闪失的!”

    “不行,你快停下来,你再这样,我真要恼了!”

    “吁——”寒星勒住缰绳,单手抱她下马,讥笑道,“又不是头一次骑了,怎么还怕成这样。”

    席容烟只觉得头晕目眩,她勉强立稳身子,白他一眼,“你明知道我怕,还硬要吓唬我,你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不是想快点教会你骑马嘛,这样我不管去哪里,都可以带着你一起了。”

    “我不管,反正你把我吓到了,你得道歉。”

    “道歉?”寒星嗤笑道,“喂,我可是西域的汗王,你居然让我和你道歉?”

    “怎么,你不肯?好啊。”席容烟往回走了两步,突然一手拽住缰绳,一脚踩上马镫,一骨碌就翻到了踏雪玉狮的背上。

    “阿烟,你不是不会骑马吗,你这是做什么?”

    席容烟赌气道,“你不道歉,我就死给你看!”

    “好好好,我给你道歉就是了,你快下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谁让你欺负我了,你先道歉,我再下来。”

    寒星无奈,“好吧好吧,阿烟,我错了,我不该吓唬你的,我再也不敢了,我求你赶紧下来吧。”

    席容烟得意一笑,“这还差不多。”

    “好啦,快下来吧,听话。”

    “嗯。”席容烟俯身,顺着马背往下滑,一不小心竟踩脱了马镫子。

    “啊——”

    寒星快步上前,“阿烟小心!”

    仓促间,席容烟扯下了一撮踏雪玉狮的鬃毛,踏雪玉狮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立时扬蹄嘶鸣起来,眼看席容烟就要被甩了出去。

    “寒星……救我……”

    千钧一发之际,寒星凌空一跃,一手稳稳接住了她,一手攥住踏雪玉狮的缰绳,抱着她重新坐了回去。

    席容烟心有余悸的捂着心口,“还好有你在,刚刚真是吓死我了。”

    寒星脸色铁青,双腿用力一夹马肚子,“驾!”

    “不是,你慢点啊。”

    寒星置若罔闻,反手高高扬起了马鞭子,“驾——”

    疾风扑面,席容烟几乎睁不开眼睛,“寒星你干什么!”

    寒星的唇抿成了一条线,他歪头盯着她,“我干什么?你说我干什么?!”

    席容烟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生气,只得放软了语气,“我是说,你能不能慢一点。”

    “不对!重说!”

    “我——”席容烟哭笑不得,“阿星,我错了,我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害你担心。”

    “好啊,你也知道你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也知道你害我担心!踏雪玉狮性子极烈,你本来就不擅长骑马,万一惹恼了它,它把你踩成烂泥,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真的再也不会做这种蠢事了。”

    寒星语气生硬,“晚了,我今天必须给你一个教训。”

    “啊?寒星,你别乱来!”

    寒星不由分说,抬臂把她抡了一圈,席容烟只觉得天旋地转,待她再睁开眼时,正对上寒星冷峻的面庞。

    席容烟惊慌道,“你要干嘛?”

    “我要干嘛?当然是给你一个教训!”

    寒星丢开缰绳,由着马儿恣意驰骋,他双手托举着她,将她放倒在踏雪玉狮的脖颈处,欺身吻了下去,他的吻太过霸道,她根本躲闪不开。

    她的身子一半悬在空中,一半被他用唇齿勾着,她仰头,只见天上白云掠影,疾驰而过。

    踏雪玉狮没有了缰绳的束缚,跑得愈发欢快,席容烟觉得自己快被颠飞了,她咬破寒星的凉唇,含混不清的骂着,“寒星!你作死啊!放我下来!”

    寒星嘴角上扬,眸中的冰霜渐次消散,“阿烟,你除了咬人,还会什么,嗯?”

    “我——”

    寒星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他舐掉唇上的鲜血,用舌尖抵到了她的喉咙深处,他斜眼睨着她笑,“怎么样,我的血,好喝吗?”

