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医婆采办好药材,在约定的地点等了好久,没有等到风雪鸢出来,倒是看到了一个神似风雪霁的女郎也进了曲府。

    张医婆心里一沉:莫不是嫡公主今日也偷偷出宫来了曲府?又等了一会,她见风雪鸢还没有出来,只得将药材暂放在旁边的一个拉面铺,一路小跑跑到了济世医馆。

    张医婆平日里和济世医馆联络传信也只是按照约定的方式进行,他们之间互相并不认识。张医婆也不敢随意暴露了身份,只得问:“林伯,哦不,林松节在吗?”

    苏木回道:“这位姑姑可到楼上看诊,这一楼啊都是儿郎看病的地方。”

    “我不看诊,我找你们这的林松节。”

    “林伯今日到府给人问诊了,还不知何时回来,姑姑是哪里不舒服?”

    “算了算了。”张医婆摆了摆手,离开了济世医馆,又跑回了曲府门口。

    曲府依旧是大门紧闭。张医婆急着直转圈,感觉天地都旋转了起来。万一风雪鸢碰上了风雪霁,那她恐怕跟顺帝和百草堂都没法交代了。

    “张医婆,你可回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叫住了她。

    张医婆转头,恨不得把各路神仙谢个遍:“谢天谢地,公主您可出来了,您没有碰上嫡公主吧?”张医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和掌心全是汗。

    风雪鸢谨慎地张望了下四周,拉着张医婆离开了曲府后门,“没事,咱们回去再说。”

    风雪鸢和张医婆离开不久,曲蓼严就带着贺华亭从后门回到了曲府。

    贺华亭一出现,风雪霁惊得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舅…舅父。”风雪霁怯怯地叫了一声。

    贺华亭铁青着脸,若不是在曲府,他高低会给风雪霁一巴掌。

    他低声呵道:“霁儿,跟我走!”

    屋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气氛也降到了冰点。风雪霁没想到曲家会把贺华亭找来,吓得一时手足无措,看着曲萧和求助。

    可曲萧和丝毫没有维护她的意思,只目视着前方一句话也不说。

    贺华亭抬了抬手,身后跟了的几个贺府签了死契的婆妇冲了上来,将一个黑色的头套套在风雪霁和芷影的头上,扭送着出了后门上了贺府的马车。

    整个过程不过片刻,就连曲府的下人也没碰上,更别说让外面的人瞧见这好似“捉奸”的一幕了。

    “贺大人,留步。”曲蓼严喊住了贺华亭,“今日之事传出去对贺家和曲家都不好,还请贺大人好生安抚公主的情绪。”

    贺华亭停住了脚步,冷言道:“老夫自有分寸!”

    贺华亭接走风雪霁后,立马差人往宫里给贺皇后递了消息,先亲自将风雪霁送回了端芜郡主处,让她换上了出宫时所乘的马车,又将她送到了宫门口。

    风雪霁从车窗里探出身来,回头看着马背上的贺华亭,正颜厉色,丝毫没有往日见她时的慈爱模样。

    她虽然是南风至高无上的祥瑞,身份尊崇的嫡公主,平日里她锦衣玉食她无所不有,她可以嚣张跋扈可以冷眼施舍,但触及到她的婚姻大事家族利益之时,那些爱护疼爱她的长辈却都会瞬间变了脸色。

    希望母后还可以和自己站在一起。风雪霁将身子收回了马车,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可回到了长和宫,等待着风雪霁的却是更糟糕的情况。贺皇后在正殿正襟危坐,殿内除了贴身的彩玉其他的宫人都被遣了出去。

    见风雪霁回来了,贺皇后厉声说道:“跪下!”

    风雪霁立马跪地认错:“母后,孩儿担心曲公子,一时情急,才犯了糊涂,请母后恕罪。”

    贺皇后一巴掌拍到了扶手上,震地手生疼:“糊涂?我看你是蓄谋已久!我怕你近日心情郁结,才答应放你出宫参加郡主生辰宴,可你却利用我私会曲萧和,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母后,舅父他一心让我嫁到木家,可是我心悦曲萧和,我不想嫁给木临川!”

    自小到大,风雪霁从来没有过忤逆的时候,向来遵守规矩,乖巧听话。即便心有不悦,也不会公然顶撞贺皇后。

    “你…你为了他,竟跟你的母后这样说话?”

    风雪霁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贺皇后,忽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眼睛一酸,连带着在曲府受到的委屈一股脑地哭了出来:“母后,连你也不管孩儿是否幸福吗?连你也逼孩儿嫁到木家吗?”风雪霁哭地梨花带雨,从小到大她也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霁儿,”贺皇后软了下来好生地安慰道:“曲家在朝堂上已有不得势之兆,与我们贺家已是水火不容,曲家早晚要垮,你何苦嫁到那样的人家呢?木家年轻一代虽然官职不高,但以后太子登基,那就是太子的母家啊。”

    风雪霁失落地看着贺皇后:“母后是当真为了我,还是为了贺家?什么嫡公主,什么祥瑞,也不过是你和舅父的一枚棋子罢了!”

