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帆回来啦！”母亲一见到都归帆，一改和赵明德说话时的不自然，起身快步走向他，摸了摸他的头又抱了抱他。
都归帆乖顺地笑着回应母亲的动作，眼神却飘向了父亲，他看见父亲原本呆滞的目光似是有了点笑意，但也仅限于此，他心里一阵疼。
几句寒暄过后，赵明德起身要告辞，都归帆看母亲送赵明德出门，便吩咐不远处的保姆把父亲推回房间休息，他自己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母亲。
“妈，公司今年的手续和业务我都跑下来了，怎么还让那人进门？”都归帆等母亲落座，沉着脸问话。
“他说介绍几个要买游艇的客户，顺便给你和宁宁带了点东西，还说了说你和他那个哑巴继女的事。”
三句话没一句能听的。都归帆紧锁眉头，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妈，到现在您还信他的鬼话？东西都不要，一会让阿姨扔出去。还有，小满是小满，跟他没关系。”
“帆帆，无论如何，公司都免不了要借赵明德的人脉打点各处的关系，咱不能跟他断得太彻底。”母亲应该是看出了都归帆怒意，稍有些讨好地劝他。
“是家里不能跟他断，还是您不能跟他断？”都归帆说得再直白，也比不过他母亲听这话时脸色的灰白。
“帆帆！”母亲疾言厉色，却又张着嘴没再说什么。
“宁宁大了，不断不行。还是……”都归帆才不管母亲的脸色是青是灰，他先是话一顿，接着扬起下巴朝着赵明德走的方向努了努，“您想带着宁宁‘另攀高枝’？”
“帆帆！”母亲倏然站起，抡起巴掌就朝都归帆的脸打了过去，都归帆不仅没躲，反而直直迎上了母亲愤怒的目光。
母亲的巴掌还是在都归帆凛冽的直视下骤然收停了，她泪眼婆娑，捂着脸低声呜咽着什么，都归帆一概装作没听见，撂下一句“我去接宁宁下课。”又径直离开了家。
离都海宁上的辅导班还有不到50米，都归帆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眼看着都海宁背着书包咧开嘴笑着跑向了阴魂不散的赵明德，赵明德一脸宠爱地将都海宁抱起，又搂又亲，都归帆顿时觉得血气往上顶，心里涌起一股欲将赵明德除之而后快的冲动。
好在都海宁只让赵明德抱着喜欢了一会，就挣扎着下来了，他背着书包回到了老师身边，和老师一起在楼门口等着来接的家长。
都归帆在原地平复了一会情绪，才走过去从老师手里接过了都海宁。来来往往的人群里，这对兄弟形成了不小的对比，都归帆身形高瘦，小麦色的皮肤也挡不住他眉目的深邃清朗，都海宁则是面色粉白，身形虽说不上胖，但五官却是圆润柔和，人人见了都说是个小公子的模样，戴着墨镜的都归帆则像个酷峻的保镖。
把都海宁带回家之后，都归帆把车停在家里，骑上自己的自行车，来到了小满家的巷子口。他一直都不知道小满家到底是哪一栋楼哪一号，她下了班之后，他也常常联系不到她。
眼下都归帆正一手拎着水果和酸奶，一手给小满打电话，他心里巴望着，她手机开着震动，能感觉到。果不其然，电话有去无回，都归帆舍不得走，在附近找了个奶茶店坐下歇脚。
真是不怎么愉快的一天，都归帆喝了一口咖啡味的冷饮，胸中有些憋闷。
不知道小满怎么样了。都归帆空有个刷手机的姿势，心却在附近不知道哪一家的窗外打晃。
第一次见小满，她也吐的稀里哗啦，倒不是因为她身体不舒服，而是因为都海宁那个家伙。
那天都海宁非要在赵明德的再婚宴上吃果盘，一盘子西瓜葡萄火龙果，吃得都海宁一个劲儿上卫生间，都归帆看他一趟趟跑有点不妙，就让都海宁坐厕所里等着，他去买药。都海宁那么大点儿的小屁孩，哪能有那个耐性，他半提着裤子出来，正好赶来上卫生间的小满。