    席容烟恨得咬牙,“好喝,真好喝。”

    “别急,你喜欢,我让你喝一壶。”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寒星贪婪地呼吸着她的体温,她的心跳,他一句话也没说,可他的眼神已经清清楚楚的告诉了她,“阿烟,我想要你。”

    席容烟被这眼神激起了胜负欲,她用手臂勾住寒星的脖颈,一个旋身的功夫,跨坐回了马上。

    寒星面露赞赏之色,“呦,可以啊。”

    席容烟扯过缰绳,猛地一勒,只听马鸣嘶嘶,踏雪玉狮蹄朝碧霄,旋即落定。

    “哈哈,此马这么听你的话,倒是与你有缘!”寒星抬手摩梭着踏雪玉狮的银白色鬃毛,“也罢,我就将它送给你了。”

    席容烟回头看他,“这可是你的马,你真的舍得吗?”

    寒星趁机亲了她一口,“这有什么,我再驯一匹就是了,我近来最喜欢的两件事,就是驯马还有熬鹰,这比什么都有趣儿。我答应你,只要你学会了骑马,我就把它送给你。”

    “好啊,一言为定。”

    “我送你良驹,你怎么报答我呢?”

    “什么报答?”

    寒星坏坏一笑,“阿烟,你真的不明白吗?”

    席容烟脸颊绯红,她侧过脸去,嘴硬道,“真不明白。”

    “哦,没关系,我回去慢慢教你。”

    说着,寒星调转了马头,“驾!”

    暖风拂面,他的声音仿佛细腻的沙,吹散在广袤的大漠中。

    “阿烟——我想要你——”

    王帐。

    艾山、沙吾提两个在门口来回踱着步子。

    “太阳都晒屁股了,大汗怎么还不起啊。”

    “谁知道,要不你去催催。”

    “我可不敢,你别忘了,这里头还有个女的呢。”

    艾山看着手里的信发愁,“那怎么办,这事儿拖不得,咱们得赶紧请示大汗啊。”

    沙吾提想了想,“这样吧,你在这儿守着,我去找寒木,他和大汗熟,要是真说错了什么,也赖不到咱们身上。”

    “行,你快去。”

    日头漫过帐门,向内斜斜打落一道白影。

    灿日昏昏,席容烟酣梦初醒,她把眼睛眯开了一条缝,正瞧见寒星冲着她笑。

    “你可算醒了,为夫的胳膊都被你压酸了。”

    “啊——”她侧头一瞧,刚想道歉,忽然想起了昨晚的事,于是翻了个身,背朝着他,冷冷甩下一句,“活该。”

    寒星心有不甘,一把将她拽回怀里,“怎么,这么快就不想认帐了?昨晚是哪个小家伙把为夫的嘴唇都给咬烂了。”

    “你还敢说,昨儿还不是你——”话至嘴边,席容烟却是羞红了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寒星坏坏笑着,“我怎样?”

    “呸,你,你无耻!”

    “行吧,无耻就无耻,我本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无耻!”

    她的脸红扑扑的,寒星忍不住掐了一下,“阿烟怎么就会说这两个字,换个别的听听。”

    “卑鄙!下流!”

    “哈哈哈。”寒星撑着头,眼神温柔而又危险,“那为夫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卑鄙,什么叫下流。”

    席容烟听见这话,一骨碌就滚下了床,慌里慌张地四下找衣裳,寒星忍俊不禁,从枕旁拾起她的肚兜,在指尖上绕了两圈,“阿烟在找这个吗?”

    席容烟伸出一只手,“给我。”

    寒星笑笑,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你过来,为夫亲自给你穿上。”

    “你——”

    “我——”

    帐外传来了寒木的声音,“大汗!我们几个有事找你!”

    “什么事?”

    寒星等了几秒,才听见寒木说,“很重要的事情,还请大汗出来说话吧。”

    席容烟笑着催他,“别闹了,你快去吧,有正经事等着你呢。”

    寒星勾了勾唇角,“急什么,我等你穿好衣裳再走。”

    “鬼才相信你的话。”

    “真的,我保证不碰你,你要是不过来,我就把这肚兜揣在怀里,看你今天穿什么。”

    席容烟恨得咬牙,终究拗不过他,冷着脸往前挪了几步。

    “将军们可都在外面候着呢,你一个做可汗的,别让旁人看笑话了。”

    “哈哈,为夫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吗?”