    “霁儿!你中了什么蛊惑?为何对曲萧和如此痴迷?”

    风雪霁只哭不语,因为她也不知道。她只从诗词中读到过这样的感情,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即便曲萧和此时心里没有她,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感情。

    自那年她落马被曲萧和救起之后,她的心里就再也没想着容下他人,除非山无陵,江水为竭。

    贺皇后一时说不过风雪霁,只得大喊一声:“来人,将公主带回阁中,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门!”

    几个粗壮的嬷嬷推门走了进来,对风雪鸢行礼道:“公主,得罪了。”说罢,几人便将风雪鸢左右架了起来。

    芷影见风雪霁被拉走了,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站住!让你起来了吗?”贺皇后叫住了芷影,芷影知自己性命已经不保。

    “你纵容公主私自去曲府,你觉得你还能活着走出长和殿吗?”

    风雪霁听到了贺皇后的声音,使出吃奶地劲对抗着两个嬷嬷,回头恳求道:“母后,是我逼她的,她都是听我的啊,您怎可迁怒于她?”

    “听你的?长和宫的主子是我,长和宫的宫人也只能听我一人。她不敢忤逆你的意思,但她明明可以在你要犯错的时候来告诉我,而不是看着你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今日起,你阁中的所有宫人都不必再伺候了,我会拨几个稳重的嬷嬷伺候你。”

    任凭风雪霁如何哀求,两边的嬷嬷丝毫没有停留地意思,连拖带拉地将她带了回去。

    芷影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爬到贺皇后脚边:“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日后一定规劝着公主,有任何事情都向娘娘禀报…”

    一旁地彩玉思索了一下,低声对贺皇后说道:“娘娘,此时大张旗鼓地处置了她,难免会惹人猜疑,不如留几天随便找个由头处理了便可。”

    贺皇后低眉想了想:“也好。那便再留几天。将这个贱婢关起来,看紧了!”

    起阳宫中,柴婆与何叶柳华正伸着脖子盼着风雪鸢回来。听着门外有动静,三人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跑了出来。

    风雪鸢小跑了一路,回宫后先饮了两大杯茶,才解了口渴,喘着大气问:“张医婆,我出来没看到你,转了好几圈,你去哪里了?”

    张医婆亦气喘吁吁:“奴婢…看见有个神似嫡公主的女郎进了曲府,等了一会见您没出来,便赶紧去济世医馆找林伯了。可他不在,奴婢又赶回了曲府。”

    柴婆一听心提到了嗓子眼:“什么?嫡公主也去了曲府?”

    风雪鸢又喝了口茶,平复了一下说:“差点就碰到了。好在有惊无险。”

    “阿弥陀佛,回来就好。以后还是不要干这种惊险的事了,我们在宫里都快吓死了。刚才皇后宫中传来了信,说皇后娘娘要过来考核你规矩,我们真是不知该怎么办了。”

    风雪鸢一听,后怕地问:“皇后娘娘来了?”

    “得了消息后柳华就一直在长和宫外听着动静,她说皇后娘娘出了宫门才走到玉花苑,身边的璞玉追了上来跟她说了几句悄悄话,皇后娘娘便气哄哄地又回了长和宫。”

    风雪鸢缓缓呼了一口气:“风雪霁怕是要遭殃了。”

    两三天后,风雪鸢正在院中浇着花,柳华从外面跑了回来,伏到她耳边说道:“嫡公主身边的芷影盗窃长和宫财务,被皇后娘娘下令打死了。”

    “偷盗?看来皇后连个罪名都懒得编了,胡乱捏造了一个便把人给杀了。可怜芷影,跟了个懦弱的主子。风雪霁看似身份尊贵,但她一个未出嫁的公主能有什么实权?还不是依附着皇后和贺家。没有话语权,人又被关在这宫里十几年,可不是连个丫鬟都护不住?”

    柳华想到那天的情形还是有些后怕,略带哭腔地说道:“公主以后可别再偷偷出宫了,若是那天皇后娘娘真的来了,奴婢们恐怕也没命再见到您了啊。”

    风雪鸢想来也是后悔得很。自己明明也没有什么能劝好曲萧和的把握,但还是冒着风险出了宫。虽然她说风雪霁懦弱不能护着丫鬟,可她自己又有什么办法护着何叶柳华和柴婆呢。

    风雪鸢捏了捏柳华的脸蛋,“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再像那天那样,让你们为我承担风险了。这宫里的规矩也就这么些,我谨守着些也要不了我的命。”

    说着说着,风雪鸢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也进了那个无形的牢笼一般。虽然没有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但人生在世总有牵挂总有忌惮,她竟不自觉地顺从起这条条框框的规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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