据都海宁回忆，当时他看见小满姐姐满脸通红地看着他，他一紧张当场撒了裤子就又拉了，那场面真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黄河落九天”，他自己都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
没想到，小满姐姐非但没有扭头就跑，还走到他跟前，解下自己的披肩围到了他的腰上，还握着他的手让他把裤子拎起来，又温柔地把他推回了卫生间。
等都归帆拎着药回来的时候，看见了正等在卫生间门口的小满。第一眼看这姑娘，细长的眉眼自带几分古典韵味，红唇一点衬得面色更加净润无瑕，他不自觉恍了一下神，但眼下又不能放着窜稀的弟弟不管，便在门口喊着都海宁，都海宁随即应答，他又有意无意地瞥了那姑娘一眼，却发现那姑娘看他的眼神突然十分复杂，既有不可置信又有同情和尴尬。
都海宁在厕所里一声声喊着哥哥，都归帆一进去，人都傻了。
眼前的黑不是黑，你说的白是什么白？都海宁围着一块纯白中带了几抹黄的针织披肩，脚下扔着换下去的裤子，仰着脸冲他呵呵呵地笑。
都归帆捏着鼻子给都海宁收拾干净之后，他才恍然大悟，这披肩，怕不是门口那个美得山高水远的姑娘的。
都归帆心想怎么也得问人家姑娘要个联系方式，赔人一个新披肩。结果他前脚刚出厕所门，都海宁就扶着腚上的遮屁帘跟了出来。
这对超级赛亚人兄弟，终于靠实（屎）力把对面手无寸铁的女子打败了。那姑娘吐到从厕所里出不来，后来，赵明德的再婚妻子出现，扶着她的女儿出来，大家才走出了这是非之地，把酒再相识。
都归帆原本因为参加赵明德的喜宴而厌烦腻歪，但自从他见了那个姑娘，便觉得清风入怀，如望秋山，从此心里便全是她的名字，元小满。
“都——都——都——都归帆！归——归——”
都海宁又打来电话，把都归帆从回忆拉回了歇脚的奶茶店。
“都归帆！你怎么还不回来！今天是柔柔姐姐直播的日子你忘啦！她一个月就直播这一天！你要是给我耽误了我告诉你，我，我，我要你好看！”
都归帆依旧耐心答应着，挂断之后他轻叹了口气，拎着东西往回返。
到家时刚好赶上柔柔姐姐直播。都家兄弟俩同在一个房间，弟弟握着手机目不转睛地听着屏幕上的卡通形象，竖起耳朵听的样子，像极了他的小狗豆包。
哥哥则一脸心事的躺在床上，不知在琢磨什么。
故事里会武功的小动物们还蛮有意思，都归帆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恍惚间感觉自己好像在听评书段子。
讲完一段故事以后，主播穿插了一段儿童歌曲，放歌期间不知道是她没操作好还是她自己没注意到，她打了几个喷嚏，中间还连带咳嗽了几声，她的声音混着音乐传到了听众的耳朵里，都海宁有些在意，都归帆也有些在意。
都归帆从床上坐起来，细细回忆刚才的咳嗽声和喷嚏声，挺像……还真挺像小满这两天的表现和症状。
要是小满会说话，声音是不是也像这般温柔好听呢？也不怪都海宁喜欢这主播姐姐，听她绘声绘色地讲着故事，总感觉让人听不够。
到了互动回答问题的环节，五个问题，四个全在关心她的身体健康，她一一耐心解答，最后一个，问她最喜欢的小动物是什么，她说是金鱼。
是金鱼啊。都归帆从没问过小满喜欢什么动物，但他知道她的包包上，也曾经出现过金鱼的挂饰，不过只挂了一阵子，就不见了。
直播结束，都归帆也回了神，他拍拍自己的脸，骂自己这奇怪的胡思乱想有些荒唐。
第二天，小满正常上班，都归帆因为家里有事，并未准时“到岗陪勤”。
小满今天被分到了青少年阅读区，临近开学，还书量猛增，小满又变成了哪里需要就搬向哪里的砖头。整理好书架，修补了破损书籍之后，小满找了一处角落，挑了一本神话故事坐下来静静翻阅，边看还边在笔记本上勾勾写写。
小满正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世界里的时候，直管她的张主任忽然走到她跟前抬手招呼她，带她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小满啊，昨天听赵哥说你病了，怎么样？今天好点没有?”张主任语气亲切地问着。