    寒星笑了笑,果然一本正经的帮她穿好了衣裳,他跳下床,才走了几步,忽又折返回来。

    席容烟长发披肩,正低着头系衣裳带子,冷不防被他亲了一口,“你——你干嘛——”

    “我有礼物送给你,晚上去找木头,他会带你去的。”

    席容烟将信将疑,“果真?”

    寒星咧嘴一笑,兀自掀了帘子出去。

    天刚擦黑,便听帐外武士通禀,“阏氏,寒木将军求见。”

    “快请寒木将军进来。”

    寒木稍作犹豫,最后恭声说道,“为避嫌疑,还是请阏氏穿戴整齐,出来说话吧。”

    “也好,那就请将军稍候。”

    “对了,大汗特意叮嘱,让阏氏换上他午后差人送来的那套衣裳,还有一道送来的首饰。”

    席容烟瞥了眼枕边的衣裳,随口应着,“有什么说法吗,寒星要带我去哪里?做什么?”

    寒木在帐外嘿嘿一笑,“大汗不准我说,阏氏也别为难我,左右去了就知道了。”

    “好吧。”

    一时,席容烟穿戴完毕,推门而出。

    她头戴花环,上面点缀了六七样绚丽斑斓的花骨朵,耳上则坠了一瓣至纯至白的耶悉茗,那耶悉茗由晶莹的琥珀封着,恍若神的眼泪般圣洁。

    席容烟身上穿的是一袭月白色长裙,腰部以下的刺绣皆是用银线挑了金箔,细细勾勒而成,远远一看,宛如群星璀璨,纷扬坠落。她外面披着淡蓝色纱罩衫,上搭一条浅紫色披帛,整个人往那一站,活脱脱误入凡尘的婀娜仙子。

    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寒木低下头,“烟姑娘果真美得不可方物,难怪让寒星念念不忘了那么些年。”

    席容烟莞尔一笑,“将军谬赞了,劳烦将军在前带路吧。”

    “姑娘莫急,有一个人,您得先见一见。”

    “谁?”

    “当然是您一直想见的人。”寒木笑着拍了拍手,“出来吧。”

    只见桃夭从寒木的身后闪出,泣不成声,“姑娘!”

    席容烟愣了片刻,旋即一把拉住桃夭的手,亦是哽咽不止,“自从那日走散,我寻了你许久也没有寻到,后来寒星说不能再耽搁了,我才和他来了这里,我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寒木道,“寒星知道烟姑娘惦念桃夭,一直派人暗中寻访,因为袁青他们看得紧,派去的人一路上并不敢露了行藏,所以耽搁了些时日。寒星私下同我说,烟姑娘乍离故土,总是闷闷不乐,他特意预备了这个惊喜,但求能博姑娘一笑。”

    “桃夭——”

    席容烟用手指轻轻抹去桃夭眼角的泪痕,桃夭的一双杏眼哭得通红,仿佛日落时分涨潮的秋水,她紧紧攥着席容烟的手,一声声念着,“姑娘。”

    “对了,珍儿救出来了吗?”

    “救出来了,姑娘放心。”

    寒木怕席容烟伤心太过,劝解道,“虽然寻找桃夭费了一番波折,但所幸桃夭机灵,并没有受什么苦,烟姑娘放宽心才是。”

    席容烟微仰着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这样大的惊喜,寒星怎么不自己同我讲。”

    寒木朗声而笑,抬臂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是因为,大汗还预备了更大的惊喜,阏氏请随我来。”

    早有一旁的武士牵了踏雪玉狮过来,席容烟将信将疑地翻身上马,又拽了桃夭上来,二人同寒木并排而行。

    席容烟在马背上环顾一圈,忽然发现营帐周围的人都不见了,奇怪道,“寒木将军,这儿附近的人都去哪里了?”

    “这些人嘛,姑娘一会儿就见到了。”

    席容烟猜出寒木受了寒星的嘱托,决计不肯吐出实话,索性也不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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