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鸢自小跟在林伯身边,虽对书法无甚兴趣,但也不算个睁眼瞎,她恭维道:“娘娘这字写的真好,笔酣墨饱,实在不像女郎所写呢。”

    木贵妃一愣:“你怎知这字是我所写?”

    “这字虽然苍劲有力,似是个纵横捭阖的男儿所写,但写的是闺阁女儿思念心上儿郎的小心思,再看着落款,可不就是娘娘嘛。”

    木贵妃的目光之下暗藏深意,亦恭维道:“鸢儿虽然养在宫外,但这学识远在雪霁公主之上呢。”

    “娘娘对父皇,果然情深潭水。”

    木贵妃苦笑了一声,低下了头,“这向来都是儿郎辜负女郎,没有女郎辜负儿郎的。鸢儿能看出这词的意思,莫非…也有心上人了?”

    风雪鸢羞赧一笑:“娘娘何苦打趣鸢儿,鸢儿这才刚回宫,娘娘这里宁静雅致得很,鸢儿可要赖着不走了呢。”

    木贵妃拉过风雪鸢的手,笑着说:“我身子不好喜欢安静,这宫里伺候的人也不多,待会让椿芽服侍你沐浴更衣吧。”

    “怎敢劳烦娘娘的人,就让柳华陪我就行了。”

    椿芽从内室取了一件衣服出来,拿给了柳华。

    木贵妃的目光落在那衣服上:“这件衣服是当年我命人做了想要送给你母亲的,她总是爱穿白色,这衣服是选的湘潭上好的丝缎,本宫又命人绣了阳庭特有的太平花。”

    风雪鸢掀开衣裙的一角,内衬绣着的果然是太平花。

    “只是可惜啊,”木贵妃接着说道:“等这衣服做好时,你母妃已经不再了。现在就送给你吧,你待会儿沐浴了就换上她吧,也不枉我精心收了十几年。”

    木贵妃一时伤怀,忍不住落了几滴眼泪。

    “娘娘您怎么哭了?”

    “没事,本宫只是一时想念你母妃了。当年她入宫,知道本宫生产后身子一直不好,便为本宫精心调理。她那么好的一个人,怎就突然难产而亡了呢?如今你终于回宫了,若是皇后再给你委屈受,你便来我这,她向来是不敢找我麻烦的。只是你回宫一事,终究是皇后娘娘为了日后和亲的事轮不到风雪霁头上,才让你回来的,你也要早为自己做打算啊。”

    风雪鸢屈膝福了福,“鸢儿多谢娘娘庇佑。如今边境之战尚不明了,和亲之事也未可知,只是眼下鸢儿确有一事相求。”

    木贵妃扶起风雪鸢:“有何事不妨直说?”

    “我明知贺皇后的打算,依然回宫,就是为了查我母妃当年难产的真相。”

    木贵妃眉头一皱不解地问:“当年南星难产,不是因为皇后身边的岫玉扣下了稳婆吗?”

    风雪鸢仔细观察这木贵妃的表情,倒是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我母妃生产之前,胎像一直无恙。若非有什么外力,定然不会早产难产的。这中间定有隐情。”

    木贵妃一惊:“你是说…有人故意害了南星,岫玉只是碰巧背了锅?”

    风雪鸢点了点头:“娘娘,您觉得何人会害我母妃呢?”

    “南星跟宫里所有的人都交好,本宫实在不敢相信会有人害她啊。”

    风雪鸢见问不出什么,便又抛出了个诱饵。

    “您可知道我母妃跟林安长公主的事?”

    木贵妃沉思了一会:“这事…我也知道,但据我的了解,就算林安长公主落了胎,她也不会怨恨你母妃的,更不会害你母妃。她若是恨,也会恨你父皇罢了。你生在皇家,更要知道皇家的无情,若是可以选择,宁愿选择做普通百姓家的女郎,尚可体会到父母亲情啊。”

    风雪鸢留在云麓宫里用过了晚膳才离去。回去的路上,她叮嘱柳华:“今日遇到皇后的事情不要跟柴婆说知道吗?”

    柳华虽然爱吃贪玩,但也拎得清轻重,“是,奴婢知道。只是这木贵妃…”

    “倒真是看不出什么,就连我提林安长公主,她也是中立的立场。来日方长,眼下只能先看林安长公主那边有什么线索了。”

    贺皇后在曲水亭受了气,闷闷不乐地回到了长和宫。风雪霁刚听说曲家的事,正一脸焦急地等着她。

    见到贺皇后,风雪霁小心翼翼地问:“母后,儿臣听说曲家因为舅父受到了父皇斥责?”

    贺皇后不耐烦地说:“你一个女郎,关心前朝的事情做什么?”

    风雪霁的脸上涌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绯红,但这少女怀春的心思哪能蛮得过贺皇后,贺皇后一想便想到了风雪霁的心思。

    贺皇后舒缓了语气,看着风雪霁问:“你是关心曲家,还是关心曲公子啊?”

    “我…”风雪霁支支吾吾地:“我是关心…关心舅父,我怕咱们家以后跟曲家有了芥蒂,在朝中岂不是多了个敌人?”