【谢谢张主任关心，我没事了。】小满手上慢慢比划，嘴上也对着口型，以免对方看不懂。
张主任语气更显轻松，“那就好那就好，赵哥昨天特意问了问你的情况，让我多照看着你点呢！”
小满回之以微笑，没说话。
“是这样啊小满，最近呢上面新出了政策，说对派遣工进行摸底，看样子是随时可能饭碗不保啊，而且你也知道，咱们这单位，派遣工和正式工待遇差不少，这马上又有考编的消息了，咱们单位还有残疾人就业的指标，你再努把力，争取考上。”
小满仍是笑着，却摇了摇头，她伸出一只手，把食指贴在了嘴唇上，嘴型只说了三个字【我妈妈。】
张主任也笑了，起身安慰着小满，“哎呀，这个你可多虑了，都是看政策，不是特殊岗位政审也不会受影响。”
张主任看小满点点头，算是理解了，就又接着说：“难的不是政审，而是先考上，赵哥对你也算是用心良苦了，他平时那么忙还惦记你工作的事儿，咱也不能辜负他的一片期望不是？”
小满笑容稍减，轻点着头等张主任继续说。
“业内有个指导老师，挺厉害的，带的学生基本上都能上岸，他的课一座难求，也是机缘巧合，最近他那正好有个空位……”张主任没再往下说，而是递给小满一张字条。
小满接过字条，看到上面简单几行：穆老师，后面跟着一串电话号码，最下面是一行地址：茂丰商业中心B座，1705号。
张经理看小满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了，语气更加缓和，“哎呀小满，也别有压力，就是去跟着听听，也能长进不少，现在找工作这么难找，想要上道，还得是有人带啊！”
小满拿着字条的手已经开始发抖，张经理便没再多说什么，他借口要开会，带着小满出去了。
小满攥着纸条往青少年阅读区走，一路上她不是大脑一片空白，而是大脑有太多的想法不知道要选哪一个才好。
走到刚才看书的角落，她发现自己记着故事大纲的笔记本不见了，她起身来回寻找，一抬头，和都归帆目光相对，那本笔记本正握在他手上。
笔记本上没记什么，只不过是主播柔柔姐姐讲的系列故事《翡翠江湖》的梗概和后续30集的情节罢了。
“小满，你最喜欢什么动物？”都归帆试探着问她。
现在，小满的大脑才算是一片空白了。
“小满……”都归帆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他眼圈一红，嗓子哑了。
小满没说话，把字条递给了都归帆。
都归帆迟疑着接过，更加不明所以地看着小满。
【赵明德。】小满一下一下慢慢比划着，她也加上了口型，怕都归帆听不懂。
都归帆可太懂了，懂到想提刀活剐了这男人。上午都归帆没来图书馆，就是因为接到了私人侦探的消息。
录音中的对话人都归帆再熟悉不过。
“明德，你不要到我家里去了，帆帆对你意见很大。”这是他的母亲。
“嗨，年轻人不懂事也正常，以后我们就开个游艇出海。”这是赵明德。
母亲：“游艇不行，现在公司里的人上下都是帆帆亲自安排的。”
赵明德：“好家伙，你们家老大有两把刷子啊，老头一病，他立刻就防上你了。”
母亲：“你别这么说，他是我亲儿子，对宁宁也一直很好。”
赵明德：“哼，我要握着公司，我也能对他那么好。”
母亲：“明德，你身上的事儿都处理干净了？”
赵明德：“你说呢。”
母亲：“他们不会翻案吧？”
赵明德：“放古代，那叫签字画押，认罪定案翻不了了，再说了，我是谁你还不知道吗！就那娘俩，一个没脑子，一个哑巴，摆弄她们，手拿把掐。”
母亲：“明德，你以后不会也这么对我吧？”
赵明德：“说什么呢，你可是咱宁宁的亲妈啊！”
母亲：“明德，你可得答应我，以后不能亏待了帆帆……”
赵明德：“放心吧，等老头死了，老大就是我大儿子。”
母亲：“小哑巴不是你的女儿？”
赵明德：“我哪有什么女儿，压根没有过。”
母亲：“你还有个替你坐牢的老婆。”
赵明德：“体弱多病的人在里面坚持不了多久的。”
……
都归帆强压着内心的怒火把录音听完，分秒不耽搁地赶来图书馆，可在看见小满笔记本的那一刻，他不知道这世界还有什么是真的。
