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高挂,斜照半边亭台。孟惊棠面蒙黑纱,透过花木望向水上凉亭。

    男子背对与她,看不清容貌,孟惊棠心觉奇怪,这背影好生熟悉,像在哪儿见过般。

    眼瞧他把抵魂佩坠在指尖,高高悬挂,似要与月比肩。玉佩在空中一晃一晃,连带着孟惊棠的心也一上一下。

    眼睛似火,胸脯跟着起起伏伏。

    她真想大步上前,直夺下抵魂佩,痛骂他一番,晓不晓得好赖货,不日日夜夜贴身守护,反倒玩弄起来,万一掉水里怎么办。

    强压怒意,看着眼前大石,孟惊棠紧紧手中弓箭,静静移动。

    脚儿轻巧,猫儿踏步般走出,孟惊棠努力把呼吸放平,重心压低至下盘,不发出一点声音。

    夜静极。几息间,孟惊棠已来到凉亭旁的假山石。再往前走,就是空荡荡的青石堤,没有掩体。

    她熟练地搭弓上箭,箭头穿过石罅,瞄准亭中之人,弓弦绷紧,不带丝毫犹豫,咻的一声,箭头穿风而过。

    眼见就要刺中,异变突生。

    此人感受到威胁,率先收起抵魂佩,侧头扭身,箭杆擦脸而过,在那人脸上刮过血痕。

    透过石头间隙,孟惊棠看到正脸,心中惊愕。

    竟是他!那个和她抢花灯的人。

    怪不得他认识她,偷了她的东西,可不得认识。

    孟惊棠眼神转而凌厉,收起弓,从香囊中拿剑。

    能从她身边偷走抵魂佩,看来本事不小!

    就让她来会会此贼身手。

    提剑,随后身法极快向前冲去。此时男子也已拔剑,铮的一声,银黑两剑相撞,嗡嗡作响。孟惊棠明了她的力气不敌对方,以柔克刚。

    后脚撤力一步,甩腰让双剑从头上摩擦而过,化个大圈后起身,剑尖朝腹部削去。

    男子显然喝了些酒水,反应慢了半拍,血逐渐渗透玄衣。

    可孟惊棠也没彻底讨好,中途,面纱被他剑身割断,随风挂吊枝。

    面容显露。杏眼潋滟,眼梢稍翘,本是无辜勾人的明眸,却带着不与容貌相符的狠厉与野心。

    姓薛的后退几步,捂住伤口,眼神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朦胧:“怀雪…”

    后扶额摇头,嗓音中有说不明的缱绻与自嘲:“我今定是做了梦,怎又见到你了。”

    孟惊棠听此话,强压心中不适,举剑向前。

    这人果真不简单,在醉酒的情况下,还能与她过个三两招。

    但说的话似与她有过段虐恋情深的感情般,可笑。

    正准备再刺,却忽听一阵混乱急促的脚步声。

    有个尖锐的女声在喊:“薛哥哥,你在哪儿?”

    孟惊棠斜睨过去,只见花篮纹漏窗里闪过莹莹黄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多。

    有人来了,还很多。

    真是不赶巧!

    还不知他刚把抵魂佩放至身上何处了。

    本想就此作罢,再寻时机。却忽见袖袍口处有个红玉的角。

    抵魂佩!

    孟惊棠眼睛一亮,手腕微翻,剑尖偏转。化开袖口,一道红色残影掉落。

    她忙俯身上前接住。

    耳边的脚步越来越杂,越来越近。

    来不及了!

    孟惊棠随手将它塞在心口处,抽脚跃墙离开。

    并未听到身后人那句极微弱的声音:

    “命既是你给的,杀我便也无妨。”

    秋风吹凉,客栈开小窗,片片黄叶飞舞,让孟惊棠好生心凉。

    伫立于月光之下,她看着手中之物,叹息连连。

    忙了半夜,冒着暴露的风险,就抢来个这?

    一个红白相间的玉牌,无字,不知有何用处。

    和抵魂佩不沾一点边。

    盯了会儿,只觉心烦,再瞧邻屋无半点动静的徒弟,孟惊棠更觉气闷,都让他跟上了,结果还跟丢了,真是恼人。

    武功如此不精进,还有心思睡觉!

    旭日初生,孟惊棠便敲开刘申的门,见其一脸睡颜惺忪的模样,孟惊棠皮笑肉不笑。甩给他昨日抢到的红玉。

    “去查,有关玉牌的所以内容都不能放过。”见刘申还一脸迷蒙,又缓缓地说了句:“你的武功…退步的有些过快了吧?”