    “既然这样,那花朝节的时候,母后便好好给曲公子物色个贺家的女郎,咱们贺家有的是待嫁的女郎呢。跟曲家有了这样一层关系,在朝中也算是一家人了。”

    风雪霁一听心里自是一万个不愿意的,可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好继续问:“母后已经物色好人选了?”

    “你环瑜表姐还有一个妹妹,老家大房三房也有的是,母后再多挑几个,让曲公子选选可好?”

    贺皇后想让老家的那几个乡野丫头嫁给曲萧和,风雪霁自然是不悦。

    “花朝节时,儿臣也可以去吗?”

    贺皇后看着风雪霁羞涩的样子宠溺地笑了:“我的霁儿也已经长成大姑娘了,母后当然也要给你物色驸马啊。你当然是要去的,但你要告诉母后,你是不是心悦曲萧和?”

    “母后!”风雪霁气恼地说:“母后为何要打趣儿臣!”

    贺皇后注意到这小女郎难以隐藏的心意,便饶有趣味地问道:“霁儿,你觉得曲萧和这个儿郎怎么样?”

    “曲公子那可是泰康城第一美男子,面容姣好却又英勇善战,不像笙表哥,虽然长得也不赖吧,但却柔柔弱弱不学无术的,一点也没有林安姑母的气势。母后你不知道朝中多少官家小姐,做梦都想嫁给他呢。母…母后,儿臣失言了。”

    贺皇后看风雪霁一提到曲萧和,脸上就露出难以掩饰的笑容,眼神里尽是碧波荡漾,就如当年她第一次见到顺帝一般。

    曲萧和年少有为,在朝中有目共睹,风雪霁心悦曲萧和,在贺皇后看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贺皇后一向顺着风雪霁,若是风雪霁喜欢曲萧和,她自会安排好一切。

    “那霁儿,想不想嫁给曲公子呢?”

    没想到母后问的如此直白,风雪鸢难为情地低下了头,但上扬的嘴角却是抑制不住。

    “霁儿,这有什么,你马上就要行及笄之礼了,你若有意,母后好让你父皇为你们赐婚啊。”

    风雪霁没想到贺皇后会同意,支支吾吾道:“可这事除了父皇做主,还要司天台卜筮才行,若我和曲萧和的生辰八字……”

    “这有何难,你若同意,卜筮之说母后自有办法。”

    风雪霁未回答,只点了点头道:“但凭母后做主。”

    风雪霁内心抑制不住地高兴,回到房中后抱起她的小兔子喂起了萝卜。她看着兔子后腿上已经快好了的伤,想起了风雪鸢,心里又都了一丝得意。

    “哼,任凭你和曲公子有什么情谊,只要我想要,那他就是我的。”

    风雪霁走后,贺皇后忍不住感叹:“真是一眨眼的功夫,霁儿都长这么大了,都有心上人了。”

    彩玉站在贺皇后身后替她梳着头发,提醒道:“娘娘,若是公主有意,咱们不如趁早想办法请陛下赐婚啊。一旦陛下赐了婚,娘娘您就不用再担心和亲的事了。”

    贺皇后连声说道:“对对对,快拿笔墨来,我先给兄长写封信。”

    这封关系风雪霁一生幸福的信送到贺华亭手上时,贺华亭却没有当回事。倒不是他不在意风雪霁的婚事,而是对于风雪霁和曲萧和的这门婚事,他压根就不会同意。

    贺华亭读完了信,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面无表情地回复送信的小厮说:“我这个傻妹妹,竟想着让霁儿嫁给曲萧和,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净给我添乱!你传回话去,说曲家地位不保,霁儿绝不可嫁给曲萧和。”贺华亭顿了顿,“木太傅家的孙子木临川相貌堂堂文质彬彬,堪称良配。”

    送信的小厮低声应道:“是,大人。”

    ******

    “母后,木临川他…他呆呆傻傻的,就像个木头,如何能跟曲公子比呢?”

    先前的高傲与得意荡然无存,风雪霁眼里噙着泪,跪在贺皇后身边。

    贺皇后虽然在后宫嚣张跋扈,对风雪霁也是有求必应,但她还是惧怕她的兄长贺华亭的。她只是一个深居后宫的妇人,想办点事都要通过贺华亭的门路,她不得不听。

    事到如今,她也只好耐着性子跟风雪霁分析道:“霁儿,曲家是武将,就算这次在前朝斗争中存活下来,日后曲公子终将是要去战场的。刀枪无眼,一旦他回不来了,你可就要守寡了啊。木临川再呆呆傻傻,那他也是状元郎出身,木家的家风又好,你若与他成了亲,定能安稳幸福一辈子的啊。”

    风雪霁眼泪婆娑地看着贺皇后,摇着贺皇后的衣袖不甘心地哭喊道:“可是儿臣不想嫁嘛!若是母后担心曲公子去边境回不来了,那儿臣等她回来再议亲不行吗?或者……或者让舅父给曲萧和随便安排个职位不让他带兵打仗了不就行了吗?母后何苦急着儿臣的终身大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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