都归帆乖顺地笑着回应母亲的动作，眼神却飘向了父亲，他看见父亲原本呆滞的目光似是有了点笑意，但也仅限于此，他心里一阵疼。
几句寒暄过后，赵明德起身要告辞，都归帆看母亲送赵明德出门，便吩咐不远处的保姆把父亲推回房间休息，他自己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母亲。
“妈，公司今年的手续和业务我都跑下来了，怎么还让那人进门？”都归帆等母亲落座，沉着脸问话。
“他说介绍几个要买游艇的客户，顺便给你和宁宁带了点东西，还说了说你和他那个哑巴继女的事。”
三句话没一句能听的。都归帆紧锁眉头，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妈，到现在您还信他的鬼话？东西都不要，一会让阿姨扔出去。还有，小满是小满，跟他没关系。”
“帆帆，无论如何，公司都免不了要借赵明德的人脉打点各处的关系，咱不能跟他断得太彻底。”母亲应该是看出了都归帆怒意，稍有些讨好地劝他。
“是家里不能跟他断，还是您不能跟他断？”都归帆说得再直白，也比不过他母亲听这话时脸色的灰白。
“帆帆！”母亲疾言厉色，却又张着嘴没再说什么。
“宁宁大了，不断不行。还是……”都归帆才不管母亲的脸色是青是灰，他先是话一顿，接着扬起下巴朝着赵明德走的方向努了努，“您想带着宁宁‘另攀高枝’？”
“帆帆！”母亲倏然站起，抡起巴掌就朝都归帆的脸打了过去，都归帆不仅没躲，反而直直迎上了母亲愤怒的目光。
母亲的巴掌还是在都归帆凛冽的直视下骤然收停了，她泪眼婆娑，捂着脸低声呜咽着什么，都归帆一概装作没听见，撂下一句“我去接宁宁下课。”又径直离开了家。
离都海宁上的辅导班还有不到50米，都归帆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眼看着都海宁背着书包咧开嘴笑着跑向了阴魂不散的赵明德，赵明德一脸宠爱地将都海宁抱起，又搂又亲，都归帆顿时觉得血气往上顶，心里涌起一股欲将赵明德除之而后快的冲动。
好在都海宁只让赵明德抱着喜欢了一会，就挣扎着下来了，他背着书包回到了老师身边，和老师一起在楼门口等着来接的家长。
都归帆在原地平复了一会情绪，才走过去从老师手里接过了都海宁。来来往往的人群里，这对兄弟形成了不小的对比，都归帆身形高瘦，小麦色的皮肤也挡不住他眉目的深邃清朗，都海宁则是面色粉白，身形虽说不上胖，但五官却是圆润柔和，人人见了都说是个小公子的模样，戴着墨镜的都归帆则像个酷峻的保镖。
把都海宁带回家之后，都归帆把车停在家里，骑上自己的自行车，来到了小满家的巷子口。他一直都不知道小满家到底是哪一栋楼哪一号，她下了班之后，他也常常联系不到她。
眼下都归帆正一手拎着水果和酸奶，一手给小满打电话，他心里巴望着，她手机开着震动，能感觉到。果不其然，电话有去无回，都归帆舍不得走，在附近找了个奶茶店坐下歇脚。
真是不怎么愉快的一天，都归帆喝了一口咖啡味的冷饮，胸中有些憋闷。
不知道小满怎么样了。都归帆空有个刷手机的姿势，心却在附近不知道哪一家的窗外打晃。
第一次见小满，她也吐的稀里哗啦，倒不是因为她身体不舒服，而是因为都海宁那个家伙。
那天都海宁非要在赵明德的再婚宴上吃果盘，一盘子西瓜葡萄火龙果，吃得都海宁一个劲儿上卫生间，都归帆看他一趟趟跑有点不妙，就让都海宁坐厕所里等着，他去买药。都海宁那么大点儿的小屁孩，哪能有那个耐性，他半提着裤子出来，正好赶来上卫生间的小满。
据都海宁回忆，当时他看见小满姐姐满脸通红地看着他，他一紧张当场撒了裤子就又拉了，那场面真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黄河落九天”，他自己都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