    抛下这句,也不瞧刘申反应,头也不回的走了。

    四日后

    房内香烟笼笼上飘,孟惊棠和刘申坐在外撒腿组合圆桌前,黑漆桌面正中央放着那块儿红白玉。

    “师傅,这玉牌来历可不小。”刘申压低声音,一脸兴奋:“这可是新月阁最高身份的象征。”

    “你的组织?”孟惊棠长睫一掀:“我记得你曾说过这新月阁表面是民间组织,可实际由官府掌控。”

    “对,我打听过了,拿此牌者名唤薛丹。此人很可能与朝廷有关联。而沈漓修去新月阁事,接待他的便是高层人员。”

    孟惊棠接着道:“所以我们可以借此机会,接近此人,探寻沈漓修的下落。”

    并把她的抵魂佩夺回来!

    刘申忙不更迭的点头,孟惊棠却犯了愁。

    那日薛丹虽喝了酒,脑子昏沉,但肯定是看到了她的容貌,他第二日醒来,不保证会忘记她。

    算了,到时去试探试探便也清楚了。

    几日光阴弹指过,孟惊棠正坐在茶馆喝茶,看着杯中茶叶如蜉蝣,不免哀叹。

    这几日她想破了头,也没想出该如何正大光明的接近薛丹。

    姑且不说薛丹还记不记得她这事儿。

    就说阶层,这人身份高贵,而她们在这世界只是平民百姓,并不会产生交集。

    且无甚亲戚朋友等关系可为之帮忙或走后门,来谋个职位。

    无权无利者,真是连个爬山的路径都没有。

    正当孟惊棠满腔郁闷时,见刘申匆匆忙忙的跑进茶馆,拉着她的手腕,就往客栈走,嘴里还叨叨着:“找到路子了,找到路子了。”

    孟惊棠回到房间坐下,先瞧刘申拿着茶壶大口喝水,孟惊棠猜他应是拿到消息就赶了回来,便也耐着性子等。

    终于等刘申喝饱了水,孟惊棠忙问他找到了什么路子。

    瞬间,一张红色请帖出现在了面前。

    “三日后,段府老祖宗六十岁大寿,宴请宾客,薛丹就在来客名单上。正好段府中的一个风流哥儿我认识,便托人要了个名额。”

    孟惊棠赞赏的看了刘申一眼:

    “可以啊,你答应了他什么条件?钱的话,我帮你搞定。”

    刘申忙摆手:“害,他之前赌博欠了我钱,我为了交情,便顺水推舟的没要。之前本想着他这条路要废,谁知现在到派上了用场。”

    “所以这就是你穷困潦倒的原因?”孟惊棠翻看着请帖,顺嘴问道。

    等了会儿,却没听见对面回应。

    她眼帘撩起,笑看刘申:“怎么,害怕我批评你?至少这件事你做的不错,不是吗?”

    接着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刚来到这里做任务时,你听了我的话,结交了人脉,却吃了大亏。但现在,你知晓了何人值得交,何人不值。这可比你完成一百个简单任务,更有价值。”

    听毕,刘申的表情从紧张转为放松,孟惊棠也开始安排大后日的生日宴计划。

    “我们只有一个名额,又是你要来的请帖,故客人定是你,我作为你的小厮跟进去。”

    “可…”刘申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提出疑问:“师傅,您女扮男装任谁也不相信啊。”

    师傅长的并不娇柔,却极为大气端庄,面如桃花,眉若新月,眼含秋波。

    这怎么装扮都不可能像个男人啊。

    “谁说女扮男装只是用衣着与胭脂掩盖?没见识。”孟惊棠打了刘申臂膀一下,“有易容丸没?”

    “有一个,是当初执行任务时师傅您给的。”

    孟惊棠啧了声:“那是用来给你保命的,我只要最低级的易容丸就行,你系统商店不能买吗?”

    “师傅,我等级太低,系统商店还没解锁呢。”刘申拖拉着尾音,有些低落:“不过师傅您怎么不自己买啊?”