没想到，小满姐姐非但没有扭头就跑，还走到他跟前，解下自己的披肩围到了他的腰上，还握着他的手让他把裤子拎起来，又温柔地把他推回了卫生间。
等都归帆拎着药回来的时候，看见了正等在卫生间门口的小满。第一眼看这姑娘，细长的眉眼自带几分古典韵味，红唇一点衬得面色更加净润无瑕，他不自觉恍了一下神，但眼下又不能放着窜稀的弟弟不管，便在门口喊着都海宁，都海宁随即应答，他又有意无意地瞥了那姑娘一眼，却发现那姑娘看他的眼神突然十分复杂，既有不可置信又有同情和尴尬。
都海宁在厕所里一声声喊着哥哥，都归帆一进去，人都傻了。
眼前的黑不是黑，你说的白是什么白？都海宁围着一块纯白中带了几抹黄的针织披肩，脚下扔着换下去的裤子，仰着脸冲他呵呵呵地笑。
都归帆捏着鼻子给都海宁收拾干净之后，他才恍然大悟，这披肩，怕不是门口那个美得山高水远的姑娘的。
都归帆心想怎么也得问人家姑娘要个联系方式，赔人一个新披肩。结果他前脚刚出厕所门，都海宁就扶着腚上的遮屁帘跟了出来。
这对超级赛亚人兄弟，终于靠实（屎）力把对面手无寸铁的女子打败了。那姑娘吐到从厕所里出不来，后来，赵明德的再婚妻子出现，扶着她的女儿出来，大家才走出了这是非之地，把酒再相识。
都归帆原本因为参加赵明德的喜宴而厌烦腻歪，但自从他见了那个姑娘，便觉得清风入怀，如望秋山，从此心里便全是她的名字，元小满。
“都——都——都——都归帆！归——归——”
都海宁又打来电话，把都归帆从回忆拉回了歇脚的奶茶店。
“都归帆！你怎么还不回来！今天是柔柔姐姐直播的日子你忘啦！她一个月就直播这一天！你要是给我耽误了我告诉你，我，我，我要你好看！”
都归帆依旧耐心答应着，挂断之后他轻叹了口气，拎着东西往回返。
到家时刚好赶上柔柔姐姐直播。都家兄弟俩同在一个房间，弟弟握着手机目不转睛地听着屏幕上的卡通形象，竖起耳朵听的样子，像极了他的小狗豆包。
哥哥则一脸心事的躺在床上，不知在琢磨什么。
故事里会武功的小动物们还蛮有意思，都归帆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恍惚间感觉自己好像在听评书段子。
讲完一段故事以后，主播穿插了一段儿童歌曲，放歌期间不知道是她没操作好还是她自己没注意到，她打了几个喷嚏，中间还连带咳嗽了几声，她的声音混着音乐传到了听众的耳朵里，都海宁有些在意，都归帆也有些在意。
都归帆从床上坐起来，细细回忆刚才的咳嗽声和喷嚏声，挺像……还真挺像小满这两天的表现和症状。
要是小满会说话，声音是不是也像这般温柔好听呢？也不怪都海宁喜欢这主播姐姐，听她绘声绘色地讲着故事，总感觉让人听不够。
到了互动回答问题的环节，五个问题，四个全在关心她的身体健康，她一一耐心解答，最后一个，问她最喜欢的小动物是什么，她说是金鱼。
是金鱼啊。都归帆从没问过小满喜欢什么动物，但他知道她的包包上，也曾经出现过金鱼的挂饰，不过只挂了一阵子，就不见了。
直播结束，都归帆也回了神，他拍拍自己的脸，骂自己这奇怪的胡思乱想有些荒唐。
第二天，小满正常上班，都归帆因为家里有事，并未准时“到岗陪勤”。
小满今天被分到了青少年阅读区，临近开学，还书量猛增，小满又变成了哪里需要就搬向哪里的砖头。整理好书架，修补了破损书籍之后，小满找了一处角落，挑了一本神话故事坐下来静静翻阅，边看还边在笔记本上勾勾写写。
小满正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世界里的时候，直管她的张主任忽然走到她跟前抬手招呼她，带她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小满啊，昨天听赵哥说你病了，怎么样？今天好点没有?”张主任语气亲切地问着。
【谢谢张主任关心，我没事了。】小满手上慢慢比划，嘴上也对着口型，以免对方看不懂。
张主任语气更显轻松，“那就好那就好，赵哥昨天特意问了问你的情况，让我多照看着你点呢！”
小满回之以微笑，没说话。
“是这样啊小满，最近呢上面新出了政策，说对派遣工进行摸底，看样子是随时可能饭碗不保啊，而且你也知道，咱们这单位，派遣工和正式工待遇差不少，这马上又有考编的消息了，咱们单位还有残疾人就业的指标，你再努把力，争取考上。”
小满仍是笑着，却摇了摇头，她伸出一只手，把食指贴在了嘴唇上，嘴型只说了三个字【我妈妈。】
张主任也笑了，起身安慰着小满，“哎呀，这个你可多虑了，都是看政策，不是特殊岗位政审也不会受影响。”
张主任看小满点点头，算是理解了，就又接着说：“难的不是政审，而是先考上，赵哥对你也算是用心良苦了，他平时那么忙还惦记你工作的事儿，咱也不能辜负他的一片期望不是？”
小满笑容稍减，轻点着头等张主任继续说。
“业内有个指导老师，挺厉害的，带的学生基本上都能上岸，他的课一座难求，也是机缘巧合，最近他那正好有个空位……”张主任没再往下说，而是递给小满一张字条。
小满接过字条，看到上面简单几行：穆老师，后面跟着一串电话号码，最下面是一行地址：茂丰商业中心B座，1705号。
张经理看小满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了，语气更加缓和，“哎呀小满，也别有压力，就是去跟着听听，也能长进不少，现在找工作这么难找，想要上道，还得是有人带啊！”
小满拿着字条的手已经开始发抖，张经理便没再多说什么，他借口要开会，带着小满出去了。
小满攥着纸条往青少年阅读区走，一路上她不是大脑一片空白，而是大脑有太多的想法不知道要选哪一个才好。
走到刚才看书的角落，她发现自己记着故事大纲的笔记本不见了，她起身来回寻找，一抬头，和都归帆目光相对，那本笔记本正握在他手上。
笔记本上没记什么，只不过是主播柔柔姐姐讲的系列故事《翡翠江湖》的梗概和后续30集的情节罢了。
“小满，你最喜欢什么动物？”都归帆试探着问她。
现在，小满的大脑才算是一片空白了。
“小满……”都归帆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他眼圈一红，嗓子哑了。
小满没说话，把字条递给了都归帆。
都归帆迟疑着接过，更加不明所以地看着小满。
【赵明德。】小满一下一下慢慢比划着，她也加上了口型，怕都归帆听不懂。
都归帆可太懂了，懂到想提刀活剐了这男人。上午都归帆没来图书馆，就是因为接到了私人侦探的消息。
录音中的对话人都归帆再熟悉不过。
“明德，你不要到我家里去了，帆帆对你意见很大。”这是他的母亲。
“嗨，年轻人不懂事也正常，以后我们就开个游艇出海。”这是赵明德。
母亲：“游艇不行，现在公司里的人上下都是帆帆亲自安排的。”
赵明德：“好家伙，你们家老大有两把刷子啊，老头一病，他立刻就防上你了。”
母亲：“你别这么说，他是我亲儿子，对宁宁也一直很好。”
赵明德：“哼，我要握着公司，我也能对他那么好。”
母亲：“明德，你身上的事儿都处理干净了？”
赵明德：“你说呢。”
母亲：“他们不会翻案吧？”
赵明德：“放古代，那叫签字画押，认罪定案翻不了了，再说了，我是谁你还不知道吗！就那娘俩，一个没脑子，一个哑巴，摆弄她们，手拿把掐。”
母亲：“明德，你以后不会也这么对我吧？”
赵明德：“说什么呢，你可是咱宁宁的亲妈啊！”
母亲：“明德，你可得答应我，以后不能亏待了帆帆……”
赵明德：“放心吧，等老头死了，老大就是我大儿子。”
母亲：“小哑巴不是你的女儿？”
赵明德：“我哪有什么女儿，压根没有过。”
母亲：“你还有个替你坐牢的老婆。”
赵明德：“体弱多病的人在里面坚持不了多久的。”
……
都归帆强压着内心的怒火把录音听完，分秒不耽搁地赶来图书馆，可在看见小满笔记本的那一刻，他不知道这世界还有什么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