    说起这个,孟惊棠便一阵憋屈与烦闷,心中大骂局里的清理任务结算的速度。

    原是她下任务世界速度过快,上一个任务结算还没完成,局里便扣留了系统,说是清理完就送还给她,谁知都这么久了,还没弄完。

    如果有系统跟着,她才不会带劳什子的鎏金流苏樱香袋,储存空间不够大,还有弄丢的风险。

    半点也不划算。

    当初来找刘申,害怕他有什么危险,便全带的药物与金钱,现如今鎏金流苏樱香袋里可没易容丸这种伪装物。

    “系统没跟过来,买不了。”孟惊棠想了会儿:“算了,假皮也能糊弄,只是没易容丸方便罢了。”

    当人有事做时,时间便像沙子,去也匆匆。很快来到寿宴当天。

    孟惊棠正在房内□□着假皮,忽听耳边传来冷冰冰的电子音。

    【代号1,系统0036归复原位,请注意查收。】

    手中假皮一颤,垂着的眸瞬间抬起,孟惊棠心中不由欢喜起来。

    来到也太是时候了吧!

    “0036,打开背包。拿颗低级易容丸。顺便打开面板。”

    说完,孟惊棠手中就出现了颗黑色药丸。

    一张白色虚拟面板同时出现在她面前。

    “代号:1

    现所在时空:9968区

    任务:无

    排名:感情榜:1 剧情榜:1

    等级:96”

    孟惊棠看也没看,直接点击正下方的叉号。

    本打算先点开背包,查看她的物资,谁知优先级通讯栏先跳了出来。

    是刘副局的消息,孟惊棠眸光暗闪,有些疑惑与不安。

    局里出难搞的任务了吗?要不然怎么会在她还援助徒弟时发消息。

    慌忙点开查看,结果让孟惊棠顿时失语。

    【孟惊棠,切记切记,别过多插手刘申的任务,假装帮帮就行,让他吃些苦头!(别有生命危险)】

    老刘有病吧!

    来之前给她说了一遍,现在又在任务通讯录上说一遍,任务通讯录是什么很廉价的东西吗?多少人买都买不到一条消息的发送位,他用来说这些废话。

    孟惊棠真想隔着屏幕一拳打到老刘脸上。

    还生命危险,他儿子难道不是她徒弟吗?她自己出事都得把刘申平平安安的送回去。

    被老刘的话搞的没了心情,孟惊棠也懒得再点开背包查看物资。

    反正很多,上此弄了票大的,虽然局里会对半砍,拿走些东西,但也无伤大雅。

    拿起手中易容丸吃下,孟惊棠看着镜中人物容貌逐渐转变,成了个小麦色皮肤,有些鼠像的男子。

    心中感叹,低级易容丸就是变化的脸太丑,倒无其他槽点。

    用于短时间易容实属适配。

    —

    街上人烟阜盛,簇簇轿马如水流涌往一处。

    孟惊棠跟在轿子旁来到段府。正门两侧蹲着两只虎虎生威的石狮子,彩旗绑在脖上,好不威风。

    伸手把刘申扶下马车,在他与主人寒暄时,差人把寿礼撤下轿子,递给段府的丫鬟。

    后随刘申跨过门槛,进了段府。外院池塘刚下台矶便能望见,水中残荷像蒙上了沉灰,底面枯黄,卷曲着荷叶边。

    走过单边栏木板桥,便瞧见各处的坐席,来人尽是华冠丽服。打眼一看,薛丹正被众人围着呢。

    刘申本也想上去攀谈几句,奈何人着实过多,还没聊上,便开了席。

    孟惊棠跟着刘申来到席间末尾,薛丹坐在前方,她哪怕耳朵竖的比狸花猫还高,仍是听不见半点响。

    人声嘈杂,觥筹交错。树上的鸟儿、雀儿喳喳的伴奏,逐渐把宴席氛围推向高潮。

    “0036,拿2个放声器。”孟惊棠心道。

    【已发送,代号1。】

    一直交握的双手忽感有东西多了出来,孟惊棠低眉,手心微微张开,2个金属感极强、如虫子般大小的放声器出现。

    孟惊棠先把一个带进自己耳中,后弯腰,凑近刘申耳旁,手张开,说了几句,回身。

    带上放声器的瞬间,孟惊棠看到刘申微不可察的侧了侧头。

    放声器会把所有的声音瞬间放大,第一次带的人会很不适应,甚至对耳膜有一定影响。

    回去给他些药,孟惊棠心想。

    风吹黄花,秋菊波动,酒水落杯,银壶碰撞。孟惊棠细细地辨别所有的声音,寻那抹熟悉音色。

    忽一个问题引起了孟惊棠的注意:

    “听闻薛公子前些日子遇了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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